第43章：宛玉香（二）
这片茶园的管事姓卫，单名一个宽字。是这个庄子土生土长的坐地户。而茶园的东家则是外来的一个大修士，姓伍叫伍鉴仁。听到卫管事介绍他们东家的名字时，张志凡嘴里的茶当时就喷了出来。白瞎了他这身绫罗绸缎的扮相。白傲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好在没有在外人面前“羞辱”他的意思。可他觉得自己忒冤枉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叫“我贱人”啊！这淡定的了才不正常吧！
此时不正常的白傲正在跟卫宽道歉：“让卫管事见效了。内子少在外走动，所以见识略薄，难免大惊小怪。”
卫宽满脸带笑：“不妨事。想是茶水太热的缘故，是我们照顾不周。白修士勿要见怪才好。”
张志凡特别配合的做了个的确茶水很烫的架势。然后低头研究茶盘里的蜜饯。红彤彤的半透明蜜饯看起来没有果仁，倒是挺像圣女果。拿起一个尝了一口。咦？西瓜味儿？这个奇了！酸味儿大一点儿，不像是拿糖沤透之后的甜腻，加上西瓜的清香味儿真是好吃得出乎他的意料。于是趁着白傲和卫宽两个人聊天，他开始在边上儿一个个的品着，一口幽香的绿茶再来一口酸甜清香的果饯，还真是挺享受的。
白傲虽说在跟卫宽聊天，好了解一下目前这里的情况，可他还是随时留意这张志凡的举动的。这小吃货真是见到吃的就控制不了自己，不就是一盘香果干，也值得跟品了珍馐似的。丢人透了。不过想是这么想着，倒也记下了要给张志凡买些香果干带回去，最重要的是可以弄几株上品的香果树。以前因为这香果不是灵植他根本就没有移栽过。现在看来以后不是灵植也有搜集的必要了。谁让自己的娘子是个吃货呢。
“原来白修士是天南郡人士，难怪了。那边人杰地灵，灵翼门和九霄派都在天南郡。像我们贤旗郡就只有五华宫一派最出名，余下的都是隐居的。每五年国都招各郡大修士和上修士去面圣的时候，我们都得往后排啊。”卫宽说着，眼中露出一丝遗憾，但看着白傲他也是羡慕的。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可不甘心，自己没有修真的根基，自然就少了奢求。只不过他们这儿的人都一样，越大本领的人越喜欢听别人的奉承，说好话可是他必须要会的。
白傲应道：“我倒是觉得贤旗郡的灵气充盈，是个适合修炼的好地方。对了，我与内子在山中游玩遗失了钱财，不过随身还带了一些东西希望找地方卖掉换路费用度，不知卫管事可否推荐个可靠的地方？”
卫宽没料到这么一位大修士还能把钱给弄丢了，意外之余竟多了一分亲切感。毕竟在他们这些不能修真的人看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修士都是高不可攀的，哪里会出这种小错误。何况即便是真的把钱弄丢了，他们大可以找官府领取，哪里需要卖自己的东西。这可是纡尊降贵了。“白修士说笑了。您哪需要舍去随身之物，直接去官府领取便是了。”
白傲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看来这个时空也早就改变得太多了。“我派修行重修德，这钱财还是自己换来用得坦荡。”
原本白傲是打算卖掉几株灵植。但仔细一想连钱都丢了还把灵植带身上也说不过去，于是就拿出了十张张志凡画的凝气符。这些东西虽然属于低级品，但那本《阴阳散记》搭配聚灵心法加上有天师血统人画出来的符咒，本身就比普通人和普通凝气符更有价值。这些张他估算了一下，至少够他们这几个月的花销。何况他还想买妖回去。
卫宽虽然不是修士也不是妖族，但他从小照看茶园，身上还是有不少灵气的。这样的人对符上附着的灵力也有感应，因此只一触碰就知道了这几张符的非同凡响。“白修士，这，这可是贵重之物啊！”虽然他不是很懂修士的用品价格几何，但绝对不便宜就是了。就拿这灵茶来说。差一个品级价格就相差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到了上品灵茶，最终到底多少钱卖出去他这个位置的人是根本不知道的。而且他听妹妹说，东家之前买了一张符就用了三千两银子外加一斤中品灵茶。这里有十张……那得是多少钱啊！
很显然，卫宽并不懂他东家买的符跟他面前这个有什么区别。但白傲从卫宽的反应上，大体能猜出自己估计的不会与现实差太多。“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虽说与卫管事萍水相逢，但相谈甚欢。又劳香茶款待，我想拜托卫管事将这十张灵符找一买主。届时我只收九张便可。”
听到白傲要给自己一张灵符的钱，卫宽下巴都掉下来了。他觉得自己今天想要尽地主之谊邀请一下难得出现在他们这儿的修士喝一杯淡茶，却能捞到如此好处！这些灵符就算没有东家买的那么值钱，也绝对有几百两吧？！“不不不。无功不受禄。卫某虽不才，却也不能贪婪如此。这样，我家东家便是修士，我想先取一张送到东家庄里，先试试如何？”
白傲点头：“一切拜托卫管事了。不过我夫夫二人暂时无处容身，可否借宿一宿？”
卫宽连忙点头：“求之不得！洪亮，快收拾东院儿的正房给两位贵客。我这就去一趟东家的庄子，晚饭我会在镇上订了找人送来……”
听到要订饭，张志凡把茶杯放下：“不……不必。吃些随意的家常饭就行。”听了这么半天也跟他们拽不起来。真是略打击啊！看来自己回去必须努力才行了！
白傲也道：“内子所言正是白某所想。到了这清净田间，自然得尝一尝田间美味。卫管事不用特意安排，与往日平常即可。对饮食，我二人并无挑剔。”才怪！
被那个叫洪亮的年轻人安排进了一个小院儿，年轻人又简单的归置了一下，茶水和茶果也摆在他们的卧房里了，然后就出去了。张志凡这才长处一口气。
“太累了。我就没这么端着过。还有啊，你们说话的方式特别特别费劲。明明都可以正常说话的。”因为自己不行，所以小张同志有点儿小抱怨。
白傲倒是没在意：“人家跟我客套，我当然要客套回去。不然不显得你家相公粗鄙没有学问？”
张志凡嘴角抽搐：“诶你不用拐弯骂我啊！我又不跟你一样是古代环境下长大的。”
白傲小小的抬了下扛：“还不是不喜欢读书的关系。”
张志凡气结。“我说，你干嘛卖我写的凝气符？那玩意儿那么低级，能卖出几个钱来？你没看那个卫管事都不惜得要。”
白傲乐了：“你看人的眼光太糟糕。他那哪里是不惜得要，是觉得太贵重不敢要。等着看吧，如果没太大意外，你那十张符就够咱们这几个月的花销了。省一点儿的话，也学买俩人之后还会剩一些。”
“买……买人？？！什么情况？咱们不是来签契妖的回去帮工的吗？怎么又变成买人了？”身为一个守法的良民，张志凡是惊悚于这种罔顾人权的恶事的！
“真翰大陆是有弃奴的，不过弃奴都是妖族，理由各种各样，当然也有好样的。签契妖要有修为才行，但这里的妖族有修为的也不会沦落到成为弃奴。所以买回去订血契也一样。都是不会背叛不会反抗的。而且真翰大陆的人如果没有修为不修炼的话，寿命跟普通地球人一样。他们过去之后只要弄好了身份，就不用担心，可以一直在那边生老病死。”
“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那干嘛不直接说？”
“没什么，只是觉得到了这里再说也无妨。”
“……”
卫宽低着头，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对面东家的表情。自己把灵符递过去有一会儿了，东家一言未发，这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劲儿啊！
就在卫宽额头开始冒汗的时候，伍鉴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做得好！快把那两位大修士接到我府里……不，我要亲自请他门过来！你这次立了大功，你放心，那茶园我会划一半到你名下。至于你妹妹，我不会亏待她。只要她这一胎生下的是人，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会正是收她为妾。”
卫宽低着头，眉头皱了一下，再抬头时已经没了刚刚愤怒的表情。“多谢东家。那小的这就先回去准备着。”
伍鉴仁犹豫了一下，最后道：“你们兄妹也有半年没见过面了。两位大修士既然刚到，我看还是别今晚就劳动他们大架了。你先去跟你妹妹见一见吧。然后再回去准备。就说我今日在家准备，明晨亲自去迎接他们。”
听到可以见妹妹，卫宽多少心里舒坦了一些。“小的明白。”
伍富带着卫宽，当着伍鉴仁的面一副卑躬屈膝的样，但出了伍鉴仁的书房，伍富就引言怪气了起来。“卫管事好本领啊。出去巡个茶田都能碰上大修士。看来你为卫氏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当真是兄妹情深呢。”
卫宽在就听惯了伍富的尖刻，这一次自然也不会在意。“多谢大管家夸奖。这是东家的福气。”
自己打出一拳结果砸到了棉花上，这滋味儿才是实打实的憋屈。伍富一肚子气，可现在也只能用酸溜溜的话来发泄几句了：“你知道就好！要不是东家看上你那个妖妹子，你能当个管事？”
卫宽心中冷笑，奈何寄人篱下他不能发作。且发作了也没有丝毫用处。“大管家说得对。小的的确是沾了妹妹的光。不过舍妹姿韵不佳又出身卑微，是怎么也比不得四夫人的。”
听卫宽居然敢暗讽自己也是靠妹妹才有的今天地位，伍富气就更大了。不过他就是有个好妹妹，给东家生了第三子。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福气！“你也不差。何况要是你妹妹生的不是个人，你也能带她回去自己养着。将来说不准还能卖一个家境殷实的农家为妾，你也可小发一笔。”
第44章：宛玉香（三）
卫宽的母亲是妖族，曾经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妖。在他们这小地方，没有多少大修士的出现，人们对人和妖之间的差距也看得不是那么要紧。所以原来这里妖族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好的。至少绝大多数家庭的妖族都可以过普通人类一样的生活。卫宽的父亲很爱自己的妻子，从来没有因为她是妖族就纳为妾室。并且一心一意的疼爱着。
当时卫家是小富之家，拥有十亩地的茶园和一个三院儿的小庄子。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在本地绝对是说得过去的。卫宽小时候过得很轻松。跟着父亲学习如何制茶种茶，心里想的就是以后这片地交到自己手上，自己绝对要种出更好的茶来。后来卫母又生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卫珍，是家人珍宝的意思。虽然跟他们的母亲一样是妖族血统，可还是被卫宽和他父亲的心头肉。
不过卫珍出生两年之后，卫母就因为生产后的虚证再受风寒不治身亡。当时卫宽只有十岁。卫父疼妻心切，一时悲火攻心，第二年也跟着过去了。两夫妻过世的时候还不满三十，正正经经是好年华。而留下来的卫宽兄妹，一无叔伯二无姨表，只能由卫宽顶门立户了。
所以在卫宽心里，妹妹是跟自己相依为命的支柱。可这一切直到伍鉴仁的出现都改变了。
伍鉴仁是在六年前到的贤旗郡，不知道怎么就看中了他们这个不起眼儿的香山镇。六年前的卫宽二十一岁，卫珍刚刚十三。他家的田不是上佳，所以这么多年只靠着卫宽一个人支撑，两口人过得也是挺难。而伍鉴仁这位从外地来的修士则看中了他们家的田，可以说是他看中了香山镇所有的茶田。虽然舍不得，可卫宽还是把田给卖了。毕竟伍鉴仁虽然做得霸道，钱倒是给得公道。而且所有人都卖了，他一个人也坚持不下去。
只是没想到伍鉴仁这个已经年过四十的人居然在视察茶田的时候看中了卫珍。快及十四的女孩儿在真翰大陆已经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若是嫁给门当户对的茶农人家，还能过个好日子。可进伍家的大门，连个纳都说不上。卫宽心里恨，当然不会同意。被抓走关了好几天他愣是挺着没有说一句软话。可等他被放出去，妹妹已经被伍鉴仁给霸占了。
在真翰大陆，官府管事不假，却对修士有诸多便利。尤其是对妖族来说，很少有官员会管修士抢了哪个妖族。更多人甚至觉得这是妖族的运气。所以他只能暗气暗憋。好在当时伍鉴仁的确很喜欢卫珍，又把他们村子的茶园交给卫宽打理。这几年也就这么凑合过来了。
新人新鲜劲儿过了，卫珍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没有名分就等同于一个下人。只不过因为伍鉴仁还偶尔让她侍寝，所以才不至于沦落到刷锅扫地，也就是做一些日常的针线活。日子过得不如意，可也总是可以过下去的。这次怀了孩子，卫宽和卫珍都是有些期盼的。如果这一胎生下的是妖，他们就可以离开了。回家哪怕吃糠咽菜也好啊。卫珍对伍鉴仁是相当厌恶和痛恨的。
见到哥哥，卫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放下手里的衣服，她赶紧给哥哥倒了杯茶。“哥，你怎么过来了？”在他们这儿，民风虽然比较开放，血亲不用在后宅避讳，可她知道哥哥讨厌伍家。
卫宽把今天的事情一说。卫珍当时就愣了。随后激动得站了起来。“这，这是大好事啊！这样哥你就有自己的茶田了！咱们卫家可真是遇上了大贵人！”
卫宽点头：“你身子重，别动得那么猛。妹妹，如果这一胎你生了妖族，哥就把你接回去。孩子哥替你养。总好过在这儿受人欺辱。四夫人这几日欺负你了没？”
卫珍叹了口气：“欺负不欺负的也就是几句话而已。她还没不至于打我。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希望这一胎能生个妖族了。这样我就能回家了。我在伍家跟几个婶子学了绣活，也能自己绣些什么赚钱养活孩子。将来你成亲给我娶了嫂子，我还能帮嫂子带孩子。总好过在这里。”她是真的很厌恶这里的一切。
“哥就算没有茶田也不能让你赚钱养家啊！竟说胡话。你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小心着一些。哥不能常来，有事让玲儿给哥个信儿。”
“知道了哥。我这里有三两银子你替我攒着。放在这儿我不放心。”
卫宽摇头。“这次这些钱你得留着。等生的时候用得着。这府里没几个能说上话的人，为了自己好，别省着舍不得给人。”
卫珍想了一下，还是听话的把钱收了回来。在这府里，三两银子能有什么用呢。可总归还是有些底的好吧。
张志凡此时正在院门口看热闹。卫家的宅子对面有一颗大柳树，这个季节正是枝繁叶茂的。树下有几个孩子在玩，追着玩。想到自己之前也是跟二蛋他们这么缺心眼儿的疯闹，脸上不自觉地就带出了笑容。
白傲从院子里出来，正好瞧见张志凡的笑。夕阳的光线照在张志凡的身上，让张志凡这身米黄色的衣衫泛起了淡淡的金意。长长的黑发只系了个发束，后面散在背上肩头，再陪着这样恬静的笑容。真的让他很心动。这是白傲第一次看张志凡看的发愣。
感觉到身旁的目光，张志凡扭头：“你干嘛呢？怎么愣住了？”
白傲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有些懊恼，但又有些开心。毕竟媳妇儿是自己的，好看也是自己的啊！“晚饭好了，我没让他们过来叫你。走吧，填饱肚子再来看热闹。”
张志凡是饿了。中午就吃了些果干喝了两杯茶。到了新鲜地方一时兴奋是没觉得多饿，可现在不行了。他是真想吃东西了。
洪亮其实不是卫家的下人，但也的确是在这个小宅子里帮忙照应的。两家没有一点儿亲戚关系。但可以说卫宽是照顾大了洪亮，所以洪亮把卫宽一直当主人一般。不然像他这样没有父母的妖族，早就被卖掉了。“两位修士，我们这地方是个小村子，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家里常吃的东西，希望两位别嫌弃。若是不喜欢，吩咐下来，小的这就骑马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