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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重圆的故事 下+番外篇——by29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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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淮千抖着手夹起烟,狠狠地抽了两口,把剩下的半截扔到地上。楚昕蹲下去捡起来,找了垃圾桶扔进去,回头见唐淮千又点了一根。

楚昕推着他到吸烟区,窗口的凉风吹进来,楚昕问他腿能不能受得住,他也不说话。

等他吸完半盒烟,他才平静下来,自己转轮椅准备回去。

楚昕拦住他:“你别再强迫他,他本来就难受,你刚刚是真地吓到他了。”

“我知道。”唐淮千低低地回了一句。

楚昕犹豫了下,还是问:“这到底是什么病?全身的肌肉都不听用了?怎么会这样?”

唐淮千的手没停:“你回去吧。”

楚昕还是不放心,又跟着进了病房。像刚刚那样的唐淮千,她以前见过一次。唐淮千刚受伤的时候,她还惊叹他的心态如此好,结果有一天去探望他时就看到他握着玻璃杯的碎片扎在俞湍止手臂上。表情狰狞凶恶,入了魔障再也出不来似的。

那次楚昕是真正见识到唐淮千的可怕。

那两个人都在流血,染红了床单。俞湍止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不管别人怎么劝唐淮千都不肯放手。最后还是一针镇定剂起了效,俞湍止得以解脱,迅速扒开他的手把碎片拿出来。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看得到骨头了。

那次他的手差点废掉,养了快一年才恢复过来。但当时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他再也不肯提。

楚昕知道他性子里有这方面的缺陷,又心疼他双腿瘫痪,此后和他交往更是顺着他的心意。

回到病房里,苏承重新戴上氧气罩,还是盯着房顶发呆。唐淮千转身倒了杯水,依旧沉默下来。

89.

苏承真正摘下氧气面罩是那之后的第二天。医生说:“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唐淮千没说话,苏承也没有反应。

医生小心地取下面罩,苏承照例憋得脸发紫,唐淮千在一旁冷淡地看着他。然后苏承的胸膛有细微的起伏,清浅却急促。医生帮他顺气:“对,就是这样。”

这才算是重新开始自主呼吸。

但他呼吸系统受损,氧气供给量差,每天还要定时补充氧气。

再之后练习吞咽的动作,唐淮千能喂他喝些白粥。过了最初的药效期,他的身体慢慢的恢复,手脚都能动了。唐淮千就带他回家。

唐淮千定的那张大床还是没能用上,卧室里加了张单人床。一人睡一边,唐淮千昼夜贴身照看苏承。

苏承的沉默越发内敛,连发呆时的气场都不一样,像是把自己关了起来。唐淮千也不好,长久不说话,脾气越来越暴躁,摔东西的次数越来越多。轮椅碰到垃圾桶他就摔垃圾桶,够不到桌上的东西会砸了手边能拿到的所有东西。

初五被吓地抿着嘴小声地哭,抱着禄姨不撒手。

苏承始终像个木偶人一样,看着天花板,看着窗,看着任何一个死物,惟独不看唐淮千。

唐淮千沉寂下来的时候就和苏承一样,固定在某一处就彻底不动了。禄姨让初五去逗逗他,初五害怕,死活不肯靠近唐淮千。

唐淮千突然长叹一声:“把他送到楚昕那儿。”

禄姨拍拍怀里的小宝,犹豫了下:“我先带他回我家吧。”

唐淮千“嗯”了一声。

禄姨很担心:“再叫谁来支应着?苏承现在不能动,你也不方便,你们两个在家……”

“走吧。”简短干脆的驱逐,唐淮千的意思很明显。

这么大一栋房子就只剩唐淮千和苏承,像是个死人墓,没一点人气。唐淮千给苏承擦身子,也觉得自己是在伺候一个死人,眼神沉寂,对外界没有反应。

不知道到第几天,唐淮千给苏承换导尿管的时候,苏承突然开口了。

“你当时就是这样的?”

唐淮千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握住他的兄弟,将管子插进去。苏承皱了皱眉,撇开眼像是不太愿意承受。

唐淮千问他:“疼?”

“不太舒服。”

唐淮千沉默了会儿,继续将管子往里送:“忍忍。”

苏承重复问:“你当时也这样?要被人插管子才能排泄?”

唐淮千固定好尿袋:“比这惨。”

苏承不说话了。

唐淮千突然又将尿管拽出来,动作粗暴,疼得苏承浑身都在发颤。自从苏承被俞湍止打了药之后,他的性子就特别喜怒无常。到苏承说出那几声“对不起”,他像是崩坏了似的,彻底失控。

经常是前一秒还面无表情的推轮椅,突然之间就会爆呵起来。还不许初五哭。听见初五的哭声,他根本就像是被加了助燃剂,整个人烧起来。若不是禄姨拦着,他又坐轮椅不方便,初五大概也要被他打得在病床上躺着。

苏承一直都知道他的失常,也一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唐淮千动作粗鲁地将尿袋解下来,狠狠地砸到地上。苏承还在疼,唐淮千喘了几口粗气:“现在开始不用这个东西了。想尿了叫我。”

苏承不是截瘫,身体的知觉都在,只是肌肉神经的传导功能被麻痹,肉体不听大脑的指挥。他能感觉到尿意,但是控制不住膀胱的收缩,憋不住尿。

唐淮千转动轮椅朝外走:“我一个人搬不动你。憋不住尿床,就等禄姨回来给你换。”

苏承闭上眼,然后再睁开,继续看天花板。

没有其他的话。

日子就这么过,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生活没有出口,情绪也随之走到死胡同。两个人就这么死耗着,熬得彼此都形销骨立。

禄姨偶尔回来帮他们打扫卫生,做点好吃的拿给苏承。苏承就坐在床上乖乖地吃,吃完了靠着床头发呆。唐淮千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复健上,肌肉拉伤也不自知,更不肯停下来。

他不让所有认识的朋友来,楚昕来过两次,问他到底怎么了。唐淮千捂着脸摇头:“我不知道。我心里有火,我快要被自己烧死了。”

唐意给他找了心理医生,被他彻底无视。僵局持续到苏承能自理,唐淮千在他洗澡时坐在沙发上等他。

苏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扶着墙慢慢走出来。已经近了年关,这家里却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苏承听到唐淮千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走。”

没有疑问的语气,简简单单的一个陈述句。苏承想了想,靠在墙上站好,点了点头。

唐淮千在客厅,看不到他的动作。苏承开口缓慢地应道:“是,的。”

唐淮千沉默了会儿,没有叹息,语调平白多了惆怅:“走吧。”

苏承“嗯”了一声。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

大林接了苏承回去,他的身体在恢复,却还没有痊愈。大林就陪着他散步,帮他锻炼手指,和他聊天讲话。白鸽也在,只管吃吃喝喝,苏承看着她天真的脸会觉得心情舒畅一些。

开春天气暖和之后,苏承基本上恢复了,只是肢体的协调性很差,太过崎岖的路他就不自觉地会摔跤。另外就是体能跟不上,身体素质比之以前差了许多。

大林赶白鸽去跑步,苏承知道他的用心,笑笑没说什么感谢的话,太矫情。

苏承从一开始的走十米远,慢慢能走着去公园散步,到后来能跑上一小段。时间也就溜走了。

最后一次对话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不相见有七个月。没有他的消息是二百二十三天。

大林和他坐在长椅上,递水给他,帮他抚后背顺气。白鸽趴过来压在大林身上:“我也累,我也要摸摸。”

大林把她推开,让她滚一边去。白鸽不满意地撅嘴小嘴跟大林吵,手里却拿着手巾帮苏承擦汗。

苏承笑起来,依旧和春日阳光一样,和煦温暖。却再没有以前的感染。

大林不是第一次提到唐淮千,也不是第一次如此感慨:“我真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

苏承确实第一次回应,轻轻开口:“很难过。”

“什么?”

苏承揉着自己的腿,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动,不能走路,身体残疾的感觉,很难过。很多时候都无能为力,被困在一个潮湿阴暗的角落里。情绪发泄不出来,就只能砸墙。砸到自己的手血肉模糊,撞到头破血流,还是改变不了现状。”

大林默然。

苏承的声音更轻了,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开:“他过了三年这样的生活——到现在是四年了,可能还要继续下去。我现在好了,但对他来说,这么痛苦的生活永远没有尽头。”

苏承靠在长椅背上,看着蓝天白云,有鸟儿飞过,匆匆忙忙:“这是我害的啊……”

白鸽探着头:“所以你就躲起来了?”

苏承被这一句敲在脑海中,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你说什么?”

“做了错事要想办法弥补。你害他瘫痪,然后自己躲起来,这算什么事啊!这跟肇事逃逸一个性质啊!”

大林呵斥:“白鸽!话怎么那么多!”

白鸽撇撇嘴,不乐意了:“我说的是实话啊!你躲一次就算了,这又躲一次。换谁谁不心寒?也得亏天王大度,要是我在同一件事上被人背叛、被人抛弃两次,我肯定拿刀捅死他个混蛋!”

白鸽说这一长串,大林并没有拦。苏承突然就明白。

所有人都懂得,只有自己,打着爱的旗号,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唐淮千。始终不自知。

难怪他情绪不正常。难怪他要赶自己走。

难怪……

有太多难怪,在瞬间涌进脑子里。

苏承猛地站起来,往前迈步子太急,脚下不稳,趔趄一下。

大林扶住他:“不是急的时候。你就这样回去找他?”

苏承怔忪片刻,眼神渐渐清明。

苏承重重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90.

盛夏七月。

楚昕递跪过来一瓶温水,仔细检查了苏承的妆面、服饰搭配:“别紧张,这都是安排好了走个过程的,你好好唱就行了。”

苏承接过水,却没喝,点了点头。

大林凑过来问楚昕:“评委不是有那个毒舌贱人张么,不会拿唐淮千的事情为难他吧?”

楚昕摇摇头:“事先打了招呼的。过了这么久,连唐淮千都神隐了,微博都不发一条,跟消失了一样。就算有人揪苏承,也炒不热了。”

苏承突然笑起来:“那这算是谜案?”

大林瞪他一眼:“谁闹的?”

苏承摸摸鼻子,有些讪讪的。

楚昕拍拍他的背:“别在意。今天算是正式开始录制,好好表现,争取为接下来的比赛多赚些人气。”

苏承点点头,握着水瓶朝演播厅后台走了。

从楚昕演唱会后见到唐淮千,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十四个月,娱乐大轮滚过,碾压之下什么事情都翻天覆地没了原先的面貌。一年前的新人多半销声匿迹,专辑、电影全部换了一批。

准备复出的唐淮千又回到受伤后那三年的状态,没有通告没有活动,不出席任何商展,惟独能看到他的名字的地方,就是别人专辑里的词曲作者。

真计较起来倒还不如原来。以前他的微博隔三差五地还会发条日常,到如今是真真正正地沉默了。主页还停留在去年秋天,他说给苏承改了名称。

所庆幸的是,关于自己的那些微博,他一条都没有删除。

两个月前苏承找到楚昕,和悦音唱片签了临时约。合约明确规定,悦音提供暂时的训练和包装,帮苏承进入夏季《梦之声》新人选秀的三十二强。之后要靠他自己,进入全国四强就和他签A约。半路被刷下来的话必须签C级约。

A约就是正经的艺人培训、工作安排。C约有点类似于男公关,永远处于阴暗中的角色,上不得台面。大林劝他一晚上,如果失败签了C约,这辈子都没有翻身机会了。苏承也想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到悦音签了字。

爱一个人便是要成为他的模样,走进他的世界。

苏承想靠近唐淮千,第三次,走到他的身边。

这是可选择的最好方式,以和他并肩同行的资质,站到他身边。还要实现未完成的诺言,要为了那些美好的畅想付出努力,甚至是运气。

苏承站在台上,面前是规模庞大的机器,摄像对着自己,四位评委在冷机械之下没有了电视上的威风。悠扬清纯的前奏响起,苏承深呼吸,嘴角自然地起了柔和温暖的笑意。

“hikaru umi ni kasumu fune wa.sayonara no kiteki noko shimasu.”

一句起,评委的脸色变了变。苏承干脆闭上眼,在脑海中搜寻背过的罗马音。

“watashi no ai sore wa daiari^.hibi no pe^ji tsuduruno.watashino ai sore wa kobune.sora no umi wo yukuno.”

歌手中声音空灵要数楚昕,苏承的声音更澄澈,像是春日暖阳的溪水,泛起亮晶晶的碎花。空气中暖暖的,而溪水却是凉茵茵的。

苏承受楚昕指导,两个月学了不少系统的唱腔唱法。以前从唐淮千那里得的一知半解先放下,倒也沾了几分空灵婉转。像是换了个场景,入了幽深的森林。树木繁茂,枝叶荫庇,小溪便真的凉了下来。

男性特有的冷硬掺杂了女性的柔和,一首日文歌被他唱出了新味道。说不上怪异,但很惊艳。

一曲毕,苏承冲评审腼腆地笑了笑。大林说他这个表情最具杀伤力,像只没有一丝防备能力的小兔子,要戳中广大怪阿姨的心窝里去。

先是一个年纪大些的陈老师开口,仍旧带着震惊:“很少见到歌唱比赛中有人选择日文歌的,你是首例。”

她旁边的男人姓乐,十八岁出道,现在三十岁坐在评委席上,演艺道路也是颇为顺畅:“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宫崎骏大师的《虞美人盛开的山坡》吧?”

苏承点点头:“是的。”

陈老师追着问:“你怎么会选这首歌?”

苏承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喜欢这一首。”

乐评委赞许道:“你的日文发音很准。”

“以前……有朋友教过我,他世界各地都飞,日本去得次数很多。他的日文很好,作为徒弟只学了这一首,还是惭愧。”

先前大林说的毒舌张突然插话:“你说的不会是唐淮千吧?”

不是说好了不提唐淮千么!苏承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愣了下,迅速掩了表情的空白:“是的。他一个音一个音地纠正,我才能唱完整。”

事实上唐淮千确实教过他,但完全没有他说得苛刻严厉。不管什么时候,唐淮千对他都是纵容的,完全由着自己想学或者不想学。

两个人在相处中潜移默化,苏承学了些东西却不自知。到这个时候拿出来数,全都是人生财富。

毒舌张问:“也就是说,这一首是你们都喜欢的歌曲咯?”

苏承硬着头皮接上话,摇了摇头:“只是我喜欢。他对日文歌都是一个态度。”

毒舌张“哦哦哦”地点点头,苏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还剩一位评委年纪最大,是个老头子了,跟着年轻人瞎凑热闹,对参赛的选手全都不满意。大林评价,说主办方请他来就来砸自己的场子的。

老头子顺着毒舌张的话,一本正经地往下八卦:“你初赛的几场,唱的都是唐淮千的歌啊!怎么这一场换了。”

这群人干嘛一直纠结于自己选曲的问题……

苏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玩笑道:“我怕评委老师们以为,我只会唱唐淮千。”

毒舌张:“但是我更想听你唱唐淮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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