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完全可以去吃狗仔这碗饭,被拍了自己竟然不知道。不止如此,这种构图技巧,比自己以前拍过的杂志封面分毫不差。
把自己拍得真好看……
苏默默握着手机,问唐淮千:“我……用不用发言?”
唐淮千摘下戒指还给店长:“看你自己。”
苏承收起手机,也摘了戒指递过去:“嗯……那我先等等吧……”
挑戒指确实没花费多少工夫,信息传播得更快。苏承和唐淮千刚出了商场,大林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苏承把手机拿得远一些,照样能听到大林的咆哮:“戒指是什么是什么!?快告诉我那只是道具!!!出去才几天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啊!啊?苏承你给我说清楚!”
苏承等他咆哮得差不多了,寻了个间隙插上话:“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啊啊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苏承你好狠心,我爱你这么久,你说跑就跟被人跑了!负心汉!”
苏承一头黑线,唐淮千勾勾手指,苏承配合地弯下腰。唐淮千拿走电话,自己和大林对起话来:“要分手费?”
“……”大林那边无语,停了半晌才恢复正常,谄媚地笑,“天王您在呢啊呵呵呵呵——给多少?”
唐淮千挑挑眉,看苏承一眼:“这要看孩子归谁。”
大林:“……”
苏承:“……”
大林:“我净身出户。”
天王:“可以。”
大林咆哮:“可以个鬼啊!天王你不能这玩儿我!”
唐淮千低着头笑。
大林压了压口气,不过依旧看不出什么严肃来:“唐天王,大天王。苏承——不管他以前什么样,现在的苏承特别蠢,我不知道你怎么又把他勾上船的,但——”
“我们已经做过了。”
大林:“……”
苏承:“……”
唐淮千再看苏承一眼,神色不变,依旧带着欢悦:“我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唯一的出路。”
苏承拼了命地跟上来,也只有把他留在身边才能保他平安。俞湍止和唐意再狠,也不会对自己下手,这样还能有几分把握。
总好过,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就天人永别。
即使走上了末路,能携手并行也算是多赚了几分。
唐淮千从来都不会少思虑。
大林沉默半天,突然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唐淮千把手机还给苏承,神色不明。
苏承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心地问:“你们……说了什么?”
唐淮千挑眉:“怎么说?”
“我觉得你的气压好像低了下来……”苏承把手机收好,重新握上轮椅扶手,“大林不会真的喜欢我吧!我发誓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对于身边人的心情,他总是感觉敏锐。
唐淮千笑道:“他要真跟你有点什么,我还能这样跟他说话?”
苏承想了想,点头:“也对,你挺小心眼儿的。”
唐淮千:“……”
苏承:“……”完了,嘴一顺说了实话了……
苏承尴尬地转头,岔开话题:“你好能扯啊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我怎么可能有孩子!”
“有。”简单的一个字,听不出什么内容。
“啊?”苏承迷茫了,“什么孩子?”
唐淮千微微侧过头:“初五是你儿子。”
苏承心里有点不是味儿,强打起笑脸应道:“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来养的。”
“嗯。这样就够了。”
半下午的天开始阴沉,云层堆积得很厚。行人神色匆匆,从面前一一闪过。
苏承推着唐淮千走得缓慢,抬头望一眼:“快要下雨了。”
唐淮千望着斜前方的铅灰色天空,轻轻应道:“是啊,要下雨了。”
66.闹别扭
商场距酒店并不远,但苏承也不敢在路上闲晃。唐淮千出行向来排场大,保镖、助理跟一大帮,端茶的和递毛巾的还不是同一个。出事到现在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活动,却是低调许多,不愿意带太多人。苏承担心路上遇到粉丝围堵,没办法脱身。
唐淮千转过头说道:“别太急,颠得我难受。”
苏承忙刹住,惯性下唐淮千往后靠了一下。运动轮椅只撑住他的腰,后肩悬空,就闪了一下。
唐淮千“啧”了一声,故作不满的样子:“这戒指还没拿到手,你就要虐待我?”
苏承一脸窘迫,不停地道歉。
唐淮千扶着轮椅,另一只手把歪掉的腿扶正:“凡事沉稳下来,记着不管什么状况总会有解决办法,不用慌。”
苏承受教地点点头。
唐淮千继续道:“晚上见了唐意也不用慌。这是一个融资晚宴,唐意还不至于当众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你一定要跟紧我,尤其是结束的时候。”
这次苏承没有说话,看样子是有些紧张压抑的。
唐淮千想了想还是跟他说实话:“老实说我对唐意一点把握都没有。如果是俞湍止,我哼两声喊个疼就能混过去,但是唐意不行。如果要隔着我的身体来对你下刀子,她可能就会避开致命部位来捅我——只要我不死就可以了。”
苏承站着没出声。
唐淮千叫他:“过来,苏承。”
苏承绕到前边,在他面前蹲下。
唐淮千揽着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亲:“我说过这并不简单。俞湍止、唐意他们只是一部分,还要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我这样的身体不仅不能给你庇护,还需要你时时刻刻照顾。说起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实际上是特别琐碎的。截瘫的人能活几年根本没保证,我本身就大你十岁。说不定你现在跟了我,苦还没熬完,我就死了。”
苏承握着他的手,一起放在他腿上,低低地叹了口气:“我没想那么多。”
唐淮千垂下眼:“现在想也不晚。反正戒指还没拿来。”
苏承摇摇头,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前:“我这里被捅过两刀,一刀十年,也要减二十年。差不多了。”
唐淮千没说话。
苏承顿了顿:“还差的话,我再捅一刀来平衡。”
唐淮千突然抬头,眼中凶光毕现,变成一个陌生人:“不许!别再做傻事!”
苏承被他吓了一跳,补救地解释:“我,我随便说说。”
唐淮千语气仍旧不善:“不许说!不能有这个念头!两刀已经够了,好不容易才救回来,不能再这样!”
他的样子像是入了魔怔,被情绪扼住呼吸,完全失常。
苏承被吓愣了,抚着他的背往下顺:“好好好,我不说,我再不说了。你放松些。”
唐淮千拍开他的手臂,自己推着轮椅往前走开了。
苏承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疾走两步跟上他,却不敢再帮他推轮椅。
时间还早,会厅刚刚做好布置,在进行最后调整。主办正吆喝着策划换酒品,唐淮千划着轮椅进去了。主办丢下忙成一团的工作人员,三步并两步地赶过来,寒暄起来。
唐淮千的脸色不好,但态度不算太糟,看着主办淡淡地笑:“想着无事就提前来了,我唐突了。”
主办忙摆手否认:“哪里哪里!只是会厅还没布置好,这里乱糟糟的,倒让你见笑了。”
唐淮千环顾四周,诚恳地赞美起来:“不会,布置的很好,策划的色彩学一定很棒。”
主办顺着话题把策划指给他看,两人闲聊几句。主办偶尔瞥苏承一眼,心中困惑,压下疑问应对唐淮千。
唐淮千笑道:“我这坐轮椅的在这里碍事,你先忙。”
“当然不会。你为了这次慈善是辛苦了,一路开车过来很累了吧?”主办恭维到一半,转身叫了一个年轻人过来,“去给唐先生开间卧房,送唐先生去休息一下。”
“费心了。”唐淮千也不推脱,“你这么一提还真觉得累了。唐意——”
“放心放心,唐小姐到了,我会请她去见你。”
唐淮千抿了抿嘴:“不,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告诉她我已经在了。”
主办想不通,疑惑地点点头先应承下来。唐淮千转动轮椅,一旁的苏承冲主办笑笑算作告别,跟上唐淮千想帮他推轮椅。唐淮千照例是拍开他,赌气似的,自己慢慢划着轮椅。
主办交代下去,那个年轻人倒也有心,自觉地订了无障碍房间。他没有给苏承要房间,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刻意如此,将房卡交给苏承之后就走开了。
苏承开了房门闪到一旁,等唐淮千进去了才跟着走进去。入目便是金属的扶手,在距离地面一米左右的地方,从进门就开始,一直延伸到房间深处。
同样的房间,平添了几分寒意和冷硬。
是这样的啊。要这样改造房间,要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
苏承低头研究扶手的功夫,唐淮千已经进了卧室。苏承跟过去,唐淮千已经拉下手刹,撑着轮椅和床面,将自己挪了过去。苏承忙凑过去要帮他把歪斜的腿搬上去,唐淮千还是拍开他,自己提着大腿捞上来。
软绵绵的两条腿倒在床上,唐淮千也不再管,扭过上半身,把枕头拉下来,就躺在床边不动了。
单人床很窄,苏承觉得这么华丽的酒店不应该在一张床上抠门,想来也是为了照顾残疾人身体状况,有什么说法吧。
床贴着墙放,墙上也有金属扶手。上方旋有几个圆圆的拉环,静止地垂下来。没见唐淮千用这个,苏承也猜不出那是做什么用的。
苏承看唐淮千闭着眼,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睡着了。想着他的腿也没知觉,苏承轻手轻脚地把他的腿搬放好,拿一只沙发靠枕塞进膝盖之间。
一双腿是又瘦又凉,骨头咯在掌心,细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折断。
苏承忍不住用指头多摩挲了两下,从膝盖到脚踝,轻轻抚摸过去,停在踝骨上。再往下是干净的布鞋,渐变蓝色的条纹很清新,只是脚踝像是被卸了零件的机器,脚背松松地垂下去。
苏承脱掉他的鞋子,两只手捂着他的脚暖了一会儿,扯开毛毯把他的下半身给裹上。
刚做完这些,苏承心虚地往床头再瞅一眼,正好对上唐淮千直勾勾盯过来的眼。
苏承心头猛跳,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休息。我到外边等你。”
唐淮千伸出手,却赶不上苏承撤离的速度。一只手在空中扑了空,然后垂下来,搭在床沿。唐淮千低低地叫“苏承,苏承”,苏承人明明就在他眼前僵持,却一声接着一声地重复。
苏承谨慎地往前迈了一小步,试探着问:“你不赶我了?”
唐淮千躺下的样子全是萎靡,一点精神都没有。苏承心疼,就走到床边,在他面前蹲下,和他保持视线平行。
唐淮千还在叫着苏承的名字,苏承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应了几次“我在”都没用,苏承心一横,推着唐淮千的肩膀让他平躺下,单膝跪在床边,然后欺身下去。
双唇堵了他口中的呢喃,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苏承把头埋在他脖间,急切地叫他:“唐淮千,醒醒,你怎么了?”
良久才有一声回应,声音低得很,含糊不清:“我现在不太好。”
“什么?”
唐淮千顿了顿,声音大了一些:“我不太好,你出去吧。你呆在这里我会想说很多。”
苏承直起身子,看着唐淮千:“不管想说什么,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唐淮千避开他的目光,视线垂在侧方:“我想睡一会儿。”
苏承等了很长时间。唐淮千只是闭着眼,呼吸沉重,脸色有些发白。苏承什么都等不到,帮他盖好毯子,退了出去。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猜不到。唐淮千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像是一团迷雾,随风变换各种姿态。
风什么时候来,风从什么方向来。苏承不知道。
唐淮千在想什么,苏承从来不知道。
唐淮千这一觉睡到天色擦黑,他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苏承冲进房间摸到他的手机,手忙脚乱地切断来电,唐淮千已经醒了过来。
卧室内没有开灯,昏暗暗的一片。苏承见唐淮千轻轻动了下身体,屏着呼吸立在原地不敢动。
唐淮千长舒一口气,声音越来越干哑:“苏承?”
苏承才往前凑了一点,小声地问:“你醒了?”
唐淮千又动了下胳膊,深呼吸一次:“帮,帮我翻个身。”
诶!?什么?天王自己不会翻身么!?
苏承愣了一下。唐淮千补充一句:“这边身子压麻了——我好像又要低血压。”
苏承把手机装进兜里,站在床边手足无措:“要怎么做?”
“把我推过来,先平躺就好。”
苏承小心地扶着他的肩,自己一动他就呲牙咧嘴地难受。苏承把他放平,又把他的腿摆好,拉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往上揉。
“好点没?”
“没——我真是几天要把这三年的问题全出个遍,还是说这种身体真的就只能呆在家里了。”
先前那一幕似乎就此揭过,就当做没发生了。但心结还在,无论是唐淮千还是苏承,有个疙瘩在心里,揉不开。
苏承坐在床沿,帮他活动手臂:“之后我来开车吧,刚好你不是不想见宋柏奚,让他回去吧。”
唐淮千看他一眼:“会不会累?”
“还有阿同和小哈,三个人轮着开应该还好。”
或许是身体真的太难受,唐淮千撑不下去了,不甘心地应了下来。
唐淮千把手臂抽出来,自己活动了两下:“过来了。”
苏承收回手,看着他,还是问了出来:“刚刚……”
“苏承。”
“嗯?”
“别再伤害自己,也别再伤害我。我已经受不了了。”
“什么?”
“我们好好的,行不行?”
67.番外二三事(一)
唐淮千回来时是凌晨,慰问接机的粉丝,接受几个简短的采访。真正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助理趁他倒酒喝的功夫洗了浴缸放好热水,唐淮千端着酒杯进去泡澡,手臂搭在浴缸边缘,就这么睡了一觉。
这已经是每次出剧组的习惯了。不管什么时辰,总要泡到水里睡一觉,才能回到现实生活,才能回归自我,才意识到真实。
演戏是件太累人的活,比连开三场演唱会都累。不光体力透支,更多的是耗尽心神。
醒来时天色未变,像是坠入深海一万年,其实也只是片刻功夫而已。
助理还在收拾带回来的衣服。哪一件要干洗,哪一件准备丢掉,全部分类放好,等着唐淮千下达最后判决。
唐淮千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水珠混着灰尘,凝成一团。助理请示后续工作,唐淮千打个哈欠,指指地板:“地板再拖一遍——衣服你看着办。我去睡了。”
助理去拿拖布,边走边问:“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