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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了,兜着走 上——by悬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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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明当年不足三岁,他依稀记得父亲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就起床了,劈柴挑水,一言不发地给媳妇烧好小米粥,然后背着一个大竹篓消失山中浓浓的雾气里。

当时,不懂事的小孩拉着父亲的衣角,断断续续地说:“阿爹,我也要去,要去后山给凉,给凉找好吃的!”

文老四摸着儿子的头,慈爱地笑:“我的明娃儿要听话,照顾好你娘,小妹妹,还有他肚子里的小弟弟!”

文小明当时还埋怨爹爹不带他去后山玩,却没想到那竟然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次对话。

天色如泼了墨般的阴沉,摇山突然轰隆一响,文小明站在院子里,好奇地望着青色的山峦突然裸露出来一块诡异的红色,赵月兰却像发了疯似的,赤着脚,跑出草坯房,跌跌撞撞冲向门外!

七天守灵时,小孩好奇地指着正堂中央的灵牌,“阿凉,爹爹哩!”

赵月兰抹了抹泛红的眼圈,“他在后山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后来,文小明才知道,漳兰连续下了三天暴雨,摇山土质松动,发了大面的山体坍塌,他爹被埋在那片红色的土地里,村民挖了三天三夜那将那可怜人的尸骨挖出。

憨厚汉子发现眼前这个小孩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一副要哭不哭的悲伤表情,问:“娃子,你怎么了?”

文小明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笑道:“没什么,叔,我先去送砖了!”

说完,服背起沉重的扁担,扁担两头都是一个直径一米宽的大竹框,里面摆满了往货车上送的砖块。他被沉重的扁担压的路都不能走稳,巍巍颤颤的背影,让不少成年的工友皱眉担忧。

******

凌飞墨早上下山后,去县医院里取了些消炎解毒的药片,治肠胃的,又回到宾馆洗完澡补完觉后,从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红盒子,整个人神清气爽地开车去了县委书记的家!

张文礼,漳兰县委书记的二公子,在省城读的专科,七月份刚毕业,已经被分配到他爸的单位上班。今天是张文礼的二十四岁生日,他爸老张请了不少客人,一来图个热闹欢快,二来主要让儿子尽快解除这个圈子里的事事非非,要想在机关里混的开吃的香,单凭自己一个人打拼是完全不够的!

张书记的家是一栋砖混结构的三层小洋楼,小洋楼外面套了一个种满花花草草的院子,这种居住条件在漳兰一圈干部中属于上乘!

凌飞墨被书记家的小保姆带进客厅里,脸上不动声色,惯例挂出一副痞气的少爷姿态。

书记家的墙上则挂了不少山水花鸟画,与屋内现代富贵的装潢风格实不相符。凌飞墨细细观察画作的落款,六副画中有四幅画的落款都是在历史书册的熟悉名字。

入客厅的玄关里摆了些岁月已久的古玩,客厅里沙发的两旁摆放了两尊明晃晃的金龙与金虎,龙虎的眼睛是血红的宝石制成,茶几上则放了一套通透干净的乳白色玉制茶具……

凌飞墨心中飞速一算,这书记家的值钱宝贝可不少!

“飞墨侄子——”张学全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领导气派地迎接凌飞墨。

“张伯晚上好,我文礼哥呢?!祝他生日快乐!”凌飞墨语气透露亲昵。

“唉……”张书记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还记得你文礼哥,你最近和程老头家的儿子走的近,我还以为你看不起文礼,不想与文礼混一起呢!?”

凌飞墨听出张学全话中的暗意,装作十分抱歉的样子,“文礼哥不是有工作吗?平时那么忙,怎么好意思让他来陪游手好闲的我!”

听到凌飞墨自诩为游手好闲,张书记眯眼笑了笑,“也是,听说你们前几天在德胜酒楼闹的,都惊动派出所了!”

凌飞墨佯装呆滞了几秒,但随即笑道,“我知道最近风声紧,小辈在这里向张叔保证,不会再去德胜胡闹了。”

“你保证没用,我知道祸端都是老陈、老付家的那衰儿惹的,那群公子哥在漳兰可是一天比一天猖狂!”

张书记吩咐保姆泡上碧螺春,继续道:“实话说吧,老陈老付是一派的,总是和我对着干,申请历史文化名城的事,我们也意见不合,有分歧,但他个军队转业出来的懂个啥,他知道漳兰的历史与过去吗?屁个都不知道……”

凌飞墨点点头,费秘书给他的资料早就说清了漳兰县的政治情况,张书记与陈县长向来不和,除了必要的情况外,普通的饭局或活动两人绝对不会碰面,他最近和陈家人走的近,张书记难免心中不悦。

从申请文化名城一事上就可以看出,两位父母官都将其看成是自己的政绩,为了维护各自的利益,彼此踩着对方来抬高自己。

一阵喧闹年轻的声音传门房间内,张文礼带着几个年轻男女走进家中,凌飞墨漫不经心地向人群扫去,瞳仁骤然一缩。

张文礼旁边站着的白衣青年不正是龙城的周梓燃?

白衣青年气质俊逸,斯文高贵,一双如幽泉的眼睛敛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淡然,被张文礼那群聒噪俗气的人衬托宛如落入凡间的高贵天鹅。

凌飞墨的目光紧紧追随周梓燃,复杂的情绪如涨了潮般的海水,漫漫溢出胸口。

“飞墨,你小子今晚还敢来我家!?这段时间就知道和陈荣光瞎混!”张文礼笑着拍了拍凌飞墨的肩膀,指着身旁的周梓燃,爽朗地道:“你们龙城的周少爷,周梓燃,周厅长的小儿子!”

凌飞墨斜眼打量周梓燃,口气傲然,“周梓燃嘛,我们住一个小区的,我认识!”

“哈哈,我就猜你们可能认识,他爸是财政厅的,而你爸是计委(发改委前身)的主任,都是管省内经济发展的,能不认识?!”

旁边一个板寸头男子也笑着插话:“漳兰最近真是蓬壁生辉,龙城里来了这么两个富贵命的少爷,可真是荣幸至极!”

周梓燃穿着一件质感良好、剪裁精致的白衬衫,水洗白的磨边牛仔裤,一又白色的球鞋,整个人看着十分清爽!

“张伯好!”周梓燃恭敬道。

“你好你好,我这几天一直在忙着申请历史名城的事,都没空儿去招待老周哥的儿子!”张书记和颜悦色。

凌飞墨心中冷笑,看来周梓燃来龙城已经有几天了!为了摇山那块肥肉,周副厅长可真是用心良苦,连儿子也舍得放到漳兰,那么周厅长的人再过两天肯定就会堂而皇之地走在漳兰的街道上。

张书记拿起金边眼镜从沙发上站起,走近端详周梓燃,“果然一表人才,周哥家的儿子真是一表人才。”

周梓燃似笑非笑,平和地说:“我爸说了,您如果再去省城,请直接去找他!”

张书记闻言,外表无异样,心里却乐开花,他个县级能越过无数人直接与厅级干部接触,对他以后的发展可谓至关重要!

凌飞墨能明显感受到张书记对他与周梓燃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被冷落的他倒没心中不爽,他听着两人聊天,心里也在理顺这件事情的关系。

果然是自家的狗最亲,看来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张书记的档案曾经记录他在省委党校进修过两个月,凌飞墨心里十分清楚,能去省委党校进修的干部都是红派选定的人,那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一群官员的发展之途牢牢捆绑在一起,中心人物是省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周梓燃的父亲,而分支的势力与爪牙则遍布全省的各个县市,就比如张书记!

张老头对周梓燃这么客气,还不是因为他们都一个圈子里的人。

“梓燃,你父亲近来身体可好,我们漳兰的野参可好的很,明天我让文礼给你送两箱过去,给老周哥滋补身体!”

“不用了,张伯,你的心意我代父亲领了!”

“这怎么可以,我们漳兰经济不好,扶贫的财政款项都是老周哥在审批……”张书记也不避嫌,直言道出那张关系网的一角!

凌飞墨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有点不耐烦,突然插话:“张伯,按现在的政策走向,漳兰以后肯定前途无限!”

周梓燃淡淡地扫了凌飞墨一眼,并未开口!

“那可不是,这个夏天能有你们二位贵客来这边,就是漳兰老百姓的希望与福气!”张书记笑道,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

张老头又在向他说虚话兜圈子,有必要吗?凌飞墨无声地冷笑,眼睛却细细打量茶几上那一只只晶莹剔透的玉质茶杯,茶杯散发温润的光泽,神秘耀眼。

“好了,你们别开口闭口都不离工作二字!”张文礼闻到空气中诡异的味道,急忙圆场,“我在飞天饭店订了包厢,爸,我能带朋友们先过去吗?”

张书记端起一个玉质的茶杯,“行吧,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乐子,你们早点去玩吧!”

张文礼招呼一群年轻人,凌飞墨则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周梓燃身边。

第十四章

凌飞墨安静地开着车,车内有一股清淡素雅的香味,凌飞墨深吸一口气,表情贪婪。

等红绿灯的时候,凌飞墨瞄了眼坐在副驾的白衣青年,打破沉默,开口道:“你怎么来漳兰了?”

许久,白衣青年才淡然笑道:“和你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呢?我爸嫌我给他丢了脸面,让我来漳兰吃苦受罪的!”凌飞墨痞痞地道。

周梓燃缄默不语,看向窗外,由于路灯电压不稳,路灯一闪闪的,就好像周梓燃的心,让人猜不透。

“别看了,这小县城没一点好的,脏、乱、差……”凌飞墨漫不经心道。

周梓燃答非所问,安静地注视身边桀骜不驯的青年:“飞墨,对不起!”

凌飞墨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熟练地放在嘴角,“你在为上次的事道歉吗?”

周梓燃扯开一个歉意的微笑,没有否认。

“周梓燃,你小子别得意忘形了!不就是我炽热的表白与追求被你拒绝了呗!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梓燃,你放心,我们以后还是好兄弟。”

凌飞墨唇角轻扬,说的云淡风清,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凌飞墨的解释并没有让尴尬的气氛缓解。

“飞墨,”周梓燃道。

“嗯?怎么了?”

“没什么……”周梓燃停顿了几秒:“几个月没见你,感觉你变了很多!”

凌飞墨又扯出一个痞笑,“是不是变的更潇洒更洋气了?”

周梓燃抿唇微笑,道:“你还是那么自恋,臭美!”

“切,我哪里自恋了!我长的像电影明星,是事实好不好?”凌飞墨故意不悦地说,还故意做了一个时下正流行的男影星甩头发的动作。

……

红灯变成绿灯,凌飞墨踩了油门,车子继续朝飞天酒楼驶去。

凌飞墨也收回前一秒的痞气,表情恢复正经,对周梓燃道:“小燃,你回龙城吧!你爸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漳兰的那块肉是我们凌家看中的,不会割让给任何人!”

“小燃,我不想伤害你!”凌飞墨沉声道,纵然周梓燃拒绝自己而选择另外一个男人,但他对他而言,依然块圣洁明亮的美玉,是朵诱惑力极强的罂粟花。

周梓燃从踏上漳兰的第一寸土地起,就代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在悄然酝酿,而利益斗争的结果——必定有一方惨败而归。

虽然接下来的困难险阻越来越多,但凌飞墨不怕不惧,他坚信站在摇山之巅的只会是自己!

凌飞墨不希望他与周梓燃的关系,因父辈的竞争角逐而出现裂痕,他更舍不得,舍不得周梓燃在漳兰受到一丝伤害与委屈!

刚才那番放下的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无所谓的表情可以随时随地装出来,哄骗哄骗当事人,但只要提起周梓燃三个字,心跳就异常加速的感觉,那种真实的心跳感却骗不过自己!

周梓燃叹了口气,声音清冷,“漳兰的摇山,还没盖上凌家的印戳呢?……”

周梓燃打开车窗,凉风嗖嗖地灌入车内,他继续道:“你还记得那个晚上吧,你爸以中央调研员的身份正式调到龙城,房子被分到政府特建的天水湾时,孟伟辛亲自去你家接风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就预料到我们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孟伟辛和你们凌家的关系越来越好,但是那个圈子的人都知道,当年的处级干部,如令已是孟副省长的孟伟辛被我们周家穿过小鞋!……”

凌飞墨立刻明白了周梓燃的话,孟伟辛和凌正毅是新系的人,而周副厅却心属红派,道不同不相为谋,凌飞墨与周梓燃刚好站在对立的两极。

“所以,有时我也在怀念过去,要是能回小时候就好了,那时你爸还在北方,我爸还是个兢兢业业的科室主任,我们一起吃饭上学、一起去打街机游戏……”周梓燃怀念地道。

凌飞墨拍了拍周梓燃的肩膀,打断周梓燃的话:“小燃,你该知道我的性格,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誓不罢休!漳兰的项目,我已经给我爸承诺了,这块肥肉我势在必得,”

周梓燃微微一笑,说出凌飞墨意料之外的话:“但是最后鹿死谁手、花落谁家,难道不是个未知吗?”

……

后来发生的一切,变数太多,凌飞墨终于理解了,凌正毅为什么总是嘲笑他不够成熟还太嫩、以及“要实现飞跃必须付出血的代价”的真正含义。

******

飞天饭店,漳兰一家四星级饭店,与德胜酒楼一样,平时被用作公务招待的情况偏多。以漳兰人民的消费水平,在里面随便点一道饭后甜点的价钱,可以够买一户普通人家三天的口粮。

张文礼属相为龙,出生在梅花盛开的季节,今年是他的本命年,因此凌飞墨给张文礼送了一套主题为龙与梅的文房四宝,四宝上雕刻着精致的神龙腾飞图,每条龙的眼睛以红宝石镶嵌而成,龙鳞是金片拼成的,梅花则由玛瑙做了浮雕效果,张文礼一眼见到凌飞墨阔气的礼物,没有过多推辞,从凌飞墨手中拿过这套文房四宝。

宴席间,张文礼对凌飞墨的态度明显转好,三番五次拉着凌飞墨喝酒。

“飞墨,你这么够义气,哥我就不把当外人了!来,再喝一杯!”

凌飞墨脸色微青,昨晚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渐渐袭来,胃中与小腹剧烈地抽搐,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冲进洗手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文礼哥,飞墨呢?”周梓燃问。

“他去洗手间了,这小子今晚也没喝几杯,一直都在敷衍我,他不会藏到洗手间里不出来了吧……”

周梓燃凝起眉头,轻声道:“文礼哥,找人去看看吧!飞墨不是那样的人!”

宴席间,周梓燃并未与凌飞墨坐在一起,但周梓燃无意间看到凌飞墨捂住胃部的动作,十分反常。

等了许久也不见凌飞墨走出洗手间时,张文礼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张文礼与一个男子大力敲门,但洗手间没有丝毫动静!

张文礼这才慌张了,哆哆嗦嗦地找饭店的工作人员开锁。

周梓燃冷冷地一把推开张文礼,提脚踹向洗手间的门!

******

凌飞墨得了急性肠炎。

当医生把诊断书交给张文礼时,张文礼悬挂的心稍微平缓了,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被汗水浸湿!

他不敢给外人讲,为了给生日助兴,他特意拖了朋友从外面带了点“好东西”加在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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