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自己去拿。”
初五不乐意了，瘪着嘴特别委屈的样子：“大大去……”
唐淮千干脆不理他，初五哼哼唧唧地开始撒娇：“大大我想吃雪糕雪糕雪糕雪糕……大大大大大大！”
缠了半天还是没得到回应，初五气哼一声，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去。点着脚费了半天的劲儿，终于摸到门把手。初五把门打开，隔着门缝贼兮兮地往外扫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才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不多时初五就抱着冰激凌回来了。把桶放在床沿上，初五又手脚并用的往床上爬。身后门锁再次响起，吓得他立马扑到唐淮千身边，紧紧闭着眼假装睡觉。
不意外地听到一通数落，明明是女声，却苍劲有力。近入古稀的老太太皱着眉瞪初五：“这东西怎么能放在床上！”
唐淮千坐起来，拖着腿往后挪了挪，靠在床头上。初五还在装睡，唐淮千拍拍他：“起来，去桌子上吃。”
初五眯着眼瞅瞅唐淮千，眼珠子转了几圈，才绕开老太太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去吃冰激凌了。
老太太对上唐淮千，很自然地换了关切的神态：“睡醒了？厨房里煮有绿豆粥，还温温的。”
“不喝了。我这会儿不太想动。”
“那你再躺会儿。”
老太太说完就准备出去，唐淮千又叫住他：“姑姑。贾医生来了没？”
老太太就是俞湍止的母亲。
唐淮千生日那天，老太太就没能见到他，本来就不开心。结果出了那样的事情，老太太简直要暴走了。丢下受伤的儿子不管，老太太硬是把唐淮千接到家里，天天想着法儿亲自伺候他。
老太太走了一半又停住，回答道：“来了，小黄正陪他坐着。”
贾医生是唐淮千的针灸医师，每天上午半个小时治疗。不过住进俞家之后，复健日程就完全被打乱了。唐淮千当是来度假就紧张不起来。老太太更是随心所欲，自己觉得唐淮千闲了，才通知警卫放贾医生进来。
“那让他进来吧。”
唐淮千把手抄进大腿底下，拖着膝盖窝将腿搬到胸前，让两条腿屈起来。伸手在脚上摸了摸，似乎有些潮潮的。自从瘫痪以后下肢就不会排汗，唐淮千也闹不准这潮意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拽下一只袜子，余光瞥见房门附近有个人影。抬起头发现是俞湍止，正靠在门框上打量自己。
把袜子扔到一边，搬着另一只腿，唐淮千指挥道：“给我拿双袜子。”
俞湍止不动，唐淮千看过去时，他挑挑眉：“自己去。”
还杠上了！
唐淮千往一边侧身子，抬起臀部之后将睡裤拉下来半边。像是对待什么物品，把自己的腿丢出去，他让双腿换了个方向，把另一边裤子给褪下去。余光往门边扫一样，唐淮千凉凉地问道：“我瘫痪了你不知道啊？”
俞湍止反噎他：“哦？那你哥哥我受伤了，你知不知道？”
俞湍止被刺中那一刀到也不算什么大伤，各种补药吃了一大堆，伤口好得很快，现在能走能跳。让他伤心的是，自己宠上天的这个弟弟，竟然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俞湍止憋着气，天天在一栋房子里也没有个好脸，话也不跟唐淮千说一句。
结果就是唐淮千这个人对谁都不可能服软，最后还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
唐淮千自己活动着右脚踝，斜睨俞湍止：“这不是好好的。怎么，嫌下边人送上来的东西不好？”
俞湍止走过来就近在他脑门上推了一把：“你是石头生的心？我现在走路还在疼呐！别废话，去给我端杯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唐淮千瞟他一眼，慢吞吞地离开靠背，停顿一下，又慢吞吞地躺了回去：“不行，我腰疼。”
一句话出来，就算他是影帝模式开启，俞湍止也无条件的相信了。照旧立刻化身按摩工，俞湍止一边替他揉背，就开始絮叨了：“让你手术后多歇段时间，你不听！还有空调，少吹。你腿脚又不知道个冷热，凉着了又要痉挛。”
唐淮千最烦他这个样子，像个老妈子似的，忙打断他的话：“你摸摸我的脚，是不是出汗了？”
“像是！”俞湍止把他的脚握在手里，在脚心摩挲了几下，“痒不痒？”
“滚蛋！我又没知觉！”
俞湍止再试了几次，有些不甘心：“都会出汗了，一定能恢复知觉的！”
唐淮千搬着大腿，把自己的脚抽出来：“去给我端盆水，我洗洗脚。”
贾医生被领进来的时候，唐淮千已经撩起衣服躺好了，像是一条等待宰割的鱼。俞湍止担心他光着腿会受凉，硬是把空调给关了，拿一把扇子在旁边替他扇风。
索性房子周围的绿化很完善，不至于被太阳直射。但唐淮千下半身出汗不利，热量散发不出来，整个人燥得难受。
俞湍止见他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没有，趁热打铁说正事：“难受？”
“嗯……”唐淮千闷闷地应了一声。
很好！上钩了！
“离了空调不好过吧？”
唐淮千掀起眼皮扫他一眼：“下边的话给我吃回去！”
……被看穿了……
俞湍止干脆直截了当地讲了：“我不同意你参加慈善旅行。”
“你不同意有屁用！”
俞湍止摆出语重心长的样子：“你看看，长时间驾车，你身体受得了么？”
26.录制歌曲
唐淮千“嗤”了一声，鄙视他哥：“我拍戏的时候吃的苦还少啊？摔断骨头什么的还都不是正常，这算什么！”
同样的是娇惯着长大，但两个人走的路不一样，经历也差得远。唐淮千爱折腾，没少受罪。俞湍止在仕途上平稳前行，自然也没有他那些闲闲碎碎的事情。
事实确是如此，但俞湍止到底是心疼他，还是劝阻：“能跟以前比么！以前你还会走会跳呢，现在你倒是起来站一会儿？”
“我每天都有站好不好！我还会蹲会走呢！”
“有本事你别带护具！”关心则乱，俞湍止说着说着就急了，“人都说瘫痪的人寿命短，你就别再找事了行不行！”
唐淮千定定地看他片刻，也是不高兴的样子：“我怎么就找事了？和着我瘫痪了就该一辈子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是吧？”
俞湍止被他凶了一句，气焰就灭成渣渣：“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滚蛋！不想听你说话！”
唐淮千倒也不是真生气，只是按照经验来说，他一发火，俞湍止那边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要往后推的。
果然俞湍止立马转身，去取了条凉毛巾给他降温用，态度低搭下来：“你好好说话，一着急就这样怎么能行。不是我非要提，你自己觉得合适么？这次慈善要几个月，又不是出去逛个公园就回来。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自己还不清楚？”
唐淮千夺过毛巾，自己捂在脸上：“你啰嗦不啰嗦？不就是怕我去见苏承？”
俞湍止轻笑起来：“怎么会！我知道最近几天他一直在找你，都被你给推掉了。说起来，你怎么挑了这么个时候发专辑，存心挖坑给他跳？”
唐淮千冷哼一声：“不然呢？等着他拿着我的歌一炮走红，然后被你和唐意给做掉？圈里有多黑我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啊，他出了名或许还安全一点。一个普通小百姓，出什么事才是没人知晓。”
“出名了就安全？陈辛敏够不够火？”
俞湍止挑挑眉：“这你不能也赖我！当初我问过你，你没说不行的！”
唐淮千烦躁地瞪视他：“知道知道，又没说你，你急着撇什么关系。你不会是背着我还做了什么事儿吧？”
“哪儿能啊！”俞湍止转了话题，“你又不是去见苏承，干嘛这么急着去参加什么慈善，你很有慈爱之心么？”
“我三年没出去过了，快要憋疯了！”
“那你等我休假了，我陪你去不好么？这种面子上的事儿，指不定一路上要受多少罪。我真不想让你去。”
“等你休假？我还不如去找唐意来得快呢！”
“那就让唐意陪你去。”
“不。我跟她吵架了，她还没来道歉。”
贾医生在外边敲了敲门，俞湍止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叹了口气道：“回头我让她来给你赔不是，你消消气。别搞得好像是八辈子仇人似的，怎么说那也是你姐，就算不是亲生……”
“闭嘴！”唐淮千厉呵一声，止住俞湍止接下来的话。后者也自知失言，摸摸鼻子，让贾医生进来了。
贾医生看起来沉闷木讷，半天都不会发一个音，俞湍止对他特别满意。但唐淮千就不喜欢这个五十多岁的糙汉，总觉得他肚子里有八百个弯弯，无时无刻不在打坏主意。
俞湍止趁着贾医生起针的功夫问道：“怎么样？最近有进展没？”
贾医生摇摇头，唐淮千倒是摸到正地方，先问起来：“我今天发现脚出汗了。”
贾医生沉吟片刻，简短地回答：“好事。按摩不要停，再萎缩下去就不好了。”
这三年都是清平在帮他做按摩，清平一走了之，唐淮千也就是偶尔自己揉揉腿动动脚腕。懒得时候就躺平了，让初五在自己腿上拧缠，反正自己也不觉得痛。
老太太闲着没事倒是很想帮他按按捶捶，但到底是快七十的人了，唐淮千也不忍心让她伺候自己。
贾医生这么一说，俞湍止越发恨清平恨得牙根发痒。心思刚起了个头，唐淮千在一旁出言提醒：“别再找那些啰啰嗦嗦的人过来管我。”
俞湍止赔笑道：“清平绝对是我计划失误，下不为例。”
针灸做完之后，俞湍止送贾医生出去。拐过楼梯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问出口：“还是没有一点康复的迹象？”
贾医生老老实实地回答：“从一开始就没有痊愈的可能性。”
俞湍止停顿了良久，才问出下边的话：“那……复健是不是也没必要做下去了？”
“也不能这么说。复健可以防止肌肉萎缩、足下垂等等。再者，锻炼锻炼总比他一直坐着、躺着要好。不说身体上，他有件事可做，好歹还算有个奔头。不然每天一睁眼就是吃，吃饱了等睡，他能不胡思乱想？”
这话说得全在理，俞湍止也明白。但是一想到唐淮千每天那么辛苦地锻炼，根本不会有一点回报，他就觉得不值当。都说瘫痪的人容易诱发各种疾病，唐淮千现在还好，但不保证以后没有什么病。这个时候不让他舒坦些，以后他哪儿还有享受的时候？
俞湍止心里难受，自己在外边站了好半天。
回卧室时看到唐淮千正在慢吞吞地穿裤子。搬着一只脚塞进裤桶里之后，他突然又把裤子拽开，丢到一边去了。那只脚就被丢在原位，屈起膝盖瘫软在床上。
俞湍止见他又要往回躺，忙拦住：“你又睡？”
唐淮千蔫蔫的应了一声：“反正没什么事做，我再躺会儿。”
俞湍止指尖在裤缝上抠，突然说道：“你回南岸住吧——你那儿的复健器材齐全，回去复健吧。”
成功！
老太太是一心得不乐意，无奈俞湍止已经提了出来，确实是复健最重要，也不得不放唐淮千回去了。
于是唐淮千一扫先前的疲怠，兴致勃勃地回家去了。
俞湍止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往南岸跑。出了俞家，就意味着自由了。
唐淮千第二天就乐呵呵地去了公司，一进门就遇上不少套近乎的。端茶递水的，推轮椅的，甚至还有冲上来就想替自己按摩双腿的。
想也是自己找新助理的消息传了开，大家都看准了这个位置。
原本他就是为了这事儿才来公司的，这么一大波人主动撞上门来倒是方便了他。
索性公司那些个人他都熟悉，挑了个沉稳的老人，让他帮自己发封邮件，算是默许下来。
唐意那边，他也不打算去联络。不管是有人传到唐意耳朵里或者是新助理阿同自己去报备，总之她迟早会知道这事儿。唐意总说辰娱是给自己的，唐淮千还真不信她会卡一个人不让自己用。
阿同算是公司里心思活络的那一批，唐淮千也不设防，直接把所有事项都交给他来处理。阿同倒也给自己争气，新EP的数据统计做得相当完善，慈善旅行的事情也安排得妥妥当当。
八月初，慈善旅行正式敲定，原本内部预定得时间又往后推了半个多月，延期到八月二十日。俞湍止没说什么，但唐淮千总觉得他不会没有动作。
残盟会加入得晚，但其本身的规模放在那里，瞬间压掉不少机构。唐淮千又是他们再三邀请才加入的，颇有点耍大牌的意思。
也或许是他的身体状况着实特殊，大家都同情他，对他分外忍让。
总之唐淮千在这场慈善里就像是特邀嘉宾，好像尊贵了那么一点点。
主题曲自然是唐淮千来写，多方商议之后定了终稿。八月进入慈善月，第一项工作就是录制主题曲。
策划召集了圈内众多明星，不光是参加慈善旅行的人员，几乎涵盖了影视歌各界的前辈、新人。
录制当天，阿同推着唐淮千去公司。绕过人群嘈杂的录音棚，准备进唐淮千的个人休息室时，被一个年轻人拦了下来。
一双桃花眼，看过来的目光像是沾了河边水，随是不变得柔和，却染了薄凉的味道。
苏承不知道第几次如此站在唐淮千面前。与之前地谨慎不同，质问中有了怒意。
“你是在耍我么？”
27.心意
唐淮千的EP发布之后，苏承打了几次电话都被无视。他又往辰娱本部里跑了两次，被前台给晾足了，也就没有别的音讯。唐淮千想他也不会如此轻易罢休，必定是隐忍不发，要在慈善会上逮自己的。
这都是在料想之中的事情，所以对于现在的对峙，唐淮千一点都不惊讶。
让唐淮千意外的是，苏承看起来似乎没有想象的那样愤怒或者低迷，表现出的情绪也没有特别强烈波动。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也正常，毕竟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尖小的人。
只是，如此温和顺从的苏承，无论接触多少次都让人不习惯啊……
阿同搞不清状况，看苏承的时候其实全在瞥唐淮千的表情。但天王一张脸神色莫测，与先前没有半点变化，阿同也猜不透了。
苏承又向前一步，皱着眉问道：“你是觉得把一个人捧到高处再摔下来，这样很有意思？”
唐淮千不习惯这个距离，太近，就需要他彻底仰视对方。这次阿同倒是眼明手快，从侧旁阻挡苏承，逼着他退回到原点。
唐淮千没有调整轮椅方向，显然没有长谈的意思：“你想问什么？”
对方是残疾人，自己靠的太近，大概是会让他产生不适的压迫感吧。苏承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但憋闷了一周的情绪急需发泄，被拦在原地之后也是急切得发问：“你的专辑是临时决定的吧！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不明白，你给了我歌，再来压我的销量，为什么要自相矛盾？”
唐淮千轻笑起来：“我有预谋的？你哪儿来的自信，认为我会为了你去加班加点的录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