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不离八卦，苏承觉得好笑，但不知道该怎么终止这种不正常的访问。大概这是混娱乐圈最常见的事情，早些适应也算是好事。苏承耐着性子，认认真真的回答：“不是。”
“哦……”记者顿了顿，问题开始直白，“来了才见他的？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啊！”
“没有没有。也是最近才刚认识的。”
苏承说得诚恳，记者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在谦虚：“刚认识他会让你上他的车啊？不过你们刚刚是不是吵架了？我看他脸色很不好看。”
这种事当然不能承认……苏承笑着否认：“怎么会呢，他是开车累了，去休息一下。”
记者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语调轻快地玩笑道：“他的事情，你都很了解嘛！你们的确很要好！”
苏承觉得解释不通，干脆笑笑不说话，去挑了些葡萄和梨子。
许是因为面对着镜头，服务站的收费比一贯要合理许多，末了还给苏承多添了几颗葡萄。苏承给记者和摄像大哥拣了一兜，拎着自己那份往外走。
然后碰到了闻声而来的慈善负责人。如苏承所想，人都已经跟过来了，事实既定，那顺着轨道继续向下走才是最合适的。况且，众人和那名记者的想法一样，认为他是唐淮千的“关系户”，根本没人反对。
但似乎几名负责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打头都有些惊疑不定的试探，慢慢沉淀下来之后就变成了冷淡。
苏承能察觉到，也知道自己这次办的事不靠谱，只期待在相处过程中能让他们有改观。
车队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留有个别人还在给路人签名。苏承拎着水果在服务大厅里晃了一圈，没看到唐淮千，也出了厅门。
索性唐淮千的车子还在原地，苏承加快脚步朝那个方向走。他只顾着盯那辆车，没留心两旁的路，结果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晃了晃，抬手扶住苏承的后肩才稳住身形，将苏承半圈在臂弯内。苏承吓了一跳，也本能地去抓对方的手臂，来保持彼此的平衡。时间卡在原点停留了几秒，苏承见对方已经站稳了，忙松开手后退：“抱歉抱歉。”
男人放开半揽半抱的胳膊，也后退一小步，笑得还算温和：“不怪你，我也没有看路。”
男人也不多停留，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苏承这才发现男人右手握着一支手杖，行进时点在地上，分了右腿的受力。残疾人？那这位就是唐淮千的伴驾？但看他身形笔挺，迈步时双腿也是健硕有力，那一支手杖像个摆设，倒看不出来是有腿疾的人。
男人走了两步发现苏承和他同方向，又停了下来。苏承这才看清他的脸，以及他的神情。不能说这是个柔和的人，苏承觉得他并不尖锐，最起码是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你去找唐淮千？”
苏承愣了下，点点头。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唐淮千的车，笑着劝苏承：“这会儿你最好不要去吧。他正在气头上，刚刚还跟几个负责人说不想看到你，不允许你参加这次活动。”
……
难怪那几个人看自己的目光有点不太对，原来是自己想太多……还“关系户”呢，真会给自己贴金……
苏承臊得脸上发热，干咳一声：“刚刚他们倒是说可以呢……”
“你都接受过采访了还能怎么办？所以说他现在很生气。”
男人揶揄他两句，也只是玩笑，并不尖酸让人难受。苏承叹口气，自己琢磨了会儿，把手中的塑料袋伸过去：“那你方便带给他么？梨子消渴，葡萄……我看见了就买了些。给他吃。”
然后，在苏承一边开车一边忐忑地猜测唐淮千喜不喜欢那些梨子和葡萄时，他就稀里糊涂变成了唐淮千的“隐秘好兄弟”，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新闻在两个小时之内就达到广泛传播的效果。
不同于上次的捕风捉影，这次大众看到了实拍的视频。从苏承上车到他帮天王搬轮椅，镜头中看不到唐淮千的表情，完全是和睦、融洽的相处方式。
甚至有人将他们在车内的肢体摩擦解读成“苏承担心唐淮千劳累，拦下他的动作”，一派体贴、互助的兄弟情深模样。
当然，网民中还有“腐女”这种逆天的存在。一些粉丝喊着“兄弟情深”时，就有人开始小范围的讨论攻受问题。
她们觉得自己的理解方式才是最正确的：你家兄弟会跟你保持同步出镜率？你家兄弟会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紧追不舍誓死要和你在一起？你家兄弟会小心翼翼隐藏起来不让人知道你们存在某种不可说的关系？
一句话，这绝对有女干情！
小范围讨论不会被太多人知道，苏承在M城的接待处看着大林发来的截图欲哭无泪。
这下好了，唐淮千不摔桌子才怪呢……
但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蛮期待后续八卦的……
41.第一站
苏承给大林报平安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大林追问他在神游什么，他也是欲言又止，想说不敢说似的。大林哀嚎起来：“得了，我不听你磨叽。我让丁医生打给你。”
“别！”去掉医患之间的和谐相处，放在日常交往中，丁医生绝对能担得起“神烦”这个词——过于热情，善意太完美。和她通话像是接通了什么圣母的信号，苏承根本吃不消。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中年女人，她实在是唠叨得要命。
大林得逞：“那你赶快说啊！”
苏承犹犹豫豫的，蹲在床头对着墙画圈：“我今天给唐淮千买了两兜水果。”
“……你刚刚已经说过了。你想表达什么？”
“我，”停顿一下，“我突然觉得唐淮千有点帅。”
“……”
“就是觉得他的脸真好看。”
“……”
“你怎么不说话了？”
听筒里一阵沉默，而后是大林力量蓄积之后爆发出来：“你的瞎癌治好了？终于能看清人脸了？他很帅你是第一天知道？苏承你脑子有没有病啊！——哦有点，你人格分裂！”
“滚边儿去！你才脑子有病！”苏承被他咆哮得有些分心，“我当然知道他长得很好，但是今天突然觉得……就是那种……好得很特别。”
“……”
“就是看过他之后，脑子中一直有印象。跟定格了刻上去似的，就一直在那儿。”
“……”
“别人都不会这样。大林，我觉得这有点不太正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动？我喜欢他啦？”
“……没有。不用太担心，你只是脑子有病而已。”
“呸！正经点，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我还吐你一脸呢！一把年纪了玩儿清纯啊？”大林捏着嗓子模仿小女生的语调，“‘这就是一见钟情么？小鹿乱撞了呢~’，你醒醒啊，这跟你的画风不像啊！”
这次换苏承无语，被大林一通打岔，他也没了继续诉说的兴致：“你真没劲，不跟你说了！”
“哎呦这么快就专情于唐~唐~啦？人家被你抛弃了好伤心呢~~~人家哪里比不上唐~唐~呢~~~”
苏承被大林恶心得直反胃，当即挂断电话。
这么一闹，心头那层蒙蒙雾倒是被打散了。反正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苏承觉得以后能到很久之后，总会有个答案。
不管是关于自己，还是对方。
刚到酒店落脚时，有人送来一份行程表。苏承放下电话之后就继续翻看。原定计划是八点出发，五个小时的车程，午后一点到达目的地。之后有两个小时的午餐、休息时间，下午三点就要开始在M城的活动。
因为唐淮千带头早出发，路上那辆卡宴也把整体速度引高了一个档次，车队到达酒店时才刚刚十二点。
苏承又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十二点二十，该是吃饭的点了。在房间里觉得世界安安静静的，连脚步声都被地毯给吸收走了。打开房门才发现只是自己的世界比较静，外边一派吵闹喧嚣的场景。
只是这热闹在苏承迈出一只脚时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就重新恢复正常。
记者在拍摄，明星们相约一起去吃饭，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和路过的宿者在要签名要合照。苏承站在那个世界的外围，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怎么好像……被孤立了？
苏承默默从人群中穿过，遇到先前采访自己的记者，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也是目光闪避到一边，好像没看到自己似的。
好吧，的确是被孤立了。但这演技真是够假，一眼就能看穿了。
苏承自己在酒店里逛了个大圈，在展览厅看到一只银色的保温杯，镶了一圈黑边，样子倒是挺别致。四处看看其他水杯，也就数打头那个好看。
苏承又回房间里拿银行卡，刷了杯子之后溜达到餐厅。盛了盘意大利面，拿了瓶冰啤酒，找个小角落坐下吃。陆陆续续有人来吃饭，将近一点时看到那个手杖男进来。
苏承将空餐盘收回去，手杖男已经单手端着食盘准备就坐。苏承疾走两步赶过去，问道：“用不用帮你？”
男人笑着把托盘递给苏承：“谢谢你——坐这里就可以了。”
苏承依言将托盘放在过道边的一张桌子上。男人一手扶手杖，另一只手撑桌子，坐下之后将手杖靠在椅子上。
苏承见他已经坐好就准备走，男人又开口要求道：“帮我拿些蜂蜜，谢谢。”
苏承好脾气地去取了蜂蜜，回来时男人邀请他一起吃。苏承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犹豫了下还是问起来：“只有你来吃了？唐淮千不吃午饭？”
“宋柏奚，”男人强调，“木白柏，无水溪。”
苏承认真的记下来：“宋先生。”
男人很满意，才继续回答他的问题：“他不舒服，叫了送餐。”
苏承有些着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柏奚嘴里含了块儿蛋糕，指指自己的腰：“腰疼，现在在躺着——他说休息下就会好。”
苏承跟宋柏奚道别之后，拎着水杯回到住房部。宋柏奚跟他说了房号，苏承站在门前，忐忑不安。
开门的是助理阿同，板着一张面瘫脸，从门缝里看苏承：“什么事？”
苏承嗓子发紧，干咳了一声才说出话：“我，咳！唐淮千不去吃饭么？”
阿同上下打量苏承一番，目光最后留在他手中的礼品袋上。苏承顺势晃了晃：“我刚在那边看到这个杯子还挺好，就买来了——能让我先进去么？”
阿同闷着脸后退一步将门彻底打开，苏承道谢之后就跟他进去了。
和自己的房间完全一样。一进门左手边就是卫生间，往前再走两步就能看到床柜，右边靠墙的地方摆了电视。巴掌大的地方站两个人，还有台轮椅占了个角，感觉特别拥挤。
唐淮千正趴在床上，斜睨苏承一眼，冷漠孤傲的样子。
苏承把礼盒伸过去，想了想又转手递给阿同，解释起来：“我看你还喝矿泉水——天马上就要凉了，喝凉水要胃疼。”
唐淮千没说话，阿同自觉地取出保温杯拿去清洗、消毒。
苏承比以往还要局促，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不舒服？”
唐淮千干脆闭上眼转过头，彻底无视他。
被孤立的根源就在这里……都好几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拉帮结派，感觉挺好笑的。
苏承壮着胆子走近了些，掌心隔着毛毯贴在唐淮千腰上。唐淮千被他惊地立刻转头瞪过来，苏承摸摸鼻子解释道：“我业余学过按摩——你腰很疼吧？”
“滚开。”
还是在置气。不就是擅作主张一次，组织者都肯定了，他还这么大气性。
苏承把自己压下去，桃花眼弯起来，声音柔和：“就当是花钱请了按摩师吧，你可以事后付钱。”
或许是身体难受到难以忍受，唐淮千没有再出声反对。苏承仔细拿捏着力道，尽可能让手法完美。
毛毯搭在身上实在碍事。苏承瞥唐淮千一眼，看他闭眼蹙眉，像是专心抵抗疼痛。快速将毛毯抽出来，苏承再瞟过去一眼，正对上唐淮千骤然睁开的眼。
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就差撅起嘴吹两声口哨来表示无辜。苏承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隔着一层柔软的线衣，掌心摩擦生出酥酥麻麻，热热的。就是这里吧，受过伤，毁掉他的高度，至今没有痊愈。
苏承鬼使神差地掀开唐淮千的衣服，然后看到了那一道伤口愈合之后的疤痕。
有些吓人。
更吓人的是唐淮千的态度。
反手抽在苏承胳膊上，清脆的响声在室内回绕，直击心脏。苏承惊在原地好半天，才手忙脚乱地去拉毛毯往唐淮千身上盖。又因为力道没把持住，指节磕在他侧腰上。
唐淮千痛地倒吸凉气，苏承又把毛毯掀起来，嘴里急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千万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伤口的！真的不是！你别生气！”
一张毯子盖也不是，不盖更不是。苏承手足无措，只剩停不下来的道歉。
唐淮千盯着苏承，倒像是在观察他的神情。苏承满是局促和慌张，手里还捏着毛毯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睛四处瞟，惟独不敢落在唐淮千身上。
唐淮千像是松了一口气，深呼吸之后，无力道：“你也就只能这么蠢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别跟我这儿添堵了！”
苏承松开手，敛着眉目，匆匆而逃。
42.变态出没
阿同和宋柏奚一起进来，仍旧是公式化地汇报：“保温杯正在消毒，客服会送回来。”
宋柏奚转眼看到桌子上的盒子和礼品袋，了然一笑：“进来之前还看到苏承了。低着头溜墙根，灰溜溜似的。怎么，收了礼物还不给人好脸色？”
唐淮千撑起手臂翻了个身，阿同拿了两个枕头给他垫在腰后，又把绞缠在一起的腿搬开放好。
宋柏奚被他无视了也不觉尴尬，拿起保温杯的外盒翻来覆去地看，一边漫不经心地和唐淮千聊天：“截瘫还真辛苦，这么想想倒觉得断条腿也没什么了。”
“我和你很熟？”
淡漠的一个问句，宋柏奚放下纸盒，笑道：“不熟。我这不是试着让我们熟悉起来么！”
唐淮千侧躺着，神情慵懒，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霸道，却更显冷傲：“不需要。”
“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残疾人，就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也该有几分患难之情。”宋柏奚干脆把方椅拉出来，慢慢坐下。
唐淮千一脸嫌弃，冷笑一声，讥讽道：“站不住了？”
“我的腿没什么问题，”宋柏奚用指关节扣扣右腿，又拿指尖点点自己的太阳穴，“问题在这里。”
唐淮千懒洋洋地调整了下躺姿，挑起凤眼：“你觉得我感兴趣？”
静默片刻，宋柏奚突然笑起来，比以往的柔和多了一点点爽朗：“好吧，你赢了。”
唐淮千懒得再和他说什么，叫阿同替自己按摩。宋柏奚在一旁看着，掌心在手杖上摩挲：“做明星比截瘫还辛苦啊，不能叫个酒店服务？他们的按摩肯定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