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放进微波炉,把上面的旋钮转到5分钟,然后就可以吃了。(灶台下面的是烤箱!不是微波炉!!!别弄错了!)
这似乎是因为某次,不慎将食物放错了地方,结果差一点引起了厨房事故。
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或开锁的声音,顾城越也习惯了不立刻从睡梦中惊醒,将对方钉在墙壁上。
他们好像各自在两个平行空间里生活,仅通过某些连接点来保持联系。
顾城越暗中观察过方涧流。虽然魂魄比常人稍轻,但紫薇星君的包子确实奇妙无比,他的阳气比以前更加充沛,身体也好了许多。
但顾城越内心深处总有隐隐的预感。觉得方涧流有什么东西瞒着他。
很重要的东西。
濮阳涵这次特意没有带着楚枫明来。濮阳澈一直在闭关休养,作为濮阳直系中才能最佼佼者,濮阳涵已经开始代行家主的职责。
以他的天资,继任家主没有人会提出异议。但承担一个家族的重任,并非是才能卓着就足以担当。
短短数月,濮阳涵已不再是初出茅庐的濮阳家大少爷。利用濮阳家的财力和在社会各界的影响,召集了一批灵修者中的青年才俊。令人高兴的是,有人提出“疏导”地脉之法,将汹涌狂暴的灵力一缕一缕引导而出,总算使躁动不安的地脉平息下来。
濮阳涵此举总算在灵修界树立声威,原先涣散的人心又重新聚拢而来。看到这些人的嘴脸,濮阳涵心里由衷厌恶,却不得不虚与委蛇,妥善应酬。
楚枫明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好几次帮他躲过冷枪暗箭。但濮阳涵最觉疲劳的,却是心。
江湖快意的日子,结束得太快。他还没有结交过醉饮千觞的知己,没有遇到惺惺相惜的对手,就要被关在一个名为濮阳的牢笼中。
除了,顾城越。
和他初次相识那一架虽是误会,却打得欢畅淋漓。在鲛人海边,如果不是凭着一股争强好胜的劲,他也不会用出那偷天换日的招数。
濮阳涵拾阶而上。他心里有不止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仍是有些心虚——他轻装简从,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到顾城越的住所拜访,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
濮阳涵习惯地伸手去摸那熟悉的温暖,才想起来这次楚枫明不在身边。
拾阶而上。濮阳涵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叩上房门,门竟然自行开了。
“小哥,今天回来这么早。”方涧流关了灶上的火,转过头来。
看到的却是濮阳涵震惊的脸。
第24章: 怪症
方涧流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此人不就是小初阳那件事中出现的高富帅么。
迅速倒了一杯水请他进来坐,“你是来找顾小哥吧?他还没回来。我只是顺路经过来帮忙,一会儿就走了。”
方涧流倒也没说假话。那次惊魂夜,方涧流本以为少女心大叔凶多吉少,没想到除了昏过去之外一点事没有,吆喝起他来反而更加有劲,一点也没看出受到什么心理创伤的样子。按照商无期的说法,就是他方涧流出现得太及时,修罗闻到了他的肉香味垂涎欲滴,大叔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在顾城越昏迷期间,商无期已经把事情调查了清楚。岑诗意因为男友有了第三者,是一个做兼职平模的学妹,心生嫉恨。她也不知从什么人那里学来了巫诅之术,在中元节七天之间,在槐木小人上黏上自己的头发,用自己的血写下受诅咒之人的名字,埋在那人经过的地方。
那天晚上岑诗意之所以非要去那个小包厢,是因为九点半预定了包厢的正是她的前男友和那个平模学妹。她把木头小人埋在小包厢里的盆栽土中,本来是想诅咒学妹,却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招来的恶鬼反而追着方涧流去了。
于是才有了方涧流夜路惊魂,被顾城越顺手救下的经历。
诅咒不成,必遭反噬。这巫诅之术本是后宫女子为争宠而用的邪术,后宫阴气极重,冤魂萦绕不散,受到咒术驱使,怨气更甚。岑诗意的咒术没有成功,怨力反而应在了她自己身上,当天晚上她就从楼梯上滚下摔伤了一条腿。
但她并未就此收手,反而愈加不甘,怨毒攻心,以至于招来了修罗厉鬼。凭她的能力根本驾驭不了修罗,终于被强行夺去身体。但那修罗并不满足,意欲彻底摆脱她的控制,才会再次来到奶茶店,打算毁掉埋在盆栽里的槐木人。
抑制人类的阳气,控制身体,本非易事。那只修罗本来想吃掉近在眼前的大叔店主,没想到这大叔倒是阳气极盛之人,那一声大吼差点没把她震飞出去。就在她摸索着寻找那只槐木人的时候,嗅到了窗外方涧流的味道。
后来,商无期从奶茶店的盆栽里挖出那只槐木人的时候,方涧流的心如同浸在冰水里一般凉。
现在修罗已被鬼差拘走,岑诗意也清醒过来。但她那梨花般清丽的脸已被毁得乱七八糟,腿上也留下了明显的伤痕,就算手术可以修复她的身体容貌,她也再无法跳出那轻灵优雅的孔雀舞。
岑诗意退学了。几天前,方涧流得知她要出国的消息,商无期特意要求去机场给她送行。
她戴着太阳镜,用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孤单的身影有些凄凉。虽然知道她是咎由自取,方涧流还是觉得一阵心酸,把她最喜欢吃的提拉米苏塞到她手里。
看不清她在太阳镜后面的眼神,只见两行泪痕从脸上滑落。
“对不起。”她说道。
方涧流什么都没有说。某种意义上,她值得同情。但因为她,顾城越身受重伤,差一点死于非命。方涧流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她。
“岑小姐。我是方涧流的朋友。”商无期在女士面前永远保持得体的笑容,“我有一件事想问你。这东西,是谁教你用的?”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只槐木人,轻轻晃了晃。
她的视线从槐木人身上移开,嗫嚅了两下,最终还是开了口,“我不知道他是谁。有一次我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是一个占星网站的链接。注册登录之后,就可以和网站里的占星师聊天。有一个占星师,说的每一句话都奇准无比,我就忍不住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然后他就教我……”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商无期皱起了眉头。
“他从没有说过自己的情况。我只知道他的id是‘穹宇’。”
商无期看着手里的槐木人,心说但愿是我多虑了。
一杯清茶放在濮阳涵面前。见他不说话,方涧流也自顾自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其实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方涧流本想辞职。但奶茶店大叔说什么也不肯,还许诺给他工资加倍,方涧流又有点动了心。
要把顾城越家的冰箱塞满,也是需要收入的。
如果生命只剩下不到两年,那么,我希望能做我想做的事。
顾城越。请你原谅我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对你来说,凡人芸芸,不过擦肩而过的路人。
而我却想用这两年时间,陪你看一段人间烟火,骗你一个惦记于心。
方涧流看了看端坐在沙发上的濮阳涵,发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还以一笑。
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濮阳涵却已经开始坐不住了。脑海里转着的念头几乎快让他疯掉。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顾城越家里。以顾城越这种性格,绝对不会随便邀请什么人来家里住。他和顾城越是什么关系?帮他买菜做饭,整理房间,看样子已经在这里呆了有些日子了……距离上次见到顾城越不过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心里把静心咒反反复复念了十几遍,还是没有一点效果。
濮阳涵的手抓着沙发上毛绒的坐垫,这毛茸茸的触感竟然和摸着楚枫明的脑袋时有些类似。想象着楚枫明趴在自己身边的样子,濮阳涵才觉得心里慢慢踏实了下来。
身为濮阳的家主,无论在任何人面前,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冷静。
“如果顾城越回来,请转告他,今晚六点在此处恭候。”濮阳涵从怀里掏出便签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之后,连著名片一起交给方涧流,“鄙姓濮阳。”
“方涧流。”礼貌地回应了名字之后,方涧流的目光落在片名上:濮阳涵。
这个名字,最近频繁地出现在财经杂志上。便签纸上写的是一家高档会所的地址,方涧流连门都不曾迈进去过。
“到时候您也一起来吧。”濮阳涵利落地起身,对他露出一个商务式的笑容,“这次恐怕要劳烦顾先生出一趟远门,不知道您是不是一起随同前往?”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所谓有事相商,不过是濮阳涵临时想出来的一件小事,根本不值得他亲自前往一趟。但方涧流最大的弱点就是他只是个普通人,顾城越所要做的事情,他完全插不上手。
“不用了。”
听到这声音两人同时一惊,方涧流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从房里走出来的顾城越。他今天竟然没穿着他的顾城越式黑色工作装,而是白色的半袖衬衫和牛仔裤,显得他的头发和眼睛异常地黑。也许是衣服的柔和色调,顾城越看上去比平时少了阴沉冷厉,和普通的青年几乎没有两样。
“那个……顾小哥,那我先走了。”方涧流说着便想从门边溜走,却被顾城越一个眼神制止。
他看向濮阳涵,那个神色分明是在问:有事?
濮阳涵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圆,用一张符咒贴在圆的中心,这个圆圈就像水镜一般显出图像来。
“这件事情极为机密,现在还没有任何媒体知晓。”濮阳涵手指轻弹,众人看见幽静山间,若干古雅建筑落座于此。这些建筑既不像普通的家宅,也不似庙宇,结构和位置都颇为特别,隐没群山之中,颇有藏龙卧虎之势。
“这是……”顾城越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建筑布局。虽然不循常理,却完全感觉不到凶险,这布局之人定有极高的风水造诣。
“棋院。”随着濮阳涵话音刚落,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宽阔室内,对弈者不少于数十人。年纪最小的看上去甚至不超过十岁。落子清脆声回响在明月清风间,风雅之余,竟有一股清正庄严之气。
黑白二子,暗合阴阳之理;纵横棋路,亦应天理之数。落子之声,亦如晨钟暮鼓,皆能震慑妖邪。
这样的地方,不应该有任何不妥才对。
“就在三天前,我接到消息。棋院里许多人都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现代医学完全束手无策。眼下正要举办一场国际赛事,未免产生不好的影响,主办方严密封锁消息,请濮阳家为他们解决此事。”濮阳涵心里忐忑得很。这件事情虽然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严重,如果不是因为主办方和濮阳家的关系,这份报告根本就不会放在他的案头上。
顾城越很有可能会直接回绝。
看着被他留下的方涧流,濮阳涵心里一万个后悔今天的冲动所为。
“什么样的病。”顾城越问道。
濮阳涵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做了一个执子的姿势,“身体健康良好,只有这两个手指,瘫痪。”
第25章: 开局
幽苒棋院,一般人可能听都没听说过,却是棋手们心中向往的圣地。
据说只要在这里进修一年,提高棋艺的程度是通常的几倍。有人戏称为: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更有人说,夜深人静之时,会有棋仙抱席而来,与人对弈至天明。和棋仙对过局,棋艺自然是脱胎换骨,一日千里。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围棋界中,实力最强的陈派,源远流长的陆派和后起之秀的沈派,常年驻扎于此。棋院的规矩是,只要对方同意,任何人都可随意与人对弈,不论是职业高手,还是业余访客,棋盘之上,一视同仁。
幽苒声誉卓着,要价也十分不菲。尽管如此,访客仍是络绎不绝,只为在此能向高手讨教。为免人满为患,棋院不得不一边控制访客数量,一边扩大规模。但地形所限,再难增设房屋,出于无奈,只能一再提高入院门槛。
因而,能留在棋院中的,除非豪富,便是精英之中的精英。
以濮阳的家世,想要入住棋院自然不在话下。但令濮阳涵无比郁闷的是:顾城越为什么要带着方涧流一起来?
顾城越和方涧流正坐在后排的车座上,一人插着一边耳机用ipad不知在看什么。方涧流看得聚精会神,顾城越还是一副面瘫表情,时不时放空眼神,但一直没把耳机拿下来过。
濮阳涵狠狠捏了楚枫明几把。直到它委屈地舔着尾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濮阳涵的心情才稍有起色。
濮阳涵看着窗外的景色,从市区慢慢进入了山路。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嗅到山间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葳蕤芳菲,虎豹虫鱼,那种野性的强劲生命力和城市中被人豢养的生灵截然不同,令他身上山鬼的血液兴奋不已。
幽苒棋院自建成至今,却从未拓宽过这条崎岖山道。山中运送物资不便,且棋院如此兴盛,稍有头脑的人都懂得抓住商机,修建公路,沿途发展商业。不知为何,不仅山路没有拓宽,棋院周围的群山也完全没有被开发的迹象。
棋院所处山中,就像一座孤城。
不过,也可能是有意为之。就像濮阳家的主宅,为取幽静淡泊之意,专门选在远离尘世喧嚣之地。
但那怪症,又怎么解释。
所谓瘫痪其实各有不同。一种是生理瘫痪,从医学上而言,就是神经坏死导致失去知觉。而另一种,则是灵魂缺失。
人类的灵魂一般在七岁之后就和肉体相溶,所以才有七岁之前的小孩魂魄不稳,容易受惊或能见鬼的说法。相溶之后,灵魂便依着肉体的形状生长。先天残疾的,灵魂也相应残缺;如果后天失去身体的某个部分,但灵魂并未一并分离,便会产生所谓的“幻肢”现象。有些灵力稍强的人,甚至对分离的肉体还有知觉。
假使灵魂缺失了一部分,那么即使肉体完好,这部分肉体也相当于“死去”。如果不及时切除,就好比活人身上长着一块腐肉,迟早会牵连身体的其他部分也开始溃烂。
可是这样的情况极为罕见。要知道割裂灵魂的痛楚远胜于肉体上的伤害,何况十指连心,必然痛不欲生。若真是妖邪作祟,也该是吞食魂魄,为何单独要两根手指?
一切,等到了棋院便知。
茶室之中,明前龙井的清香与金桂馥郁氤氲正浓。只有莲花水漏的滴答声,激起茶杯中浅浅涟漪。
“并非我不信任白医生。而是此事关乎我十几个弟子的职业生涯,鄙人不得不问一句,白医生可有几成把握?”坐在东首的老者不过五十,须发皆白,双目精光四射。此时他却面带愁容,向坐在下方的青年做了一揖。
青年推了推细框眼镜,看着杯中茶叶沉沉浮浮,带起一抹浅笑,“陈先生延请众多名医都束手无策,何不让我试试?”
“可是……”老者面露难色。这青年自称姓白,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虽然有些名气,来路却神秘的很。一不在医疗诊所供职,二连行医资格都拿不出来,若不是有名医私下推荐,陈先生几乎就要把他当成骗子轰出门去。
“赛事将近,陈先生众多爱徒纷纷患上怪症,右手二指毫无知觉。据我所知,有些人已经出现腐败的征兆,再拖下去,若不切除,便有性命之虞。”白医生轻轻拈起落在肩上的桂花,看了那老者一眼,“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陈先生,棋盘便如战场,当机立断,方可决胜千里。”
这医生不过一文弱青年,那一眼中,老者仿佛看到两军对垒阵边,山雨欲来。山岚吹过,满园金桂沙沙作响,如急雨骤下的仿佛不是繁花,而是万千人头点地,血染疆场,尸横遍野。
一将功成,万骨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