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的关系,餐厅进进出出的食客很多,赵姐挑了角落靠窗的沙发座,赵绪斌背靠着门坐,吃饭时总要摘了头套。餐厅布置格局居家而又古朴,开放式的厨房,可以直观地观看烤制披萨的全过程。
赵姐在服务员的推荐下点了招牌的火腿芝士番茄酱披萨,她见摘下头套的赵绪斌发鬓都湿了,说:“看你这么热,去把玩偶装脱了吧。”
赵绪斌的熊猫爪拿瓶水还行,要想叉起叉子实在难度不小,穿着熊猫装不说热,连晚饭也没法吃,可是此刻对于赵姐的提议他却反倒不乐意了,“不麻烦了,就这么吃吧。”
“我看你待会儿怎么吃。”赵姐剜了斜对面不听话的弟弟一眼说。
赵绪斌笑得一副女干计得逞的模样,阮均城就坐在他旁边,他不好好利用资源怎么行,“你放心吧,我有阮老师。”
披萨味道不错,饼皮香脆松软,芝士粘韧咸香,火腿鲜嫩爽口,再搭配酸甜的番茄酱,吃起来很有嚼劲,小朋友们吃得嘴角溢满汁水。虽然好吃,他们却不肯安安静静地乖坐在位置上,需要赵姐一直哄着喂,赵绪斌见此情景,用手肘拱拱坐在右侧的阮均城,装可怜地道:“你也喂我呗。”
阮均城懒得理这种无理要求,他当做没听见,自己拿起一块来吃,小朋友们投射过来的探究视线却搞得他食不知味,好像他这样多没人情味似的。
左手边赵绪斌拿着叉匙艰难地在水果沙拉里搅拌,十分钟过去了,还是一口也没吃着,他看了半晌,心里多少动了恻隐之心。等自己吃完,仁至义尽地拿了一块举到赵绪斌嘴边,目无表情地说:“下不为例。”
赵姐一边忙着给孩子擦嘴,一边瞪了赵绪斌一眼,“小阮,你太惯着他了,就不应该喂他,让他饿着,看他能撑到几时。”
“姐,你是不是我亲姐啊!”赵绪斌吃得起劲,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预订,“再来一块,要肉多的。”
饱餐一顿,小朋友们还不知足,缠着妈妈说要去看动画片,不是大荧幕还不行,于是一行五人又去找电影院买电影票。
最早的一场是半小时后,周围全是领着子女来看电影的家长,电影院也适时的在这一天做出调整,放映的多是儿童片,场次也增加不少。等的功夫,赵绪斌又吸引了一大票小粉丝,争抢着要拍照互动,好在进了放映厅,关了灯也就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他们观看的是一部讲述森林动物的进口动画片,观影人数不少,选位置的时候已经买不到连座的号,所以赵姐带着豆豆和苗苗坐在中间,赵绪斌和阮均城选了最后一排。
尽管现在这样的情况不能和昨晚的预想相提并论,但在一天中捞到这么个短暂相处的片刻也实属不易,何况他们还是情侣座,至于旁边嘈杂得如同在学校的观影环境,他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阮均城手上捧着大桶的爆米花,他似乎是真心想看电影,戴着3D眼镜盯着荧幕看得还挺认真,在赵绪斌有意没意地用手或用脚触碰骚扰他时,他会用对晚辈的口气说:“别闹,好好看电影。”
赵绪斌则是心怀鬼胎,在这样黑漆漆的绝佳作案地点,他当然不会安分守己,总是想着法子见缝插针的占阮均城便宜,只是收效甚微,别人就是不理他,他也不能拿把刀架对方脖子上,所以后来也就安静了。
第30章
“喂,醒醒,回家了。”
赵绪斌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好像坐在小船上划着桨漂浮在水面,睁开眼睛,阮均城的脸近得不能再近,而自己歪着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咂了咂嘴,擦了下口水,问:“几点了?电影放完了?”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阮均城望着自己肩襟的一滩深色水渍,给了赵绪斌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站起身跨出一大步,“姐说在外面等我们。”
到了深夜这个点,小朋友们也有些犯困,头靠着头仰睡在汽车后座,赵姐坐在驾驶座掩着嘴小声地打电话:“嗯,嗯,电影刚看完,在车上了,正准备回去。小家伙们睡着了,香着呢,大概半个小时后到,好,行。”
赵绪斌上车前脱了玩偶装,捂了一天,白色的衬衫湿得已经黏在身上,不用低头嗅,汗臭味就已然很熏人。受不了这个味,他索性把衬衫也给脱了,本来想连背心一起脱掉,后来怕阮均城误以为他居心不良,还是有所保留。
他现在的身材是最佳状态,有了名气保持体型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环节,营养师会命令他忌口。什么该吃,什么不能吃都一条条罗列得分外详尽,而定期去健身房健身也是他必须履行的职责,几个月下来,成果倒是很显着,最起码现在让他脱光了拍裸戏,他也不会觉得怯场。
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整个人看起来却很硬朗干练,从肩胛到小臂的线条给人的感觉充满力量,微微隆起的胸肌撑开有些紧身的背心,往下腰腹部倒是正好贴身,甚至还有盈余。因为身长腿长,反而显得腰细,虽然搭配高级西裤和定制皮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无法否认,他这样穿上衣服看起来高高瘦瘦,脱了身上也有肉有料的身材正是穿西装的好模板。
阮均城第一次跳脱出局外人、朋友的框圈,忽略掉自己的性别,以可以和这个人产生感情的身份去看赵绪斌,奇妙的是,他居然生出一种赚到了的想法,真是讽刺。
赵绪斌在赵姐的催促声中猫着腰钻进后车厢,他和阮均城分别占据了靠近车门的左右两个位置,算是给孩子们保驾护航。车里没有开灯,只有马路两旁微弱的橘黄灯光从窗口倾泻而入,晚风拂面,些微的凉意沁人心脾。
“把窗关了吧,小心冻着小朋友。”始终望着窗外分散注意力的阮均城,在感受到风力后,转头对赵绪斌说。
“还是小阮心细,某些人学着点啊。”赵姐插嘴道。
岔着腿坐无坐相的赵绪斌乖乖按了关窗按钮,车里变得更暗了,他小睡了一觉,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搭在腿上的一只手闲不住地向右游移,接触到另一只手的刹那,隔壁的人惊恐地看了自己一眼,他悄声撅嘴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用力将自己的五指插入对方的指间,牢牢握住。这短暂的牵手,或许是他们最后的亲密行为。
阮均城佩服赵绪斌的大胆,前面赵姐虽然在专心开车,可后视镜正对着后方,一路上红绿灯也有很多,只要她分心转个头就有机会揭穿他们,而睡在中间的小朋友也随时随地有可能醒来。
手,抽不回来,动作太大又怕惊动到前后,他再次望向窗外,不去理会赵绪斌揉捏着自己手指的撩拨,也不去想脑后是不是要被对方盯出个洞。
到住宅区的时候,孩子们已经睡熟了,赵绪斌生怕弄醒他们,动作轻柔地抱起一个到肩上,熟睡的孩子沉得多,想要抱起另一个时竟然有些力不从心,阮均城拍开他的手说:“我来吧。”
赵姐拿着包和购物袋跟在两个男人后面上了楼梯,听到脚步声,早就虚掩着门等待外孙和外孙女回来的赵妈立刻走到门边,打开门迎接,光线照亮了感应灯还没亮的楼梯间。
赵绪斌三两步跨上阶梯,侧着身避开老妈,进到屋里,小声说道:“已经睡着了,我抱进去吧。”
“怎么还让小阮抱着,快,快,老头子,来接应下。”赵妈见到紧跟着儿子的阮均城,连忙招呼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伴。
阮均城浅笑着说:“没事,阿姨,不重。”
将孩子妥帖地安置到床上,几个大人才踮着脚尖走到客厅,赵绪斌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已近零点,说:“爸妈,姐,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这么晚了,不然今天就住家里吧,反正房间够,你和小阮挤挤就是了。”赵妈担心路上安全,挽留道。
“是啊,你妈说的对,这个……小阮啊,今晚就住下来吧。”赵爸不失威严地说道。
虽然很想把人留在家里,同枕而眠,可这样伙同长辈压制对方,又怕被曲解成是趁人之危,赵绪斌自作主张地道:“他认床,我还是送他回去吧。”
阮均城松了口气,要他拒绝长辈,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叔叔,阿姨,姐,谢谢你们的热情款待,今天就先告辞了,再见。”
“唉,这也是个倔脾气,那下次有空再来家里玩,臭小子要是忙,一个人来也行。”赵妈送到门口,又叮嘱道:“车开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阿姨,别送了,我们会小心的,你们回屋吧。”阮均城一步三回头地说。
赵姐也阻拦道:“行了,爸妈你们别出来了,我送他们下楼。”
赵绪斌勾着阮均城的脖子,把头埋在对方颈窝,一边下楼一边窃窃私语:“看得出来,我爸妈他们挺喜欢你的,你要以后也是我对象就好了。”
阮均城承受着赵绪斌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却遍寻不到可以应对的话语。他也觉得今天过得很开心,不论是陪小朋友们玩耍,还是和亲人长辈的相处,这样温馨恬淡的家庭生活,他无比向往。
“按理说岁数也不小了,怎么总没个大人样,走路就好好走。”逼仄的楼道里,高跟鞋碰触水泥地面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赵姐虽然只比赵绪斌大了一岁,可已为人母,就总是漕着当妈的心,“快把衣服穿上吧,真当自己是模特啊。”
赵绪斌掏了掏耳朵,想要把这些说教的话屏蔽掉,“姐,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罗嗦啊。”言下之意是年纪大了,话多,好在没人跟他一般见识。
下完楼梯,他走到停在路边的车旁,打开副驾的门让阮均城先上车,然后绕过车尾,准备上车时,赵姐拉住他,说跟他讲几句话,他停下动作,问:“又来当说客?”
“爸妈也是关心你,你不要总有逆反心理。”赵姐抓住赵绪斌的臂膀,竖起食指点了点汽车,出于女性的敏感,她声音放小说:“你对这个阮均城不一般啊,别以为姐看不出来,你们真是普通朋友关系?”
“我是喜欢他,可他不喜欢我。”赵绪斌豁出去道。他藏了这么多年,实在是不想瞒了。
“你啊!”赵姐像小时候弟弟做错事那样,拍了一下赵绪斌的头,“路是你自己选的,不好走可怨不得别人,将来走不下去也没人帮你。你想好了吗?”
“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他,没换过人。”赵绪斌坚定地道。
赵姐叹息一声:“他不错,要真喜欢就再加把劲!爸妈那里我会先给你吹吹风,提前做做工作,别到时候给你气出病了。”
“姐……”赵绪斌说着就要伸手抱人,不想扑了个空。
赵姐弯腰一躲,扶着车窗,向坐在车里的阮均城道:“小阮,今天辛苦你了,晚上好好休息,到家给姐发个短信报平安。”
只剩下两个人了,气压却低得好似阴雨霾霾的天,赵绪斌上车之后就没说过话,黑沉着脸,周身透着闲人勿扰的气息。阮均城才发现,这个人笑时和不笑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有些奇怪旁边人的异样,可问了两句都没人睬,他也只好识趣地闭目养神了。
虽然闭着眼睛,但一点也无法静下心来休息,尽管车速不快,车子开得却并不平稳,换挡的动静太大,等不及地按喇叭,拍方向盘也连续上演。阮均城甚至悄悄把手搭在了车门和安全带上,男人这样的行为,像是得不到关注的小孩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力而故意制造出的噪声。大概是在生气,至于为什么生气他苦思不解。
赵绪斌的确是在生气,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因为离分开越来越近,他心里的郁闷无法消散,所以故作深沉,可是真当阮均城漠视自己,他又为自己在对方心中无足轻重的地位而感到灰心丧气。一语不发地开了一路,阮均城欲下车时他也绷着个脸,不想泄露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
“我走了。”阮均城拉开车门,又回头看了眼盯着正前方的赵绪斌,最后想说什么却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绪斌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凸,所有的意志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追上前去,强行抱住阮均城,像被丢弃的小狗一样用鼻尖磨蹭着主人的脸颊,低声汪汪叫道:“我爱你。”
地下车库没什么人,阮均城挣动了两下,没有甩开,也就放任被紧紧箍着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拥住男人宽厚的肩膀,等他觉得这样抱下去不妥时他已经鬼使神差地问出:“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这一句邀请,瞬间让赵绪斌起死回生,垂下的尾巴也翘了起来,寸步不移地跟着阮均城进到电梯。电梯门快合上时,他那被喜悦冲昏的头脑,才骤然想起,刚才跑得太急,连车门也没关,车钥匙也没拔,又匆匆跑回去善后。
一天的时间太短了,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现在哪怕多给他一秒,他也感激涕零。
第31章
落地窗收集了一室的月光,房间内像是染上了一层银白色,不过一晃眼,亮如烈日的照明灯取而代之。
阮均城把手从开关上拿开,拂了拂头发,弯下腰解鞋带,撅着的屁股将西裤的布料拉紧。赵绪斌错开视线,他怕自己下一秒会化身成狼,扑上去狠操蛮干,在前面的人问“喝点什么”时,他咽了咽口水,说:“随意。”
阮均城把外装挂到衣架上,手指轻巧地扭开衣扣,挽上袖子,走去厨房在酒柜里挑了一瓶陈年的干红,又夹了两只高脚杯。回到客厅,将其放上桌,打开瓶塞,倒上两杯葡萄酒,动作娴熟而优美,就像是沉醉的小提琴家正在拉出一曲动人的乐章。
赵绪斌束手束脚地坐在沙发上,没话找话地说:“丁姐不住这里吗?”
阮均城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红色的液体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出晶莹剔透的光泽,他闻一闻,啜饮一口道:“她和我爸另有住处。”
赵绪斌低着头,他甚至不敢看旁边只与自己隔了大概一个拳头距离的阮均城,男人端酒的姿势,饮酒的神态,无一不吸引着他,使他口干舌燥。
一杯酒下肚也不见有所缓解,他拿起酒瓶还想再来一杯,一只手伸过来覆在了杯口上。
“你是把红酒当啤酒喝吗?”阮均城皱起眉问,赵绪斌这喝酒的架势,如牛饮水,照这喝法,一瓶酒也会很快见了底。他倒不是舍不得酒,只是酒精的危害猛于虎,他放下腿,起身说:“别喝了,你还要开车,我去烧点水吧。”
虽然明知就算被邀请上楼,按照阮均城的性格也不会发生点什么,但赵绪斌就是无法扼制自己不去期待,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顺便动起了歪脑筋。
如果不制造机会,他会在半小时内被请出门,白白浪费这良宵美酒。所以他想了一下,果断拿起阮均城那杯只喝了一口的酒,泼在了自己售价不低的裤子上,酒渍浸湿了布料,说不出的冰凉感。
他回头再次确认了眼厨房,背对自己站着的男人,开着水龙头还在等水,接下来他只要发挥演技就可以了。这虽算不上是个万全之策,但眼下也只能就地取材地搏上一回了。
阮均城端着水面枸杞漂浮的马克杯重返客厅时,就见自己的酒杯倒在桌沿,酒洒了一地,赵绪斌正拿着纸巾使劲在擦拭大腿。他把酒杯扶起,道:“这……”
“怪我,不当心把酒打翻了。”赵绪斌面有愧色地说,顿了一顿,又怯怯地问:“裤子需要晾一下,今晚……我可以睡在这里吗?”
这样低的段数,阮均城哪里看不出这是赵绪斌赖在这里不想走的小计谋,可离交往结束还有几个钟头,他不好把人赶走,沉吟了一下之后,他说:“但你一早必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