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前几天跑出去，至少回来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今天回来却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叶孤城皱眉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去哪里了？”
“咳！去工地搬了会砖头。”萧铭干咳了一声，尽量自然地回道。
不过，即便萧铭回答的语气很自然了，但还是扛不住回答内容的诡异。叶孤城听完萧铭的回答，看着萧铭沉默了一会，迟疑地开口问道：“你……缺钱？”
萧铭：“……”
叶孤城：“我给你的工资卡……里面的钱用完了？”
萧铭风中凌乱，被叶孤城那么问，他有种自己是在跟丈夫抱怨零用钱不够的妻子似的……
“我不缺钱，我只是……你就当我是搬砖爱好者吧。”萧铭一边说，一边示意叶孤城让开，走进家门，“我去洗澡了。”
洗完澡，萧铭跟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叶孤城道了声晚安，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床头柜上，放着从王强那里拿到的几张招租广告，那是他拿来打算说让他搬出去住的事，却在刚才见到叶孤城开门的瞬间，被他条件反射地团了一团，现在被他捋平了依旧皱巴巴的，简直就像是几张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废纸一般。
萧铭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让叶孤城搬出去听起来是不错的办法，但是让他开口跟叶孤城说，可就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想象一下跟叶孤城说“请你搬出去住”的场景，萧铭就觉得自己后背的寒毛在一根根地蹦起来。
这件事还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氛围时再说吧。
萧铭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打算把这几张皱巴巴的广告纸放进去，却看到抽屉里放着的一张银行卡。那是在叶孤城从沈修哲那里拿到身份证后，他带着叶孤城去银行办理的，之后叶孤城就把这张工资卡放在他这里了，他随手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要不是今天叶孤城提起他的工资卡，他都几乎要忘记这张躺在抽屉里的银行卡是叶孤城的工资卡了。
这工资卡叶孤城当时是以还他医疗费和住宿费的名义放在他这里的，他收着也就收着，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现在叶孤城对他抱有超出正常朋友关系的感情，他再收着他的工资卡就感觉有些不合适了。
工资卡必须还给叶孤城了——当然，这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冒然去还肯定是会刺激到叶孤城的。
不过在这两件需要找时机跟叶孤城说的事情解决前，萧铭接到了承和电影公司的电话。萧铭最初是有些意外的，承和电影公司算是国内拔尖的电影公司了，他们聘用的一般都是那些大腕导演，或者经验老道的导演。萧铭虽然出道就被评上新锐导演，但以上两点他一点不沾，所以他也从未想过承和电影公司会主动找上他。
不过听承和电影公司那边的联系人的第二句话，萧铭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高导回来了。
高导有一个听起来极其装逼的名字，他叫高森。他是导演这个圈中的无冕之王，而且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在国内，只要说到高导，业界的人都是默认高森的。
承和那边的人意思是高森看中一剧本将要实行拍摄，按照高森的意思是想找个副导演一起参与拍摄。不过在高森的剧组里，所谓的副导演是默认观摩学习的角色，可以对电影电视剧的拍摄提出意见，但是没有实际导演的权利。但是即便是这样，高森剧组的副导名额竞争却是激烈的，因为高森有那个实力，让观摩的人受益匪浅。
萧铭倒是没有对高森副导这个位置觊觎到眼红的程度，不过有机会他还是会去争取一下的。
开车去了承和，被人领着在承和电影公司的会议室见到高森的时候，高森正和制片人在讨论选角的事情。看见萧铭进来，高森暂停了跟制片人的讨论，目光转到他身上，上上下下一阵打量之后，咧嘴道：“来了？”
“高导好。”萧铭礼貌地对高森道。
高森已经年过半百，身体微微有些发福，但人极为精神，脸上还留着一把洋气的络腮胡子，看起来感觉有些粗犷。性格看起来挺随和，还有稍稍有一点……不正经……
“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坐。”高森朝着萧铭招了招手道，“你运气好，其他我相好的副导人选今天都在忙，所以我今天是单独看你一个人。小子，你可以偷着乐了。”
萧铭嘴角抽了抽，道：“……我很荣幸有机会跟高导一起合作。”
“行了，场面话就算了，说正题吧。”高森脸上让萧铭觉得不正经的表情收敛了一下，随即道，“由你导演拍摄的主要作品有《残痕》、《青锋傲》、《沉浮》，以及目前还未上映的《山河》，其中《残痕》是你的出道作，那时虽然你导演的经验还很生涩，但这部作品却相当有灵气，所以能让你在新锐导演的评选上占取一席之处。”
“但是后面的两部却没有《残痕》有灵气了，《青锋傲》算是你擅长的领域，收视率还成，可是也没有该有的精彩，也就是说你没有把你的能力百分百地发挥出来。”高森说得直白，一点也不打算给萧铭面子，“《沉浮》就更别说了，收视率相当平庸，我看过两集，你有用心，但并没有尽心。”
“其实我很想问问你，你是真的有喜欢着导演这个职业吗？”
萧铭这趟来承和电影公司，就这么被高森毫不客气地批了一顿，然后就什么也没说地让他先回去了。
高森批他的话，萧铭没有反驳，因为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从拍摄《青锋傲》时沈修远失踪，他就开始陷入低谷了。萧铭有作为导演的天赋，却对于导演这个职业的热情却是从基于小时候的一个约定——沈修远成为冠绝天下的影帝，陈青成为芳名远播的影后，而他去做那个世界著名的大导演。
萧铭曾经决定，他人生最好的一场戏里，主角的位置将会是沈修远和陈青，也只会是沈修远和陈青。只是这两人先后离开，他曾经坚信的，为之努力的一切瞬间失去了目标。戏他依旧在努力地去导演，但就算不承认，他还是因为失去目标而动摇了。高森说的没有错，包括最后对他的质问，所以他无可反驳。
萧铭坐在自己车子里抽了一根烟，对自己深刻剖析了一翻之后，就把高森的话抛之脑后了。高森说的那些他自己清楚得很，就算很神奇地说中了，那也只是废话。而且他觉得人有低谷是很正常的，有低谷才会有高峰嘛！是不是真的喜欢导演这个职业另说，但他竭尽自己的全力去导演出一部好的作品，即便主角不是当年约定的人。他是容易被感情影响到，但同时他也一直是一个有好胜心，喜欢逞强的人，就算沈修远和陈青都不跟他在一个世界了，他也不会去做那些肯定会被他们嘲笑的事情。
而且，被高森批评的事情比起家里叶孤城的事情，只能是攻击力负五的渣，完全比不上叶孤城那件事让他纠结。
不过这次成为高森剧组的副导多半是没戏了，虽然没有听到明确回绝的话，但什么都没说已经可以默认是回绝了。萧铭默默地为此惋惜了五分钟，就开着车回去了。
萧铭回到自家小区的时候，在车库停完车，刚要上楼，遇见了刚下楼的余敏。
从余敏第一天搬来，那次送菜事件后，余敏再送菜去他家，就被叶孤城那尊大神给截堵了，再没能把菜送进他家。萧铭又因为叶孤城捅破那层窗户纸的事情，烧心挠肺地纠结怎么掰直叶孤城，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关注余敏。这些天好像遇到过余敏那么几次，但他没怎么跟她认真说过话。
“萧哥，你刚从外面回来？”余敏率先开口打招呼，眼中的神采却没有最初搬来时的那种志在必得了，反而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刚刚去了承和。”萧铭道。
“去见高导？”余敏问完，有解释道，“我听说他回国了，目前在承和待着筹划新剧。”
第四十八章
萧铭开始对余敏那么清楚高森的动静有些惊讶，但想到余敏她家的背景，能知道高森的动向也不是还什么有难度的事情。只是高森对余敏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余敏为什么要去了解高森？答案萧铭自然是知道的。这让只能对着余敏无奈地叹息。
萧铭对余敏无意，所以这种事情还是趁早说清楚为妙。在S市第一次见到回国的余敏时，那时有叶孤城和相亲对象在场，余敏又走得匆忙，没有机会说。之后见到余敏是她毫无预兆地搬到他住的小区，但当天叶孤城突然发难，之后的日子他就过得杂草丛生般混乱，没有心思好好地跟余敏谈一谈。现在他虽然没有摆平叶孤城，但总算和叶孤城保持住了微妙的平衡，萧铭终于有空闲来跟余敏说清楚了。
“小敏，我认真跟你说个事。”萧铭道。
看着萧铭摆出略显严肃的表情，余敏在见到萧铭后弯起的嘴角一僵，目光闪烁地躲开萧铭的视线，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手提包的拎带。
“小敏，我……”
“萧哥！”余敏突然出声打断萧铭的话，语速急促道，“萧哥，我有急事要办，下次再跟你聊。”
说完，余敏也不给萧铭再开口的机会，越过萧铭匆匆朝外面走去。
萧铭看着余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已经走了，这事也只能下次有机会再说了。
余敏是一个相当敏锐的女孩，她在当时看着萧铭那郑重的眼神时，就猜测出萧铭要说的大概是什么。余敏一向自认为是一个坚强的人，但这次她却几乎是落荒而逃——她条件反射地选择了逃避。
疾步走到小区门口，余家的司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司机给余敏打开车门，等余敏上车后，便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平稳地驶入车道。
承和电影公司门口，大胡子的中年男人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后看到马路边一台私家车的车窗被摇下，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对着他动作优雅地挥了挥手，大胡子男人就迈步迅速走了过去，上了那台私家车的后车座。
“程大影帝亲自开车来接我，真是荣幸啊！”大胡子上车后，马上一脸乐呵地对驾驶座的墨镜男调侃道。
“像高大导演这样的大人物，给您当司机才是小人的荣幸。”墨镜男一边说，一边发动车子。
“臭小子，你少拿哄女人那套应付我。”大胡子男人不客气滴奚落道。
大胡子男人是萧铭见过的高森，而墨镜男则是国内现任影帝程天涯。高森和程天涯是旧识，两人曾联手打造过问鼎国内影坛的电影，在国外也享有很高在赞誉。这次高森回国，新剧的男主角已经决定由程天涯饰演了，当年两个打造影坛盛世的大碗即将再次强强联手，这是高森新剧制片人目前给出的宣传策划标语。
“你见过萧导了吗？”程天涯没有继续跟高森贫，转开话题道。
“程影帝特别跟我推荐的人，我当然不会不给面子了。”
“然后呢？”程天涯问道。
“然后？然后我让他回去了啊！”高森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萧铭才华是有，目前还不是一个真正上心的人，等他上了心，到我这个年纪可能会有比我更加出色的成果。不过他现在还青涩着，需要打压一下。”
“你确定你不是害怕他比你更早地获得你所拥有的荣耀，才打压他的？”程天涯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高森，挑眉道。
“臭小子，说什么呢？”高森怒道。
“说你这个老男人在妒忌人了。”程天涯一点也不在意高森被自己激怒的模样，轻飘飘地说回击道。
高森瞪了一会程天涯的后脑勺，随后捂着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人道程影帝温文尔雅，谦和有利，却不止在人后却是这副连尊老爱幼的都不懂的刻薄嘴脸，真是人面兽心，狼子野心啊……”
程天涯眼角一抽，“高导你成语学得不错……”
“程小兄弟谬赞。”高森收起自己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对着程天涯拱了拱手，双手放在脑后，身体往后靠，把两人脱逃的话题又重新拉回去，“你为什么会推荐萧铭？我不记得你有跟他合作过啊！而且你也不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因为公司想签一个艺人。”程天涯道。
高森：“嗯？悦风要签人跟萧铭这个当导演的什么关系？”
程天涯：“因为那个人不好拿下，除了我们公司，乐天和星辉都出手了，但是至今他还没有答应，只能从那人关系好的人入手了，而萧导就是那个跟他关系好的。”
“哟！娱乐圈三大巨头公司都出手了？这人什么来头？比你还厉害？”高森惊讶道，“还有，你们公司兴师动众地要签下这人，是打算让你这个当红影星的退居二线了吗？”
“那人叫叶孤城，目前在沈氏集团上班，具体什么来头还不清楚。不过他的外表条件是不错，有能够超越我的资本。”程天涯道，“我现在正值当年，公司自然没有想要我隐退的意思，只是其他两家争了，我们也不能不争人，毕竟多一个自己人，总比多一个对手要好。”
“这意思是说你们三家都在认真争取那人了？”
“我都利用你去给萧导施好处了，难道还不够认真？”程天涯反问道，“但是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我是那么好利用的吗？”高森冷哼了一声，随即又好奇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让三家都认真起来了。”
“本来只是听参与《山河》拍摄的艺人说过，所以开始的时候除了星辉，哪家都没有认真，只是例行公事地争争看。但是我前两天弄到《山河》宣传短片的剪切片段……”程天涯一边说，一边从座驾前的储物格里取出他的平板电脑，递给后座的高森，“看了之后就觉得有必要认真地去争取这人了。不过我的想法是只要这人不被任何一家拿下，我们悦风也不一定非要也要叶孤城不可。”
高森结果程天涯的平板电脑，开机，在程天涯的指示下，找到那个宣传短片的剪切视频，然后打开看了起来。
那段视频正是叶孤城实验李熠的师父，在竹林中舞剑那一段。短片没有经过多少加工，更没有特效，但是高森盯着画面里长剑翻飞的叶孤城，只觉得一股子属于森寒的剑气似乎即将破了着平板电脑的屏幕，鼓动而出，让他情不自禁地绷紧了背脊。
良久，在程天涯把车子驶入酒店前的停车场好一会，高森才回过神来，但眼神还有些直愣愣的。
“什么感想？”程天涯扭头看着高森问道。
高森：“……剑神！”
程天涯：“然后呢？”
高森：“我要拉他去我的新剧演那个主配！我的主配就决定是他了！”
程天涯：“……”
“不行？你不觉得我新剧的主配很适合他的形象嘛！”高森斜睨了一眼程天涯。
程天涯哭笑不得地看着高森，真不知道这人刚刚把他对叶孤城的解说听到哪里去了。
“你没听我说，这人一直在拒绝成为签约艺人吗？你觉得他会答应你去演戏？”程天涯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的鼻梁架上墨镜，从车子里出来。
“也许他就是不想当签约艺人呢？他既然会在萧铭的剧里出演，为什么不能在我的剧里出演？”高森说着也从车上下来，跟着程天涯往酒店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