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兴衰荣辱
八月，秋高气爽，空气中散发着一种专属于秋季的清凉气息，带着湿气的微风轻轻吹拂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受到一阵阵轻微的的寒意，轩辕羽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穿的在这个季节算是比较多的衣裳，防止凉意入体，这也没办法，谁叫他生来就是这种容易生病的体质呢，稍微不注意就会患上严重的感冒发烧什么的。
一旁的小顺子看到轩辕羽拢了拢衣服后，急忙上前体贴地为他披上了一件披风，“主子，外面天凉，你身子恐怕受不住，咱们还是回去吧。”小顺子善解人意的上前提醒。“不了，我想去御花园逛逛，毕竟好久都没去过那里了，这个时候，御花园的桂花应该开得正盛吧。”轩辕羽拒绝了小顺子提出要回去的建议，继续迈开步子朝御花园的方向前进。“诶，主子，等等我。”小顺子无奈的叹口气，只得跟在轩辕羽身后。
此时正逢盛秋，万物衰颓之际，皇宫之内也像沾染上了盛秋的衰颓一般，死气沉沉，几乎没有什么生气，完全没有前几日中秋盛典时那般热闹非凡。不过在这后宫之内，即使不是这种让人觉得提不起劲的秋季，也整日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气息，后宫比朝堂之上还要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后宫的妃子们整日里费尽心机的想要得到那世间第一人的恩宠，彼此之间尔虞我诈，设计陷害，表面都是好姐妹相称，暗地里不知道互相动了多少手脚，后宫的皇子更是为了能得到他们共同的父亲的青睐，不择手段的除掉一个个威胁到他们地位的人。
轩辕羽在十岁那年，在皇子读书的太书房之内，被前来考察皇子们学识的皇上夸奖了一句博学强识他日必成大器之后的第二天，被大皇子一行人推到了御花园的琼清池之内，那是正值寒冬之际，池水冰凉入骨，若不是当日当值的侍卫发现了他，将他从里面救了出来，恐怕他那时就已经死去，现在就成了一抹孤魂了。他记得那时皇帝听到他掉下池子的消息之后，龙颜大怒，将肇事者大皇子一行人找来问话，结果大皇子他们一口咬定是他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跟他们没关系。
皇帝自然不相信，但因为没什么证据，一时间也没怎么严厉惩罚大皇子他们，只让他们抄了几百遍《道德经》，毕竟那是他最宠爱的大儿子，他自然舍不得为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另外一个儿子严厉惩罚他。但轩辕羽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骨肉，虽然没什么感情，但皇帝为了补偿他，特意批准他以后不用和皇子们一起学习，给他另外安排了先生教他学识，还赏了他许多东西作为补偿。
轩辕羽本来身体就弱，那么冷的天掉在那么寒冷的水池里不可能安然无恙，他被救上来后，就一直在发高烧，不省人事，高烧过了整整三天才退下去，原本太医都快放弃治疗了，没想到他竟然慢慢痊愈起来。经历那次高烧之后，轩辕羽的身子就更加弱了，落下病根不说，一到冬天，他就全身发冷，不能出门一步。
而自从那次高烧之后，轩辕羽整个人就变得更加沉默起来，原本就是不喜多言的性子在经历过那次后变得更加的寡言少语，整个人就像一夜之间突然成熟了不少，性子变得内敛起来，从不轻易接近其他皇子，和其他皇子没有接触也没有摩擦，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寝宫里，看看书，做做画，弹弹琴，下下棋，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去关心。
宫里的人都说五皇子这场高烧把他给烧傻了，但只有当时的轩辕羽自己知道，这场高烧不但没有将他烧糊涂，反而将他烧清醒了，让他看清了这后宫之内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以及他只有收敛自己的锋芒，不去争那所谓的名利富贵，才能在这片错综复杂，荆棘险阻遍布的土地上生存下去。
轩辕羽来到御花园，看着眼前已呈现一片死寂的琼清池，原本亭亭玉立的荷叶荷花早已枯萎衰败，池中只剩下一些泛黄的茎干还三三两两地倒在池中，心中不禁感慨万分，想起当年自己就是被推到这个池中，差点就这样死去，而自己却也是因为被推到这个池中，才了解如何在这片深宫不招人嫉恨，安安静静的生存下去。所以说，在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若当年他不在皇上面前显露才情，他也不会招到大皇子的嫉恨，便也不会被推入这个池中，便也不会看清一切，选择平凡安静的生活。如果他没有看清这一切，依旧显露锋芒，去争那些无谓的东西，恐怕在后宫惨死的冤魂又会多了一个。
轩辕羽叹了口气，他发现自从重生之后，他内心的感慨就突然变多了不少，大概是重来一世，对于重新体验自己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有了与前世不同的想法与心态了吧。
想到此，轩辕羽不禁将自己的目光放到这御花园的景色之上，虽然琼清池内一片衰败，但这御花园其他地方却是显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在这个时节才会出现的鲜花开的正旺盛，相互争奇斗艳，绚烂无比的色彩让人感到目不暇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鲜花的香味，让人一时之间感到有些晕眩。
这些鲜花在这时开得旺盛，但在冬天到来时，也会像琼清池内的荷花一样，衰败枯萎。所谓万木枯荣，自有天定，一个人的兴衰荣辱又岂不是如此，上一刻光鲜无比，荣耀在身，下一刻却有可能身败名裂，沦为丧家之犬。在这变幻无常的深宫之内更是如此，上一刻得到皇帝的宠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人都沾光，下一刻突然失宠，树倒猢狲散，身边的人尽数离开，只能在这寒冷的宫殿之内，苟延残喘地度过余生。
“小顺子，我们回去吧。”轩辕羽突然转身，临走之前认真地将御花园的景色好好地看了一遍，毕竟下次再来时，应该就是另一副模样了，这满园的秋色最终也只会在这萧瑟秋风之中慢慢凋零，然后新生的景色又会填满这片御花园。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见过旧人哭。
轩辕羽并不知道，在他离去之后，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身影突然从御花园的假山后面走出来，一直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奴才拜见三皇子殿下。”一个正在扫地的小太监看到这突然出现的高大的身影，怔愣了一下，随后在看到那人的模样之后，将手中的扫帚丢到一边，立马上前跪拜。
“免了。”玄色身影面无表情地让小太监起身，随后又用独属于他沉稳的声音询问“那是谁？”小太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后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已经走远了的轩辕羽和小顺子，才如实回答“回三皇子的话，那是五皇子殿下。”
“……”三皇子轩辕夜没有再问什么，将小太监打发走之后，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刚才轩辕羽站着的地方，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第17章：三皇子
永丰三十七年，七月十五，三皇子轩辕夜大败西北蛮夷，取得敌方将领项上首级，解决西北蛮夷长达十年的作乱战争。八月十七三皇子获胜回朝，面见圣上，永丰帝龙心大悦，宣布八月十九，举国同庆，大赦天下，并在宫内设下宴席，犒赏三军，宴请群臣。
轩辕羽靠在床榻前，听着小顺子向他禀报的这些事情，与前世并无多大出入。他的三皇兄是众多皇子之内唯一一个弃文从武，远离深宫，奔赴战场，保家卫国的皇子，对舞文弄墨，以及权势一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人刚正不阿，且嫉恶如仇，对那些当朝权臣的示好收买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臣贵胄，但碍于他皇子的身份，而且手中握有大多数的兵权，那些人一时也不敢轻易动他。
前世，在除去情敌这个身份，轩辕羽对于自己的这个三皇兄还是很钦佩的，可以说，在这皇宫之内，他最欣赏与羡慕的人就是三皇子了，从来不与他人结党营私，不受约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像他，就连在这深宫之内生存下去，都要步步谨慎，处处留心，唯恐走错一步，就丢了性命。
“主子，皇上吩咐各宫的皇子们今天晚上都要参加宴席，晚上会有专门的人来请主子您过去，现在让奴才伺候您穿衣吧。”小顺子捧着一堆衣服在帐子外边守候多时，看到自家主子准备起来了，在一旁低声说道。“嗯。”轩辕羽拉开帐子，走了出去，任凭小顺子为他穿衣系带。“小顺子，再帮我束发吧。”待小顺子帮他穿好鞋之后，轩辕羽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看着自己依旧还披散在外的长发，突然出声。
“是，主子。”小顺子小心翼翼地拿过一旁的梳子，尽量放轻手下的力度，缓缓地为轩辕羽梳头，在束发之后，又拿过一旁的白玉簪子，插在发间，固定住。“主子，好了，您看可还行？”小顺子站立在一旁，低声询问。“嗯，挺不错的，以后都由你来帮我束发吧。”轩辕羽满意地称赞了几句，让小顺子不禁抬起一直低着的头，语气中有着不容忽视的激动与欣喜“奴才遵命。”
轩辕羽看到小顺子那么高兴，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嘴角也开始有了笑意。大概是前世见过太多复杂的人与事，突然看到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感到兴奋的小顺子，所以心情才会好起来的吧。
等到皇上派来通知他入宴的太监到来时，轩辕羽的心情才重新变得复杂起来，脸上也没有了一开始纯粹的笑意，显示出一副淡然的模样，谁也看不清他是否高兴。
轩辕羽随着前来迎接他的太监一起前往了宴席的地点，也就是皇上平时上朝的地方——太和殿，由于参加宴席的皇子不被允许携带随从，因此小顺子也没有跟往常一样，跟在轩辕羽身后，只是留守在天佑殿，等着轩辕羽的归来。看着轩辕羽远去的身影，小顺子突然感到一阵担忧，毕竟他家主子已经许久没有出入于人多的地方了，也不知道主子能不能习惯和那么多人呆在一块。
轩辕羽自然不知道小顺子的担忧，如果知道了，他也只会笑笑，因为小顺子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前世他为了苏蝶舞，卸下自己多年的伪装，走上朝堂，凭借自己多年来累积的学识与见解，让朝中大臣以及皇上青眼相加，游走于各类人前，最后甚至在朝堂之上争得一席之地，有了自己的拥护者，想来那时皇上应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以他拒婚，抗旨不尊为契机，将他贬黜为庶民，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再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的父皇以为他培养自己的势力是觊觎着皇帝这个位子，又岂知事实上他早已对朝堂心生厌倦，对金銮殿上的宝座其实一点兴趣也没，他当初之所以会放弃埋没自己，走上朝堂，大放光彩，完全只是为了能够有能力和自己的三皇兄争夺苏蝶舞，毕竟他只是个不受宠的普通皇子，哪能跟自己战功显赫，深受大臣与皇上赞扬的三皇子相比，想要与三皇子相提并论，他就必须在朝堂之上争得一席之地。
谁又知道皇上竟然误解了他的用心，一旨令下，他就从昔日朝堂之上指点江山，大放光彩的睿智五皇子沦落为了一个普通的庶民。现在想来，恐怕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他，一直对他有所防备，可笑他还以为自己这一番作为入了父皇的眼，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轩辕羽安静的跟在那名带路的太监身后，即使内心早已滔声大作，表面以及还是那副平静无比的模样。
“哟，这不是五皇弟么，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怎么？今个儿舍得出门了？”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掩都掩饰不住的嘲讽，“奴才拜见大皇子殿下。”前面带路的太监听到这声音之后，急忙停住脚步，回头跪下行礼。轩辕羽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厌恶之情，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之后便很快恢复成原样，回头朝身后那人行了个礼“臣弟拜见大皇兄。”
“免了免了，今个儿可真是个好日子，不仅三皇弟退敌得胜归朝，还能见到许久不曾露面的五皇弟，这可真是好事成双啊。”大皇子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但任谁都可以看出来他脸上笑容的虚假。轩辕羽并没有理会大皇子的讥讽，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是啊。”便没有再出声，等着大皇子先走，自己再走。
谁知大皇子看到他这副冷冷淡淡，并没有把他说的话当回事的模样，心中怒意不仅变得更加深了，转念一想，便换了个话题“听说五皇弟上个月刚满的十七岁，身边却一名侍妾都没有，可是一时没找到喜欢的，需不需要皇兄从自己身边分几个给你？啊，对了，听说五皇弟身子骨弱，恐怕那种事情还无法进行吧。”大皇子面上带着关切的表情，眼中却带着满满的讥讽，暗自嘲笑他在房事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被人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如果是一般人，早就被气得破口大骂或是拂袖而去，但轩辕羽毕竟是已经经历过一世的人了，什么样的暗箭伤人，尔虞我诈没有见过，大皇子这种地步的激将法还不至于让他失去自制力，但毕竟都被人羞辱了，不反击总觉得对不起自己重来一世。
“多谢大皇兄的关心，关于侍妾臣弟自己会去寻找，不劳大皇兄担心，为感谢大皇兄您的心意，臣弟那里还有之前父皇在臣弟生辰那天上次给臣弟的千年人参，听说对于壮阳补气特别有效，臣弟听说大皇兄最近总叫御膳房为您弄人参，鹿鞭之类的补药，想必这棵千年人参肯定会对大皇兄您有所帮助，回头我就派人送到您的寝宫里。”轩辕羽淡淡地表达着自己对大皇子的“感激之情”。
大皇子在听到他这一番话后，便再也装不下去了，脸色变得青青绿绿的，表情之中还带着一丝狰狞。一旁的太监竭力憋住脸上的笑容，以及嘴里的笑声，脸都快憋绿了，他们知道他们如果真的笑了出来，大皇子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他们。皇宫之内谁不知道大皇子由于整日花天酒地，纵情声色，身子早就被掏空了，整天只有靠着那些补药来维持自己的夜间生活。虽然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在私底下也会对这件事议论纷纷，但还真没有人敢在大皇子面前提起这件事的。
如今轩辕羽竟然将这件事隐晦的指了出来，正戳大皇子的痛处，轩辕羽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更是让大皇子气得脸色发青，他恼羞成怒的上前捉住轩辕羽的衣领，高高扬起右手，就要一巴掌扇下去。轩辕羽天生体弱，四肢无力，被大皇子捉住的时候就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巴掌重重地挥下来，就要扇到自己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皇子的巴掌快要扇到轩辕羽的时候，一双大手突然横空出现，抓住了大皇子就要扇下来的手，轩辕羽定睛看向那个救了他的人，发现那人竟然是三皇子轩辕夜。
“老三，你干嘛拦着我？快放开我，今天我要好好教训这个辱骂兄长的小子，让他长长记性。”大皇子脸上依旧带着狰狞的神色，在三皇子阻止他之后，眼中怒意更盛，叫嚣着要好好教训轩辕羽。
三皇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大皇子一眼，冷冷地说：“今天是父皇犒赏三军的日子，臣弟希望大皇兄不要在这样的宴席之上胡乱生事，坏了兄弟们的兴致。”他口中的兄弟自然指的是军营中的那些士兵，而并非皇宫之内的那些皇子。
“你……”大皇子气急败坏的指着他的鼻子，准备破口大骂，但看到三皇子那张面无表情的面瘫脸，硬生生地将要骂的话吞了下去，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轩辕羽饶有兴致的看着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互动，他没想到三皇子竟然会过来帮他，毕竟前世除了苏蝶舞以外，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他想不出来三皇子为什么会帮他，至于他的那套不让士兵的兴致被破坏的说法，也只能骗骗大皇子，他可是一点都不信。但就算三皇子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他也算是帮他解了围，他也有必要上前答个谢。
“多谢三皇兄为我解围。”轩辕羽走到三皇子身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表达了自己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