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走出墓园，原本你是想自己回去的，奈何韩珞尧一定要履行之前的承诺——送你回去。你无奈，最后也只得同意了，不过老实说你心里其实挺开心的。
回去的路上，韩珞尧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问孟婵婵有关你阿姨的事情，你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等下个礼拜去图书馆的时候再问——
都已经等待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个礼拜了。
你这么想着，当真按捺下有些激动的心情，耐心等待着。
你等了一天、两天，却在第三天等来了一个令你震惊的消息——
飞往美国的某一航班遭遇空难，无人生还，而在随后的那一连串长长的名单中，你赫然看到了向饶天的名字。
人生无常！这四个字或许用在这时候是最恰当的吧，前三天还跟你说话拜托你做事的人，此刻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原本是几年的请托，现在看来要变成有生之年了。
你的精神变得有些恍惚，你觉得你该休息一下才行，然而正当你准备去睡觉，连日来都沉默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刺耳的声音刺得你浑身一凛，你打了个寒颤，才迟疑地接起电话。
听筒那头的声音有点熟悉，却又充满了冷酷的陌生，那个人仅仅说了一句话便挂断了。
他说：“你就是个恶魔，是个瘟神，既然我找不到证据证明你杀人，那只能采取最后的手段了……”
29.那些想杀你的人
莫名其妙的一长段话让你怔愣了好久，等你回过神来，听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你呆愣地将听筒举到自己面前，盯着那圆形的凹面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你终于记起那个声音的主人，你才恍然放下听筒。
是海长蓝打来的，你还记得他的声音。对你充满敌意的冰冷的声音，恐怕在此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你都无法忘记。
你就这么想想，结果当天晚上你真的做了噩梦。
梦里，有个人一直在背后追杀着你。
你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追上你把你杀掉，还是就追着你跑，总之梦里的你相当惊恐，逃跑也相当仓促。你跑啊跑啊，几乎是倾尽了所有生命般在奋力奔跑，然而追着你的人始终在你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跟着。
你绝望了，你想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是梦不是吗？很奇怪是不是，你竟然还知道你身处梦中，可就是无法摆脱这像是上了锁的梦境。
你不再逃跑，停下脚步，然后转身，可就在你转身的刹那，一把利刃穿透了你的胸口。
钻心的刺痛从被刺的地方蔓延开来，你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快要不行了，快要窒息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你挣扎着想要醒来，可这场梦却牢牢纠缠着你，你只能痛苦地半眯着眸子看向眼前拿刀捅你的人，但犹如黑幕般的雾气缠绕着他，你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你只看到他渐渐抬起了手，双手如同巨大的钳子般钳住了你的脖子。痛苦随之而来，但和之前一样并没有因为他掐着你的脖子而增加。
你想问他是谁？又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知他不会回答，梦中的你却执意张开了嘴，可是被什么东西堵着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更是绝望，而在你绝望的瞳孔中，眼前的人终于显露出了真实的姿态。
黑雾下的脸是海长蓝，他愤怒地瞪着你。你瑟缩了肩膀，再看过去，那张脸却又是一片模糊然后才慢慢清晰起来。这次是向饶天，他满脸哀伤，痛苦而又不甘心地望着你。你怔愣了下，眸光随之涣散，然而等你在聚焦，眼前又是夏梦莲那张满是血的脸庞。
“……”你被吓了一跳，张嘴，被压抑的喉咙却依旧没有声音发出来。
你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被鲜血浸染的脸上那可怖的伤痕，以及那双留着红色血泪的怨毒眼眸。
够了！你无声地呐喊着，可这场没有时间限制的梦还是没有结束。
没多久眼前那张恐怖的脸又换了一张，换了一张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你从未忘记，陌生……则是因为好多年没见到了，还有……便是表情。记忆中她是不会有这种犹如机器人般僵硬的表情的，甚至那双空洞的眼眸也明确告知你眼前的不过是你幻想中的一个木偶罢了。然而就算是木偶，她也还是掐着你的脖子，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忽然不再害怕，不再绝望，你近乎怀念地望着她，她也如同回应般静静望着你。
时间仿佛静止了。在这一刻，你突然觉得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即便被掐着脖子……当然，你自然希望她能和以前一样摸摸你的脑袋，微笑着夸你——
啊！小裕真是个乖孩子。
回想这些事情的你微微牵起了嘴角，你缓缓闭上眼睛，可就在你快要闭上的那一刹那，她的表情又如疾风般改变了。
她不再呆滞不再木讷，而像是被注入了灵魂。
然而，那却是个疯狂的灵魂。
她拉开嘴角大笑着，却又朝你瞪圆了眼睛，黑黢黢的眼眸深处似乎在不停呐喊着“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你顿时被吓醒了，猛地掀开眼皮，放大的瞳孔无神地注视着漆黑一片的上方。
好久好久你才适应了这黑暗，坐起身来摸索着打开了右手边的台灯。
灯泡在闪了两下后才放出昏黄的光芒，被这灯光照拂着，你有种你其实被保护着的错觉。
你深呼吸，待平复了心中的惊恐，略有些发麻的四肢差不多也恢复了力气。你站起来，慢腾腾地走去卫生间洗脸，当冰冷的水滑过你的脸颊，你终于舒服地呼出了口气。
你抬头，还滴着水的脸在镜子里显得有些狼狈，你拿起一旁的毛巾抹了把，然而当你放下毛巾，镜子里的你的脸赫然变成了梦尽头那张带着疯狂笑容的脸。
她疯笑着看着你，你也愣愣地会看着她，下一秒你就下意识地发出了短促的叫声。
“啊！”你真被吓到了，脚步趔趄地退了一步，再凝眸，镜子里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可能是太累了，才会产生错觉吧。
就是！梦是梦，现实是现实，现实中你阿姨是个温柔的人便足够了，而梦里的那个……本来就是假的不是吗？
你抬手揉着太阳穴，在回到床上后很快便睡着了。
由于向饶天意外身亡，你原以为周末的时候必定见不到孟婵婵了。毕竟两人是邻居，又是青梅竹马，向饶天的意外去世一定给孟婵婵造成了很大的痛苦。
你这么想着，倒也没有过分失望。老实说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你竟然有些害怕从孟婵婵口中听到有关你阿姨的事情。但你又控制不住地想要知道那个时候她究竟在你家看到了什么，才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
正因为这么纠结，你觉得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只要不看到孟婵婵，或许你也不会主动去询问她这件事。
一直到周末，你和周炜去了图书馆，孟婵婵果然不在你们常常占着的位置。你忽然松了口气，而周炜对于少了个人似乎也没什么感想，就这么径直走到长椅上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周炜突然递了张草稿纸过来，A4大小的白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上次韩珞尧问我的那本书，我找到了。」
你疑惑地抬眸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说得是哪本书。
周炜看你一脸迷茫，拿手推了推眼镜后，又用手指将草稿纸拖了回去。
「你们来图书馆找书那天提到的那本科幻小说。」
你有点印象，但你仍觉得奇怪，于是跟着在纸上写下你的疑惑——
「你直接跟他说不行吗？」
为什么要通过你，让你去跟韩珞尧说呢？
看了你的问题，周炜依旧顶着一脸淡漠，然后唰唰唰写下几个字。
「我跟他不熟。」
简直是理所当然到让你无语的理由。
是啊，怎么就变得不熟了呢？明明上次还在一起聊天来着，转个身就变陌生人了不成。
你抽了抽嘴角，但最后还是应承了下来。
「那那本书叫什么？在哪里？我后天去跟他说。」
「我家里，书名《不死人》，一共有六本。不过我目前只找到三本，还有三本大概被压在柜子下面，要拿出来有点麻烦，如果他不需要的话我就不找了。」
「六本？那么多？」
「是一个系列的，主角是同一个人，但故事发展和结局却各不相同。」
你突然也有些好奇了，抬头去看周炜，结果却见他略显惊讶地向你身后看去。
怎么了？你无声地问他，但周炜并没有看你，而是冲你身后点了点头。
你跟着回头，然而眼前一黑，有人从你身后走到你身边坐了下来。待那人坐下，你这才看清楚他是谁，竟然是你以为这周不会出现的孟婵婵。
她双颊通红，大概是走得太急了，即便坐下来她也没有拿出书来，而是拍着胸口大口呼气。她好像很累的样子，不是走路或是跑步才显出的疲惫，而是好几天都没休息好的结果。
想是察觉到你的视线，孟婵婵突地怔了下，偏头，然后用她那双黑眼圈严重的都可以COS熊猫的眼睛看着你。你蓦然又想起了梦里出现的向饶天，那么悲哀的表情，你暗暗叹了口气，随后摇摇头，收回视线去看自己的书。
然而说是看书，实际上你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你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问孟婵婵有关那一天发生的事，又该什么时候问比较好……结果没等你做出决定，一直埋头复习的周炜却率先合上了书本。
啪——
不是很响，却也不轻的声音回荡在图书室里，你猛地回过神来，一脸惊讶地望着周炜。
“回去吧。”他张张嘴，无声地冲你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察觉到自己发出了声音，你即刻捂住了嘴巴，然后就见周炜眼神示意你跟上来。
你照做了，而比你们都晚到的孟婵婵竟然也跟着你们离开了图书室。
等出了禁止交谈的室内，来到走廊，周炜才跟你解释。不过说是解释，却更像是为你着想一般，他不知何时看出你心不在焉，时不时还要瞟一眼孟婵婵，猜你有话对她说却苦无机会，于是主动结束了这次的学习会。
之后在跟你们来到一楼的餐饮店后，他便离开了。
30.撞过来的车
你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孟婵婵，一时间反倒不知该怎么开口。你低垂下头，半响才说道：“上个周末我遇到向饶天了。”
其实你并不想说这个，但既然都说了你也只好抬头去看她的反应。孟婵婵整个人都怔了下，看着你的眼神也惊讶极了。但她并没有说话，似乎是知道你没说完，于是刻意压抑自己保持静默地看着你。
你突然就撇开了视线，将目光投向一边没人的椅子，然后缓缓说道：“就在墓园，他因为要离开了所以去了辛梓桐的墓地。”
“嗯，我知道，他在去之前有跟我提过。”孟婵婵了然地叹了口气，一边用手勾勒着面前的咖啡杯，一边以平静的语气说着，“我本来也想去的，但被他婉拒了，没想到……”
“只是刚好在墓园门口碰到，他就邀我一起去了……”你像是急着要解释什么，孟婵婵却难得打断你的说话，回忆般地开口道：
“向饶天他……在知道自己要出国之后，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辛梓桐，他担心在他离开以后没人去给辛梓桐扫墓，没人去看她……”
你有些好奇，既然如此向饶天为什么不找更知根知底的孟婵婵，而选择根本不熟识的你呢？
“那为什么……”
你才说了几个字，孟婵婵却猜到了你要问什么，直接说道：“因为我去的话，可能会令她不开心吧。”
她说着冲你苦笑了下，那笑容那么艰涩，你突然就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你收回视线，颇为不自在地清咳了声：“咳，其实是那时候向饶天跟我说起一件事情，让我比较在意的事……所以……”
孟婵婵微微抬起了下巴疑惑地望着你：“嗯？什么事？”
你深吸了口气：“那个……你去过我家吧。”
“啊？”孟婵婵张大了嘴，下一秒就见她涨红了脸，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心事般毛毛躁躁地解释道：“怎么、怎么会？我才没去过舜裕你家呢？我我、我……你可不要听向饶天胡说八道，我……”
看着她，你想她应该是误会了，至于具体误会了什么，现在的你一点探究的心思都没有。
“我问的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以前？啊，是那条街上连着院子的那个……”
见你点点头，孟婵婵的脸色顿时变得不怎么好。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整张脸都惨白一片，她突然端正了身子，绞着双手，似乎正纠结着要不要说话的样子。
“我听说……舜裕你还在等你阿姨的消息是吗？”孟婵婵悄悄抬眸瞅了你一眼，顿了下还是将疑惑问了出来。
被这么问的你反而有些惊讶，毕竟你还没问有关你阿姨的事情，她却主动提到了她，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真的知道你阿姨的消息呢？
你变得有些期待。因为这你的眼神都明亮了不少，直直地望着她，倒是令她迅速低下了脑袋。
“你知道？我听向饶天说那天你来过我家。”你不在迟疑，而是飞快地问道。
“那天我去还伞……”孟婵婵突然弯了弯嘴角，语气染上了少许笑意，“说来真得很奇怪，明明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却还记得很清楚。有时候我想是不是因为是关于你的，所以我才记得特别清楚。”
“呃？”你顿时尴尬地都不知该接什么才好，你摸摸鼻子，随后撇过头不去看她。
“如果我说你阿姨不在反倒会好一点，你会怎么想？”孟婵婵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句话的，光看她那豁出去的样子你就明了了。
会怎么想？你当真思考了起来，然而没过一秒，你却将她的言论给推翻了。
“为什么？”你拧着眉问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会想要找她，但在我看来她根本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阿姨。”孟婵婵一边摇着头，一边给出略显混乱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你的眉挨得更紧了。
“她打你，为什么还要找她？”孟婵婵猛地抬头看着你，她的眼神那么认真、那么真挚根本不像是在说谎。
“打我？”你反倒迷惘了，在你的记忆中她有打过你吗？为什么你没有丝毫印象？
“对啊，那天我看到了。”孟婵婵以为你在问她，于是开始回忆，但很快她似乎就被回忆给吞噬了，变得激动起来，“我原本是想还你伞的，我都走到你家里了，可是敲门却没人来应。我敲了好久好久，里面突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赶紧想找地方躲起来。我绕了大半个院子，躲到了院子里的角落，那里能看到一扇窗户，很大的矮窗，我看到她正在打你……”
见她越来越激动，你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绕过餐桌走到她面前。
“班……孟婵婵，你冷静一点。”你按住她双肩，迫使她看向你。
而在看到你之后，孟婵婵原本失焦的眼眸总算恢复到了正常，她愣愣地看着你，好久好久才忽得扑到你怀里，抱住了你的腰。
你吓得整个身体都震了下，但很快你便镇定了下来，然后低头去看埋首在你怀里的孟婵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