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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相守 下——by柳明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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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好人,阿牧你不用担心。”

是的,他们这一家子,都是好人。

虽然他为自己设定的命数都已经传到了这府里的大大小小主子耳朵里了,虽然还有些陌生的梳理,但他们都对他释放了善意。

这样就够了。

再多,他也不想要。

血脉至亲尚可将他出卖,更何况这些仅仅靠着宗族族谱牵系在一起的亲人?人有亲疏,他也有阿牧,那些个亲情什么的,他不想要了。

今日他借他们脱离沈府,他日他定会有所补偿,至于其他,还是免了吧。

他将头抵在牧叶的头顶,慢慢道:“阿牧,我亲缘寡薄,就只有你了。”

牧叶抽出一只手环过沈澜的腰,又往沈澜的怀里挤了挤,应了声:“嗯。”

似乎觉得不够,牧叶又坚定地道:“阿澜,我一直也只有你。”

听到这声称呼,沈澜眼圈一红,却悄悄然隐在黑暗中,不让人发现,只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嗯。”

过了好一会儿,沈澜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笑问:“阿牧,明日我进宫就要向齐暄请辞了,以后更加不能轻易进宫了,你要怎么办?难道以后你日日都这样从宫里偷偷溜出来?”

牧叶眯了眯眼,道:“你今日没有进宫不知道,我出花了。”

沈澜在牧叶的头顶蹭了蹭,好笑地问:“嗯?阿牧你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出花?”

所谓的花,指的是天花。

天花,这可不是简单的玩意儿,每年因它而死的,可不在少数。更是这宫里头特别忌讳的东西。

只是,牧叶这个时候可是在宫里,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出了天花呢?

总不会是阿牧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吧。

牧叶弯唇笑:“你这些日子都在忙,所以不知道,七皇子殿下出花了。”

“他出花了与你何干?你可不是明昭仪宫里的人!怎么回事!”

牧叶是随侍他身侧的近侍,也就是说,牧叶是竹殿的人。就算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但明昭仪和七皇子在后宫,这件事又怎么会扯到牧叶身上?是谁下的手!

沈澜的气息立即变得森冷,内中更夹杂着凛冽的杀意,若换了个人在沈澜身边,只怕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牧叶不是其他人。

他搭在沈澜腰上的手往上,轻拍沈澜的背,慢慢地安抚道:“阿澜,我在这儿,你看,我还好好的,我没事呢……”

沈澜身体的颤抖慢慢地停了下来,心律一点一点地恢复正常,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沈澜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将牧叶从自己怀里推出来,定定地盯着牧叶的眼睛,眯着眼声音问:“这其中,不会有你什么事吧?”

他的声音平静缓和,但却隐着莫名的危险,压得牧叶的气息都有些泯乱。

牧叶迎上沈澜的眼,直到今时今日才感觉到了些悔意。

他抿抿唇,吞了口水润润喉:“就知道瞒不过你。”

这话一出口,牧叶只觉得自己被一头猛兽死死盯着,恨不能将自己吞吃入腹。

沈澜生气了,很生气!

他挪挪身体:“阿澜,我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说!”

沈澜死死盯着牧叶,一声不吭,死寂的安静中酝酿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牧叶知道沈澜依旧在生气,连忙将后续的话快速交代清楚:“阿澜,早在进宫之前,我就已经出过花了,不会有事的!”

沈澜听了这话,眼中终于有了些松动。

牧叶动动身体,轻吐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做些什么!”

牧叶抬眼定定地看着沈澜,那目光里有着不容错认的坚定。

他笑笑,轻轻松松说道:“阿澜,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沈澜看着他,知道他一定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牧叶吐出了最后一句:“我也不会让你扔下我。”

两人对视,都在尽力地要看透对方的心思,掌握对方的底线。

最后,沈澜吐了一口气,率先开口:“阿牧,你应该要知道,我所有的底线,”他稍微停了一会儿,再度开口,“只有你而已!”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一直以来,因为身份,因为距离,因为双方的武力差距,沈澜心底的不安非但没有因为再次相聚而消减,反而越缠越紧,越藏越深。但又因为沈澜习惯了收敛自己的情绪,所以在外人看来,沈澜就是一个极度安静内敛的人。可是,对沈澜了解如牧叶,又怎么会没有发现沈澜的不对劲?

既然发现了,牧叶又怎么能让沈澜一直这样?

牧叶笑了,笑得很满足:“既然你担心,那你为什么不亲自看着我?”

沈澜到底精明聪慧,一时或许没有想到,但牧叶都已经这样说了,他如何还猜不到?

“所以,你想要假死?”

沈澜看着牧叶点头,更是皱眉:“你这样,那你这么多年在宫里的布置不就?”

这么多年来,牧叶在宫里也没有闲着。而牧叶,从来都不会瞒着他。

牧叶还是笑:“没关系,不会怎么样的。”

宫里布下的那些网,并不是他自己动的手,而是先皇时候某位嫔妃留下来的,他也只是借用了而已。如果没有必要,那些人还可以继续隐藏下去。再说,他要想进宫,那根本就不是难事。

沈澜看着这样的牧叶,只能随他去了,但忽然,他皱了眉头。

“等等,你是说,七皇子殿下出花了?”

刚才光顾着阿牧了,反而漏了这么一个重点。

若是他没有记错,七皇子殿下不该受这一难才对。他应该安安稳稳的,一直到三四十年后,他寻到了机会,借着他的布局,不,应该说是两人心照不宣,才成功上位。怎么现在,会遭了这么一难?

出花?要是熬不过去,他是要在延长今上性命的同时还要在诸皇子中找出一个合适的来?

牧叶见沈澜这时才抓住了这个重点,心中满意,他点点头:“是,就在昨天傍晚。”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日下午你便出了宫,我得空就去找师父了,路上碰上了明昭仪娘娘和七皇子殿下。当时七皇子殿下忽然晕倒,那里忙乱不堪,我就被人拉去帮忙,不料竟是出花。宫里隔离了,我就被留了下来,然后,我也出花了。”

“这么说来,是后宫的那些娘娘出的手?”

牧叶点点头:“应该是了。”

沈澜沉吟了一阵,突然叮嘱道:“你不要再在那儿逗留了,还是快点出来的好。”

牧叶看着沈澜,迎上他的眼神,笑着点头。

“是,我知道的。阿澜不用担心。”

“明日我进宫请辞,可就见不到你了。”

“没关系,不久后,我就能一直跟在你身边了。”

夜渐深,忙碌了一天的沈澜紧搂了牧叶,在鼻端萦绕着的安心气息中沉沉谁去。

牧叶靠在沈澜怀里,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帐幔。

他没有告诉沈澜,出花的,不仅是他和七皇子,还有宫里好几个侍卫。

他们现在,还没有明显的共同点,这样,让宫里的人都有点人心惶惶。

但这些事,阿澜他根本不需要知道。

牧叶心中想着,听着沈澜绵长的呼吸和规律的心跳,也慢慢地睡了过去。

冬日里漫漫的长夜,屋外寒风呼啸,屋里两人紧挨着裹在厚厚的被褥里,安然熟睡。

第三十六章:请辞

翌日晨起,沈澜坐在床榻上,鼻端萦绕着牧叶的气息,他笑了,唤道:“来人。”

温暇领着人捧着铜盘温水等物推门而入,伺候沈澜洗漱穿衣。

沈澜进宫,一如既往地先回了自己惯常休息的偏殿。

才进了大门,迎接他的,是满脸疲惫强打精神的周期。

周期见了他,脸上先是激动得发红,但瞬间又变得灰白,最后平静下来,只如往常一般伺候沈澜。

沈澜只见到他,有些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又等了一阵不见牧叶,当下就皱了眉,问:“周期,牧叶呢?”

他声音很平缓,是他惯常的语调,但又透着一股刺骨的冷意。

周期不敢抬眼看沈澜,只得低下头去:“回公子,牧叶他,出花了。”

到了最后,他的声音都已经破碎了,却还是强撑着不敢抬头。

在这宫里,对他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宫女太监来说,哭,也是不被允许的。

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让公子误认为牧叶此时不到就是见着公子状况不好,叛主了。

沈澜的声音更冷了:“这是怎么回事?”

周期忍耐不住,便将这两日来的事情都跟沈澜说了。

无外乎就是,宫里七皇子殿下出花,殃及牧叶这个池鱼,更让陛下震怒,整个后宫因此风声鹤唳。

到了最后,周期的声音越渐无力。

沈澜低头,认认真真地将扫视了一遍。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周期看在眼里。

按说周期到他身边都有七八年了,但他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

毕竟这里的所有事情,都被沈澜交给了牧叶处理。

周期低垂着头,不说话,只默默地伺候沈澜。

沈澜将殿中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招了周期过来。

他取出一个锦盒,推到周期面前。

“你我主仆一场,日后我怕是不会再入宫了,这个,你收下吧。如果,牧叶能够活着出来,这里面的东西,你且记得,要分他一份。”

周期看着那个锦盒,摇摇头,低声道:“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公子被出继,身上伴读的差事要辞去,他也不用多想,便知此时公子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牧叶如果知道,也该是赞同的吧。

牧叶他,是被公子亲自挑到身边,自来对公子最是上心。他自认也算是个忠心的,却真的比不上牧叶的五分。

如果他在这里,该是说什么都不会收的。

沈澜摇摇头:“我也不差这些。”

他看着周期,又说道:“你就留着,若是牧叶能熬过这一场,这些东西,也够你们打点了的。如果牧叶还是熬不过这一场,你就,”他顿了顿,终于还是继续道,“你就给他好好打点,就算是烧了,好歹也能将那些灰拢一拢,给他寻个地方,好好葬了。”

他这样说着,明知到牧叶这一次会“死”,明知道被烧了后那点子灰不会真的是牧叶,但他还是忍不住哽咽。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梦中的那一幕幕,想起当年无论他怎么找,还是没有丝毫踪迹的牧叶,想起当年,他空了一块的心。

周期站在那里,心中悲痛,但也有欢喜。无论如何,公子总算是没有辜负了牧叶对他的那腔赤诚。

他最后还是接过那个锦盒,其他的,却是什么都没有提起。

沈澜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招了人来将他的东西送到宫门外的马二那儿,又与周期说了几句,便往竹殿去了。

竹殿里,齐暄早早就到了。

他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长席上,手中拿着一卷书籍,却半天没有翻过一页。

沈澜自殿外走入,在殿门前停了两步,扫视了一圈殿中的诸位学子,眼神平静无波,脸上亦是没有半点波澜。

他自然地往自己的坐席走去,到了齐暄身前,还像往日一样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穆谙棋看着这样的沈澜,眼底不自觉地泛上笑意。

他的位置在齐暄的后边,故而根本就没有看到齐暄低放在书案下的左手掐得发白,更不曾看到,齐暄眼底汹涌的阴郁与不快。

但不管这些人心底什么想法,沈澜只是平静如往日。

午憩结束时分,沈澜去找齐暄。

齐暄看着垂手躬立的少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的脸上,甚至有着从来没有人得到过的笑容。

这笑容里,有着太多东西,所以,太复杂,复杂到让人难以看清。

但这笑容里,也有一种,一眼就让人看透看懂,轻易便会被它吸引住的东西。

可沈澜,却是全身绷紧,遮掩在宽大长袖里的双手更是紧握成拳,十指深插入掌心,印出一个个半月白印。

他需要用尽全部的心力去克制,克制自己恶心作呕的冲动,克制着让自己站在这个人的面前,不要让自己一时冲动将眼前这个人直接掐死。

齐暄没有注意到沈澜的模样,他满心满眼里,都是眼前的这个人,都是因这个人而起的种种情绪。

他知道,自己对眼前的少年动心,不愿让他离开,想要将他锁在身边,想要让他陪着他,想要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就能见到他。

但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羽翼未成,不能冲动。

而在这些种种里,还有他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其实对于沈澜的离开,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沈澜离开,他或许就会忘了他,或许就能继续做他的皇子,日后与众位兄弟夺嫡,顺顺利利地登基践祚。

如果他能不再因沈澜心动,他就没有了弱点。

但这样的心思,太过于隐晦,在那汹涌的少年情思里,根本无力抵抗。

这时,他只是痴痴地望着沈澜,将眼前的这个人深深烙在心底的最深处。

“出了宫,你有什么打算?”

终于将自己的视线收敛,齐暄又与沈澜闲话了几句,终于还是将自己心底想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低垂着头的沈澜死皱了眉,沉默一阵,还是说道:“祖父学识渊博,我想追随祖父学习。”

齐暄将自己想的主意压下,勉强道:“这样,也好。”

沈澜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趁着齐暄沉默开口:“殿下,时辰不早了,我想到桃李殿一趟。”

“哦?哦,你去吧。”

沈澜拱手,转身退去,独留齐暄一人站在原地。

桃李殿离竹殿很近,这个时候又正是午憩结束下午课时未开的时候,沈澜到的时候,几乎所有授师都在。

沈澜向来是个沉静不惹事的,虽然不是太得授师们看重,但也从来没有碍过他们的眼。

而且沈澜被出继的事情,这些授师们也都知道,如今见了沈澜,不用他多说,便都知道他过来的目的。

有人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有人眼中不屑权当没有看见,但也有人将沈澜拉了过去,低声嘱咐。

而这人,正是一直很看重沈澜的许泽成许师。

许泽成伸手顺顺自己的长胡须,看着他,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了当地问:“你不在宫里,以后有什么打算?”

青年一辈的学子他可见多了,沈澜可是少有的对杂学深感兴趣的呢。如果因为离开了竹殿,沈澜就放下杂学,那可就真的是朝廷的一大损失了。

没见这些年,工部都没有什么作为么?

想到这里,许泽成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他当年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没对杂学有多大兴趣,甚至很看不起,若不是后来入了工部,更是翻查了工部里的大量资料,只怕他也和其他人差不多。

许泽成对沈澜是真好,沈澜也不瞒他:“许师,学生家中祖父学识渊博,想随在祖父身边进学。”

许泽成皱眉想了一阵,忽而抬起头,问:“你祖父?是沈公济林?流舒先生?”

得到沈澜的肯定,许泽成的眉头立时就松了,脸上更是绽开了笑容:“是了,我倒是忘了,流舒先生可是你的祖父呢!”

他笑容忽然停了,问道:“你这个打算可曾问过流舒先生了?流舒先生怎么说?他可同意了?”

沈澜点头:“祖父已经答应了。”

早在他出继之前,沈济林就已经答应了。

许泽成舒了一口气,忽而又道:“流舒先生近日可有空闲?若得了空,我好送上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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