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肖：“……”
韩肖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喂？”
“……”
“喂——？”
韩肖看了看座机的通话时间，显示还在通话状态：“……陆经理？”
“嗯，我在。”陆志南的声音低哑，慢悠悠地从话筒另一端传来，像是带了电流一般。
韩肖耳朵发痒，他把话筒离远了点距离：“陆经理，谢谢你打电话过来。嗯……嗯……”
韩肖卡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志南抿了抿嘴唇，声音低沉，似乎还有些不快：“都说过你不要总跟我道谢了。”
韩肖心头一动，不经大脑道：“可你真的对我太照顾了，我实在不好意思。”
“……”陆志南沉默了下，平和道，“这没什么，不管是从上司还是……朋友的角度，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我就是想打电话问候一下你，顺便说句——元宵节快乐。”
韩肖心中一暖：“元宵节快乐。”
陆志南道：“还没问你，伤口怎么样了？”
韩肖道：“恢复得不错，就是冬天伤口愈合得慢，前两天刚去拆线。”
陆志南听韩肖声音这么精神，也知道他现在身体状态很好，心里也觉得轻快不少。
陆志南问道：“那记忆呢？有想起来什么什么没？”
“额……还是没有。”
“这样啊……”陆志南压下心中失落，话题一转，又聊起了别的事。
两人断断续续闲唠了一个多小时的嗑，直到韩妈妈喊韩肖吃饭，陆志南才依依不舍地跟他道别。
“……那好了，不打扰你们吃饭，快去吧。你自己好好养病，注意身体。”陆志南温声嘱咐道。
“唔。”韩肖应下来，他看着电话机，手指胡乱在桌上画了几下，并没有立刻放下话筒。
陆志南见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具体哪天回来？我去接你吧。”
韩肖报了日子，道：“不用吧，我东西不多，有我弟和胖子去接我就行了，就不麻烦你了。”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那具体时间我回头再和你联系。”
“嗯。”
“再见。”
“拜拜。”
“……”韩肖听陆志南的声音似乎透出丝疲惫，想了想，又补了句，“你刚出差回来，也好好休息吧。”
陆志南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停顿片刻，声音参着笑意：“好。”
第43章
之后两人断断续续还发过几次短信，一般也就是早起问好，睡前晚安，注意保暖之类的话。
虽然内容简短，却很贴心，着实让韩肖对陆志南有了新的认识。
随着返回省城的日子临近，想到再过几天就能见到那个虽然在记忆里毫无痕迹，但自车祸后就一直很关照他的“好友”，韩肖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韩肖回到H市那天，陆志南果然也去了车站接他。
同去的还有张见和胖子。
张见原本不知道陆志南也要来，三人碰面后他便始终臭着一张脸，直到韩肖出现在出站口他脸色才好看了些。张见故意拉着韩肖一起坐到后排，让胖子坐副驾驶的位置。
陆志南放完行李上车，就看到张见正紧紧挨着韩肖状似亲热地聊天，嘘寒问暖。
他看着张见的目光不由一冷，又淡淡收回，默不作声地系好安全带，打火，启动车。
韩肖靠在后排，有点好奇地看着窗外，对话时兴致不高，往往张见说了七八句他才勉强回一两句，这样久了，张见也觉出他的敷衍，开口时不免有些抱怨，好在胖子还会不时回头和他贫几句，没让气氛太僵。
陆志南始终专心于路况。
市里刚下过一场雪，主干路的积雪虽然清过了但有些地方还是打滑。
陆志南车开得十分仔细，一路上基本没怎么说话，直到下了大路拐上车辆不多的小路后，他才得空，抬头透过后视镜看韩肖。
韩肖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怎么，恰好也在看着后视镜里的陆志南。
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心中都是一动。
“……”韩肖表情不变，当先移开视线，继续看窗外。
陆志南嘴角翘了下，瞥到韩肖微微发红的耳朵，上车后第一次主动开口和韩肖说话：“怎么样，下车累不累？”
“还行，就是头有点晕。”韩肖很快答话，视线不由自主飘向说话的人——后视镜里，陆志南已经收回视线在专心开车了，韩肖松了口气，继续从后面打量陆志南，似乎在等他继续说点什么。
陆志南眼角余光把后座情形尽收眼底，慢声道：“快到你家了，一会儿回去先吃些东西垫垫，再去休息。”
韩肖道：“我不太饿。”
陆志南道：“那把骨头汤喝了，给你煲了好久。”
胖子听说有吃的顿时两眼放光，他歪过身子，开玩笑道：“陆哥，不会是你亲自下厨煲的汤吧？”
陆志南刚要开口。
张见已经“哼”了一声，插嘴道：“肯定是哪个保姆做的，他跑来借花献佛。”
韩肖闻言心里有些不快。“张见！”他叫了张见一声，制止他继续失礼。
张见看了看韩肖脸色，终于没再说下去。
陆志南脸上挂着淡然微笑，并不出言反驳，只是在韩肖没注意的时候转头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张见一眼。
“！！”张见气得差点又要跳脚。
到了地方，韩肖趁着下车时候打量小区环境，只觉得周围很是陌生。
陆志南单手拎着行李走到他身边，低声问：“这就是你住的地方，有印象吗？”
“……”韩肖仔细去看那些建筑，似乎眼熟，但想来这些也就是北方常见的单元楼而已，便摇头道：“没什么印象了。”
“这样啊……”陆志南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笑容浅了些。
陆志南比较内敛，喜怒很少形于色，韩肖并不了解他，只是直觉这人好像因为他的话不太开心，于是犹豫着补了句：“只是，好像……有一点眼熟。”
陆志南安抚道：“没关系，也不用急着想什么，先回你住的地方看看。”
胖子以前常来韩肖住的地方找他玩儿，自然是熟门熟路，一马当先带着张见把行李都搬了上去，陆志南和韩肖在后面慢慢走。
韩肖还是“第一次”进入自己在H市的住处，只见屋内干净整洁，虽然许久未有人住过，依然纤尘不染，明显近期有人来打扫过。
很多物品看着眼生，可摆设方式明显都是依照他的习惯来的——收拾屋子的人必然很了解他的喜好。
韩肖先入为主地判定是胖子做的好人好事。毕竟两人是发小，彼此熟悉。他把外衣挂好，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很是满意，拍着胖子肩膀道谢：“辛苦了兄弟。”
胖子憨笑着倒了杯水，摆手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不过待韩肖看到陆志南从厨房里一样样把饭菜汤羹端出来时，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指了指临时被清理出来做饭桌的写字台，对胖子道：“别跟我说你除了帮我收拾屋子，还特意弄了这么多饭菜来，你什么时候这么贤惠起来？”
胖子嗤道：“扯犊子。我女朋友都没吃过我做的饭，怎么可能给你做。”
韩肖：“诶？”
胖子又道：“而且谁有空来给你收拾屋子，不是你表弟整的吗？”
韩肖看向张见，他倒是不记得自己有给过张见这里的钥匙，不过他妈可能之前嘱咐过张见什么也不一定。
张见面色有些古怪，道：“不是我，我没有你这儿的钥匙。”
韩肖愣了下：“……”
三人已经走到桌旁坐下，一起看向陆志南。
“哦，是我找人来打扫的，”陆志南摆完碗筷，很是坦荡地看着韩肖，“我昨天给小王打电话，他说自己没空，我就要来钥匙过来帮你收拾下，顺便准备点吃的。”
韩肖又询问地看向胖子。
胖子手里正抓着块煮玉米：“？”
陆志南看了看胖子，慢悠悠问道：“是吧，小王。”
“啊，是是，哈哈，瞧我这记性，”胖子干笑了声，哪里敢说不是，“是我把钥匙给的陆哥的，他说抽空帮你打扫打扫灰，嘿嘿。”
陆志南之前确实给胖子打过电话，但也只是确认一下接站的车次和时间。胖子手上根本没有韩肖这里的钥匙，陆志南能进来，想必那钥匙是之前韩肖自己交给他的。
这两人毕竟曾是情侣关系，虽然胖子没亲眼见过他们相处，但依照韩肖单恋时对陆志南的花痴劲儿，之后又是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别说一把公寓的钥匙了，就算陆志南知道韩肖的银行卡密码胖子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鉴于韩肖现在失忆，对陆志南毫无印象，两人这段关系似乎也一直没有说破，此刻旁边还坐了个毫不知情的张见，胖子不敢乱提什么，只能先遮掩过去。
“……”韩肖狐疑地看了胖子一眼，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用脚趾头也猜到这家伙定是对自己有所隐瞒。
陆志南打断他的思考，道：“先喝点汤暖胃。”
不知是不是做惯了领导，陆志南的声音虽然平和，但常常带了点命令的意味。
张见对他那副口吻很是排斥，韩肖却在一开始抗拒后很快适应过来。大概因为这人虽然话不动听，但做的事却是实打实为他好吧——韩肖这样为自己的顺从解释。
想着回头要记得找个机会单独审胖子，韩肖接过汤低头喝了起来。
第44章
市场部一如既往地忙碌中，新季度的企划也在紧张筹备中。虽然部里少了个人，但生活不止，工作也不会因此而停歇。
陆志南连着几天加班，也没空联系韩肖，好在今天终于把一份合同书敲定下来，稍微得了空闲。
他开完会往办公室走，正想着等会儿给韩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路过办公区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韩肖以前坐的办公桌上多了个纸杯，桌上东西似乎也有人挪动过，不由停下脚步。
那边聚了几个人，都是以前韩肖所在的B组的同事。陆志南心中一动，往近了走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正被围在其间的韩肖。
办公室里的人多不知道韩肖发生了什么事，只在年假回来后听说他出了车祸，受伤失忆，暂时不方便回来工作，再多情况陆志南就没透露了。
此刻见到韩肖本人，或好奇或关切，都围了上来。
韩肖脾气温和，人也老实，本就跟部门里大多数人关系不错，尤其有女人缘，此刻就有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缠着他问东问西。
陆志南看得出来，韩肖并不擅长应付这么多人，尤其是这么多在他看来完全陌生的人——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拒绝别人的关怀和热情。
看着韩肖傻愣愣，无措站在人群中干笑的样子，陆志南暗骂了一句“笨蛋”。
同事甲道：“韩哥，你真的不记得我啦，我是坐在你对面的XX啊？”
韩肖：“呃……”
另一个同事道：“是啊小韩，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去某某商场做活动，你……”
韩肖笑容愈发僵硬。
陆志南见状有些不快，站在人群外咳嗽了一声。
“咳！”
“经理好！”
陆志南沉着脸：“你们干什么呢？聊得这么欢。”
“小韩回来了，我们就和他随便聊几句，看能不能帮他回忆起来点什……么……”
“……”陆志南面色不愉，那人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一帮子人饮料小吃样样备全，明显不是要聊几句话那么简单。虽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但如此明目张胆地摸鱼还是不行的。
陆续有人自语道：“唉，我想起来有份文件要签。”
“我也是，我要给客户打个电话。”
“我把报表拿给李秘书。”
“我……”
不过几秒钟，众人已作鸟兽散。
韩肖见状也有些尴尬，除了刚醒的那天，他还没见过陆经理如此脸色阴沉的模样，不由心里有些打鼓。
韩肖嘴巴张了张，刚要说“那我也先走了”，陆志南已经下巴冲他点点，道：“跟我来。”
陆志南把韩肖领进办公室，关上门，又去倒了杯温水端到沙发那边。
“过来坐。”
韩肖拘谨地坐在陆志南身边。
陆志南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神色缓和不少：“你身体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头疼？”
韩肖道：“已经好多了，头疼也不是经常犯。”
陆志南把水往韩肖身边推推：“喝点水。”
“谢谢。”
“都跟你说不用总把谢我挂在嘴边，”陆志南扯了下嘴角，他抬手松了松领带，身体靠进沙发低声道，“我最近比较忙，一直没抽出功夫联系你，刚想着一会儿下班了去你那儿看看就见你来了。”
韩肖笑了笑，他跟陆志南聊过几句后便放松不少，身子不再绷那么紧，也学陆志南的样子靠向沙发。
“我今天正好没事，就寻思来公司看看环境。既能收拾东西，又可以顺便了解一下工作方面的资料，”他顿了顿，低声道，“毕竟工作方面，很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
而且一个人在家呆着也太无聊了。韩肖在心里补充道。
“也不用太着急，先把伤养好了，等你能上班自然会安排人教你。”陆志南口气平淡。
“……”韩肖嘴唇动了动，感谢的话又要出口，想到陆志南不爱听，只好又咽回去。
他原本见自己和上司关系不错，还以为自己就业的是那种刚创业不久员工少的小公司。今天过来看了规模后，才意识到陆志南帮他保下这个位置并申请到假期有多不容易。
陆志南似乎总是这样，不好接近，寡言少语，不管做了什么也都轻描淡写带过，并不邀功。
韩肖觉得难以想象：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交到这样一个朋友的。
不管怎么看，平庸的自己似乎都和这种精英式的人物找不到交集啊……
韩肖陷入沉思。
他愈发对那段丢失的记忆产生兴趣，简直恨不得立刻回忆起来过往的相遇相处。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陆志南手指搭着额头按揉，平日里刚毅的眉眼在此刻透出些许倦意。
韩肖看着他的侧脸，脑子里想要尽快回来工作的念头忽然又冒了出来。如果说之前他想尽快回来工作，只是因为在家养病无趣，那么现在又多了条理由：他希望自己能帮上点陆志南的忙。
韩肖是那种有恩必报的人，陆志南帮过他太多，让他总想做些什么来报答。
不管怎么说，一会儿先把他手里有用的资料都带回去学学吧，韩肖打定主意。
陆志南休息够，抬手看了眼表，看着韩肖询问道：“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