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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瓷——by坚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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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男人也是微微一怔,尔后停下了脚步。

他以为他会像自己所想的那般转过身来,他正期待着那样的画面,可是他没有,耳边却传来一个公公刻薄的讽刺。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我们金尊大人的名讳,别以为今夜盛宴上女王封了你一个名号就了不起了,要知道,在这后宫之内,地位最高的可还是我们金尊大人了。”

“金尊大人?”骨遥并不懂这宫中的称谓,只是自顾自地说,“我不知道什么金尊大人,也不管什么地位,我只知道,他是公输静瓷,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望着静瓷的背影,骨遥满怀期望地说到,“静瓷,你知道吗,为了那个约定,我等了十年,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你……”他说着,心下一激动便去抓他的手。

“大胆!”公公当下一喝。

而就在那眨眼的瞬间,他的力道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静瓷……”骨遥好不容易站稳,又要上前去,而那个声音让他不得不望而却步。

“我不认得你,你我之间也毫无干系,若是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静瓷说着,大步地走了出去。

……

而骨遥记得,这晚,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这晚,不仅是他今生醉得最糜烂的一次,也是他今生哭得最心碎的一次。

因为,他终于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在他甩开自己走的那刻,如洪水般倾泻出来,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思念着他,为什么会为了他不顾性命地去闯滴水观,为了他做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那便是心中一直似懂非懂的爱情,也因为这晚,便彻底地懂了。

这一晚的酩酊大醉,让他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才醒,而昭阳宫内的侍女公公早已急得不可开交了,女王宣了骨遥一同享用午膳,还好他赶在这之前醒了,不然整个昭阳宫的人都要被问罪。

“小兰,快将那醒酒汤拿来。”一个公公在房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素心,你去将热水端来。还有你,备好茶来。”

这个公公便是上头派给骨遥的贴身公公,姓安,唤作‘安公公’,此人上了些年纪,看过去颇为老实诚恳,可说起来话来又常常带着几分老顽童的风趣。

……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骨遥起床了,而他从床上起身的那一刻,屋里所有人犹如看到了希望般涌了上来。

“美人,你的茶。”

“美人,你的醒酒汤。”

“美人,你的洗脸水。”

他按着眉心,还未昨夜的大醉中缓过神来,却听得一群人在耳边叽叽喳喳,于是叹气道,“你们好吵啊。”

“美人啊,这都快到午膳时间了,陛下可是宣了你去万福宫用膳的,你可不能迟了,不然陛下一生气把我们都斩了。”那个叫做小兰的侍女一脸认真地说。

“斩了?”骨遥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小兰说着放小了声音,“我们陛下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那些陪在她身边的人,成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因为说不好什么时候,脑袋就搬了家呢。前几天,听说又赐死了几个,真的好可怕。”

“小兰,你别说了,当心被他人听见,你的脑袋就也要搬家了。”素心说到,“还是赶紧伺候美人洗漱更衣吧。”

骨遥终是睁开了那极沉的双眼。

而安公公此刻才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快点吧,轿子就要到门外了,快点快点。”

“哟,安公公刚才怎么没见你急,现在给你急成这样?”小兰不禁调侃到。

“我刚才哪有不急啊,但是急也不能自乱阵脚啊,可是这会儿,一看到这这、女王的轿子,我这腿都给吓软了。”

眼下也唯有骨遥还是一脸清闲的模样,“你们别担心,陛下怪罪下来的话,我会替你们担着。”

“唉哟我的美人啊,您才刚刚入这后宫,这里面的水深着呢,眼下陛下的确是对你赏识万分,但你也要把握好分寸,惹怒了她,她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安公公一边替他更衣一边苦口婆心地说。

“成了成了,把那玉冠戴上。”

素心捧过玉冠来,安公公便正正地将它罩在了骨遥的头上,众人将他送出了出去,临走时,安公公还不忘在他的耳边叮嘱,“记住啊,千万别惹陛下生气,要学会察言观色。”

“知道了,安公公。”骨遥微笑着,便转身上了轿。

直至这会儿,众人才松下一口气来。

而那轿子,经过宫中的迂迂回回,也终于停在了万福宫的门外,骨遥刚从里面出来,抬眼间便看见了一个人。

公输静瓷,他站在自己靠前方的位置,显然也是刚到,一位公公趁着这会儿不紧不慢地走出来,“金尊大人,遥美人,银尊大人已经到了,你们二位也赶紧进去吧。”

公公说着便领在前头,骨遥与静瓷并肩地走在后面,这不长不短的一路,他都一直在想该如何开口同他讲哪怕一句话,只是他的面容太过冷峻,冷峻得让他每每看去时都将那话语悉数梗在了咽喉。

他记得,从前的那个静瓷是很爱笑的,可为何现在的他却如此严肃,重逢,才发现这十年间他好似变了个人。

门被推开,公公走进去恭敬道,“陛下,金尊大人和遥美人到了。”

“快快赐座。”女王依旧坐在正殿的最前方,“今天,我将你们三人宣来,除了一同用膳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说话间,两人已经坐了下来,按照规矩,金尊和银尊因为地位高贵理应坐在右侧,而骨遥因为初初入宫,便独自坐在了左侧,正好与静瓷相对。

待大家坐好,女王接着道,“本王今年就满二十八岁了,按照皇室的规矩,正是立后的年纪,而本王也仔细地考虑过了,这后位就从你们三个里面选吧,你们三个可有异议?”

话音刚落,骨遥便看见静瓷的脸色狠狠地沉了下去,他又转头看向女王,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银尊白翊说话了。

“陛下,这异议我们自然不敢有,但历年这后位都是由金尊而坐,陛下将这后位直接赐予金尊便好,为何还要在我等之中选呢?”

“陛下。”骨遥接过白翊的话来,“骨遥初入皇宫,蒙您赏识赐予美人的称号,已不敢多求,更何况是这至高无上的后位。”

女王听罢,露出那不悦的神情来,“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要违背本王的意思吗?虽然历年都是将后位传与金尊,但那不是规矩,本王不一定要照办,况且,本王将来是要千秋万代名垂青史的,自然要做与别人不同的事情,而我的王后,也并定是人中之龙,有胆有识之辈。”

“那如何才算得上人中之龙,有胆有识之辈呢?”白翊问到。

女王轻嘬一口杯中的酒道,“问得好。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考验。在这深宫的后面有一处禁地,叫做‘幽冥道’。”

“幽冥道?”白翊的语气中显然透出几分害怕,“陛下,这幽冥道可是宫中的禁地,这么多年了都从没有人……”

“怎么?白翊你不敢吗?”女王言语间的厉气逼人,“本王选中你,莫非还是本王看走了眼?原来你只是那无胆的鼠辈么?”

“并非如此。”白翊立刻解释道,“请陛下息怒。”

“好歹你也是仙家之后,要怕也轮不到你,倒是骨遥。”女王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你虽来自玉琼,只是个舞姬,也不懂道术,但是本王相信你的智慧,要知道,我的规则是,你们三人一同进入那幽冥道,一起闯,最后第一个出来的人便是王后,所以,会不会道术也没那么重要。”

“是,陛下,骨遥定会尽力。”无奈之下,他只有这么回应到。

“嗯,很好。”女王点点头,“只不过,生死有命,要是走不出来,也怨不了本王了,你们可听明白了?”

“是,陛下。”三人异口同声。

听到这样的回答,女王终是乐了,“四月,便是本王的生辰,三月你们便去闯那幽冥道吧,这样本王才好在生辰上宣布那王后的人选。”

“是,陛下。”又是异口同声。

“哈哈,爱卿们真是听话,快同本王一齐干了这杯。”

……

觥筹交错,酒肉下肚,快入未时,三人终是从那万福宫中走了出来,而这一路,骨遥又始终没同静瓷说上一句话,想起最初的亲密,又看到眼下的距离,有一种难以打破的隔阂夹在了两人中间,只是那隔阂到底是什么,骨遥却还是看不清楚。


第三十一章

他只是目送着静瓷上轿离去,而后自己也转身坐上轿子向着昭阳宫而去。

回到昭阳宫,骨遥便把今日发生之事同安公公讲了一遍,安公公听后也是大吃一惊,“什么?陛下要你们去闯那幽冥道?!”毕竟是在宫中行事多年的老公公,做起事来也是谨慎万分,他将左右屏退,然后严肃地说到,“这幽冥道不祥,非常之不祥,历年来,宫中的妖魔鬼怪都被打入其中而不得脱身,因此怨念不断加深,而如今更是不知到了何种可怕的程度,陛下真的是疯了,竟然让你们去这种地方。”

“安公公,那幽冥道我注定是要去的了,否则就是抗旨不遵,况且……”况且静瓷要去闯那可怕的禁地,自己又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况且什么?“见骨遥愣神,安公公不禁问到。

“没什么。”他将这一句云淡风轻地带过后又道,“我只是奇怪陛下为何选中我?”

“的确。”安公公接过骨遥的话来,“美人你初入皇宫,论地位,与那金尊银尊相差太远,陛下为何会让你同他们一起去夺那后位?”

思忖片刻后似乎没有太合理的解释,安公公皱了皱眉道,“唯一的解释便是,陛下很喜欢你,并且对你抱有极大的期望,金尊银尊又如何?王后又如何?还不都凭她的一句话,所以,美人你这次若是成功,便可一跃王后之位,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罢,骨遥挥过衣袖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想要什么后位,什么权势,什么荣华富贵,那些都不过是转瞬的浮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你不想要?”安公公很是诧异,“美人,要知道,来这宫里的人无非都是为了这些,不要说像你们这些姿色超凡的舞姬了,就连我们这些当奴才的都是为了这宫里的锦衣玉食而来。”

“你错了,安公公,我来这里并非为了这些,而是有比这些重要很多的事情,安公公,我且问你,你对金尊大人了解多少?有多少告诉我多少。”

虽不知骨遥为何问起金尊的事情,但骨遥是自己的主子,主子问什么就得答什么,于是说到,“说起金尊大人,就要说到曾经名动天下的制瓷世家公输家族,可是自从十年前公输启明问斩后,公输家族就没落了,也可以说没落在了金尊大人的手上,现在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应该都是靠金尊大人在宫中的俸禄为生。”

这么多人,都只靠静瓷一个人吗?骨遥在心下想,“安公公,那么,以后我的俸禄里除去必需的钱,其他都替我匿名送到公输府上。”

“这……这恐怕不好吧,美人,这金尊大人与你非亲非故的……”

他打断他,“你放心,我平时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美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安公公一脸无辜,“我这也是替美人着想,在这宫中行事,需要打点的众多,美人怎么能不留一些钱在身边呢?况且,往后美人在这宫中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陛下再喜欢您,但花无百日红的道理美人你也懂吧,美人你又怎能不为自己考虑呢?”

“你说的我都知道。”骨遥垂下眼帘,的确,来这宫中才两日,就有种密不透风、寸步难行的感觉,尤其是静瓷对待自己的态度,是敌意是防范还是别的什么?更别提未来漫长的宫廷之路了。

“安公公。”他又启唇,“这件事你照办就行了,还有,刚刚你说到公输启明,他究竟是为何而死?公输家族又是怎样没落的呢?”

“唉……说来话长咯……”安公公先是叹了口气,尔后说到,“美人你可听说过鸳眼赤王狐?那是狐中的极品,极其罕见,实乃可遇而不可求的品种,我也只是听说那狐奇美,却也未曾见过,而就在许多年前,金尊大人的爷爷曾无意间捕到一只鸳眼赤王狐,尔后便用它的骨炼出了旷世至宝清渊,之后的许多年,陛下用尽一切办法在寻找这种狐,直到十年前,才好不容易得到了两只,陛下便对此寄予厚望,哪里知道,那两只狐竟然从堂堂的公输府跑掉了,陛下一怒之下,要将公输家族的人全部处死,后来不知为什么只杀了公输启明一人,还将那时年幼的金尊大人充入后宫……”

安公公说着又叹了口气,“说起来,金尊大人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在这宫中孤苦无依地生活了十年,如今坐上金尊的位置,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要知道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生活,没有哪个人不是九死一生的……”

背对着安公公,听完这么久的陈述后,骨遥已是泪流满面,他才知道,当年静瓷因为救了自己不仅没了爹而且还吃了那么多苦头,难怪那个从小单纯善良爱笑的静瓷不见了,难怪他变得那样冷漠那样难以接近,这样的十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安公公。”骨遥抬起眼,想将泪水噙在眼眶里,可还是止不住地流下,他又努力地握紧拳头,努力地平稳自己的情绪,“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遵命。”安公公望着那背影道,“老奴就在门外,有事您喊我就行。”

安公公走后,骨遥终是不忍那满心的折磨,他摘下胸口的那块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去德麟宫找静瓷,他要与他相认,给他看那块玉,告诉他自己就是当年被他所救的那只小狐狸,哪怕他不认自己,甚至是当众揭发他妖的身份都没有关系……

于是,他孤身一人从窗口跃出去了德麟宫的方向,而就在宫殿的门外,骨遥看到了那熟悉的轿子,静瓷披一件蓝色貂裘正从轿子上下来。

他不由得跑了上去,看着他快入宫门的身影,喊了一句,“金尊大人,请留步。”

静瓷的身子微微一怔,停在了门口,而骨遥也不禁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他走上前去,“金尊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这才微微转过脸去淡淡地看了骨遥一眼,“怎么又是你?”

“金尊大人!”骨遥看着他不屑地转过身去,连忙说到,“还记得你十年前救过的那只小狐狸吗?”

听到这里,他终于转过身来正眼去看骨遥,骨遥还以为看到了希望,便满怀期待地开口,“其实……其实我是……”

“住嘴!”下一秒,静瓷逼视过来,“你是什么身份?难道连你区区一介美人都要来耻笑我吗?是啊,十年前我是做过那样的蠢事,不仅害死了我爹还害得整个公输家族名誉扫地,而我,入宫之后也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如今,连你都想要骑到我的头上来吗?别以为陛下对你格外赏识,你就可以目中无人,我告诉你,幽冥道一决你必死无疑,识相的就早点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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