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飘飘了一会儿后渐渐回到现实,意识到了某件事后他有些尴尬起来——他没给江远准备任何礼物。
这不是过不过这个节日的问题,而是对方专门为他送了礼而他没为对方考虑的问题。
也许别人的话他并不会太在意,但因为是在一起相处了很久待他很好而且如此体察入微的江远,所以对比之下,他认为自己连考虑都没考虑显得有些冷漠。
太自私了,昨晚江远说要请吃饭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要准备些什么才对。
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江远,他显得有些局促,摸了摸后颈干巴巴道:“……我没给你准备东西。”
在柔和明亮的灯光下,在这满眼尽是浪漫的鲜花和温馨的礼品的小店中,开了花店几年常给顾客挑选或推销出一堆玩意的他,此时却选不出一件称心如意又适合的东西给江远。
没有一件是能完全真实表达他心意的。
江远却笑着默默他的脑袋,“没事,只是我想送了而已。”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两人在店里一直呆到九点半。街道上的人渐渐稀疏下来,也没什么客人。两人就收拾收拾准备关门。
陈一然一直在考虑要给江远送个什么。
最后在在收拾剩下的几个平安果时,他给江远扔了个。
“给你。”他很是淡定。
江远手忙脚乱的接住那红圆圆的东西,定睛去看。
“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合适的给你,先拿着吧,改日给你个合适的。”他有些尴尬道。
江远笑了,“没事,这个就可以,我觉得很好。”
“滚你的吧。一个破苹果就把你收买了?你也太容易满足。”
离开店,橙色的路灯灯光与昏暗的阴影交错着,街边一些店面已经关门或正准备关门,还有一些店正明晃晃的亮着,里里外外贴着绿色圣诞节环或发福的圣诞老人的图片,上面写着中文或英文的圣诞快乐,还有彩带等一系列装饰的东西。透过玻璃门看到的带着圣诞帽的员工、街上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的人们,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
柔和的灯光映在江远脸上。江远转过头看着他笑。
他也不由扬起唇角。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他瞥到门口结账台旁的货架,他想着是否该送江远一盒安全套。
但他还是和没看见一样的继续朝前走了。赤裸裸的的性暗示在此时简直是太破坏气氛。
最后他这天除了那真身只是个廉价苹果的“平安果”外,他什么也没给给江远送。
他到睡前都在想着给江远送什么,然后想着这个问题睡着。
没几天后又是元旦。
陈一然这回是记着了,礼物礼物礼物,连带上回圣诞节的,这回一次买个好的。
至于买什么,简直跟和给送自己爸妈生日礼物一样发愁。
他想起江远经常穿西装,于是挑了个时间去买了个藏蓝色丝质领带,价钱足够顶两三个正版手办,疼的快让他“撕心裂肺”。但想着江远戴着去上班后别人能羡慕嫉妒的夸两句,他就跟自己也沾了光一样喜滋滋。最后他痛并快乐着的,以一种微妙心态买了。
十一、
那条领带送了后,成了江远最常用的领带,就算解下来不戴也会仔细的整理放好,小心翼翼,看上去简直就差供起来了。
江远元旦假后第一天就戴着它。陈一然那天早上睡懒觉不知道,所以晚上才发现,当时高兴的亲了江远一下,然后胳膊搭在江远肩上,有些得意的笑问:“怎么样?”
“当然人见人夸。”江远又笑着凑过去亲了下他。
陈一然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但江远这么说,的确让他很满意。
公历的新年过完后,眼见着就要准备春节了。
像这种具有重大含义的节日,当然要回家。
只是回哪边,是件很头疼的事,无论过多少年也没法改变。处理不好就会被某一方认为很无情,连年都不愿意回去过。
这就类似大部分人小时候遭遇到的“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的问题。
……一想到这种情况陈一然就情绪很糟。
在距离过年还有十几天的某天晚上,江远告诉陈一然要回家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东西几天。
陈一然正在上网,情绪立刻不是很好,盯着屏幕说去吧。
哦,打扫卫生。这边也要打扫卫生,“家”里也要打扫卫生,而且是两边的家。
先去哪边是个问题。
“怎么,不想让我走?”江远从后面俯身搂着陈一然,笑着贴着陈一然脸颊蹭过来。
“不,你赶紧走。”
江远却莫名很高兴,亲了亲陈一然的脸颊,说:“这边我回来打扫。”
陈一然表情顿时不由自主的缓和了不少,嗯了声,过了会儿道:“不是这边的问题。没事,你回家好好整理,不着急。”
“那是什么问题?”江远缓声问。
陈一然垂了眼睑,想了想,说没什么。
江远静了会儿,轻轻亲了亲他:“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
陈一然只是沉默。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事,跟别人没关系,别人不一定真愿意去听这种吐苦水的话,而这种可能引起同情嫌疑的话他不想说,因为这些他本来就对那些很厌恶。
好听了是要强,难听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第二天,江远不在,陈一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要出去找乐子的想法。
其实出去第一次,之后两次去的也不是多想。是类似于以前上学时候的感觉——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
但这件事没人逼他,他自知是自讨苦吃。
他在打烊前琢磨许久,打算今天“翘课”。
他给自己找理由,“太累了”、“回去要打扫卫生”。
也许是为了做给自己看,他回去后真的扫地拖地整理屋子了。
他总觉得江远不在这个空间就变的像与世隔离般冰冷,他想干些什么以转移这种感觉。
晚上江远给他打了电话,两人不痛不痒的扯了两句。陈一然正打算挂电话的时候,江远问:“你要过来吗?”
“干什么。”
陈一然有些没反应过来,接着心里又咯噔一下,有些被惊到。
“你不回这边帮忙打扫?”
听到这句后陈一然才意识到自己又自我意识过剩了。
“哦……过几天就回。”
他语气放松了下来。之前以为是要见家长,吓一跳。还想着这也太早太快太突然,他完全没心理准备。
“明天如果我能按时下班就去接你过来吧。”
“啊,不用,我要过去自己去就行。”
接着又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陈一然坐在床上抹了把脸。
……为什么连见家长这种事都莫名其妙想到了。
陈一然顿时觉得如同碰到了黑洞般巨大且深不可测的危险,让他立刻想极尽可能的避开,于是瞬间他就决定了明天要去酒吧。
接着他突然发现和江远在一起后,对比起之前对性的不正常的需求量,他现在基本上在向正常靠拢。尽管他的性欲还是有些强,但已经不再是几乎至少每天一次或一遇到不畅快的事就用纵欲发泄解决了。
他镇定了些,甚至有些小感动,类似于被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
尽管他不确定未来江远是否能靠得住,但这不影响他此时的感受。
第三天,虽然前一天晚上决定了要去酒吧,但到了下午的时候陈一然却给父亲打了电话,说回家帮忙打扫卫生,接着又给母亲打了电话,没说要先去父亲家,只是说过几天去母亲那边打扫。
挂了电话,他长舒口气——他觉得自己干了件正事,而不是出去找一夜情浪费时间。
虽然昨晚告诉江远不必接、他要回会自己回,但天色渐渐暗下来时,他发现他还挺希望江远来的。
他其实并不抱什么期望,只是那么一想而已。毕竟只是回个家,又不是小姑娘一样走个夜路还要人送。但快到要打烊时,江远来了。
“你怎么来了。”他嘴上问着,实际上心里暗暗雀跃。
“昨天不是说接你回去吗。”江远笑着说,“公司有点事,耽搁了会儿。”
一旁帮忙整理的郑晓君好奇的看向这边:“陈哥你俩住一块儿啊?”
这话有点歧义,陈一然笑笑,回答:“他住我家楼下。”
郑晓君哦了声,一副了然的样子。
接着陈一然对江远说:“等会儿,收拾完就走。”
这回回家比往常要方便些。往年他是开着他那破旧的小面包车,今年他坐公交就和江远一起回了。
在小区门口买了些水果,和江远闲扯着就到了楼底下。
他家在五楼,江远家在三楼。
江远和他分别一前一后的上楼,声控灯被他们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吵亮。到三楼的时候江远在家门口停下,他道别,江远却说等一下,接着搂过他的肩吻住他。
他那会儿惊的脑袋都快炸了。
他们就在江远家的门口接吻。江远的父母完全有个可能听见他们儿子的声音脚步而来开门,到时候他们就会看到他们的儿子在和小时候一直一起玩的五楼那户的孩子在接吻,一清二楚。而江远此时居然毫无顾忌。
他有些惊慌,但江远却并没有犹豫或者要停止,就像他们平时在家般的继续着。
他莫名的就像被江远的这种行为支撑激励般,他勾住了江远的脖子,像个狂热的信奉者般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在无声的吻中,灯灭了。
等停下,昏暗中,江远注视着陈一然,低声问:“去我家不?”
陈一然盯着江远,脑子乱糟糟,但他仍强迫自己镇定点去思考:
“你怎么介绍?”
——不对!
这回答是很镇定,但内容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镇定”!
这是默认!这是对他和江远关系的默认!而他想的是要理性的,委婉的,自然的,或者哈哈一笑随便扯应付一下的——拒绝!
然而此时这样的语气,反而听起来像认真的在问了一样!
他疯狂在内心攻击性的评价着自己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江远此时却注视着他的眼睛,如同发誓般的郑重道:
“你想让我怎么介绍,我就怎么介绍。”
尽管声音不大,但柔和的灯光还是亮了起来。
柔和的暖光中,他望着江远,心里打起退堂鼓,想后退半步。
他觉得他选错了路。
他还不想和江远“发展”。
起码他还没准备好——也许他一辈子都准备不好。
他看着江远,表情复杂,欲言又止。明显且典型的为难。
江远看出来了,淡淡笑了笑,摸了摸陈一然的头,缓声说:“不着急,等你想好了再说。”
陈一然表情放松了不少,然后微微挪了视线,嗯了声。
之后他上楼,他脑子里才反应过来,其实去江远家也不能代表什么,因为他们以前关系就很好。
接着他对于他们的事脑子一片混乱。
在父亲家的这几天的晚上,除了主要的打扫卫生,就是一家人一起在电视上看电影闲扯。而因为江远这几天没去花店,所以晚上总会给他打电话或约他出来。当遇到这种状况,父亲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他、阿姨也八卦的问起来时,他只能“实话实说”是和江远聊天或出去。
当然也不尽然是“出去”。有天江家父母去逛超市,他就去了江远家。进了江远卧室江远把门锁好,两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来了一发。等江家父母回来的时候,他们正衣冠楚楚的坐在沙发上在聊天。他面带笑容坦坦荡荡的面对着江家父母礼貌叫着叔叔阿姨,下面深处却还留着江远的经验。
他心底那有如浴血奋战后得到的战利品般的兴奋。
他得承认他有些变态,竟然对身为同性的江远的经验有着莫名的执着。
几天后,店里的郑晓允携郑晓君拎着大包小包回老家准备过年了。陈一然在他们走之前分别给了两个大小不等的红包。
而陈一然也刚好晚上该回母亲家了。于是他又和做任务一样从父亲那边转战到母亲家。
母亲展现了中年妇女常有的喋喋不休的热情。而他就像在父亲家差不多,打扫卫生,再闲扯几句。
江远晚上依然会打电话,只是两人碰不到面,这让陈一然的情绪冷却了些,恢复了些理性。
他发现他和江远相处在一起时整个人的意识都融在江远身上了。
也许现实中他表现的还算镇定,但他知道他内心因为江远而变的懦弱且卑微,想从江远那寻求依赖及一个可以容纳他的狭小的空间。
他知道这不靠谱。
他永远不知道所靠的到底是座山,还是危墙。
迷失自己是件太可怕的事,连自己干什么都不知道。典型的被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那种。
他明白的太多。但他的理性就像是崩坏的大坝,根本挡不住那些感觉的汹涌。
也许他该顺其自然。就像某个广告:“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不管江远到底对他会如何,或他对江远会如何。没准其实他真认真去谈过几天就会腻了也说不定,完全不必再为这些不是烦恼的烦恼而烦恼。
但他做不到。
他意识比他所认为的要重视江远,或者只是单纯的重视他自己的感受,以至于他还没有开始就因为已经难以克制的担心而难以发展了。
他要承认,他在害怕他们一旦好了而江远却一脚踹了他,他却在里面出不来。
不信任。
感情上的大忌。
他觉得像他这种和神经质女人一样过分的敏感多疑的家伙就不适合谈恋爱,谈了也会一天到晚因猜疑而不得安宁或患得患失。
多么让人厌恶的性格。
江远肯定也会渐渐难以忍受。
本来就对这段……勉强称之为“感情”的感情不抱什么希望的陈一然,想到这儿更加失落沮丧。
所以想想,还是自己更靠谱。
陈一然不得不决定,还是把这些不知真假的情感慢慢转移。
春节前这段期间的花店生意一般,陈一然干脆晚上天刚黑不久就关门,去酒吧。
而在去之前他给江远打了电话,说回他妈家了,接着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后他又给母亲打电话,说晚点回。
一夜情这种事对他来说算是轻车熟路了。心里尽管还是有些抵触,但床上却相当浪荡放得开。
他迷乱中叫着,在亢奋中他差点喊出了江远的名字。
就像一根弦突然绷紧了般,他脑袋猛地清醒,声音戛然而止。
他甚至觉得自己低下快萎了。
接着他再没法那样放荡的叫着,只能压抑般的低低呻吟。
他的神经沉寂了一会儿,接着又克制不住的兴奋起来。
他满脑子的都是江远。眼前的人明明离得那么近却根本映不进他的脑海,他莫名其妙的觉得他在跟江远做爱。
他更加激动,欲望强烈的停不下来。
江远似乎是头一个他清晰确定的性幻想对象,他感觉好极了。内心满足的简直要溢出来。
他骑在对方胯上,一边上下起伏,一边在对方的注视下握着自己的前面自慰。
不是江远;是江远。
他不堪的思想和氵壬乱的行为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对方眼前,但对方却不会因此嫌恶他。
起码此时不会将他扔一边。
无条件的包容。
那是他所渴望的。
上完床陈一然又变的有些淡漠。他淡淡问了下躺在旁边的陌生男人时间——还能赶得上回家的末班车。
如果他不回家他会很乐意再以那样热情缠绵跟对方呆一晚上,但他现在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而且是没睡够的那种,让他心情很不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