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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商上——by燕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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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太阳太热,还是他心中羞愧,总之脸蛋上通红一片,看起来分外可爱。

程维哲见他这样,心中越发柔软,他牵着那马慢慢走到杨中元跟前,然后牵起他的手:“它叫点星,很温顺的,你摸摸它,是不是很漂亮?”

杨中元被他握着手腕,不由自主摸了摸点星的额头。点星并不是名贵的宝马,但却非常有灵性,此刻或许是因为杨中元表情有点忐忑和喜欢,它便懂事地低下头,任由杨中元摸他的长脸。

马儿的眼睛都很漂亮,漆黑漆黑的,再配上长长的睫毛,看起来可爱又漂亮。杨中元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先是摸了几下他的鼻梁,见它很随意让自己摸,便又大胆地抱住它顺毛。

程维哲道:“这匹马是弱冠之时爹爹送给我的,后来我一直不怎么回程家,便把它寄养在雪塔巷附近的车马驿中,有空就去喂喂它,帮他洗洗毛。你看,点星多乖,多通人性。”

杨中元扭头看程维哲,一脸跃跃欲试:“真的好乖,阿哲,等有时间,你教我骑马吧。”

“好啊,以后我们离开这里,也替你挑一匹,还能给点星做个伴。”

听到自己被叫到了,点星仰仰头长鸣一声,杨中元吓了一跳,等它叫完了,才伸手拍了拍它的肚子:“坏蛋,还吓唬我。”

点星扭头蹭了蹭他,看起来十分无辜。

“好了,今天我带你回去,过来,我扶你上马。”程维哲拉着杨中元走到马镫边,示意他蹬着马镫上去。

杨中元虽说喜欢点星,可到底第一次骑马,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更何况点星并不是矮脚马,个头很高,杨中元拽住马鞍,蹬了半天脚蹬都没上去。

他其实是有点害怕,但又不肯直白说出来,程维哲在一旁看他爬了半天都没上去,忍着笑意劝他:“没事,没事,它很温顺的,你使劲往上跨一步就上去了。”

杨中元回头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点星念叨:“点星你乖啊,我要上去了,务必不要动。”

点星摇了摇尾巴,喷了口气。

杨中元表情严肃起来,他双手拽着马鞍,左脚踩着马镫,一个使力就往马背上跨去。不过这一次似乎也跟刚才一样,你要往上爬,马儿总要动那么一两下,可它一动,杨中元就好像泄了气般,又跨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有力的大手及时拖住杨中元的屁股,使劲送他上了马背。

等好不容易坐定下来,杨中元一面死死抓着马鞍,一面脸又烧了起来。

真是……丢死人了!

程维哲见他坐好,嘱咐一句:“你别动,抓紧点就行,我这就上来。”

杨中元扭头看他,只见程维哲仿佛身轻如燕,他一脚踏马镫,只消一个挺身飞跨,就稳稳坐到了杨中元的身后。

因为杨中元没有脚蹬踩,程维哲怕他害怕,便往前坐了坐,好让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你放心,掉不下去,要是实在不习惯,就闭上眼睛别看。有我在呢,恩?”

说完,他双手从杨中元腰间伸出,紧紧拽住缰绳。

杨中元只觉心跳如鼓,但他知道,他并不害怕。

程维哲在杨中元耳边低声笑笑,然后朗声道:“坐稳,我们走啦,驾。”

点星得了主人的命令,顿时迈开修长的腿,用力往前奔跑出去。马背上有些颠簸,杨中元不由自主往后靠去,然后就落入程维哲温热的胸膛里。

似是为了照顾杨中元,程维哲并没有让点星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它只是慢悠悠带着两人往丹落行去,跑得异常稳当。

程维哲拍了拍点星的鬃毛,低声夸它:“跑得真好,回去喂你吃萝卜。”

他跟杨中元几乎是贴在一起,说话呼出的热气直往杨中元耳边窜,杨中元的耳垂慢慢由白转红,最后几乎连脖颈都红成一片。

程维哲把下巴放在杨中元肩膀上,然后笑道:“热?”

杨中元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程维哲又笑:“好玩吗?”

好半响之后,杨中元才点点头,答他:“好玩,点星很好。”

前方正好跑到转弯,程维哲收紧双臂,低声问:“那我好不好?”

这一下,杨中元简直浑身都僵了,程维哲见他不回答也不讲话,立马笑出声来。

听见他笑声里有着打趣的意味,杨中元才往后伸了伸手肘,捶了他一下。

之后一小段路,便没人再说话了,只有马儿的奔跑的“嘚嘚”声回荡在乡间,听起来十分惬意。

他们两人穿着一色青衣,坐在高头大马上从田间小路径直奔去。两侧碧绿的茶树一垄一垄往后退去,头顶阳光明媚,天青云淡,风景美不胜收。

程维哲左手松开缰绳,毫不犹豫地环住杨中元的腰。

杨中元仰头看向前方,只见满目都是苍翠碧蓝,就连心也跟着沉淀下来,整个人都安静不少。

他松开马鞍,轻轻握住了程维哲环在他腰间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彼此,似乎都听到了对方心动的声音。

从年少时一块嬉戏,到少年时经年分离,再到如今久别重逢,每日一起努力打拼。杨中元与程维哲,两个人慢慢敞开心扉,都把对方当做独一无二的那个存在。

他们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人,都已过了弱冠的年纪,心中到底喜不喜欢一个人,只要多用心想想,便能知道真相。

程维哲被他那么握住的一刹那间,觉得自己几乎要停住呼吸,杨中元从来都不是一个主动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无论他怎样旁敲侧击,杨中元始终很少给予直截了当的回应。

可他却并不着急,因为感觉在这里,人也在这里,每当他们说起未来,杨中元的计划中,也总是少不了他的身影。

这样其实便够了,程维哲以前总觉得,两个人相处,只要有一个主动,那便就可以了。

但这一次,杨中元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叫他整个人都高兴起来,因骑在马上,他甚至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云端。

因为有情,所以对方每一个细小回应都仿若珍宝,在他心中最柔软的位置,点亮最美丽的色彩。

这样满足,这样幸福。

人活一世,也不过所求如此。

程维哲反手握住杨中元的,见他并未挣脱,仍旧老老实实窝在自己怀里,他就觉得满心都是欢喜。

“小元,我们就这样,一辈子都不松手,好不好?”程维哲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杨中元耳畔响起,他只觉浑身都麻了,一时之间,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似乎是太高兴了,也似乎是太满足,程维哲即使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却也知道他肯定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他们两个挨得这样近,似乎就连心也贴在一起,一同感受田间碧绿,一同奔跑在碧蓝天空之下。

杨中元没有说话,程维哲也并不心急,他们似乎忘了刚才那句话,只顾着一路策马奔驰,领略风光。

等到丹洛高大的城门隐约出现在他们面前,杨中元才仿若终于能出声一般,坚定有力的,说了一个“好”字。

程维哲笑笑,把他搂得更紧,仿佛想要融他进骨血里。

两个人进了城以后就没再讲话,也放慢了速度让点星踱步而行,程维哲先把杨中元送到雪塔巷口,扶着他下了马,然后才摸了摸他的头:“我送点星去车马驿,一会儿就回来。”

杨中元迅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虽然看起来仍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却还是落落大方地拍了拍点星的脊背,说:“慢点骑,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程维哲突然弯下腰,在杨中元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他迅速调转马头,笑着喊了一声“驾”,一溜烟跑走了。

留下杨中元站在原地,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简直精彩极了。

晚上的生意依旧忙碌,杨中元一边上菜煮面,一边竟不由自主哼起了小曲。周泉旭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有那么几个熟客见他这样,便也打趣道:“小老板,今个有什么好事?难得见你这么高兴。”

杨中元笑笑,道:“确实是好事,可是佛曰,不可说。”

说完,也不管那几个食客如何起哄,他是再也不肯多讲什么了,脸上的笑容却一直都在。

太阳落山之后的巷子里安静极了,百姓们在外奔波一天,也不愿意浪费灯油钱,于是便早早歇下,好第二日精神抖擞去上工。

小面铺里,一家人喝了一大锅八宝粥,配着小炒黄牛肉与醋溜小白菜,一顿饭吃得高高兴兴,有滋有味。

饭后,周泉旭照例出去溜达一圈,扔厨余垃圾,剩下杨中元洗碗,程维哲擦桌子。

虽说现在客人多,生意好,但他这铺子里却总是干干净净,宁可多擦几遍,也不能叫食客看着心里不舒服。

等到周泉旭回来,洗漱休息之后,杨中元和程维哲才刚刚忙完铺子里的活计。

杨中元洗干净手,深吸口气,对程维哲道:“阿哲,我们出去走走吧。”

第052章:誓言

程维哲先是一愣,然后便爽快道:“好,今日也并不算太热,一起走走吧。”

于是两个人一同锁好铺子的前门,从雪塔巷往城郊三凡河走去。他们一路都很沉默,但却一直并肩而行,无论是谁,都能感受到身旁那人的存在。

杨中元想到他刚回丹洛时,第一天也是在三凡河一个人说了好多话。

那时候的他,满心愤恨,疑惑不解,他十几年未归家,对于已经逝去的父亲,有着最复杂的心情。

这个人是他的至亲,是他的父亲,这个人小时候对他也一直很好,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不会多说一个字。

可也就是这个人,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年幼的他直接送进宫里,根本不想他到底能不能活下来,根本不考虑他的未来在何方。

杨中元在宫中忍耐那么多年,煎熬那么多年,他想要回家陪伴爹爹,却也想从父亲那里要一个答案。

他想抓着他质问,那遥不可及的荣华富贵,到底是不是比亲生骨肉更珍贵?

可是这一切,却并没有人能告诉他。

人死如灯灭,他父亲已经死了,那个答案他这辈子也追寻不到。那个时候,说句大不孝的话,他很想追去地府,抓着他的父亲问那么一句,哪怕答案会让他更加痛苦。

但,他到底还活在这世上,他寻到了爹爹,也碰到了程维哲。

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在这个丹洛北边的小巷子里,他们两个奇妙地偶遇在一起,然后也奇妙地,只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漫漫人海中,有那么多人擦肩而过,只他们两个,那么轻轻慢慢的一眼,就认定对方是自己熟悉的那一个。

十四年的隔阂,杨中元曾经以为那会成为一道坚固的墙,可随着他们日日朝夕相处,他却意外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唯一障碍,似乎只有没说出的那些话。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可当他们在马背上奔驰,程维哲却说出“一辈子都不松手”这样的话,从那一刻起,杨中元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便被他彻底击碎。

他终于下定决心,想要把一切都同他说清楚。

无论结果如何,他总归不能再继续期满下去了。

两个人一路沉默走到河边,这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他们只能借着莹莹月光,缓慢而行。

等到了河滩边,杨中元和程维哲并肩看着滔滔流水,心也跟着慢慢静下来。

因为天黑,也因为这里寂寥空旷,所以杨中元才能鼓起勇气,开头说道:“阿哲,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程维哲没讲话,他只是握住扬中远的手,默默给了他诉说的力量。

杨中元深吸口气,继续道:“我不是说,我失踪那些年,是去清潭书院休养吗?”

“恩。”

杨中元觉得如果不是程维哲握着自己的手,他肯定会临阵脱逃,无法继续说下去。但是程维哲的手太稳,太热,太让他无法挣脱。

“我并没有去。”杨中元低下头,十分仓惶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从小到大,程维哲一直是杨中元的榜样,他聪明好学,无论做什么都很优秀,每一天夫子在课堂上,夸的最多的也是程维哲。

年幼的时候,杨中元并不懂得憧憬这个词的真实含义,他只知道,程维哲做的事情总是对的,写的课业也从来都不会错。

他们一起玩,一起疯,一起吃饭睡觉,一起磕磕绊绊长大。

这是多么难得的情分。

也是如今不停阻止杨中元前进的枷锁,因为太熟悉,所以实在张不开口。

因为太过在意,所以越怕失去。

程维哲看着低头的杨中元,手上用力,拉着他慢慢顺着河沿走下去:“说吧,小元,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当知道。无论这些年到底发生如何,你在我心里,依旧是那个顽皮骄傲的小元,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说完,见杨中元还在沉思,不由笑道:“其实啊,你现在比以前乖多了。会得一手好厨艺,又那么贴心,每天都会关心我跟泉叔,这些生活里的小事情,我都是能感受到的。我小时候就很喜欢你,现在更是想同你共度今生,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他的声音很低沉,手心也很温热,说出来的话仿佛夏日里难得的清泉,让杨中元整个人越发平静下来。

“小元,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你很好,真的很好。”

杨中元仰起头,他被程维哲说得眼眶都有些湿润,却终究没有掉下眼泪。

他以前总觉得眼泪是最廉价的软弱,可后来,这么些年终究过去之后,他却觉哭的时候想哭,笑的时候想笑,才是最畅快的人生。

可他这会儿并不想哭,他眼睛虽然湿润了,嘴角却带着最幸福的弯度。

“阿哲,你记不记得天启元年四月,今上刚刚登基月余,永安宫中人丁凋零。圣宪太帝君曾下懿旨,令各省扩选宫人。”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杨中元会提及十四年前的这样一件旧事,可见便与他的经历有关。程维哲只听到天启元年四月,心里便有了不好的猜测。

他自小家中冷漠,除了爹爹对他关心至极,旁的亲人一个比一个令他厌恶。所以程维哲小小年纪便通人情世故,记性也一直都很好。

天启元年四月,洛郡郡守接朝廷圣旨,在整个洛郡遴选年龄在八到十二岁之内的少年,以备充入内宫,做宫人用。

宫人是什么?就是伺候皇上的下人,是仆役,就跟他家的小厮一样,甚至,还不如他家的小厮。程维哲当时便对这个十分清楚了,现在听杨中元猛然提及这件事,程维哲心里顿时往下沉了沉,手上也越发用力,使劲握着杨中元的手。

不知道从何时起,两个人都停下脚步,程维哲皱着眉头,脸色十分难看。他紧紧盯着杨中元,仿佛这件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被他这样关心,杨中元竟觉得心里的那一股怨气无形之间消散许多。他想了想,许久才看着程维哲,一字一顿道:“天启元年四月,我父亲送我去遴选,五月,我跟其他少年一起从丹洛出发,历时两个月之后,到达帝京。”

他这一段话说得普通又平凡,可里面到底有多少艰辛与苦闷,他即使不说,程维哲也能感受得到。

只听杨中元又说:“七月十三,永安宫门开,我跟其他人一起从北门宣武门进入,从此一十四年,再也没有离开过。”

暗暗深夜里,他看着程维哲的眼睛仿佛洒满星光,银色的月影飘在两人四周,照亮了他木然的表情。

“阿哲,”慢慢的,杨中元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从十岁到二十四岁,在永安宫做过宫人。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欺骗你的事情,唯一的一件。”

这一字一句,仿佛都化成针,一根一根狠狠扎进程维哲心里。

他长到如今二十四岁,除却爹爹病逝的那一段时间,他这是第二次感受到极致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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