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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之木中花 上——by半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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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主宅的全部时间,那些带着伤痛穿梭厨房的日子,母亲不喜欢自己浪费太多在‘休息’上,而做饭等于休息……

小牧白一开始并不明白,但是他也不喜欢让母亲久等,他怕母亲饿到,饿的感觉,他知道,很难受,所以,快一点吧,即使每次他只是闻着饭香饥肠辘辘,即使每次饭后所要面对那些训练或惩罚都很可怕,要是,母亲吃饱了,会不会,就心情好一点了?

牧白端着托盘,有些愣愣的,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这些事情了,今天是怎么了?在自己做了那样冲动,甚至是堪称幼稚的事后,牧白你想要证明什么?还是,有了奢望了吧……

站在蔡甄的房门前,牧白轻轻的摇了摇头,敲门。

当当当……

“是我,牧白”

里面过了很久,才幽幽的传来了一声“进。”

蔡甄支起半身,靠在床头,冷眼看着牧白将饭菜放到床边的矮柜上,又展开了床上的移动桌架,将饭菜挪过来,然后缓缓跪下,最后是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的说着“您的午餐。”

蔡甄拿起碗筷,沉默的吃起来,她吃的很优雅,像是一只高贵的白天鹅。

饭是她喜欢的偏软口味,两荤一素,汤很浓,每一样,她都喜欢,只除了那个做饭的人。

蔡甄的饭吃得很慢,用了整整四十分钟,牧白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跪了四十分钟。

直到筷子放下,蔡甄轻飘飘的问了句话“晚了多久?”

晚了多久?牧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蔡甄冷冷的看了眼时钟,又看了看自己,牧白才明白过来,加上母亲吃饭的四十分钟,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 ,距离早上八点,晚了……

“五个小时零四十分钟。”

“规矩呢?”

迟到的规矩……不到四度的池塘……

五个小时零四十分钟,会死人的吧……

牧白淡淡的想着,垂眸,用同样淡淡的语调说“现在去”。

“嗯,算上收拾东西的时间,凑个整吧。”蔡甄重新躺下,似乎还要再睡个回笼觉,牧白嗯了一声,静静收拾了东西,恭敬的退了出去。

整理好一切,跪在池塘,牧白甚至懒得去看现在的时间,是五个小四零四十分钟,还是六个小时,已经无所谓了。以为会先被问到失踪的事情,看来母亲并不在意,意料之中的结果,所以心好像并没有多痛,只是有点冷,周围的水温不过四度,冷很正常吧,可为什么觉得这冷仿佛渗到了骨髓深处,这样的,难以忍受呢?

牧白总结了一下,原来自己——怕冷。

第十七章:何处地狱(中)

大量的水涌进肺部,窒息的感觉,牧白猛的睁开了眼睛,在水里,于是挣扎着重新跪好,多久了?不知道,但是像这样失去意识的情况,已经经历了四次,下一次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醒来,然后,解脱?

牧白,你怎么会有了这样的想法!解脱?生或死,是由你说了算的么?

可是,真的好累,不是疼,只是累,只是想睡一会儿,沉沉的,黑黑的,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做梦?

恍惚间,牧白听到了什么声音,然后是有东西碰到了自己,他冻的有些麻木,所以,不太确定,可再一次没顶的冷水,让他一瞬间清醒。

母亲站在池塘旁边,手里,是刚刚收回的拐杖。

“母……亲……”牧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线,让它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可是颤抖沙哑的声音,还是那么明显的出卖了他。

牧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做,大概又是多年习惯中的一个吧。

“我的腿畏冷,收拾好了自己,去练习室等我!”蔡甄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嘴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念叨着“想死,没那么容易。”

“是”低低的回应,牧白的眼前一片模糊,耳朵也有些耳鸣,那些自言自语的话,不知是没听清,还是被他有意忽略了。

看了眼表,是下午六点整,时间还不够,看来,母亲是还不想让自己死,牧白扶着墙,一点点走向浴室,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体会到母亲的“不舍”。

哗哗的热水冲在身上,牧白连衣服都没脱,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体温,他用了滚烫的水,其实已经冻得麻木了,所以,真的还好,那些如落针般匝道身上的水珠,真的,还好。

皮肤由苍白变得红润,只是,暖的终究只有表皮,里侧,仍是一片冰凉。

打理好自己,牧白一步步走上楼梯,嘴唇苍白无色,而脸颊却泛着诡异的红,低低的咳嗽了几声,牧白打开了那扇熟悉的房门。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母亲先一步等在了里面,坐在电脑前,看着视频,不是牧白带来的,而是网上上传的《圣幕》的演出。

牧白这次回来的有点急,也并不是为了演出指导的事,因此,没有带着优盘过来,不过看上去,母亲想从这里开始,那便从这里开始吧。

头昏昏沉沉的,牧白走上台子,试了几次才好不容易将两边的铁环扣好,又是低低的咳了几声,震动肺腑,有些难受。

蔡甄一直盯着屏幕,直到牧白那边弄好,拿过身边的遥控器,随手拨了几格,牧白淡淡的笑着,仿佛没有知觉。

“听说《圣幕》演出很成功?”蔡甄按停了视频,拿起桌上一物,转身,推动着轮椅,一点点靠近牧白。

“……”牧白没有回答,也并不需要他回答。

“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了?嗯?”蔡甄拿起手里的东西,一点点戳进牧白的大腿根部,缓缓搅动,细长,锋利,像是一根很长很长的针,所谓的教鞭。

牧白屏息稍喘,“不是”

抽出长针,蔡甄顺着牧白的腿一点点向下移,直到脚面,针头停在了那些结了痂的伤口上。

“有伤?”仿佛关心的询问。

“是……唔”

长针挑开伤口,毫不犹豫的刺了进去,十指连心,更何况伤上加伤,牧白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密集的汗珠,牙齿咬上下唇,让苍白的唇,见了些许血色。

“有伤就是借口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一个伤口已经被全部挑开,蔡甄换了个地方,继续。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太痛,让他甚至是暂时忽略了脚上肆虐的针头,以及母亲的问话。

“回话!”蔡甄气怒间,一下将伤口里的针拔了出来,顺着指缝,狠狠插了进去。

牧白仰起头,将一声呻吟卡在了喉咙,极力忍耐着什么,随后压抑的咳了几声。

“演员……没有……受伤……”

“演员没有受伤一说!上了台,没有人会管你伤或不伤,只有好或不好。好,鼓掌,留下;不好,滚蛋!”

久远的记忆力,母亲拿着软制的皮鞭站在自己身后,一边抽打着全身的皮肤,一边说着教训的话,他并没犯错,只不过,这是他的必修功课之一——带伤训练。

皮鞭不细,由软胶制成,打在身上,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却痛在里面,十岁的牧白微微打着抖,直到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得到了皮鞭的洗礼,然后,这一天的正式训练开始,每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到不同位置的伤,他却不能受到一丝影响,那是分心的表现,会因为不够专注而得到更严厉的惩罚,哪怕仅仅是轻微的皱了皱眉。

牧白很怕听到“停”这个字,这证明自己犯错了,犯了他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错,这时候,母亲会用针戳进那些或青或紫的皮肤里,他不敢躲,也不敢逃,那样,事情会更加严重。

曾经,他躲开过,仗着母亲的腿不方便,于是他轻松的跑出了门外,然后,是一片茫然,他只是下意识的因为很疼,而躲了一下,又因为母亲渐渐阴沉的脸色,而害怕的逃开。

可是接下来做什么?去哪?他一个都不知道,母亲还在屋子里,会不会因为追自己摔倒了?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担心?

母亲是在教育我,只是想让我以后能做得更好而已,他记得丁奥曾经跟自己说过,这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是自己太不懂事了,这点苦都吃不了,让母亲生气伤身,牧白,你真该死。

于是小小的人儿又折了回来,没有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气重新打开了那扇门,只是,这一次之后,他再也不敢私自跑出去了……

“母亲,对不起!”怯懦的声音,还带着孩童般的稚嫩,他记得丁奥跟他说过,有一次,丁奥偷偷跑出家,回来的时候,他爸也想狠狠的揍他一顿来着,可是,他道歉了,哭了,他爸就原谅他了,没生气,也没舍得再打下去,还抱了他。

被爸爸抱着啊,一定,很温暖,可是,他已经没有爸爸了……妈妈的抱也是一样的吧,只是,他一次都没有得到过,好……羡慕。

可是,他犯错了,还跑了,母亲很生气,她一定不喜欢这样没有担当的儿子。牧白想,他不求拥抱,也不求母亲不打他,只是希望,母亲可以原谅他。

低下头,偷偷瞄了母亲一眼,母亲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然后,母亲放下了手中的鞭子,转了轮椅,跟自己说,“跟我过来。”

小牧白以为自己是被原谅了,跑了几步,甚至是有些开心的跟上去,那时的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缠绕了十几年的噩梦。

封闭的小屋,吵架的声音,刹车声,碰撞声,然后是哗哗的雪花声……

原来不是原谅,而是宣判:我有罪!

牧白恍惚的回忆着,大概是因为在同一间屋子的缘故,每个画面都那样清晰,仿佛现在抬头,还能看到那个满身伤痕的小男孩儿……

那个带着原罪的——自己。

冷汗打湿了眼角,那些画面又变得模糊起来,连带着周围的景象也像是要消失一般。

带着疲惫逃回来的身体,四十分钟端正的跪立,不到四度的冷水,灼烫的热水,电流,针刺……

牧白的双腿微微打着抖,蔡甄毫不犹豫的,再一次,用长针深深刺进了牧白脚下的伤口中,将在意识边缘的牧白拉了回来。

“才十分钟就坚持不住了?废物!”蔡甄看了眼表,冷冷的说,然后拿起遥控器,将电流量拨到了七。

牧白用力扬起了头,死死咬着下唇,终于,一丝血线自嘴角流下,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力气再反驳,他确实,有些扛不住了。

蔡甄冷哼一声,不停搅动着手里的长针,在每个伤口中慢慢游走,欣赏着牧白极力忍耐,却不停颤抖的身体,每一次在他即将昏迷的时候,用这样的方法,将他再拉回现实,直到第三十分钟,牧白几乎只能靠铁环的拖力才能站稳的时候,蔡甄才悻悻然关了手里的遥控器,又拔出了那根一直折磨他的长针。

牧白像是一只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瘫软湿透,徒劳的张开双唇,呼吸着周围稀薄的空气。他甚至是已经没有力气解开手上的铁环,任由自己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悬在了两只手腕上,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只剩下了麻木,和不时抽搐的身体。

好累,真想就这样睡过去……

“看来这项训练还不太够……那天脚怎么伤的?再来一遍!”

毫无感情的声音,是母亲,自己刚刚……又想逃避了啊……

尝试了很多次,牧白终于又重新站好,然后摸索着,解开了手上的环,轻咳两声,眼前一片黑,咬破了嘴唇,淡淡回了个“是”。

走到鞋架旁,上面罗列的是自己从小到大的舞鞋,抽出了一双芭蕾鞋,然后拿起柜子上的一个玻璃杯,接了杯水,牧白看着,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口水,却只是喉结涌动,嗓壁摩擦。

长时间不间断的折磨,早让他的身体处在了缺水的情况,对水的渴望可想而知,然而,他只是稍顿,然后静静的将那杯子里的水倒进了自己的舞鞋里,再啪的一声,摔碎了玻璃杯,弯腰,将地上的碎片一粒粒挑拣到鞋子里,仿佛刚刚那个近乎贪婪的望着水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蔡甄的话说得很明确,再来一遍……

牧白做的,也很明确,再来一遍……

单膝跪地,拿起了一只鞋子,抬起脚,上面还有被母亲玩弄后翻卷的伤口,牧白看着看着,笑了,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脚伸进了鞋子里,另一只,如法炮制。

蔡甄皱了皱眉,总觉得今天的牧白有些不同,似乎,很爱笑,让她看了没来由的烦躁。

敲敲把杆,“一位站好!”

一位,脚跟冲内,脚尖冲外,如“一”字一般。

牧白走过去,站好。

“一位,收五位,再换二位,立足,全部用小跳完成。”

立足,是在舞位的基础上慢慢的将脚尖立起,将所有的重量放在脚趾,而用小跳的意思,则是将上述一切过程在空中完成,然后下落时,带了重力,落到脚尖!

蔡甄冷冷的下着命令,话落,用长针在地上打起了节拍,“嗒嗒嗒嗒”四下为准备时间,然后,正式开始。

身体微微跳起,然后用脚尖落地,全身的重量施加在脚尖,再在不同的舞位之间转换,不过三个动作,牧白的额上已经重新挂满了汗珠,冷汗顺着微湿的发丝流下,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蔡甄挑不出一丝毛病。

其实《圣幕》的演出,她也根本挑不出破绽,只是无意中在电视节目里,听到了韩莫提起牧白带伤上场的事,才好奇的找来看的,不得不说,即使是在事先知道了牧白受伤的前提下,她也什么都没看出来,直到刚刚看到牧白脚上的伤,她才最后得到了确认。

听着韩莫对牧白的高度评价,听着人们对牧白的赞不绝口,蔡甄不由得想,若是自己,能不能做到牧白这样,然后,想着想着,所有的情绪,又只剩下了无边的嫉妒和恨意!

蔡甄就这样,不停歇的敲了十分钟,然后毫无预兆的扔了手中的教鞭,牧白停在五位上,未再移动。

看着低垂了视线,站立不动的牧白,不知道为什么,蔡甄一刻也不像再待下去了。

“就这样,不许动,什么时候可以下来了,我会再告诉你!”临走前,不忘吩咐。

在听到了身后的关门声后,牧白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痛苦跟迷茫,把杆上的手,握得指节泛白,嘴里的牙齿咬到出血,忍了很久的咳,终于再忍不住,疯狂的涌出,撕心裂肺般的,久久不停。

牧白一只手扶着把杆,另一只手捂在嘴上,满嘴的血腥。

稍缓后,牧白重新将手放回把杆,看着面前落地镜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嘴角带血,然后慢慢的,笑了……

第十八章:何处地狱(下)

胃部突如其来痉挛般的剧痛,让摇摇欲坠的牧白拾回了些意识,连昏过去都不被允许,这时间掌握的,还真是恰到好处。

可是为什么胃会这么痛呢?

是了,被抓之前便什么都没吃,在所谓的实验室里,也不过是每天注射营养剂过活,今天回来,又是一天水米未进,自己这胃是抗议了吧。

饿的感觉,即使过去了那么久,还是如此熟悉,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自己,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傻傻的以为自己就要被饿死了。牧白清楚的知道,即使疼的要死了,自己也需要足足的三天,才真的死得成,如果有水的话,也许还会再久一点。

可是,怎么可能,怎么会如此便宜了自己呢?

所以,疼吧,还可以,再疼一点,没有人在乎的身体,自己又何必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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