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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归来——by温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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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头鼠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瞧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耐着性子等待起来。

不多时,便有一辆藏青色的朴素马车缓缓从街口行来,奎头鼠眼神一凝,想着应该便就是那辆了。

马车里,宁仲坤慢条斯理地喝下一杯香气四溢地酒,勾着嘴角对坐在他对面的宁渊道:“看你一直装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难想象你竟然也会对那档子事感兴趣。”

“堂兄说笑,但凡是个男子,便没有不会对声色犬马之事感兴趣的。”宁渊一面笑,一面又替宁仲坤将酒满上,有些讨好地道:“不过这类地方我也确是第一次来,当真生涩得很,还望堂兄多提点一二才是。”

“这你放心,有什么不懂的,我自当提点你。”宁仲坤嘿嘿一笑,“今日我选的地方,档次或许比码头那的画舫要差些,乐子却也极多,就连皇子殿下们也会时常光顾,那里边的姑娘更是嫩的出水,不管是谁见了都……”宁仲坤正说的高兴,马车却忽然没来由地猛抖了一下,他原本正端着酒杯,这一抖,杯中酒液倒有大半洒在了衣服上,原本一件华贵的缎衫不光沾了水渍,还散发出一阵酒味。

“哎呀,当真晦气!”宁仲坤看着自己被打湿的衣角,“都已经到这了,难道还要折回去换衣裳不成!”

“无妨,堂兄稍安勿躁,我今日正好做了一身新衣裳,刚从裁缝铺取回来,还未曾送回家里去,堂兄若是不嫌弃,当可换上。”说完,宁渊变戏法似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里边摆着一件雪白的缎衫。

“这料子是没我身上这件好,不过也勉强了,总之也不会太丢脸,若是像你身上这类青色棉布衫,我是断然也不会穿的,实在掉价得很。”宁仲坤一面嘀咕着,一面脱下身上原本将绛紫色的外袍,换上了宁渊拿出的这件白衫。

“少爷,地方到了。”待宁仲坤换好衣裳,外边赶车的车夫也拉马停车,宁仲坤撩起窗帘看了一眼,见外边有一栋华贵的酒楼,点点头,道:“就是这里。”可他刚放下窗帘,正要下车的当儿,忽然听见嗖地一声,一枝不知从哪里射来的羽箭猛地扎进了马车里,箭尾卡在车壁上,箭身依旧在颤个不停,而那箭尖的位置,离宁仲坤的鼻头还不到一寸远。

宁仲坤发了片刻的呆,才浑身颤抖地跌坐在地上,脸色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就在这时,外边像是有什么炮仗爆炸了,发出“砰”的一声,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了路人的,骚乱声,还不待宁仲坤爬起身子,就有两个地痞流氓模样的家伙冲进马车里,直接将他拽了出去。

而马车外边也已经乱成了一团。

十多个混混从四面八方涌入街道,将他们这两马车团团为主,宁仲坤被那两人扯着直接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连出声的功夫都没有,就已经被接二连三冲他身上招呼的拳头给揍得眼冒金星,他从来没想过在华京城内会碰上这种事,带在身边的护卫只有两个常年跟着他的,可才两个人又怎么能是这么多流氓的对手,虽然不至于被打趴下,可也被拦在一边压根靠不过来。

宁渊也下了车,装模作样一边呼喊一边要冲上去将宁仲坤救出来,可也有两个家伙一左一右将他钳制住了,不过如果凑近了看,那两个抓着宁渊的人不过是做作样子地扯着他的袖摆罢了,压根没用力,还顺势挡开了其他的流氓。

两人中的其中一人,便是地鼠帮的老大奎头鼠,扯着嗓子,用几乎震颤了半条街的嗓门大吼一声,“地鼠帮办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嚣杂人等不要多管闲事!”

原本周围的路人见这帮人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压根就没有要管闲事的念头,现下听人扯着嗓门喊了这么一出,更是退避三舍,任凭宁仲坤躺在那里被打得叫破了喉咙,当真可怜。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又传来一阵骚动,看模样是禁卫军得到消息赶来了,奎头鼠显然是经历多了这样的场面,不慌不忙吹了个口哨,招呼小弟们齐齐停手,再有条不紊地化整为零,要么钻入人群,要么钻入小巷,三息的功夫不到一群人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等那群禁卫军赶到时,除了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宁仲坤,哪里还有半个暴徒。

宁国公府的嫡长孙在烟花柳巷被当街暴打,这消息当晚就在华京城里炸开了锅。

宁仲坤完全是被抬着回府的,虽然他尚有意识,也还没昏过去,但就是站不起身,也开不了口,管家瞧见他的模样,一点不敢怠慢,一面招呼着感情请大夫,一面火速通知了宁国公。

等宁华阳和容氏知道了这消息时,连宫里的太医都已经抵达宁国公府的门口了。

宽敞的东厢房里,宁仲坤肿着一张猪头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张不开嘴,就连眼睛也只能睁开一条细缝,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声,丫鬟仆役们忙前忙后,又是拿药又是端水,郑太医和另外两名宁府请来的大夫站在床边小声说着话,不远处的两张檀木椅上,吴氏抽泣个不停,宁国公坐在他身边,也是硬板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人。

宁渊站在角落里,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这间房屋中身份最高的那名老人,见他虽然发须皆白了,可脊背笔挺,鼻直口方,身上穿的虽是很普通的锦袍,可整个人就是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只是从他苍白的脸色,和时不时便会喘气咳嗽的状况来看,这位宁国公大人,身体果然没有很好。

“都是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如果不是你把我关起来,坤儿又怎么会遭人暗算变成这副模样!”吴氏一边哭,一边用力在宁国公耳边呵斥着,她原本被勒令在房里思过,可听见宁仲坤这个宝贝孙子出事,哪里还顾得了其他,硬是从屋里闯了出来,瞧见吴氏像是发了狂,守门的侍卫压根也不敢拦。

面对吴氏的辱骂,宁国公表情显得很无动于衷,反而像是感受到了宁渊从角落投射出的目光一般,微微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你是谁。”

“小人宁渊,拜见国公大人。”宁渊很是知趣地行了一礼。

宁国公瞳孔细缩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微微点点头,将头正了过去,没有再多问。

这时候房门口传来一阵喧嚣,宁华阳带着容氏也来了,他们进了门,先是向宁国公和吴氏行礼,然后宁华阳快步走到床边,一眼望见宁仲坤的情形后,十分义愤填膺地怒喝一声:“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坤儿下手,若是被我抓到这等狂徒,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容氏原本也是莫名其妙,这宁仲坤好端端的,怎么就莫名其妙被人打了呢,直到她瞧见宁渊居然也站在房间里,吓了一跳,不禁失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他?”还不待宁渊回话,宁国公却先看着容氏开了腔。

“这……媳妇,媳妇认识……”容氏似乎很害怕宁国公一般,磕磕巴巴道,“上回太后寿宴,他,他是陪着坤儿一同去的。”

“原来如此。”宁国公将头点了点。

“夫人安好。”宁渊好整以暇地对容氏弯了弯腰,“小人在这里,不过是仲坤兄遭到那些狂徒袭击的时候,小人正巧在同仲坤兄喝酒,那些狂徒冲上我俩的马车,二话不说便对仲坤兄拳脚相向,那情形我现在想起来,都可怖得很。”宁渊一边说着,还似乎心有余悸般拍了拍胸口。

听见他说的话,容氏心里咯噔一下,忽然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上下打量了宁渊一眼,见他衣裳干净整洁,表情从容不迫,显然虽然是和宁仲坤在一起,却没有被殃及池鱼,而宁仲坤莫名其妙的,为什么会被一群狂徒找上?偏偏是在和这小子在一起的时候?莫非……

想到此处,一种可怕的想法从容氏心里冒了出来,她不禁双腿一颤,晃了晃才站稳,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有这么瞧的事,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此时郑太医和那两名大夫似乎商讨完毕,回过身来对宁国公行了一礼,宁国公赶紧到:“坤儿现下状况如何?”

郑太医道:“回国公大人的话,宁少爷应当并无性命之忧,不过伤势却也重了些,若是不好好调理,却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什么叫会留下后遗症?”宁国公还未说话,吴氏却急了,“太医你将话说清楚。”

“国公夫人稍安勿躁,宁少爷的伤势看起来重,可那些施暴的狂徒却也显然是拿捏着分寸的,所伤的位置全都避开了要害,可也便是如此,宁少爷在手脚上的伤势却要重得多。”郑太医缓缓道:“除了一些皮肉伤外,他左手骨和右腿骨均出现了断裂的迹象,胸肋骨也断了三根,老夫担心的便是在这里,手骨与肋骨倒也罢了,若是右腿上的伤势调养不好,只怕以后宁少爷在行走方面……”

“会怎样?难不成会变成一个瘸子?”吴氏拔高了一个声调,见太医沉默的点头,她愣了愣,随即跌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嚎啕大哭起来。

“大夫又没说一定会瘸,你就只知道哭!”宁国公呵斥了吴氏一声。

吴氏却指着宁国公嚎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老东西,坤儿可是你唯一的嫡孙啊!如果以后成了瘸子,这要如何见人呐!我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法向我那死去的可怜儿子交代呀,呜呜呜!”

宁国公被吴氏嚎得眉心都皱起了一个疙瘩,可对于吴氏的职责,他竟然有些无言以对,想着吴氏以前也是个端庄的贵女,不过是儿子早逝后才性情大变,变得越来越乖戾与泼辣,并且将一门心思都放在这唯一的孙子身上,现下宁仲坤又变成了这幅模样,无怪他这样失态。

宁华阳凑过去,好言好语道:“母亲稍安勿躁,父亲向来看中坤儿,怎么可能由着坤儿变成个瘸子,而且郑太医也在这里,必定会让坤儿好好调养,不会让他出现后遗症才是。”

“我呸!”哪只吴氏却唾了宁华阳一脸,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坤儿好端端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碰上一群施暴的狂徒?铁定是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在兴风作浪!如果坤儿成了瘸子,日后必定不能成为世子了,这宁国公府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我告诉你你想得美!只要有我活着一天,就决不允许你这庶出的东西越雷池半步!”

宁华阳原本笑着的一张脸,在听见“庶出”两个字的时候,猛地僵硬了一下,可他没有收回表情,反而挂上了一副可怜的眼神,道:“母亲你何以这样指责我呀,坤儿变成这样我也很难过,巴不得将那些害他的人立刻抓起来绳之以法,又怎么可能是我派人做的!”

“哼,木已成舟,自然你想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你不要得意得太早,老婆子我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吴氏一巴掌挥开了宁华阳前来搀扶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板对宁国公道:“老爷,差人去将京兆尹请来吧,坤儿的罪不能白受,一定要找到害他的人!”

“已经去请了。”宁国公缓缓说着,“老夫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声音低沉,有力,全然不像一个病中的老人所能说出口的,而伴随着这句话,容氏,亦不自觉跟着退了一步。

京兆尹来得很快,事实上在第一时间听到消息后,他就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迟早会有人来请自己,便已经和随从候着了,宁府报官的人一到,他便策马到了国公府。

府内正厅已经被清理了出来,京兆尹被请进去候了片刻,其余人才从宁仲坤的房间挪了出来,在见着京兆尹的那刹那,吴氏便声泪俱下地哭开了,左一句右一句便是请他彻查此事,还宁仲坤一个公道。

京兆尹好言好语了许久才将吴氏安抚下去,宁国公摇了摇头,道:“倒叫大人见笑了,不知此案可难查?听说坤儿碰到的那些狂徒尽是地痞流氓之流,这些人在城里东躲西藏,也不知能不能抓到。”

“此事也不难办。”京兆尹道:“其实本官已经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群狂徒在作案时,曾经高喊过自己的来路,以恐吓周围百姓不允许伸出援手,若是借着这一层顺藤摸瓜,便一定能抓住罪魁祸说。”

“此话当真?”宁国公眼前一亮,“那么那些狂徒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叫地鼠帮的地下帮派。”

京兆尹这话一说出来,屋内便传来哐啷一声响,众人齐刷刷回头朝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原来是容氏没拿稳茶盏,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152、

“我……我只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容氏心中一跳,忙磕磕巴巴地解释着,然后招呼丫鬟将地上的碎片清理了。

吴氏冲她冷冷一笑,随即对京兆尹道:“既然如此,便请大人赶快部署调查,无比要尽早将那要害我孙儿之人绳之以法!”

“国公夫人放心,这是本官分内事,何况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竟然都会有人如此猖狂,一定要将其捉到严惩!”京兆尹义愤填膺道:“实不相瞒,其实本官在前来之时已经差人前往那些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打探消息,加上地鼠帮这条线索,相信此事用不了多久便能水落石出了。”

“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误导呢。”容氏定了定神,一只手微拍胸口道:“那些人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当街喊出自己的来路,难不成是等着人来抓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声东击西,栽赃陷害?”

“断无这种可能。”京兆尹想也没想便摆手,“地鼠帮在京城里也算是一群有脸有皮的混混了,以前就因为做过不少下三流的事情而被本官捉住数次,京城里眼熟他们的百姓也不少,尤其是那群家伙的头领,一个叫奎头鼠的流氓,也被百姓认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容氏干笑一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扁,“这些人习惯了东躲西藏,兴许不好抓呢,真是要劳烦大人辛苦了。”

便在这时,有个捕快模样的人匆匆由宁国公府的下人领了进来,先向周围的人行了一圈礼后,才凑到京兆尹面前小声道:“大人,不好了,我们方才带人前去地鼠帮的藏身窝点,发现那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了,整个地鼠帮的人跑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该死的,竟然这样快!”京兆尹一拍椅子的扶手,险些站起身来。

而一边的容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一直高高悬着的石头才轰然一声落下去。

原来如此,走了么,走了便好,只要死无对证,不会将她牵连进去,无论怎样都好。

在之前的几刻钟里,容氏几乎是吓破了胆,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些该死的地鼠帮是找错人了,她分明是花钱让他们给宁渊点脸色悄悄,却没有让他们将宁仲坤如何,结果宁渊平安无事,宁仲坤却变成了这幅熊样,如果京兆尹真的查出了点什么,顺藤摸瓜到她身上,加上吴氏一直提防着他们的那副嘴脸,她还不知道要如何辩解。

就算她的确很想收拾了宁仲坤,帮自己的丈夫扫平障碍,可也不会用这种蠢方法。

现下好了,地鼠帮的人看情形是逃了,做事的都逃了,显然这案子也查不下去了,只能变成一庄无头公案,便也牵连不到她身上了。

容氏正暗自得意着,不料那报信的捕快又接着道:“地鼠帮的人虽然逃了,可小的们还是逮住了一个素来同地鼠帮的老大奎头鼠走得近的小混混,叫王三的,这小子速来和奎头鼠走得近,又是个皮条客,专门在混混群体之间牵线搭桥,知道不少消息,属下们想着兴许能从他嘴里挖出点东西,弄清楚地鼠帮为何要袭击宁公子的事,就没有这般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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