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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归来——by温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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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啊!”容氏本就已经被吓得瘫了,还指望宁华阳能救救自己,现下看见宁华阳的表情,她也来不及多想,三两下爬过去抱着宁华阳的腿猛摇,“夫君救救妾身,妾身从来没有让那些人去对仲坤下手啊,妾身就算再蠢,又何至于会做出这种事,你要相信妾身,相信妾身啊!”

“没有!?”宁华阳一把将那婢女的供词摔到她脸上,“那这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这……我……”容氏一时卡了壳,从那名婢女被钱掌柜认出来后开始,容氏也明白这事她抵不了赖了,但又要她如何承认,宁仲坤已经变成了那副模样,难道要她一五一十的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向宁仲坤下手,不过是想惩处一番宁渊而已,怎料那些流氓弄错了人,就算她说出来,那些混混也已经跑了,她的片面之语别人会相信吗?

何况如果别人问她,她一个官家夫人,和宁渊这样的平民到底有什么过节要用出这种手段时,她该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宁渊和宁仲坤走得近,自己为了夫君的世子之位,才急于剪除宁仲坤的羽翼吧。

容氏进退两难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泪眼婆娑地望着宁华阳,不停重复着,“我冤枉,我冤枉,夫君救我!”

“救你?你以为他还能就得了你吗?”吴氏冷笑道:“二媳妇你一个深宅妇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向仲坤动手?此事若说不是你们两口子狼狈为女干,联手作怪,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我劝你还是从实招了,念在你不是主犯,说不定我还会帮你向京兆尹大人求情,让他网开一面,不要太苛责与你。”

宁华阳大惊失色,吴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事往他身上套,说容氏是由他指使的不成?

“父亲,我对此事确实是一点不知情,父亲信我!”宁华阳不敢怠慢,急忙向宁国公辩解着,如今情形对他们已经十分不利了,如果宁国公又相信了吴氏的话,那他这么多年来所经营的一个陈恳孝顺的形象便要立刻毁于一旦了。

可宁国公却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宁华阳,那目光让他心中发寒,他知道,宁国公一定是已经在怀疑了,毕竟眼下事实已经是这般明显,在连番的人证下,今天这桩事与容氏有所牵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显然宁仲坤遭难,最能得利的便是他宁华阳,他又与容氏是夫妻,自然而然会让人联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他指使容氏做的罢了。

宁华阳低头看着容氏的脸,容氏虽然依旧在为自己辩解着,不过声音却越来越小,她显然是被吓怕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让原本就不怎么漂亮的脸蛋显得更加丑陋。

这个女人虽然是自己的妻子,可除了贪慕虚荣,她还到底会些什么。宁华阳想着,自己当初会娶她,不过是看中了她生性老实又胆小,会听从自己吩咐,也不会坏自己的事,不然以宁华阳的出身,何以那些官宦人家的女儿们不要,偏偏娶一个要地位没地位,要长相没长相的酒店老板的女儿?

只是跟着自己的这些年来,随着自己地位的提升,这个女人也渐渐变了,原本的老实胆小变成了虚荣与狂妄,唯一没改变的就是愚蠢。宁华阳不知道这女人是吃错了什么药会搅出这档子事来,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再和这女人纠缠下去,总有一天她的愚蠢,会害了自己。

这么想着,不断求饶的容氏的面容看在他眼里,也越来越令人作呕起来,忽然间,他抬起脚一脚踹上了容氏的肩膀,容氏猝不及防,被踢出去足足半丈远,脑袋撞上厅里红木椅的脚,一下就撞破了皮,鲜血顿时流了半张脸。

可容氏仿佛不觉痛,只趴在那里愣愣抬头看着宁仲坤,嘴唇颤抖着:“相公……”

“闭嘴,我没你这样恶毒的妻子!”不待容氏说话,宁华阳却已经先行高声喝骂起来,“仲坤是大哥留下的唯一儿子,大哥自小待我亲厚,自从大哥去世后,我便发过誓要照顾好他的一双儿女,而现下因为你这个蠢妇,你看看仲坤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宁华阳一边骂,一边好似还不解气般,又上前挥起手左右开工给了容氏两巴掌。

容氏脸上之前被吴氏打出来的伤还未好全,现下又挨了宁华阳两下,顿时又现出了浮肿的迹象,“相公,为什么……”她看着宁华阳磕磕巴巴地说:“妾身会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妾身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相公你啊!”

“够了,你将我陷入这等不仁不义不孝之地,竟然还说是为了我?身为长辈,却对小辈施以如此毒手,我看你不光恶毒,简直还丧尽天良,若是再将你这等人留在身边,我一世英名要被你尽毁不说,只怕我宁府上下,也尽会败在你一人手上!”

容氏这回是真被吓住了,磕磕巴巴道:“相公……你……你什么意思……”

“管家,取纸笔来!”宁华阳却理也不理她,“我要休了这毒妇!”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宁大人,还请三思啊。”京兆尹原本正看得热闹,忽然见宁华阳闹了这么一出,不禁劝道:“宁大人与夫人一直伉俪情深,这么多年甚至连个妾室都没有,我瞧着夫人不过是一时行差踏错罢了,又何以闹到休妻的地步,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哼,从她丧尽天良要对仲坤不利时开始,我与她便已经恩断义绝了!”宁华阳又喝一声,“管家,还不快些取纸笔来!”

京兆尹瞧宁华阳坚持,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都是唱的哪一出啊。

宁华阳自然有他的想法,容氏做出这种蠢事,吴氏又在那里咄咄逼人,若自己有半分的迟疑,必定会被吴氏抓住不放一路穷追猛打,她的身份横竖是自己的嫡母,到时候如果要借机发落自己,而宁国公又不闻不问的话,自己十有八九会遭殃,因此只能先下手为强,在她开始为难自己之前,将事情全都推出去。

终究他也没说错,这原本就是容氏整出来的幺蛾子,他一只被蒙在鼓里,要扛责任也只能是容氏一个人扛,一封休书,既能让自己与容氏划清界限,显示自己的清白,也能凸显出自己对宁仲坤的情义,显得他宁华阳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反正这些年来容氏那张老脸他也看够了,与其等日后他等上国公之位,想娶新夫人时撕破脸,还不如现在就一脚踢掉,一了百了。

“如此瞧来,此事还真只是二媳妇一人做的,你是半点不知情了?”吴氏也料不到宁华阳会如此干脆,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声。

“我若是知情,便绝对容不得她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宁华阳义愤填膺地接过管家递上的笔,龙飞凤舞在纸上一阵比划,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拿起来摔在容氏的脸上,冷声道:“从今日起,我与你一刀两断,再不相干!”

吴氏奇异地看着这一幕,宁华阳当着京兆尹的面这么做,便是当真要将容氏休掉了?反正那两人的事同自己没关系,自己也乐于幸灾乐祸地看他们狗咬狗,可让吴氏奇怪的是宁国公,休妻一事可大可小,别说容氏还是宁华阳两个孩子的生母,现下宁华阳连休书都写好了,宁国公却依旧一言不发,这也太反常了。

吴氏侧过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宁国公脸上的表情,结果发现宁国公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在宁华阳身上,甚至于都没有在关心宁华阳正做着什么事,反倒是越过了宁华阳,落在厅内角落的位置。

那里站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青年,脊背挺得笔直,只将头微微低着,乌黑的发丝在脑后用一根青色发带绑住,只余两缕顺着鬓角垂下来柔软地搭在肩膀上,瞧着很是温润如玉。

等到宁华阳将休书写好了,甩在容氏脸上时,宁国公才正过脸色,看着这一对好像是在唱戏的夫妻,终于张了嘴,却不是劝架,而是道:“既然是你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你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只一点,如今日仲坤受伤这样的事,往后我是再也不想见到了。”随即,他有缓缓对京兆尹道:“劳烦大人跑一趟,可现下调查下来既然是我宁府的家务事,还请大人交给我们自己处理。”

“应当的,应当的,国公大人不必介怀。”京兆尹早已坐不下去,听见宁国公这么说,立刻如获大赦般起身道:“天色已不早,既然事情都已经调查清楚,那下官便告辞了。”

“大人好走。”宁国公和吴氏都站起了身,目送京兆尹一路走到屋外,作为证人的王三和钱掌柜也顺势一并被京兆尹带了出去,这么一来屋子里除了宁渊和宁府的本家人,是再无外人了。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直到这时,容氏才像是反应过来,尖叫着朝宁华阳咆哮道:“我做什么事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这样将我休掉!我做了你这么多年妻子,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多行不义,坑害家人,难道还妄图再留在这里吗,烈儿和逸儿若是知道了,想必也会因为有你这样坑害他们兄弟的娘而觉得羞耻。”宁华阳一拂袖,冷冷道:“你已经收到了我的休书,现在与我宁家是再无关系了,我会给足你银两,今夜你便出府去吧!”

“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你不能休我!你不能休我!”容氏见宁华阳态度坚决,又往前爬了爬扑倒宁国公和吴氏脚下,“父亲母亲,这些年来媳妇一直勤恳地侍奉二位,尽足了孝道,难道当真因为一点小小的过失,便要不顾我是烈儿和逸儿的生母,这般将我赶走吗!”

“二媳妇,要赶你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你的相公。”吴氏不冷不热道:“我虽是长辈,对于小辈的家务事可是不便插手的,何况你戕害府中嫡孙,于家法于刑律都是重罪,只是休妻,而没有将你交到京兆尹的手里,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说完,吴氏又看了宁华阳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这般看来,我还真是误会你了,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看重仲坤,为了他连自己的发妻都能说休就休,仲坤有你这样的叔父,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宁华阳急忙躬身称是,仿佛一点听不出吴氏话语里的讽刺和怀疑般,扭头指着容氏对管家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将人带走。”

管家带着为难的表情,招呼过两个下人想将容氏拉出去,容氏到此时才终于领会到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被休了,而之前做的那些美梦,国公夫人的美梦,豪门贵胄的美梦,人人称羡的美梦,都仿佛镜花水月一般一下子碎了个干净,不,她不甘心,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可以吐气扬眉的那一天,结果那一天还没到,她却已经变成了一枚弃子,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

“我不走!”她一下甩开了管家的手,额头上的血液已经凝固,搭配着她此刻愤怒中夹杂着狰狞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阴森,她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指着宁华阳痛骂道:“宁华阳,你不要忘了你从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要是敢休了我,我立刻就……”结果还不待她说完,宁华阳已经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后半句话彻底断在了喉咙里。

“还敢在父亲母亲面前胡言乱语,当真是疯妇!”用力捂住她的嘴巴,宁华阳无视掉容氏愤怒的眼神,猛然在她后颈处敲了一下,容氏便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这疯妇看起来真是疯了,惹二老看笑话了。”宁华阳陪着笑对宁国公和吴氏鞠了一躬,顺手将怀里的人推给管家,示意管家立刻将人带走,随后又道:“不知仲坤现下情形怎么样了,我想再去看看他。”

“既然郑太医都说了死不了,也不用劳烦你费心去看了。”吴氏却立刻拒绝,“等仲坤能下床了,自有你看的时候,现在还是免了吧,省得仲坤因为看了你而变成了真瘸子,那可怎么得了。”吴氏这句话当真是一点也没给宁华阳留面子,站起来拂了拂袖,又对宁国公道:“我去仲坤床边守着,老爷可要同去?”

“不必了。”宁国公也杵着拐杖站起身,吴氏点点头,以为宁国公是要回卧房或是书房,想说先送他过去,哪只宁国公却指着角落处的宁渊道:“你随我来。”

宁渊一愣,满脸不解地抬起了头。

从方才开始,宁渊就在想着要找个时机走掉,毕竟戏已经散场了大半,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大半。他以为自己一直缩在角落已经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了,哪知宁国公竟然会在这时点中自己。

吴氏也这才注意到宁渊居然还站在这里,她不明所以地看了宁国公一眼,想了想,还是没多问,先行离去了。

宁华阳也看着宁渊,见他当真跟在宁国公身后朝外走,想了想,便也跟了上去,哪知还没出屋子,宁国公却忽然回过头来对他道:“你不用来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宁华阳一愣,立刻躬身称是。

宁国公杵着拐杖,一路都走得很慢,偏偏还没有一个搀扶的下人,宁渊思虑着要不要上前去扶一把,可仔细一想,自己终究是个外来者,为了不让别人觉得自己太过谄媚,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必要凑热闹,于是也就这么慢悠悠地在后边跟着。

两人缓缓从前院绕到后院,又穿过一方小桥流水的花园,最后停在一处雅致的阁楼前。

阁楼并不大,且透着一股书卷气,里边只有两三个下人服侍着,见宁国公回来了,便立刻开门的开门,拿衣裳的拿衣裳,端茶的端茶,直到宁国公最后在房内一方太师椅上坐下来,下人们才尽数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将整间屋子留给了他和宁渊两个人。

宁渊扫了一眼这屋子的布置,屋子和宁如海的书房很像,不过却要大得多,除了成排的书架外,还空出一面墙壁来挂了好几副画像,而宁国公的目光,就停留在那几幅画像的其中一幅上,他就着屋子里摇曳的烛光,盯着那画像上的人看了许久,又正过脸来将目光落在宁渊脸上,忽然间吐出四个字:“真的很像。”

“国公大人,小的不甚明白您的意思。”宁渊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走近些,去看看那画像上的人。”宁国公伸出手,指着他方才看的那副画像,示意宁渊走近了看。

宁渊便迈步走过去,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幅人物的丹青肖像,画像中的青年白衫飘飘,手中执着一本书卷,正站在一株柳树下细细研读着,画这幅画像的画师技艺十分高超,将那青年眉目中的神态全然刻画了出来,而那清俊的模样,宁渊发现竟然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但这肯定不是自己的画像。宁渊目光挪到画像的落款处,才发觉这已经是一幅五十年前的画作了,而落款的画师,名叫宁权。

“这是我父亲的真迹。”宁国公在此时开口,“而画中之人,是我的胞兄,换句话说,也是你的祖父。”

“祖父?”宁渊低声重复了一遍,对于祖父这个词,宁渊可以说十分陌生,因为就他了解的自己家中的历史,在宁如海离开京城之前,自己的祖父就已经是一缕亡魂了,而且据说死因是……宁渊想到这里,又看了宁国公一眼。

宁国公却忽然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心中在想,我这个为了争权夺利气死了你祖父的家伙,怎么还好意思让你来看这幅画像?”

“小人不敢。”即便知道宁国公多半是在开玩笑,宁渊还是装作诚惶诚恐的行礼。

“即便你当真这样想也没有什么,因为那毕竟也是真事。”想不到宁国公竟然说得这般坦然,“没想到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转瞬,当真是半点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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