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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归来——by温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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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宁沫便静静看着宁渊,等着他的答复。

宁渊当然知道宁沫没有恶意,宁渊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冲着宁沫曾经帮过他一次,又对他坦诚,宁渊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已经多出了几分好感,而且从宁沫方才直呼宁如海的名字,而没有称呼他为父亲的细节上来,自己这个哥哥对宁如海也没什么好感,但宁渊却不会傻到立刻就答应,而是反问了一句:“为了什么?”

宁沫一愣,“什么为了什么?”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和你结盟,和你结盟能有怎样的好处,或者说,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宁渊淡淡道:“我要先弄清楚这些后,再来谈下一步的问题。”

宁沫听完这些,不禁笑了一声,“宁渊,说真的我怎么都不相信你居然只有十三岁。”

“十四。”宁渊打断他,“而且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的想法和他的年龄应该没有直接关系,三哥你说呢?”

“也对,反正有些事情即便我不说,你也迟早会知道,我现在告诉你,也算是卖给你一个人情。”宁沫点点头,说道:“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和我结盟,是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宁渊扬眉,“你指三夫人?”

“不对。”宁沫道:“是大夫人。”

“我想你应当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宁渊摇摇头,“一直以来同我势如水火的只有三夫人一个,大夫人与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况且她是嫡母,我没有理由要同她对上。”

宁沫却看着宁渊道:“井水不犯河水,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宁渊没说话。

宁沫继续道:“我比你年长几岁,虽然一直韬光养晦,这宁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情,我很少牵涉其中,好歹也听闻过许多桩,对你生母唐姨娘的事自然也有所耳闻,你觉得,你娘当年失宠,真的是因为瞒着宁如海同别人偷情?可若是她没有做,那个口口声声蹦出来往唐姨娘身上泼脏水的狂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还有一件事或许你不知道,我也是从我娘那里听来的,唐姨娘在怀着你刚进门的时候,曾经病入膏肓过一次,请了数名大夫都诊不出缘由,险些连命都丢了。”

“还有这种事!”宁渊一惊,“为何我从未听我娘提起过。”

宁沫看着他,“你娘当初已经病糊涂了,自然没什么印象,而且他最后也转危为安,或许觉得不过是一桩陈年旧事,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那后来又是如何……”宁渊忐忑地问了一句,唐氏和宁馨儿是宁渊唯一的亲人,即便他明知道唐氏最后安然无恙,可是在听了宁沫的话后,还是感受到一阵恐惧。

“后来也是唐姨娘福大命大,当初府里都开始替她准备后事了,哪只在床上躺了两三天之后,她又奇迹般的好了过来。”

宁渊奇道:“你的意思是,没有经过任何诊治,就这般突然好了?”

“没错。”宁茉儿点点头,“你娘那时候正得宠,见他身体忽然痊愈,府里只顾着喜庆闹腾,自然是没有人会去关注她为何会突然重病,又离奇恢复的原因,只有我娘在暗中调查下,在你娘那段时间所服的安胎药的药渣里,发现了一些还未被滚水化尽的,雪蚕蜕下的蚕衣。”

宁渊听到这里,便是浑身一颤,他知道此为何物,雪蚕珍奇,所吐之丝可用来织就价值连城的雪缎,而蜕下的蚕衣,却含有至寒至阴之毒,毒性猛烈,无药可解,因此大周律法明令其为禁物,如果唐氏当初所中的真是那样的寒毒,岂非药石无灵?

“那后来……”

“我知道你很疑惑,其实当我娘查到这些事后,她也疑惑非常,若唐姨娘真中了那样的寒毒,又怎么可能会痊愈,直到后来一次上玉灵山灵虚寺祈福的时候,无意间向他们方丈灵虚尊者问起此事,才得到答复说,天下万物都有相生相克的道理,寒毒虽然厉害,且难以探查,但孕妇的血却是天底下最至温至润之物,可以中和一切寒毒,你娘是因为那时候刚巧怀着你,才能天命所顾,转危为安。”

宁渊放在膝盖上的手握起拳头又松开,才发现掌心上全是汗,他想起了种在湘莲院里的那些仙鹤草,他曾以为那是柳氏所为,但又不太符合柳氏明刀明枪的作风,不是没有怀疑过大夫人,只是大夫人一直行事低调,也未主动来害过他们,因此对于严氏,宁渊一直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想法,不想如果照宁沫所言,这一桩桩阴毒之事,难道都和大夫人有关?

“我所说的事情,你大可以回去向唐姨娘求证,而且既然说了,我也不怕干脆地告诉你,我们这位嫡母,表面上很善于经营她大家闺秀,贤妻良母的形象,实际上心胸极为缜密恶毒,而且做事从不留证据,让人无从抓到她的把柄。你与三夫人撕破脸是因为三夫人为人恶毒,可这到底也是明面上的恶毒,看透了,也就懂得防范,可像大夫人这类雾里带剑笑里藏刀的,便非要付出一些血的代价才能参悟出来,而这份代价,就是我的哥哥宁滇。”

说到这里,宁沫表情变得悠远起来,“当初人人都认为我哥哥的死是意外,是失足落水而亡,可我娘知道我哥哥是识得水性的,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就溺亡了呢?还在离大夫人院子不远的小池塘里?我哥哥的死亡对我娘的打击很大,即便她发现了重重迹象都直指大夫人,却苦于没有真凭实据,根本不能将那个毒妇怎样,我之所以要以宁茉儿的身份长大,也是我娘为了保护我的一种手段,她不愿让我重蹈我哥哥的覆辙。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何宁如海有这么多的女儿,却只有两个庶子?从前也有不少姨娘替他生过儿子的,可要么生下来了养不大,得了这样那样离奇的病症之后早夭,要么就干脆生不下来,索性一通小产母子俱亡,就连宁湘与你的出生,也不过是她做得太过分引起了老夫人的怀疑,才不得不勉强收手。”

宁渊轻轻闭上眼睛,他不是笨人,其实这些猜测他也有过,可他觉得这想法太可怕了,一个人如果狠毒到这种程度,容不下一个孩子,还能每天端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那她还是人吗。

“至于第二个和第三个原因,和我结盟的好处,你应该明白,有个守望相助的盟友往往比一个人孤军奋战要好,上边那些事,大夫人从前既然做得出,以后同样做得出,而有些事情,也并不是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便能化险为夷的,我也没想过要从你手里得到什么,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报仇。”

说完了这么一通话,宁沫便没有再说了,他安静地坐着,等着宁渊的答复。

宁渊心里一直在验证宁沫所言的真实性,毕竟他说了这么多,全都是一面之词,可即便怀疑,宁渊潜意识里还是愿意相信的,不止因为宁沫帮过他,就连二夫人赵氏,也曾在自己娘亲唐氏被诬陷偷人,百口莫辩的时候,站出来为她说过话,替她免了沉塘的刑罚,算是救了她一命,这份恩情,即便唐氏不还,他作为唐氏的儿子,也是一定要还的。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宁渊缓缓吸了一口气,“我也原意相信你,可有一点让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有意与我结盟,那么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同我作对呢。”

宁沫立刻就明白了,也没有同宁渊装傻的意思,“你指宁萍儿与鲁平的事?”

宁渊点头,“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何种方式探查到我的计划的,可是因为你从中作梗,让我错过了一场好戏,既然你要与我结盟,这个问题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说法。”

“从看见你春宴上哪里都不去坐,反而在那个鲁平身边坐下,我便多少猜到你在打什么主意了。”宁沫端起茶小抿了一口,“大家都知道你的妹妹宁馨儿被宁如海许给了鲁平,那么你为了救你妹妹,你自然要为她寻找一个替换人选,纵观宁府上下,最适合你心目中人选的人,除了与你有大梁子的宁萍儿,也找不出别人了……所以我原本是想把这个当做一个见面礼送给你的,你该不会真认为,宁萍儿在大殿上裙子掉光,是场意外吧。”

宁渊一愣,“那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但是有人替我做。”宁沫打了个哑谜,“我原本想着,鲁平这人最为好色,只要她瞧上了宁萍儿,回去跟家里一提,温肃候对这个小儿子最是溺爱护短,不愁不会让宁如海头疼一阵子,而你的妹妹便也安全了,只是我却料不到你竟然如此安慰,直接想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因为这件事牵连到馨儿,所以我决不允许有任何变故发生。”宁渊冷声道:“但凡一件事,既然做,就要有十成的把握,宁萍儿一旦失身于鲁平,那么她便是出嫁的唯一人选了,加上若是他们办好事时被大夫人看见,则会更水到渠成,只是我不懂你为何要阻拦。”

宁沫道:“我拦着大夫人是一件好事,不然你觉得,如果真被大夫人撞见了那两人媾和,大夫人就会如你所愿的把宁萍儿许给鲁平吗?”

“这……”宁渊有些迟疑了,他之前对这位嫡母了解不深,所以并未想到这一层,但如果按照宁沫所言,如果大夫人撞见了宁萍儿和鲁平欢好……

“她会立刻毫不犹豫地以不守妇道的罪名将宁萍儿家法,等宁萍儿有死无生后,她又会找个由头把火烧到你宁渊的身上,更别说还是你身边的丫头白檀把她带过去的,到那时候,三夫人失了宝贝女儿,又不能将大夫人怎么样,便只能来同你和你娘拼命了,而你的妹妹宁馨儿,一样要嫁。”宁沫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宁渊浑身一颤,是了,这件事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把大夫人的性子算进去,他满心以为大夫人不过是个爱慕虚名的嫡母,现在看来,是他想得不够深。

“大夫人最善于做的一件事,便是坐山观虎斗,但凡可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她都不会放过,如今宁府里明面上只有两名庶子,无论是借着你的手绊倒三夫人一脉,还是借着三夫人的手把你置之死地,于她,于宁湛,都是天大的好事。除夕那天夜里她会出手将宁萍儿救下,也是这个原因,在你们两个庶子死掉一个之前,宁萍儿还有用处。”

042、姐妹反目

宁渊长久的没说话,宁沫也不急,因为他知道宁渊肯定能想明白,只不过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清楚而已。

“你说的没错,今天我的确没有考虑周到,这件事要多谢你。”宁渊看着宁沫,“至于你说的其他事情,我需要亲自去求证,并非我不相信你,我只是更相信我亲眼看见的而已。”

“这个自然,人之常情,原本今日贸然把你请来这里也是我唐突,可若是在宁府,我也不知道大夫人到底有多少眼线,行宫里却要安全许多。”宁沫转头朝门外轻唤了一声“水秀”,很快,那个领着宁渊来的小丫鬟便走了进来。

“这丫鬟叫水秀,是我的心腹,我不常在宁府中走动,如果有事的话,这丫头会跟你联络。”

宁渊点头起身,向宁沫告辞,便跟着水秀出去了。

宁沫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将面纱挂上。

这是一个不知有多少人彻夜难眠的夜晚,宁渊躺在床上,丝锦被柔软舒适,他却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宁沫的话;宁萍儿把房间的丫头全赶了出去,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宁沫直到深夜还坐在房间外的廊台上,望着天空一轮圆月若有所思,当然他也没发现,在他阁楼下的树影里,有个锦衣玉冠的俊秀青年就着那么些可怜的月光,傻乎乎地盯着他的侧脸瞧,偶尔还会痴迷地喊出一声“茉儿小姐”。

至于远处的水榭阁楼里,劲装皮裘的呼延元宸仰躺在房顶的琉璃瓦上,手中铁萧里不断发出低沉悠扬的乐声,直到传出老远。

春宴结束后,在别的人家都欢天喜地地沉浸在家里有少爷小姐飞黄腾达,或互相分享春宴上所见所得的时候,只有宁府完全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寿安堂里,沈氏与宁如海高坐,严氏与柳氏坐在下首,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别人了,宁萍儿跪在正中,她双眼下挂着乌青,脸色更是一片苍白,许是跪得久了,膝盖都开始打颤,柳氏看着心疼,好几次想向宁如海求情,可看见沈氏一张恼怒严肃的脸,又耐着性子把话压了下来。

沈氏抿了一口茶,似乎是觉得茶水不合胃口,眉头皱了皱眉,又重重在身边的小几上放下,发出“砰”的一声,震得宁萍儿也跟着心神一颤。

宁如海陪着笑脸道:“老夫人,茶水若是凉了,便让下人们再换上便是。”

沈氏斜着眼睛瞪了宁如海一眼,“哼,茶水不好喝自然换得,你的女儿做了丑事,那也能不能换了去?”

宁萍儿脑袋埋得更低了,宁如海脸色一僵,悻悻道:“小孩子犯错,按照家规惩处便是,老夫人实在犯不着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是啊,只要犯错,上家法便行了。”沈氏哼了一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用再多的家法,也挽不回咱们宁府的颜面了!”说道这里,沈氏重重在身侧的小几上拍了几下,指头上的翡翠戒指撞在坚木桌面上梆梆作响,“别人家会怎么议论我都猜得出来,说宁家生了一个好女儿,卖弄风骚买弄到皇家宴会上去了,以为当众脱衣便能勾搭上达官贵人,真是痴心妄想!”

“老夫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柳氏小声辩驳一句,“皇后娘娘金口玉言都说了那不过是一场意外,咱们萍儿也是受害者呀。”

“你住口!”自从上回巫蛊小人的事,沈氏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也一直瞧柳氏不顺眼,如今看她居然敢插嘴,火气蹭地就上来了,“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败坏门风到这样的地步,居然还有脸狡辩!便也多亏了皇后娘娘金口玉言,才让我宁家保住了最后的脸皮,没有因为这个臭丫头而颜面扫地,不然你以为老身现在还会在这里同你们废话吗,早让人把这蠢东西绑起来,然后寻个不嫌弃咱们的农作佃户,嫁出去一身干净了!”

宁萍儿浑身一震,她自小过的便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沈氏真的一怒之下把她许给身份低下的农家佃户,让她去过那种粗茶淡饭的日子,她怎么受得了!

但是她不敢说话,更不敢为自己辩驳,因为她身上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如今只是为着春宴上的那场意外,沈氏便已经气成了这幅模样,说她败坏门风,若是被沈氏知道她已经遭男人玷污了,不再是完璧之身,那她哪里还有活路,只怕将她直接送上山去当尼姑都是轻的!

“老夫人,这都是媳妇的不是,是妾身没有照顾好这几个孩子,才出了这样的意外,若妾身为人严谨一些,多检查检查萍儿的衣服,应当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严氏在此时站起来,行了个大礼向沈氏跪下,“养不教,母之过,身为嫡母,媳妇难辞其咎,老夫人便罚我吧。”

柳氏见状也跟着赶紧跪下。

沈氏粗喘了几口气,脸色却缓和了一些,宁如海看了严氏一眼,他知晓自己的母亲素来是个喜欢争强好胜的顽固性子,你越是求情,她就会觉得你是在顶撞她,就偏要治你的罪;而你自己把错误坦诚了,顺着她这口气下去,她又会觉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从轻处罚,显然严氏同样很清楚这一点,她也并不是为了宁萍儿在求情,只是想让沈氏不要迁怒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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