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亲近之意,丝毫不见生疏,仿佛是很久的朋友,好的可以互相打趣邀请。
胖子热情地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就怕你嫌我笨!”
“怎么会?只怕你嫌我不标准。”秦修齐友善地笑笑。
两个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开了,倒是把我完全晾到了一边,我是不在乎,在旁边喝着茶听他们两人聊天,又别有一番乐趣。
眼看天色渐暗,茶楼里的人也淅淅散去,曲庞从怀里拿出怀表,一看,“哎呀都那么晚了!我回去了啊,下次再找你们!”说完,站起身,风风火火往外跑,还因为太着急了而撞到茶杯,湿了我一裤子,慌忙低下身擦。
这种小事儿我向来也不会计较这么多,只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理会。
曲庞便乐呵呵朝我笑了一笑,往外走了。
可我分明却看清楚他的嘴形:小心秦修齐。
秦修齐还坐在对面朝我笑,毫无心思的模样。
第30章
在这如梦般的一恍神之间,再睁眼,已是天明,屋外不知名的鸟雀传来清脆的鸣叫声。
“醒了?”裴玉不知道是不是通宵没睡,居然第一时间发现我醒了。
“嗯。”我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吕启已经睡着了。
“没米了。”裴玉看到我的目光,没什么反应,只淡淡说了另外的事。
我一愣,“没米了?”之前不是说还能撑一段时间么?
这才第几天?
“没米了,之前做饭剩下的都倒了,天气热,放一晚就变味了。”裴玉解释道。
“那怎么办?”
“怎么办?”吕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显然也听到了裴玉的话,“把我们的食物都拿出来,放在一起,派人看着,每天负责分发一点,一直等到被救为止。”
如果食物都发完了,我们还没被救怎么办?
当然,这个问题我不会在现在问出口的。
随后,吕启站起身,把睡着的人一个个都叫醒了,对他们解释了现在的状况,最后还加了一句,“不交也行,等你食物吃了我们是不会分给你的。要不就所有人都交,所有人都有得分。”
事实上这种方法一点也不公平,有的人食物多,有的人食物少,可是只要是交了的人都能分得平等的一份。
张怀瑾沉默半晌,率先上楼去拿背包了,柳晓萱依然没有醒,睡得沉沉的。
陆雯陆曼对视了一下,看我们似乎都同意,不敢出声,也上去拿背包了。
裴玉看看我和陈绪然,再看了一眼吕启,转身上了楼。
陈绪然呆站在我旁边好一会儿,最后拉了拉我,“走吧,我们也去拿。”
我的食物不多了,拿了也是白拿。
这句话自然不能对着吕启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和陈绪然上了楼。
陈绪然刚进门就去翻背包,我侧过去一看,他东西也不多,只有半筒薯片和一盒压缩饼干。
“你都拿下去?”看他把食物从背包里全部拿出来,我忍不住问。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当然。”
“不给自己留一点?”
“我才不做这种事。”他转头,瞪我一眼。
我实在不知道该对他奇特的智商说点什么,现在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时候,一不小心饿死都有可能。
“好吧。”我点点头,不再理会。
看看自己的背包,发现只有一个小面包和小半袋牛肉干了,想了想,把面包放回背包里,拿出牛肉干。
下了楼才看见,率先上去的张怀瑾已经下来了,柳晓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看起来挺安静地倚在张怀瑾身边,怯怯地看着我们,怎么看都无法将她和之前的柳晓萱对比在一起。
我看了看桌子,发现张怀瑾拿的是一包鸡爪和一包花生,陆雯陆曼拿的是糖和一包饼干,裴玉的也是糖,还有别的饼干之类的……
一眼望去,食物最多的自然是裴玉一家人了。
“谁来保管这些?”陈绪然突然在我旁边开口问道。
吕启沉默了一下,扫视的目光一一从我们身上掠过,“怀瑾吧。”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张怀瑾。
“为什么?”我看了张怀瑾一眼,直接就问。
“就凭刚刚他第一个上去拿背包,”吕启皱着眉头看我一眼,“不情不愿的人没资格问这么多。”
我没吭声。
总算发食物了。
出人意料的,张怀瑾居然真的对每个人的食物分量都非常严谨,没有人多拿或者少拿。
分完食物,他把所有剩下的食物都放进包里,拉上拉链,把背包放进了柜子,倒是有模有样的。
虽然吃不饱,但肚子总归是有东西垫底了,没了之前空空荡荡的感觉。
现在所有人都齐了,我们也不用到处跑了。
“行了,大家都上去房间吧。不要乱跑,今晚之前要回大厅集中。”吕启总算站起身,发话了。
“好。”张怀瑾带着柳晓萱,大步上了楼。
一阵风吹过,恰好撩起张怀瑾脖子上捂伤口的外套的边角,被我看见。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张怀瑾脖子上被捂住的伤口,好像有流脓的迹象。
“上楼吧。”我朝陈绪然点点头,示意道。
陈绪然没吭声,只点点头,跟在我身后上了楼。
刚坐上床,忍不住回头问陈绪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唔!”
陈绪然一下子扑上来,嘴唇就紧紧封住我的唇。
倒是没有进一步动作,仅仅是唇与唇的相贴。
我近距离看了看那双眼睛,才发现里面沉淀的满是令人厌恶的黑芒。
能做出这种事的不就是秦修齐么。
秦修齐维持了这个姿势好一会儿,然后两只手撑在我旁边,就想直起身子。
我半眯着眼,两只手扣住他肩膀,反力一压,就转换了两人的姿势,变成是他在我下方。
我微微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在我身下的人,明明不是同一张脸,却能从这张脸的表情上看出以前的影子。
似乎我的打量让他有点不自在,秦修齐垂下眼帘,没有看我。
至于闭眼——
他从来不会做这种事。
我倒不满了起来,伸手掐住他轮廓硬朗的下巴,昂高,这下他不想看我,也不得不看我了。
“喂,”我伏低身子,和他鼻尖贴鼻尖,“占完便宜就想走啊?”
他闻言轻笑出声,抬眸深深看入我眼睛,“那你想怎么样呢?”
“当然——也要占回来啊。”我轻声应道,最后几个字消失在纠缠的唇间。
他的舌头很软很滑,顺从的任我的舌头滑进口腔,纠缠他的,然后轻缓地逗弄接近喉间的上颚。
他似乎有些难受,微微侧头,拿舌头来顶的舌头,却次次都被我缠住。
不知吻了多久,等我离开的时候才发现甚至有涎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他用一种复杂而煽情的眼神看我,我低下头,凑近他的耳边,“绪然,我发现很喜欢你,怎么办好呢?”
他本来勾起了小小弧度的嘴角凝固了,呆呆地看着我,眼神惊愕,蕴藏了不着痕迹的难过,抿抿唇,“你喜欢的是陈绪然?”
我面露疑惑,装作不解,“对啊,我喜欢的是陈绪然,怎么了?”
然后满意的看着他变了脸色和表情。
他努力拉了一下嘴角,想做出一个和之前一样的笑容,却无比难看,声音低沉且颓废,“没什么……”
第31章
看着他迅速黯淡下来的表情,不知怎的,我的心里竟然有了一种报复似的快感。
看,你秦修齐也有这幅表情。
我低下头,和他鼻尖对鼻尖,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漆黑的眼珠里倒映的我。
“你难过了?”我蹭蹭他的鼻尖,直白地问。
“是。”他似乎从来不懂委婉一点。
“呵,”我轻笑,“那方景凉怎么办?”
他看着我,语气呢喃,“……你说怎么办呢?”
我笑笑,“关我什么事?”
他没再说话,深深地看入我的眼睛,像一潭幽暗的深水,看不清底。
突然,他猛地伸手压住我的后颈,让我被迫低下头去亲他,嘴唇相贴的那一刻,他眼中的黑芒瞬间散去,变成了平时的模样。
是陈绪然。
陈绪然在发现我们此刻动作的暧昧性以后,一下子呆住了,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不知所措。
这模样莫名取悦了我。
我忍不住笑起来,伸出舌头舔舔他的唇瓣,把他仍然搭在我后颈的手放下来,直起身子站好。
陈绪然还是呆呆的,看着我的动作保持刚刚那个姿势,浑身僵硬。
我想了想,又一次伏低身子,“你再不起来,我就又要亲你了啊。”
陈绪然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子到耳根,一点点染上艳丽的绯红,在小麦色的皮肤上异常明显。
他一把推开我,站起身子就往厕所跑,然后“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看那本日记了。
“闫凉,”他走过来,脸上还能看到一层浅浅的红色,严肃地对我说,“我们需要谈一谈。”
难得看到他那张整天挂着大大咧咧笑容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我把日记放下,拍拍我旁边的位置,示意他来坐,“好了,来谈吧。”
他愣了一下,有点别扭的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唔,你要谈什么?”我笑着问他。
“就是,”他似乎难以启齿,“就是……两个男人是不可以做这种事的。”
“什么事?”我故意问他。
他忸忸怩怩,张了几次嘴,才说出口:“就是……就是刚刚我们的那件事啊。”
“哪件事?”
他急的脸都脖子都红了,“就是……亲嘴那件事啊……”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
我笑的眼睛都弯了,“你放心,我又不喜欢你。”
他脸上的红晕一点一点的褪去,讷讷道:“那你为什么亲我……?”
“你是忘了刚刚的事?明明是你先亲我的啊,你的手还放在我脖子上。”我无辜回答他。
他愣了好半晌,似乎才想起来,无措地抿抿嘴,垂下眼睛,很是尴尬,“对不起啊……我一时不记得了。”
不是你不记得,而是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做的。
我大度的笑笑,重新拿起日记本,“没关系,我又不介意。”复又补充道,“因为我不喜欢你。”
他垂了头,把身子背转过去,不再言语。
第32章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继续看日记。
【转眼间,便要过冬了。
以往过冬也还算热闹,总有这么几个人喜爱攀亲攀戚上门来。
当然了,一般他们的下场都是被丢出门外。
只是这一年一年的,却偏偏是有人不死心。
今年倒是有个学生模样的人来敲门,喊着做劳什子善事,让方景凉捐款做做大善人,可笑的是我去开门,那人见了我,先是打量了我一番,便说要求见方景凉,对这种连我的脸都认不清楚的人,我自是不客气,把门给关了。
我向来不是什么大善人,做善事也不是我的工作,与其把那钱塞入狗嘴里,我为何不把它往兜里揣紧了?
不过话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曲庞之前说的话来了。
曲庞做我这生意也多年了,我倒是不至于这般不相信他,只是他这话却也忒蹊跷了一点。
他都这般说了,我自然也是要离姓秦的远一点,偏生那姓秦的又是个好(hào)玩的,整日掇使着我往外跑,倒是使我多了几分平日鲜有的朝气。
莫名想起我十六岁那年,我爹对我说的话:
“景凉这般年纪,也不小了,莫要整日吊儿郎当的。”
只是没过多久他便死了,可惜了没看到我现在这幅模样,若是看到了,指不定欣慰的很。
那姓秦的又上门来了,今日便到这儿吧。】
合上日记,我莫名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方景凉当时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秦修齐这么刻意明显的靠近,显然是为了某种目的……又或者,他是心甘情愿。
泛黄的纸张和褪色的笔触,也掩盖不了他写到秦修齐时,隐藏在字里行间的那种喜意。
情这一字,最是伤人。
我躺下,背对陈绪然,也闭上了眼睛。
今晚大概又是不能睡得了,还不如衬现在睡个够本。
一闭眼,又陷入那深沉梦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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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凉——”
“景凉——快开门!”
门外,秦修齐似乎没什么耐心,“叩叩”的拉着门环敲门,用的力气似乎有点大,整个木门都被他弄的摇晃起来。
“你慌什么?”我拉开门,不耐烦地问。
今日他穿的倒是老气的很,一身灰色西服围了个狐皮大裘,说句难听点儿的,跟他那暴发户的爹一个样。
只是他身材挺拔,长相英俊,穿起来倒是不显俗气——只是也不显贵气就是了。
我倚着柱子看着他笑,“怎么?你今日个是要迷哪个姑娘的眼睛?”
秦修齐轻挑嘴角,猛地凑到我眼前,“是要迷住你啊!不知道我成功没有。”
我大笑起来,作娇羞小女儿状,掐着嗓子娇嗲道,“讨厌啦官人,明知奴家一颗心全在你身上,这还要问嘛!”
秦修齐也笑了,笑声带动整个胸膛的震动,气息无意的扑过来,竟是令我莫名有些燥热。
“今日有什么事?”笑过后,我正色问道。
“还真是没什么事,”他也收敛了笑意,只是眼里还是带着笑的,“就是想约你出去转一遭。”
我正欲开口,却见他猛地扑过来,
“小心——!”
随即便被扑倒在地上。
第33章
倒下的一刻,我听到他闷哼一声,眼前是一片黑暗,秦修齐伸手护住我的后脑勺,整个身体重重地压在我身上。
我们是被袭击了。
大概是有人开枪。
听到他的闷哼,霎时间我只觉得我曾经的从容淡定似乎都不见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呆滞地伸手握紧他的衣摆。
“没事吧?”他勉强撑起身体,紧张地看我。
“嘣”的一声,脑海里似乎有根弦断了。
我从地上猛地站起来,恶狠狠地扑倒他身上。
他一愣,“怎么——唔!”
我粗暴的吻住他的唇,用牙齿用力啃噬那两瓣软肉,直到伸舌头感受到他嘴上有破皮的伤口,才微微滞下来。
他从刚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配合,没有丝毫反抗,甚至伸手揽住我的腰配合我称不上温柔的动作。
我退后一步,仔细打量他。
肩膀处狐裘的地方,染红了一小片,然后血渍一点点扩散开来。
他顺着我的目光,不在意地笑笑,安慰道,“没事。”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只要你没事就好。”
只要我没事,就好?
心神大震。
******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这么狼狈的从梦中醒来,用一种可以说是逃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