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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幻想从上空跌落的伤——by宇落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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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心事怎么这么重。

若是自己早些知道就好了。就不跟他说唐姗姗的玩笑了。

第二天是周末,彭岳早早起来,绕小区跑了几圈,回来洗个澡,随手拿本书就往医院赶。进了住院处,正看见程晋病房门开着进进出出一些护士,推一个床进去,彭岳愣一下脑子轰一声,手里面的书掉在地上没有捡,耳边的人声都有回声:昨天晚上谁也没发现,值班的护士……

彭岳有些摇晃,脚步蹒跚,怎么也快不了,进去看见几个人正在把老头抬到床上,把白布盖上。彭岳侧身靠在门边的墙上,默默看着人们把老头推出去,程晋还躺在那里,彭岳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慢慢滑下去,坐在地上好半天没能站起来,再抬头才感到自己一身冷汗。喘着气回头出去找自己掉在地上的书。

彭岳坐下来,看着对面空了的床铺,一种不真实的恐惧感这才慢慢从心里升上来。他轻轻握住程晋的手,头挨在程晋的手背上,低声说着,哀求着:别丢下我……

第6章

程晋有些恍惚季节的调换,或者到底是夏天了还是秋天了。可真的坐在奶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趁着老藤椅上的条纹凉丝丝印在自己的脊背上,阳光从叶子缝隙里渗透出来,听见彭岳叫他,递给他一听啤酒,坐在他身边跟他说:你就这么把我丢在日头下,自己乘凉是吧。程晋耳朵一时间有些恍惚,人还是笑着,体会着似远又长的温暖的感觉,程晋在自己身边说着邻居家的闲话,梦里一样。

高武的电话让程晋慢慢清醒了些,自从高武提出见家长,他就一直在装傻。

两人相见,高武似乎有些暗淡,轻声问:程晋,你到底在想什么?

程晋看着外面有些暗色的天,无法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高武皱眉看着外面好像要下雨一样,自顾抱怨着:本来想着要打伞来着,结果还是忘了。

程晋笑笑,似乎已经决定说些什么:高武,对不起。

高武还是看着天并没有搭话,似乎还在头疼忘带雨伞这件事。

两人走出咖啡馆,果真下起雨来,程晋看着灰蒙蒙的天突然非常伤感和不舍,看着高武淋着雨走到街对面,背对着他停下来,突然回过头来喊道:程晋,该回家的时候回家!

突然一阵狂风,程晋的身体也跟着一边晃,头也被吹得眩晕起来,他努力想听清楚高武的喊话,可风在自己耳边小刀子一样,完全捕捉不到任何声音。

彭岳独自在家里乱转,程晋被高武叫出去,外面风雨交加飞沙走石,他倒不怎么担心程晋没带伞,却真心怕程晋再回来时身边跟着高武,他们的事终于尘埃落定,那自己怎么办,头回有如此的危机感。正胡思乱想着,一阵敲门声,彭岳一闪念头:程晋。

猛打开门,人定在哪里,看到水打透了的程晋,嘴唇有些发紫,彭岳吓坏了,忙把人拉进来,换衣服递热茶,里里外外的忙活,两人靠在大沙发上,彭岳拿着干毛巾给程晋擦头发,看着他小口喝着热茶,看到程晋耳边的汗毛,心头上满满一片草,慢慢停下手来,轻声问:程晋,你喜欢我吗?

这样的话自己在晚上偶尔会笑着说出来,可赤天白地对着当事人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自己已是疯了,手脚都跟着话一同凉了,坐在高高的沙发背上有些眩晕,看不到下面人的表情,视线却有些模糊。

好半天,程晋都没有动,慢慢喝口茶,发下手里的茶杯,缓缓抬起头来,看看外面正在慢慢变晴的天,忍着笑,看着玻璃门上彭岳的影子,说:喜欢。

程湘正在摘韭菜,看着已经变晴的天,喊道:妈,我哥的事儿快成了。

程妈从屋里探出头来,笑着说:你怎么知道?

程湘手里的活儿没停,自顾自说着:没看天晴成这样儿。

第7章

彭岳的心情糟透了。程晋像原来家里安排的一样被接到舅舅家去,彭岳去过一次,那是天城一处老旧城区,几次规划都被避过了,灰突突一幢幢老实楼房挨的非常近两边搭上绳子晾衣服,黑洞洞看不到里面,总是在隐约间传来孩子的哭叫和女人的谩骂声,男人们踢着拖鞋遛出来借各种调料顺便不忘和别人家的媳妇儿调笑,楼道里永远是一股霉潮的气息不分季节。

彭岳曾鼓起勇气提出可以把程晋接到自己哪里去,两家离的近,小珺和程妈随时去看和照顾不是很好吗?却没想换来程妈一张冷酷生硬的脸,一口拒绝,陌生客气的口气对他说:没事儿不麻烦你。彭岳实在想不通自己那里得罪了这位老太太,对自己表现出的敌意似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可就是这样,能,放手吗?

周六,彭岳早早赶去看程晋。天气很好,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楼面的人大多跑出来晒太阳或把被褥拿出来见见光,老远就看见程晋的舅舅坐在楼门口一个腌菜缸旁边手里举着一个黑黜黜的收音机,眯着眼睛耳朵贴着收音机很仔细的辨认着里面传来的杂音中京剧的调,时不时乌色的手指头拍打着细瘦的腿,很享受的样子。抬眼看彭岳来了,倒是很热情的站起来招呼:彭岳来了,昨天小珺还来了呢。

彭岳勉强笑着点着头,把手里的水果递过去,客气着:舅舅好,给您带点儿水果。

舅舅眼神瞟着水果,咧嘴笑了,赶快接过去,嘴上客套着:你看你,下次别买这些,怪贵的。程晋在里面呢。

彭岳忙上楼,进屋一看,心里一沉。

程晋静静躺在背阴的房间里,整个房间就只有一张旧床和一个床头柜。床上还支着夏天的蚊帐没有收,偶尔风吹进来,飘起来竟然有灰。走过去,隐隐约约一股霉味儿。彭岳扶一下程晋长长的头发,有些油腻,回头看老头已经开始啃他带来的苹果了,似乎也知道彭岳想说什么,含糊的说:我老了,哪里搬得动他一个大小伙子啊。但我每天都给他洗脸的。彭岳忍着,从钱包里掏出500元钱来,递过去,说:我看您的收音机也旧了,程晋还得靠您多照顾。

舅舅也没想到彭岳会给他钱,定一下,手抬起来,嘴上忙说:这怎么好,他小珺妈已经给过我了。

彭岳把钱塞到舅舅的手里,说:那不一样,这是我孝敬您的。

彭岳看着他把钱收好,接着说:我今天也没事儿,您帮帮我,给他洗个澡。

舅舅有些为难,有碍刚才哪一出,还是答应了。

俩人又搬又抬,手忙脚乱的给程晋洗了个澡。浴室小容不下3个人,舅舅很自然的退到门边儿看着彭岳给程晋冲洗,看着彭岳把水开到最大给程晋冲洗,晒晒的说:不用那么冲,水很贵的。彭岳已到极限,根本就不听,头发就洗了3遍,转头问:旁边有理发店吗?舅舅忙点头,指着外面,说:有,楼后面就有。彭岳站直身体,把钱包打开看看,拿出100元钱递过去,说:麻烦您去找个师傅来,给程晋理个发。舅舅被彭岳这样的大手笔阵住了,为难的说:也用不了这么多。彭岳摆摆手,说:剩下的放您这儿,以后再用。

舅舅眨眨眼,拿着钱走了。

突然,世界安静了。

彭岳拿干毛巾给程晋擦干身体,程晋苍白消瘦的脸还是睡着的样子,没有一点反应。彭岳把程晋安置好,擦掉额头上的汗,靠在床栏上看着他,突然一阵心酸。

这以后,可怎么办。

胸口就像一块大石头堵着,左右都挪不出一口气。缓缓握住程晋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拇指,微凉的温度丝丝扣在心上,似乎很久以前两人就这样过,握住手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可以好好聊聊天,说那些没有勇气面对的话。

彭岳鼻一酸流下泪来,匆匆擦掉,仰起头来呼口气,不让自己这么伤心,低声说:你放心,我不丢下你。

理发师来了,终于把程晋累赘的头发都剪短,整个人虽然还睡着,但看起来清爽了很多。彭岳的心情也好起来。

突然听见面外有些骚动,宁轶来了。宁轶不管理发师和程晋的舅舅怎么直勾勾看着自己,打量着床上的程晋,说:哟,不错。我们带他去晒太阳。

宁轶带来了力量,两人霸占了外面公用的一张旧藤椅,把程晋的毯子也搬出来,用宁轶的话连人带被子一起晒。三个人坐在楼对面的水泥台子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似乎又回到大学时候,三个人一起坐在操场的高台上,对着来往的人指指点点。

宁轶的心情似乎很好,破天荒没有理会不时跑出来瞟他的大姑娘小媳妇和男人们怨毒猥琐的目光,只是仰着脸晒太阳。

彭岳看着天,已经做好的决定,说:宁轶,你得帮我。

宁轶微闭着眼,接道:行。

第8章

因为彭岳又去程家提送程晋去疗养院的事情,程妈彻底翻了脸。厉声说:你们别为难我们孤儿寡母好吗?一个月8000的费用我们承担不起。小珺,你闭嘴!

程珺因为突然被堵住话头显得非常尴尬和伤心,脸蹭一下红了。

宁轶冷冷站在边儿上看着,略抿着嘴,整个人像一块着火的冰,随时都可能冒出恶毒的话来。

彭岳极力耐心的解释着:阿姨,我不是说了,程晋的治疗费用我来出吗。我们……

正说着,程妈厉声打断:你出?为什么,凭什么。

宁轶冷冷插进来:哥们儿。

程妈冷笑一声,尖着嗓子,说:没看哥们儿做到跟夫妻似得。

这话不是人话,倒像闷天下一阵炸雷,大家都静了。

彭岳惊讶的看着程妈,人僵直身体,似乎和程晋一样只能喘气了。

宁轶的脸一层层冷霜,铮铮看过去,摸不清什么情绪。

小珺慌了,左右扶着双方,为难低声阻止程妈的话:妈,别这样。

程妈是铁了心肠拒绝彭岳,义正言辞:彭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程晋已经这样儿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但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小珺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他还要找工作,将来还要成家,我现在,我现在还能指望什么。你能不能让我们安静过几天日子,别动不动就跑来。

彭岳手脚冰凉,脑子嗡嗡作响。身边一凉,宁轶说话了:怎么就丢人了,想帮你照顾病人怎么就丢人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今天才认识吗?你把他丢给那老头,连澡都没法洗就不丢人了。

程妈没料到宁轶突然说话,被堵一下,立刻回击:别说那么好听,合着伙儿骗我一个老太太。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们的关系不正当,不正当,你知道吗?我儿子已经这样了,他还打他的主意,他不嫌丢人他无所谓,我还有小珺呢。小珺怎么办,难道也要跟着被指指点点的吗?

彭岳彻底傻了。

宁轶哈一声笑了,声音一下高出几倍:是啊,不是他,是我,我爱上程晋了。我就是同~性~恋,你儿子也是,我本来要跟他结婚的,没成他出事儿了。明天我就把他接走,领证,见家长……

程妈被宁轶一连串的数落噎住脸煞白,扶住胸大口喘气,瞪着眼睛忍着眩晕,嘴唇都发抖:你,你……

彭岳喝道:宁轶!一把拉了宁轶往出走。

程妈的声音紧追在后面:就知道你不正经,长得跟个妖精似得,男不男女不女。

宁轶就恨人说他的脸,瞬间炸毛,人还被彭岳拉着,硬回头喊道:是啊,你儿子就爱我这样的。你管!你去问啊!

整个楼道都能听见宁轶的声音。

彭岳快疯了,拉着宁轶拚命快步走出去。

两人站在热闹的街上都不说话,默默抽着烟。

彭岳侧眼看向宁轶,似乎因为刚才的争执情绪上还没过去,脸有些白,嘴唇微红,眉眼更清楚,想起刚才程妈的话,轻声笑起来,柔声说:她到底是程晋的妈妈,你能不能留点儿口德。

宁轶一牵嘴角微微一笑,低头看路面,抽着烟依旧沉默着。远处几个小姑娘正停下来偷偷把手机朝宁轶举起来。

宁轶灭掉烟,转头看向彭岳,问道:怎么办。

彭岳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再想想。

彭岳坐在思祥疗养院院长的对面,说了自己的要求。鼓起勇气请院长帮忙。思祥疗养院的院长是个50多岁的中年人,姓杨,有些微胖,很安静的听彭岳讲他的难处,笑着问彭岳:你现在的经济条件,申请两人间比较合适,虽然是合住,条件还是比较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单人间呢?

彭岳皱一下眉,不愿提人多眼杂这样的话,简单的答道:单人间条件比较好。

杨院长哦了一声笑一下,接着说: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真是幸运。

彭岳心里一阵急,声音也高了:对,我们就是朋友,朋友就不能像家人了,就不能照顾对方了。我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照顾他,就是想好好照顾他,怎么就不对了,怎么就这么难。

杨院长有些惊讶的看着彭岳。

彭岳因为突然说了很多的话有些喘,似乎几天来的压抑已到极限,情绪处理的很为难。看着杨院长,突然尴尬起来,坐回到椅子上,眼睛看向别处,静静的。

杨院长噗一声笑了,开玩笑的语气:我没说什么啊。你就急了。

彭岳低着头,嘟囔着:对不起。

杨院长笑着说:那好,我去跟程晋的公司说,等事情理顺了,就让他住进来吧。

彭岳突然一阵轻松,没来由鼻子一酸,这是几周来处处压抑隐藏碰壁后猛然的一线光,看着面前这个温和的中年人,轻声说:谢谢您。

似乎事情已经解决了,彭岳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的问道:杨院长,您单间的费用能便宜点儿吗?

第9章

程晋跟程妈说了他和彭岳的事儿。

程妈的眼睛眨眨,完全没明白过来。

程湘一口水喷了,不解的问道:哥,不是高武吗?怎么就是彭岳了。

程晋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解释中途换人的剧情是怎么来的,似乎自己突然成了一个不专情的人。

程妈有些气,哼哼着:早知道你就近取近取材,我还给你大老远张罗什么啊。

程湘笑的哈哈的,打着趣:哥,你怎么想的。放着高武高帅富不要,要了个发小,和你一样穷。你早干什么来着。

程晋斜眼撇了程湘一眼,哼着说:拜金。

程妈叹口气,说:也好,离得近,知根知底的。那天让他过来吃饭吧。对了他家里好像有个妈妈。

程晋点点头,笑着说:彭岳的妈妈后来去外地定居了,过两天就过来,到时候想和咱们吃个饭。正说着,突然一阵头疼,坐下来歇会儿才过去。

这一切到底哪儿不对,想着回头盯着程湘看,把程湘盯的直发毛。

彭岳的妈妈,是个大人物,不好对付。

两家坐在一起,程湘偷眼打量着彭岳的娘,有模有样的嘬着茶,大家闺秀的端坐着,拿捏着话语的声音和内容的尺寸煞有介事的和程妈聊着天气。程妈为了气势上不输给对方,也端坐着,有意无意的摆弄出自己手上的玉镯,微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程湘拿出手机给程晋发短信:我们到底是来看谁亲事的。程晋忍着笑,看向彭岳。

两人找借口出来,彭岳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妈她就这样。

程晋虽然心里有些烦,面儿上还是好好的,敷衍着:你妈妈呆几天?

彭岳有些为难,摸摸头,看着侧面柱子上的鹦鹉:她想和咱们一起过。

程晋睁大眼睛看着彭岳,一时间说不出再难听的话来。

彭岳哄着程晋,摊着一张笑脸:我妈她做饭可好吃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

程晋一句话不想说,唯一想的就是,这事儿能不能算了。

再回去,突然发现,他们两个根本不用吵了。两位妈已经笑着翻脸了。

程妈:这办事儿我还是认为简单些。可毕竟是人生大事,亲戚朋友还是要请的。

彭妈:你们的亲戚朋友很多吗?我们家的社会关系是很简单的。

程妈:那我们办,你们就算了。

彭妈:那也好,我们就一桌,跟着你们热闹一下就好了。

程妈:……

彭妈:程晋会做饭吗?

程妈:不会!

彭妈:那他会做家务吗?

程妈:不会!

彭妈:那他会什么啊。

程妈:吃饭睡觉看电视。

程晋默默玩儿餐桌布,程湘已经笑出声来,彭岳的脸和耳朵都红了,轻声说了一句:妈,这些我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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