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他面前站定，手垂在身体的两侧，手指微微弯曲，有些无所适从。“对不起，我不知道。”
季绯很佩服自己，他竟然可以说出：“这不是你的错，医生说他在很久以前就有这个病了。”即使这是事实，他面上笑着，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气。他扒光他的衣服，将他最丑陋的一面公之于他的家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如果不是父亲的这个病，他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呵，许总怎么会做错呢？
他面上终于轻松了点，像是受到了什么宽恕。以前一直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甜蜜的折磨，恨不得把他当做私人物品时刻绑在身边。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季绯，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刚才我去看望叔叔……”
“什么？！”季绯大惊失色，“他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乐观……”
季绯急忙往病房跑去，许彦琛也跟了过去。
一群人推着季爸爸前往手术室，路上碰见季绯和许彦琛，季妈妈拉停了担架。随行的护士紧张地问：“阿姨，叔叔现在很危险，必须立即抢救。”
季妈妈咬咬牙，对季绯说：“小绯，你快过来，告诉你爸爸你会和女人结婚，小墨，你也说。”
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季绯低着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犹豫，可是有些话就是说不出口，季墨看着季绯，也没有表态。
“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请不要妨碍我们抢救病人。”
季妈妈干脆往地上一瘫，手死死地拉着手推车，双眼血红。“我跟老头子都快花甲了，一辈子就这么两个儿子，现在他们弄成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老头子走了就走了，他前脚走我后脚跟去，绝不独活。”
“妈，你别这样。”季墨弯腰扶她。
“我……”季绯刚要说话，手里被塞进一个圆环形的冰冷物体，他的心猛地漏一拍，许彦琛没有说话，拉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
鬼使神差，季绯说：“妈，我会结婚，我不只会结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说完这句话，他松了一口气。季妈妈狐疑的目光在他和许彦琛之间逡巡，季墨也松了口。
季爸爸被送进急诊室，季绯面向急诊室的大门，再也没有回头。他用眼角的余光目送许彦琛离开，紧紧握着手里的那枚戒指，心底涌出一股报复成功的快感，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空虚。即使许彦琛送了他一千个戒指，那也不代表他是真的爱他。也许过了几个月，他又会买更漂亮的戒指送给他的新欢，这并不代表什么。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这么回归各自的生活轨迹，很好啊。季绯扯出一抹笑，在那之前，他得把那二十万还上。
自从上次住院以后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思前想后季绯开了机，上百个未接电话映入眼帘，其中一大部分都是许彦琛，还有唐宁。
联系人那栏，他的手指在唐宁和封月之间徘徊，终于拨通了唐宁的电话。由于他失踪了好几天连个电话都没有，唐宁似乎很不开心。
“对不起，宁哥，我下次不会了。上次那个电影我现在还能接吗？有没有别的通告，我也可以去，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干。”
“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季绯握着电话迟疑了一会儿，“我缺钱。”这二十万仅仅是个开头，重症监护室花钱如流水，他怎么可能看着妈妈把房子卖了。
“哎呀！”唐宁似乎有了难处，“上次的那个电影联系不到你人所以我就给推了。不过还有别的电影，你可以慢慢挑。”
“什么电影？”季绯失落的心立刻满血复活。
“有还几个本子，具体我们见个面，我给你分析分析？”
“谢谢宁哥，在哪见？”
“我跟你嫂子离婚，现在住在宾馆，我把地址发给你，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季绯原本想客套地问一下，后来一想，这事也不好问，反正唐宁肯定不是受伤的那一方。他还跟他说了一大顿女人有多可怕，季绯冷笑，他现在没心思听这个，于是说：“宁哥，我挺急的，现在去找你好吗？”
走之前季绯跟季墨打了个招呼，让他看好爸妈，他晚上就回来。
季墨问：“你去哪？”
季绯说；“我去见经纪人，他那有几个本子。”
“都这个地步了你还想着你那明星梦！”季绯苦笑，季墨一把拉住他，“如果你要走就把我带上，我想去看看李瑜。”
季绯看了他一眼，他说：“我两天后就要上手术台了，我想看他一眼，要不然我不会安心。”
“看了你会更不安心。况且，我根本跟他不熟，怎么带你找他？”
季绯匆匆去赴唐宁的约，但他没想到季墨会偷偷从医院跑出去，所以说有些东西真的是遗传。
第26章：巧遇
按照唐宁给的地址，季绯找到了他的房间。门铃响了，唐宁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见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季绯。这真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他跟他说过很多次，与其遮住他的那张脸不如遮住眼睛，因为季绯的眼睛才是最有辨识度的。
“来啦。”唐宁笑吟吟地把季绯迎进去。
“谢谢，”季绯脱鞋，“其实我本来都不想来了，剧本就让你帮我挑，但是我又想早点看到剧本。”他低头看了眼拖鞋上的小白兔，忍俊不禁，“没想到宁哥也这么有童心。”
唐宁不好意思地笑笑，“前几天去超市看到了就买了，你喜欢吗？”他好像看到季绯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又好像没有，也许看错了呢？
“哦，很可爱。”季绯说，“你这几天都住在这儿吃什么？”
“你还担心我一个大男人饿着吗？原来还想去投奔你，结果扑了个空。”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啊……我那个是……”季绯抓抓头，“真是对不起。”
唐宁把他带到沙发上面对面坐下，茶几上摆着两杯水。“你总说什么‘对不起’‘我会努力’，最后证明都是说大话。”
季绯坐在沙发上，手恭恭敬敬地放在膝盖上，脸红到了耳根，看起来十分拘谨，在唐宁看来他这副样子可比脚上的小白兔好看一百倍。
“我开玩笑的。”他哈哈大笑，手指着桌子上的玻璃杯，“喝水。”
“嗯。”他伸出手，靠近他的玻璃杯，杯子里的水还在晃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靠近唐宁的那杯水平静无波。
季绯不动声色拿了靠近自己的那杯，身体前倾，两只手握着玻璃杯。他举起玻璃杯凑到嘴边，偷偷观察唐宁的神色。
唐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自然是神态自若，季绯微微一笑，放下玻璃杯说：“宁哥，剧本你还没拿给我呢。”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起身去拿剧本。带的艺人多了，唐宁的表情可谓滴水不漏，但是他的食指一直摩挲着小指指侧，季绯跟了他也有半年，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紧张。
不过就算唐宁没有泄露他的紧张，他也不会喝那杯水，因为他再也不会轻易相信除亲人外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其实这也是一种悲哀。
【系统：唐宁面前的那杯水是没有问题的。】
呵，他动了动手指，两杯水互换。
唐宁回来的时候看见季绯仍然双手握着那杯水，他把剧本紧紧抓在手里问：“怎么不喝？”
“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剧本。”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你怎么不喝？”
他笑得更深了，喝了一口水，“你还怕我在水里下毒啊。”
季绯没有说话，食指贴紧杯子内侧，搅动着杯子划起圈，玻璃杯里的水形成了一个漩涡，好像随时都能泼出来。
“你真是……”他叹了一口气，“要我再给你倒一杯吗？”
季绯一挥手，水流了一茶几，唐宁慢半拍，想躲的时候已经一裤子水了。
“你干什么！”他站起来，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总是被男人这样觊觎，季绯的语气难免不悦：“抱歉，我手滑。不过你还是趁这个时间洗个澡吧，剧本我先带走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那一刻唐宁眼里的不甘和痴迷，往往不容易到手的猎物才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离开宾馆后季绯看了几眼剧本，其中一个的名字叫《怦然心动》，校园初恋题材，应该能勾起不少人的青春回忆。上辈子这部影片票房口碑双丰收，应该能成为他转型的一张王牌。
【叮咚！支线任务“电影男主角”开启。任务要求：拥有第一部男主作品。任务奖励：演技+10，人气+10。】
【叮咚！主线任务“最佳男主角”开启。任务要求：获得任一颁奖礼最佳男主角。任务奖励：演技+20，人气+20。】
季绯被这噼里啪啦的两条提醒吓得一愣，什么叫“任一颁奖礼”？终于不限定金鼠了吗？话说那次颁奖礼后他不是应该被封杀吗？
季绯：你不生气了？
【系统：看你这么惨再大的气也消了。】
季绯：……
反正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欺负他，季绯决定乖乖闭嘴，全副武装好招了一辆出租车。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神奇，由于轻度晕车，堵车的时候他拉下车窗把头探向车外，好死不死看见了季墨。一开始还以为眼花，看了好几眼才敢确认。
这货坐在出租车内，一脸焦急。季绯原本想出声，可是他肯定不会乖乖回医院，抬了抬墨镜：“师傅，跟着那辆车。”
中途他给封月打了一个电话，明确了想合作的意图，哪想封月笑着说：“你现在都没有跟许彦琛在一起了还有什么资本跟我谈合作？拍戏？你还是先把许彦琛哄回来再说。”
所以，他的一切，都要依附他而生存吗？
“如果我说不可能和许彦琛在一起了呢？”
“那你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比你帅的，比你有演技的，比你听话的，这些人都在你身后排队，我为什么非要给你机会？”
“比我帅的未必有我的演技，比我有演技的未必比我听话，比我听话的也未必比我帅，为什么不要给我机会？”
“有这个口才你还是先说服许彦琛回心转意吧。”
“这并不是……嘟嘟……嘟嘟……”这并不是，我存在的价值。
车子在一家酒吧停下，天已经黑了，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季绯跟着季墨进了酒吧，没走几步就把人给弄丢了，正彷徨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彦琛，而他旁边赫然就是季墨和吴瑜，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
一想到吴瑜和许彦琛也许是结伴过来玩的季绯就觉得可笑，他的绯闻一直没断过。就在白天，他还是给了他一枚戒指。
他过去的时候季墨和吴瑜从另一个方向出了酒吧，季绯看了眼许彦琛，默默掉头。原本兴致缺缺的许彦琛突然看见人群里的季绯，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找到季墨后季绯并不打算现身，他只是不太放心所以跟过来看看，吴瑜现在都有许彦琛了怎么会再回头呢？只希望他这个傻弟弟愿望落空后不要太伤心。
他们说了一会儿好像因为什么争吵起来，季墨拉着吴瑜的袖子，吴瑜走了几步见他还跟着转身给了他一耳光。看到这一幕，季绯全身的血液都涌上脑门，想都不想就卷起袖子冲过去抓住了吴瑜的胳膊，两人俱是一惊，直愣愣地盯着季绯。
“你凭什么打我弟！”
吴瑜想甩开他的手，可是怎么也甩不开，窘迫地看了季墨一眼，大声对季绯说：“我打你了吗？你给我放手！”
“呵……我不仅不放手，我还要打你！”
他的拳头在落在吴瑜的脸上之前被截胡，季墨一脸淡定地说：“不关他的事，你放手。”
季绯摇头冷笑，连脸都气红了：“我重要还是他重要？”季绯问出了有史以来最愚蠢的问题，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灭灭吴瑜的威风，逼季墨作选择，他也有自信季墨会选他。
季墨看看他又看看吴瑜：“别这么幼稚好吗？”
“我是你亲哥哥，我会害你吗？”季绯哽咽说，“这个人根本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喜欢交给这样的人来践踏？我们之间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他？”
“哥……”季墨放手，季绯也松开了吴瑜的手，还嫌弃似的往身上抹了几把。
吴瑜理了理衣领，“请季绯先生下次不要再这么无礼，还有，感情的深浅其实和认识时间长久没关系。”说着越过他们。
季绯回头，看见吴瑜走向许彦琛，挽住了他的胳膊。
季墨远远看了一眼，对季绯说：“哥，我们回医院吧。”
走了几步，季绯还是忍不住回头，他问：“难道许先生也觉得感情深浅和认识时间没有关系？”
吴瑜挽着许彦琛的手紧了紧，许彦琛淡淡地说：“于我而言，并没有太大关系。”
没有就没有呗！
【系统：建议玩家把胸针还给他，可触发副本。】
季绯：胸针？什么胸针？
【系统：……不要装傻。】
季绯：那戒指也要给吗？
【系统：不需要。】
好吧，季绯别别扭扭地走到许彦琛面前，季墨试图阻止，季绯给了他一个“安了”的表情。他摊开手掌，一枚钻石胸针跃然掌上。
吴瑜还没看明白的时候许彦琛说：“我送人的东西从来不会要回来。”
“是我不想要了。”季绯闷闷地说，“我也不能随便要人东西。”
那戒指呢？许彦琛没有问出口，眼神变得晦暗不明，这是在向他暗示？但他知道，他一旦说破，季绯肯定会把戒指还给他并说自己忘记了。
第27章：如梦初醒
相较于戒指，季绯其实更看重那枚胸针，那是他愿意接受许彦琛的根源，也是相信他的理由。但是他保留了戒指，就是暗示还有复合的可能。
他的直觉告诉他许彦琛至少是喜欢他吧？可惜事实一次又一次无情地出卖他，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三番五次纠缠他？
季绯把手塞进许彦琛的口袋，凑在他耳边说：“如果你也不想要，丢掉就好。”
三天之后，手术的日子来临，季绯翻来覆去一夜未眠，似乎这样真的能代表他很关心这次的手术，好像这样能减轻他的罪恶感。
季爸爸被推去手术室之前，季绯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说：“爸，你好了以后我就去结婚，其实我有喜欢的女孩，只要你点头明年就能抱孙子了。”
他不厌其烦地说着连他都听不懂的话，他也算经历过生死，也看淡了，可是在这种氛围下难免悲凉。
季墨在进手术室之前还四处望了望，季绯知道他在看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忘了跟他说你今天手术。”
季墨点点头，闷闷地说：“可是我告诉他了，昨天晚上打电话没有接我发了短信。”
“也许没看到短信，你快别想这些了，等你出来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大概不知道你哥我的手艺现在可是一级棒。”
“你？”他明显怀疑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