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用拂尘拍了拍莫孤的头。
后者嘴角微微抽搐：“别拍了，头要掉。”
姬玄煞有介事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要把你身上残余的妖气驱除，不然你会日益衰弱直至死亡的！”
“呵呵……”
莫孤笑了，“小姬姬真是贴心。”
“小、小……”
姬玄的脸一下子红了，然后刷的白了，最后一片漆黑，“不准这么叫！”
12、小姬姬竟然是太白星君的徒弟
姬玄这辈子最讨厌听到的三个字，就是小姬姬！
想遥想当年姬玄还是一棵小葱，懵懂地拜入半叶仙人门下，见到那些年长自己的师兄门，满门心思想要和他们情同手足。
事实是——师兄弟们的感情太好了，好得要用昵称以示亲昵。
“听说山下的人们都在姓氏前加小字以示亲昵。”
“这样的话，我姓吴，你们以后就叫我小吴吧！”
“那你们叫我小黄，多亲昵啊！”
姬玄最年幼小，默默地听着，忽然觉得心里发慌。等到一圈下来，所有人都盯住了他，他的心脏一下子扑通扑通猛烈地跳动起来。
“小姬？”
“这称呼有些怪。”
“对啊！就跟小鸡似的……师弟会不开心的。”
“那就叫小姬姬吧！”
“嗷！这个不错，小姬姬会喜欢的。”
那一天，姬玄哭了，哭得死去活来，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理睬过那些师兄哪怕一次。
听到那个明明长得挺好看的男人口中吐出久违的三个字，内息不稳，一口血喷了出来——可见这个名字的杀伤力有多大。
莫孤默默地擦了擦满脸血：“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
姬玄以剑拄地，用力擦了擦嘴角的鲜红：“你、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小莫。”
姬玄，卒。
莫孤在心底笑得十分恶劣。
他不喜欢人类，最讨厌道士和僧侣，虽然以目前姬玄的表现来看，他是假道士的可能性更大。
出于膈应死姬玄的心态，莫孤提议将他带上。
他们要北上，一路上为非作歹，直到京城。
莫孤有一个很大的理想，一个好的妖怪，仅仅为祸人间是不够的，祸国殃民的最高境界是覆国，能够做到三言两语颠覆一个泱泱大国，那才是妖怪的最高荣誉。
听说襄丘有个小狐妖就曾经做到过，莫孤为此羡慕嫉妒恨了对方一千年，见一次打一次。
一路北上，勾引当地的富贾，然后妖言惑众，将这些贪恋美色的凡人迷得晕头转向，最后吹吹枕边风，蛊惑他们哄抬物价、欺压黎民，弄得方圆数千里民不聊生，恰逢南涝北旱，万顷良田尽颗粒无收。
不出数个月，凡世间饥荒遍野、瘟疫蔓延，世道越乱，便越是有人作乱，南北交战，万里荒芜。
北上的官道，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难民。
莫孤一群人没有走官道，官道两旁夹山，他们索性法力高强，轻轻松松地从山上走，同行的姬玄问起来，便说他们其实身负武功。
莫孤将下巴枕在泥桶上，垂眸望着官道上的难民，若有所思：“仙界那些白胡子可真是造孽呀！一场洪涝，一场干旱，抵得上一千个莫孤害死的人呢！”
帝银俯身替他理了理微乱的长发：“孤儿说得有理。”
湘楚没发表意见，却也好奇地望着官道上的难民——湘楚是万妖界第一大妖，但湘楚第一次离开万妖界。
三人静静地望着下方，甲忽然伸手一指人群中：“小姬姬在做什么？”
只见略显熙攘的官道上，姬玄不断在难民中穿梭，手中拿着一个宝葫芦，一次次将其中的水倒给难民喝，不断的推搡中，他衣服乱了星冠歪了，他自己却好像没有注意到。
莫孤好奇地看着，片刻后忽然露出十分恶劣的笑容：“那葫芦好像是个宝贝！”
帝银暗中一探，面色微变：“似乎有仙人气息。”
“有些熟悉。”
湘楚也正色起来。
甲乙丙丁顿时绷紧了神经，莫非这姬玄和仙界有什么关联？那他一路跟来，目的就有些值得揣测了。
山顶上刮过一阵不祥的风，一片寂静。
莫孤神色凝重地从桶里站起来，面向湘楚和帝银：“我想起来了，那宝葫芦上的仙人气息，我前一段时间还接触过。”
帝银郑重地点头：“这么说他确实和仙界有关，如此一来……”
他握紧了拳头，望向莫孤的目光带着一丝决绝与毅然——
“我们一路上让他端茶倒水洗衣叠被……会不会被太白星君发现？”
莫孤比帝银更加显得担忧：“我让他捶腿捏肩烧洗澡水，会不会被太白星君发现？”
那宝葫芦上的气息，是新上任太白星君的，想起姬玄说他是道祖山的人，那太白星君飞升前似乎也是道祖山的修者。
山上的风更冷了。
下面官道上却忽然喧闹起来，原来姬玄那宝葫芦永远有倒不完的水，被那些难民看上了，正软硬兼施想要抢过来。
甚至还有人暗中说，这宝葫芦就是南方大水的源泉！
姬玄模样狼狈，左右突围而不得，终于想起来山顶上的莫孤等人，赶紧大声呼救，莫孤面不改色地瞅着，装作没听到。
姬玄道行太浅，比起凡人似乎也没多什么本事，那宝葫芦硬生生被人抢走了，姬玄也被人打了好几拳，一瘸一拐地从人群里逃出来，跑向山上。
那宝葫芦被难民抢走了，但难民间却似乎也有分歧，很快就因为这个宝葫芦而打了起来，一时之间哀叫声回响在山谷间。
等姬玄逃回山上，官道上已经死了不知多少人。
他狼狈地爬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竟然哭了：“你们为什么不帮我！”
莫孤耸耸肩膀：“我这边看不到下面究竟怎么了，声音也听不太清。”
姬玄愣了一下：“是么……对不起。”
他抹了抹眼泪，从山顶上又往下看，“那葫芦，是我师尊留给我的，被他们抢走了。”
帝银想了想：“半叶仙人就是你师尊的名讳？”
他有些好奇姬玄和太白星君的关系，这决定着他们以后还能不能欺负姬玄。
姬玄有些难过地点了点头：“对，其实是半夜不是半叶，原先也不叫半夜，因为师尊常常看书到半夜，就被人叫半夜，后来不知怎么的成了半叶。”
“那你师尊还在世上么？”
帝银想听的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姬玄哭得几乎要打嗝：“宝葫芦是师尊唯一留下的！师尊已经不在了……”
“死了？”
莫孤咧咧嘴问。
“不……”
姬玄抹了抹眼泪，努力恢复平静：“没死成，飞升了。”
莫孤、帝银、湘楚三人对视一眼——太白星君！
13、不好男色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姬玄是太白星君的徒弟，莫孤和帝银刚才的那一点点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莫孤连太白星君都坑，怎么会把他徒弟放在眼里呢？
于是姬玄彻底沦为了莫孤的奴隶。
只是这孩子丢了宝葫芦打击有些大，恹恹的好几天都没精打采。
莫孤等妖继续为祸人间，仙界始终没有派人来拯救世间，于是莫孤知道，他们破坏得还不够，暗中发了封信回万妖界，三山一湖立刻派出数十大妖，一夜之间山河颠覆，九洲化炼狱。
终于在一个寒冬的午后，莫孤一行来到大燕国的国都，此时距离他们离开万妖界已近一年。
大燕国都，其繁华胜过莫孤见过的任何一个城镇，笙歌繁华，纸醉金迷。
莫孤呆呆地望着，半晌扭头仰望帝银：“我们这一年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为什么辛辛苦苦努力了一年，这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帝银怕他冻坏，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想了一会儿，道：“至少其他地方都已经生灵涂炭了。”
湘楚笑着赞同：“大燕国都存亡与否，就在我们一念之间了。”
姬玄望向湘楚的目光充满了崇敬：“湘楚大哥能救国？”
他从未想过，就是他身边这几个衣冠禽兽，害死了不知多少无辜百姓。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行侠仗义的江湖人士，以至于湘楚说出那句话，他想当然地以为湘楚打算拯救大燕于危难。
湘楚眨了一下眼睛：“不是我来救。”
要救国救世的是仙界，而他们一群妖魔鬼怪，则会很恰到好处地死在天兵天将的手中。
姬玄却摇头不相信：“湘楚大哥莫要谦虚，以你之能，必然可以的，如此善举，往生之后必成鬼仙。”
湘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莫孤——以我之能？
莫孤眨眨眼——何德何能？
湘楚勾了勾嘴唇，轻笑，他若想成仙，早就成为妖仙了。
一群人进了国都，找了个客栈住下，便开始打听皇室的流言蜚语，这一打听，就打听到了一个绝佳的好消息——皇帝要扩充后宫！
莫孤、帝银和湘楚面色凝重地坐在院中，隆冬腊月雪纷飞，三人煮酒论剑，只言片语便可决定大燕国的生死。
莫孤双手捧着酒坛子：“我们去做皇帝的妃子，一般皇帝都很蠢，我们唆使他吃喝玩乐不务正业，那些臣子定会骂我们祸国殃民，那皇帝被我们迷得晕头转向，一定向着我们，到时候离间君臣，这皇帝就成了昏君，孤立无援之下，我们说什么他都听！”
帝银不会怀疑莫孤的任何话，已经开始思考具体步骤了。
湘楚若有所思一会儿：“万一那些臣子把昏君废了呢？”
莫孤正色：“干爹问得太好了，孺子可教也！所以我们要在离间君臣的同时，把皇子、公主、王爷等等都弄死，那皇帝被废的话，大燕国将无国主！大臣们宁死也不做这样遗臭万年的事。”
三人相互对视，默默地举起酒坛子：“先庆祝一下。”
次日天刚亮，三人就来到了皇宫外，开门见山对偏门的一个侍卫道：“我们来选秀的。”
那侍卫疑惑地看着这几个姿容出尘的男子，半晌忽然朝宫墙内大喊：“快来人！把这几个蛇精病赶走！”
原来，皇帝不好男色。
……
还是客栈的小院子里，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凝重。
莫孤咬着嘴唇，脸上满是忿恚之色：“作为一个皇帝，他怎可不好男色？”
帝银和湘楚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莫孤光着脚站在地上，漂亮的脚趾不停抠着泥巴，帝银怕他冷，将他抱起来捂在怀中：“要不我们先施个法，让他喜好男色？”
皇宫中，年轻的帝王忽然背后一凉，抬头看着对面人比花娇的皇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皇后讶异地看着皇帝：“陛下，饭菜不合口味吗？”
皇帝站起来，朝外面走去：“你不合口味。”
于是……
皇帝又下了新的圣旨，选品行容貌皆上层的男子侍君。
14、我这么易推倒，陛下会喜欢的
皇帝要选男子侍君，开天辟地头一回。
要入宫，当然不能来历不明，为此莫孤等人冒充地方官员的公子，一个个衣着鲜丽地进了宫中。
值得一提的是，姬玄又一次被莫孤游说成功，满怀期待地跟随三妖一同入宫了——他相信，一旦入宫，就能成为皇帝的贤内助，哪怕身为男子却雌伏人下，为了天下，冶不算什么了。
入宫是第一步，稍后还要进行重重甄选，最后大概只有十来个幸运儿。
其过程漫长而无趣，不但要看容貌，还要看才华。
莫孤等人外貌自然无可挑剔，姬玄也顺利通过，但是到了才华这一层，四个人全都难住了。
莫孤蹲在角落里，默默地抠着花盆里的泥。
帝银蹲在他边上：“如果过不了这道坎，我们就要被打下来了。”
后宫里不需要无才的男人，除了皇帝。
莫孤纠结啊纠结，最后咬咬牙道：“我能三百年都不动，这算是才华吗？”
帝银：“我能变老虎。”
湘楚默默地凑上来：“我能变蛇。”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群山里精怪，说白了就是乡下人。
姬玄双手揪着衣襟，浑身僵硬地站在人群中，他今天穿的极好看，天青色的华袍衬得那张稚嫩的脸越发秀美，只是过于紧张让他险些把嘴唇咬破。
他同手同脚地走到莫孤这边，干着嗓子问：“我什么才华也没有。”
他几乎快要哭了。
莫孤安慰地拍拍他的头：“我们也没才华。”
“可你们比我好看。”
“胡说，小姬姬比我好看多了，又漂亮又英俊。”
附近众人鄙夷地指指点点，还没正式入宫，就已经开始勾心斗角、虚与委蛇了！你们将男人的尊严放在何处？！
很快就轮到姬玄了，他木头似的走上前去，站定，然后半晌没有动作。
边上的太监有些按捺不住：“怎么还不表演呢？”
姬玄慢慢扭头看着对方：“其实……我……跑得很快。”
刹那间，全场静默。
许久，太监面色僵硬地问：“这有什么用？”
姬玄吞了吞口水，脸颊微微发红：“如果、如果陛下兴致来了，想让我追的话，我一下子就追上了。”
又是刹那间，所有人脑中都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
玉旒龙袍的皇帝一脸春心荡漾的少女样，慢动作在前方奔跑着，口中欢乐地喊着：“嘻嘻——快来追我呀——快来追我嘛——”
后方，姬玄慢动作奔跑着，笑得一脸氵壬荡，啊不，一脸荡漾：“不要跑，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众人不由得哆嗦哆嗦，鸡皮疙瘩扑簌簌落了一地——那不是他们的陛下！
那太监望着看似纯情无辜的姬玄，最后硬着头皮道：“既然别人都展示过了，你这才华虽有些非主流，但你也展示一下吧！”
姬玄用力点头，豪爽地一捋衣袖，提起衣摆塞进裤腰带，然后郑重地看向太监：“我要跑了。”
太监看着衣衫不整的姬玄，动作僵硬地点头：“跑吧……”
刚想说跑了再也别回来了，姬玄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殿内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好快的速度！”
“简直快如闪电！”
“当是良驹！”
“千金难买！”
“万金难求！”
大家窃窃私语地时候，外面陡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诡异的寂静。
莫非那货撞到了柱子？在太监的默许下，人们走了出去，然后看到了摔在一起的两个人……
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诡异地静默。
姬玄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我的膝盖！我的膝盖受伤了啊！莫大爷快救救我！”
莫孤面不改色地用花盆遮住自己——这货谁？我不认识。
而那个和姬玄摔倒在一起的人，此刻已经站了起来，发冠乱了有些狼狈，不过模样十分俊美，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正死死盯着姬玄：“谁允许你在宫中乱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