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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相——by苦瓜不爱吃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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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殊手有点颤抖,他想到沈安尘眼角下的那颗痣,想到相书上的一生流水、半世飘蓬,难免生起兔死狐悲的心酸。

梁殊站到路边人少的角落,看着春日的阳光冷冷的照下来,晃得人头昏眼花。

拨了沈安尘的号码,听到熟悉的清朗的声音:“小殊。”

梁殊不知怎的,喉咙有点哽咽得说不出话似的,好一会儿,才应道:“沈哥……你在哪儿?”

沈安尘的笑声从手机中传来,轻得似有若无的笑:“花山路的咖啡馆。”

“咦……”梁殊看了看自己在的街道,说,“我也在花山路。”

“雕刻时光。”沈安尘说。

刚才约的咖啡馆就是雕刻时光,梁殊便说:“我也来了。”

挂了手机,直接往右走了一段距离,便看到了木雕的暗沉色彩咖啡馆,大片的玻璃隔开街上和屋内的声响。

梁殊走进咖啡馆,按照刚才沈安尘的指示,到了楼上二层,没有房间,而是开阔的天台布置,摆着几张小桌,几簇简单小花。楼下车水马龙照旧,楼上却可以望见天边一派好风光。

沈安尘就坐在靠近天台边缘的位置,穿着简单的羊毛衫叠格子衬衫,戴着初见时的眼镜,举手投足,优雅从容。阳光落在他身上,似乎都轻柔了些。

“沈哥。”沈安尘示意梁殊坐,梁殊坐下同时叫了他一声,“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梁殊直来直往,沈安尘笑:“你怎么不先问我是真是假?”

梁殊摇头:“半真半假真真假假,我信你,就不问。”

沈安尘道:“可是你是我唯一想回答的人。”

梁殊点头道:“我应该也可以算合格的倾听者。”

“我很小时候就没有父亲,只和母亲、弟弟相依为命,后来发生了些事,母亲死了,弟弟也被带走了……”沈安尘目光澄澈,一如往常,“在这间咖啡馆遇到陈阳夏,虽然知道不是我弟弟,但是……可怜他身世,就同他多有亲近。”

“他也渐渐把我当哥哥,生日的时候,还送了我这串佛珠。”沈安尘把玩着手上的佛珠,依然那么圆润,只是恐怕已物是人非,“看那些照片,怕也是生日那天拍的,我醉了,他大概就照了照片。”

梁殊轻轻说:“太好骗了……”像是自言自语,自怨自艾。

“软肋当前,怎么能不好骗?”沈安尘笑,“是不是这道理。”

“是。”梁殊说,“用对方需求的东西来欺骗,谁又能不好骗。”

沈安尘看了看外面,回头对梁殊说:“我得回去了。”

“好。”梁殊站起身来,“慢走。”

回到家的梁殊,心里乱糟糟的,吃着扬州炒饭,打开电视,又看到了经济报道,杜氏新开发的旗舰式软件MR存在致命问题。报道的十分详细,似乎这个问题将导致杜氏破产。

梁殊看得头疼,直接换台,偏偏又扫到了沈安尘的新闻:沈安尘旧日组合成员薛钰披露组合解散真相,说当年是沈安尘要和他上床,他几度拒绝仍断不了沈安尘的心思,故而之后才决然放弃组合,忍痛背负这么多年的骂名。

接着,娱乐主持人开始悲伤地表示又一个男神陨落,请看更多知情人爆料。画面便出现了各种有名没名的人,说着自己被沈安尘骚扰的事情,细枝末节描述得津津有味。

梁殊冷笑了一声,索性关了电视,回房间睡觉。

卓逸到了办公室,听到凌雨报告说沈安尘那边出事了。

“别让人烦了小殊。”卓逸对此事只有这么几个字的回应。

凌雨自是诺诺应了。

想了想,卓逸还是说:“沈安尘有什么动作的话,恒艺可以配合。”

凌雨道了好,便离开了办公室。

卓逸翻开财经杂志,扫了一眼里面对于杜家的各种报道。

杜鸿深那边软件问题爆出来了,按照计划,很快,投资会打水漂,索赔信件将如雪花一般飞到他的身上。白的如此,黑的也不得安宁。由顾安璃做线头,各方已经开始吞食杜家的地面,因为杜鸿深太过看重那软件,将大量资金力量转到软件公司,黑道上的盘子,也十分不稳当。

至于顾安璃,一直在试图以欺压顾安越沈安尘兄弟来告慰自己的母亲,不过从杜家得了点不切实际的好处,便更是气焰嚣张了,预备此时先拿沈安尘开刀,再完全挤掉顾安越,却也不想,沈安尘顾安越,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想她当日误以为梁殊同沈安尘是一路的,便叫燕婉用下作手段给梁殊下药,由此让沈安尘顾念梁殊,他们便准备偷拍来毁了沈安尘。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却还是那么烂的计。

卓逸对着办公室外透明的玻璃窗,天上地下依旧阳光普照,只是更远处的那一大片乌云,预兆着山雨欲来的阴冷。

第四十五章:着相

夜晚如今还是来得并不是太早,梁殊匆匆跑出恒艺大楼,直接就钻进卓逸的车里,赶往电影院。《画狐》的首映要开始了。

沈安尘自事件出来,已有几日。梁殊在知道消息的当晚,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先是在微博上表示对沈安尘的支持,然后和沈安尘通了电话,表示接受邀请拍摄他的电影;再而同裴敏学说了自己的意愿。

原以为裴敏学定然会强烈阻止,但是却完全没有任何阻力的,梁殊通过了公司这一关。

不想也知道,是有卓逸的帮助。

车上卓逸帮他稍稍整理整理,换了外衣,觉得外人看不出他赶场的狼狈了,摸摸他头才让他下车。

这次电影拍摄,除了梁殊易初得奖正是有风头的红人之外,其余的配角也莫不是老戏骨、老前辈,地位都在那里,因此仍然招徕了许多大媒体,惹了许多注意。

梁殊每每想到,这只是纨绔子弟韩子轩为了美人一笑而做的事来,就觉得卓逸真是成熟稳重。

同以前一样,主创介绍电影互相调笑一番之后,才正式开始放映《画狐》。

梁殊照样悄悄跑到后面一点地方,和卓逸坐在一起看电影。

一片黑暗中,蓦地一点光亮闪现,而后移动变化,白雪纷飞如飘絮,广阔的长天雪地之中,一只白狐逆风奔跑,踏地凌风,落雪无痕,待镜头渐渐拉大,才见它竟跃然于画中。

这就是《画狐》的片头。

大理寺少卿程修远初上任,便遇上了长安近来的少女剥皮案。上元节查案时一个美丽的白衣少女撞入他怀中,自此心有牵念;之后在大理寺遇见为尸体画像的被毁容的画师陆晚洲,成为他的得力助手,二人亦渐而生死相交。随着时间的发展,他又数次偶遇白衣姑娘,月下看花,雪中煮酒,终成一夜眷属,许下“生死与共,永不离弃”的誓言。但是,随着案情真相浮出水面,程修远才发现,白衣姑娘便是陆晚洲,他也是以白狐为帮凶的剥皮真凶。

程修远永远不知道,陆晚洲的脸在他幼时初现倾城容色之时,便被其父毁去,而后经年,他孤单一人,无人问津。直至他寻找技法,偶得人皮暂时修复面容,才有人接近,他希求得人相依相伴,但别人若看到他毁容之后的脸时,又几度将他抛弃,如此几次三番,他开始杀死负心人,取其人皮,寻找下一个可以靠近的温暖。

高天悬崖之上,陆晚洲的死埋葬了他的秘密——那天夜里陪程修远的,不是他,而是一个青楼女子——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其实,那一夜,是男是女,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只是以高傲的姿态,寻求卑微的爱恋。

“我要你永远记得我。”他用最决绝的死亡,宣告最苦涩的诅咒。

主题曲《着相》响起的时候,梁殊还沉浸在一大片空茫而浓重的悲伤中:

裹一袭夜的衣衫 青光闪烁

踏一地月光涟漪 树影摇落

画一双眉目妖娆 回眸流波

随一缕风烟而至 倩影婆娑

三生石刻的因果 凌乱斑驳

奈何桥上的留恋 别太执着

我眼角清泪温热 你怜惜么

前世今生的过客 都不如这一刹那 缠绵悱恻

你深深凝视着我 添香研墨

或是看这身画皮 生动活泼

三千经幡 敌不过烟花一朵

万里梵音 哪及得丝竹波折

是风花是幻象是我的过 我眼中明明灭灭着欢乐(那是鬼火)

是雪月是沦陷是你的错 酒阑时你仍然沉沉醉着(别再醒了)

着相就是魔 离相才是佛 这一念蹉跎 你为何看不破

携一袭山风岑寂 呜咽静默

调一曲宫商喑哑 蛩鸣萧索

点一笔唇间妩媚 敛袖还(huan)遮

提一盏红楼清灯 细雨凉薄

三生石刻的因果 杂乱斑驳

奈何桥上的留恋 尽是胡说

我眼角清泪温热 你该忘了

前世今生的过客 都不如这一刹那 缠绵悱恻

你深深凝视着我 添香研墨

或是看这身画皮 生动活泼

三千经幡 敌不过烟花一朵

万里梵音 哪及得丝竹波折

是风花是幻象是我的过 我眼中明明灭灭着欢乐(那是鬼火)

是雪月是沦陷是你的错 酒阑时你仍然沉沉醉着(别再醒了)

着相就是魔 离相才是佛 这一念蹉跎 你为何看不破

这是梁殊第一次为大荧幕献唱,他的声音没有太多的修饰,仍是原有的温软年轻,只是语调间带着零零星星、破碎的妩媚与忧伤。

“又死了。”梁殊蹙眉,后知后觉地说。

因为电影,卓逸心情本有点阴郁,这会儿听了梁殊一说,却笑了起来,伸手揽住他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希望你以后别让人形成……一看到你就知道结局的定式。”

梁殊也笑:“那保不准。”

结束首映,忙了一天的梁殊累得很,洗了澡便躺倒床上发呆。窗帘没有关上,春天晚上的月亮,不见得有多么明亮,只是屋外那些树枝的影子,被月光衬得枝横影斜,颇有古意。

还在想着《画狐》。梁殊在表演的时候,站在陆晚洲的角度思考,他的父亲以一卦象决定他的命运,毁去他的脸,这,到底是他开始作恶的因、还是作恶之后的果?是为因、是为果,仿佛从头到尾,这都是缠绕作一条线、一个圆的,找不到线头线尾,只能在命运的轮转中无力地重复。

再有,陆晚洲那样病态地追求爱情,倘若他不杀人,他便没有错吗?

前后因果,是非对错,缠缠绕绕,真没有个绝对能说。——这或许就是决定接下《画狐》的原因吧,一个说不清楚的故事,一个难以判断的结局。

人情世故,大底如此。

第四十六章:梁书

《画狐》在韩子轩后期强大的宣传攻势下,排片占了很大优势,以这样奇异的组合拍成的电影,竟也在初春的院线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由此,梁殊的地位进一步提升——以新人身份担当主角,不管怎么说,也抗起了大票房,算是电影圈近些年来少见的了。梁殊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想着,半个月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一面觉得赚钱多有成就感,一面觉得又太累了。

想起来卓逸最近也很忙,半个月来回家都挺晚的。梁殊正坐在沙发上边吃葡萄边看《浮生》剧本边想卓逸,就听到玄关的声响了。下意识看了看电视机上显示的时间,才晚上七点,便回头冲刚回家的卓逸笑:“今天回的好早。”

卓逸换了鞋,走到沙发这边,也坐了下来。

梁殊见他眉目间又有着几天来难掩的疲惫之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站起身坐到他边上,轻轻揽住他肩头,让他稍稍靠在自己身上。

卓逸被他这动作惹得低声笑了起来,伸手抱住他,道:“跟安慰小奶狗似的。”

梁殊轻轻说:“哪有你那么大的小奶狗。”

卓逸与他额头相抵,叹道:“你别多心,我没事。”

“好。”梁殊只能这么说,他素来不会安慰人。不知道是因不懂别人而太过冷情,还是太懂别人而感触之下不能安慰。

卓逸说:“只这么几天而已,事情有点多。”

“好。”梁殊闷闷地回答完,仰头道,“我煮了莲子粥。”

“我想吃。”卓逸接道。

梁殊笑着往厨房走,不一会儿端着两小碗莲子粥来:“温温的,刚刚好。”

卓逸心里也同手中的碗一样,温温的,便带着笑,一口一口慢慢吃。

明天《浮生》便要正式开拍,梁殊陪卓逸吃了点东西,道了晚安,就先去睡了。

卓逸看着梁殊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房门背后,独自在原处僵坐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缓缓上楼,踱步到了书房,打开电脑,插入U盘。

他知道屏幕上会显示什么——不久前他才发现杜鸿深的资料里,字字句句写得清清楚楚,在梁殊发生车祸昏迷的同时,杜鸿深身边的一个叫梁书的演员,自杀身亡。

他的目光一直在梁书的照片上,不一样的相貌,但是那种莫名熟悉的微笑,让他移不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卓逸还是没有打开梁书的几部电影。

关了电脑,洗了澡,回到房间,轻轻打开卧室的门,窗帘未关严,月光浅淡,水似的浮动在梁殊的脸颊上。

卓逸也躺到床上,小心翼翼地伸手环住梁殊,两相依偎,闭眼睡去。

第四十七章:昏暗

沈安尘的第一部自导自演的电影《浮生》,是他以自己的积蓄投资拍摄,主要演员也只是他和梁殊,因此,在得到了梁殊的肯定之后,不过一个星期,《浮生》便开拍了。

沈安尘没有召开新闻发布会,因为可以想见发布会定然会变成脱离电影的一出闹剧。

至于之前的丑闻,沈安尘那边似乎没有召开发布会澄清会一类,而是一律不回应。但梁殊心知沈安尘不会是坐以待毙的人。

的确如此,随着丑闻随着时间变得不那么受人关注了,关于陈阳夏、薛钰背后的故事一类报道,也渐渐显现出来,被G姓富婆包养、因嫉妒构陷沈安尘一类的黑料,证据确凿地呈现在了大众面前,之前还在嚎叫着男神陨落、不回应就是默认的娱乐主持人们,这会儿又上赶着说,男神不愧是男神,遇到这样令人难以忍受的诋毁,都能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态度从容处之,不争不辩,而真相也终于还是为大众所知。

梁殊看着那些跳梁小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部电影的结尾,“那个人样子好怪啊。”“我也看到了,他好像条狗啊。”

《浮生》的拍摄很顺利,半个多月就达到差不多一半的进程。

梁殊他们安安心心地拍摄,并不在乎外界的扰闹;和沈安尘讨论剧情、表演,也同以前一样自然。在片场,梁殊总会觉得,世界单纯安静得不真实。

偶尔看到一些消息,诸如陈阳夏、薛钰陷害沈安尘始末,又或顾家派系斗争终于清洗,梁殊都没太知觉。只是闲着和路小园聊几句,知道顾安越的麻烦都解决了;要么和卓逸出去逛街吃饭,像小情侣一样手牵着手看江边暮云。生活平平淡淡,只要不去太过在乎外面的喧哗。

这一日午休,因为下一场戏有点赶,梁殊就在片场休息室里眯了会儿。睡梦之中,朦朦胧胧的,总觉得面前有人拿着把小刀,在摇摆不定不停地挥舞,觉得闷得不舒服,想快醒来,那把小刀却直接扎入某个人的身体之中。

那画面太过破碎模糊,梁殊睁开眼还觉得分不清现实梦境,也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一直醒着。

用冷水洗了个脸,将意识给拍回来了。回想起零零碎碎的画面,身上感觉有些冷。梁殊拿起手机,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卓逸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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