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狗狗的主人同样一脸讨好地求情：「小白刚刚洗过澡，很干净的。」
柴谨之瞅了眼裤子上那些水淋淋的爪印，没拆穿顾羽的谎言——洗过澡？怕是洗澡洗到一半冲出来了吧？
柴谨之瞥了顾羽一眼，轻哼了一声。
他没再追究这事，只是快步步入顾羽的家，不仅丝毫没有客人的自觉，甚至反客为主。
一人一狗在后面巴巴地跟着，雪白的萨摩耶兴奋地摇着尾巴。柴谨之找了把椅子坐下，环顾了一下四周。老旧的房子十分简陋，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很难想象这样的房子里头竟会住着一个混迹演艺圈的明星……
而眼前的少年，低着头，明显有点不好意思。
唯独一旁的狗狗，高兴地伸着小舌头，因为不知贫穷，所以没有自卑。
没有质问少年为什么不接他电话，柴谨之眼波一扫，反而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想不想成为当红明星？」
想不想成为当红明星？
顾羽愣愣看了柴谨之好一会儿，琥珀色的瞳仁渐渐睁大。
他不是在做梦吧，他没有听错吧！
一向说着「我不带当红艺人」，「想红，出门向左第三间」的柴谨之，竟然在问他想不想成为当红明星？！
顾羽微微张嘴，整个人几乎惊呆了，对方、对方……真的不是因为生气而故意这样开玩笑整他吧？！欣喜的心情一下子像雷电一样击中了他！
见眼前的少年傻傻地站着，半晌都没动静，柴谨之有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不想就算了。」
他可是看在对方总是一副可怜兮兮，在他面前嚷着「想红想红」的份上，才优先考虑对方的。
「想！」
结果他话音才落，下一刻，对方就爆发出一道响亮的回答，简直快要把整间房子都震塌了！刚刚才回过神来的顾羽，欣喜若狂，嘴角越扬越高，一把扑过来紧紧搂住柴谨之，激动得几乎快要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我想我想！嗷——」
一旁的萨摩耶黑溜溜的眼睛跟他主人一样闪亮亮的，仿佛通晓人性，也跟着兴奋地摇尾巴，汪汪直叫。
「嗷，大叔，你是不是突然发现我有巨星的潜力了？难道有什么大电影大制作看上我了？哈哈哈，我就知道自己不会被埋没……」
顾羽琥珀色的瞳仁闪闪发亮，眉宇飞扬，他胡乱猜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怎么也想不出柴谨之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说。
「放手，放手。」面对顾羽的热血沸腾，柴谨之神色未改，只是冷冷拍开对方搂过来的手，哼笑了一声，「说说看，你觉得有什么大电影大制作能看上你？看上这两个星期连一个通告都没有的你？」
呃，这个这个……
顾羽的一腔欣喜顷刻间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
「那大叔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他想不想成为当红明星？
顾羽不像刚才那样狂喜了，但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仍然带着隐隐的希翼望着柴谨之。
既然这样问自己，自己总有什么是对方看中的吧……
然而，柴谨之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告诫。
「既然想红，那么以后就要听我的安排。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柴谨之那双眼眸淡淡地直视顾羽。
顾羽「哦」了一声，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但是柴谨之对他的反应却似乎并不满意。
「能够做到吗？！」忽然，以往总是懒散悠闲的目光一凛，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直指顾羽心底深处。柴谨之气势一变。
顾羽心一惊！
对方从没在他面前流露过这种气势。
这样强大深沉的气场，丝毫不输给那些常年浸氵壬在镁光灯下的天王巨星！甚至多了一分明星所没有的果决与黑暗！像是一只蛰伏许久的猛虎突然间再次呼啸山林，风雨欲来，锐不可当！
顾羽一时之间愣住了。
他心底突然有种奇妙的预感——柴谨之的目的并不是培养一个当红艺人，而是寻找一个会同他一起走向某个未知之路的同伴，无论光明，或黑暗。
而一旦答应，今生今世都无法反悔。
接下来的三个月，顾羽没有接过一个通告、一个广告，连外面打工的事情都被全部禁止。柴谨之将他送到了各个培训班，礼仪训练、声乐训练、演员训练等等，制定了严格的计划，每天的强度密集惊人。
刚开始，顾羽还能咬牙承受，之后就有些苦不堪言。
有些东西他的确没天赋，被强迫学习的感觉非常糟糕。而且培训强度越大，顾羽就越是回想起当初进入公司的那个时候，虽然也有新人培训，但他们走个过场就可以出道了。以前的那个经纪人对他说过，粉丝最爱的是偶像的颜，其他的无所谓，只要容貌俊美，又能演到适当的片子，就会走红。
顾羽便将前经纪人当初的那番话说了出来。
「当初云修在ESE被秘密培训了半年，现在的你连三个月都坚持不到，凭什么想跟云修一样大红大紫？」柴谨之直接嗤笑一声，「顾羽，我告诉你，越是重要的王牌，才越会先经过周密的安排。就像越是重要的人，越是珍惜，绝对不会随随随便对待。而人生的交换法则就是：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先要付出与之等值或是更大的代价！」
顾羽从没见过柴谨之这样的一面。
柴谨之先前在他印象里，是懒洋洋的，时而冷淡的，深藏不露的高手，而现在，柴谨之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自己的无知和浅薄，展现出尖锐犀利的一面……
顾羽再也没有抱怨过。
即便培训量再大，强度再高，他也是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动力，所谓大红大紫的梦想固然是一时的冲劲，可他也曾在上面栽过跟头吃过亏，多多少少不再头脑发热。
也许，是那个总是吊儿郎当的经纪人大叔，每次看到他一脸无所谓地抽着烟，可是就连抽烟的姿势都透着些落寞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对方。
虽然对方嘴里说着自己是三流的，不爱工作，可是实际上是一个比较心软的人吧。
就跟他自己有些类似，想着为自己俗气的梦想拼一拼，只展现阳光积极的一面，受过的冷眼、嘲讽都是自己独吞。
几个老师都对柴谨之反映过：「顾羽不错，有心，学得挺快。最难得的是性格好、乐观、心态好。」
大家都是过来人，都明白，在这个圈子里，心态好才是一切。
心态好。
柴谨之在心里默念了这三个字一遍。
突然有些感概，他望了望高楼林立的夜色，那些永远十二点才熄灯的窗口，就像施华洛世奇水晶一样在这个夜空熠熠生辉。
太多太多的人都在这个名利的战场上冲锋陷阵，头破血流。
他望向那个最熟悉的窗口，这么些年来，对方天天加班深夜，拼死拼活，所有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一朝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和他，都太执着，太固执了，如果心态真的能再好一点，也许根本不必到今天这个局面。
脑海一瞬间闪过那个总是乐观开朗的少年，倒是真跟他们这些人不同。
这三个月来，时下的杂志、报纸、网络，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容文绮的相关新闻，不是新接了什么广告，就是快要出演什么电视剧，再就是哪些男明星对她赞不绝口。
资历、代表作还没有，名气却几乎跟皇冠荣耀的新生代人气小天后颜真真差不多了。
柴谨之冷冷地看了电视上的容文绮一眼。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边的方子瑄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第六章
顾羽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清爽的发型，栗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瞳仁。
外面一件亮皮的夹克，扣子设计得非常特别，类似海军服水手扣，银色的，十分有质感。肩膀两边各加了一整排剔透珠子串成的流苏，微微夸张的效果透着潇洒和帅气。下身的浅黑色牛仔裤非常显瘦，越是这样越显得双腿笔直而修长，十分抢眼，几乎可以媲美那些身材比例完美得令人尖叫的男模。
这样的造型明显与众不同，时尚而新潮，却是上流社会能够接受的程度，即使丢在人群里，都能飞快被人辨别出来……
「哪里找的好苗子？简直都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了。」
这两周一直忙着给顾羽做着造型的BOBO姐终于有时间喘口气。
在这个圈子熬了十几年，她的功力和名气非一般人可以比拟，请她去做造型的剧组一堆一堆，几乎可以排到明年了。但柴谨之前些天却打着老交情的旗号，硬是中途插队，让她帮这个少年「设计设计」——要时尚、新潮、有品位、帅气中混有一些天真。
她原以为柴谨之只是借着交情，让她帮忙设计一个造型而已。直到对方慵慵懒懒地递给她一张卡，不经意地说出卡里的金额时，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她也微微诧异，意识到柴谨之……竟是认真的。
她当时笑道：「难得见你这么上心。」
而柴谨之那时却佯装无奈地摊手，「没办法啊，谁让BOBO姐你不肯成为他人的御用造型师。」
接下来的几天，柴谨之先是让她给那个叫顾羽的少年传授穿衣之道，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应该穿什么衣服；接着点拨他搭配的诀窍和小技巧，各个名牌服饰的特点、设计师的风格；然后是如何凸显自身的优势，如何避免「撞衫」以及一旦发生「撞衫」事件，又如何避免被人比下去……
理论过后，是实战。
平日休闲、时尚派对、颁奖典礼、红毯、现代、古代、民国……甚至男女反串，只要可能出现在生活或者电视电影中的各种情况，柴谨之都让她给顾羽设计了五套左右的基本款和经典款，并专门拍了这些造型的照片再做成一本合集……
柴谨之懒洋洋地朝着BOBO姐一笑，眼睛弯成一个迷人的弧度，「还不是因为BOBO姐你造型做得好。」
培训了三个月，现在该从造型下手了。
柴谨之转过头，看了看正照着镜子的顾羽，化妆台上的孔灯照得他的容貌俊美，青春逼人，差不多达到他心里的标准了。
「笑一个。」柴谨之懒懒地命令道。
俊美少年闻言，冲着镜子明朗一笑。
少年的唇线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那种隐隐的朦胧反而别有一番味道，唇角爽朗地勾起，弧度恰到好处，将无端的可爱与暧昧混合在了一起。
顾羽这样笑起的时候，漂亮的右眼跟着微微一眯，琥珀色的瞳仁里暗光一闪，那样的光芒犹如丘比特的小箭「嗖」一下，正中红心！
这样的笑容，活泼中透着性感，青春洋溢，闪亮得几乎让人无法直视，仿佛一瞬间就夺走了你的呼吸！
如果此时有女孩子在这里，一定会激动地捧心大呼──萌、翻、了！
造型室里的空气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直到柴谨之出声，才让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怎么样？」柴谨之挑了挑眉，询问着BOBO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一边慢悠悠地审视着镜子前的顾羽。
经过这三个月的训练，顾羽虽然不能说是胎换骨，但是整个人的气势也算像模像样了。
他的脑海里渐渐浮出容文绮的容貌。
无疑，在良好上等环境出身的容文绮比顾羽的气质好太多，但对于偶像来说，顾羽那种青春气息却是对方比不上的，他们两人，不知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方子瑄选择了容文绮，而他，选择了顾羽。
他们就这样在人生里越走越远，越来越无法避免地相互伤害、相互打击。
方子瑄，对你而言，其实这才是你一直想要的局面吧，那么从今以后，我们就各自为阵，各自为战吧！
「如果我年轻个十几岁，也一定会为他尖叫。」BOBO姐笑呵呵地开着玩笑，眼角的皱纹分明，可是却显得那么可爱。
「No，BOBO姐你这话可说错了，要是您年轻个十几岁，那就轮到顾羽为你尖叫了。」
「就你最会说话。」BOBO姐嘴里这样说着，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更深。
这个圈子里，她几乎是看着柴谨之一步一步过来的。
他和方子瑄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有时她很心疼他。
这个男人，就是再痛，也不会亲口承认。
「我一向实话实说，所以你才爱帮我。」
柴谨之在BOBO姐耳边说道，勾起一个笑容，淡淡的，玩世不恭的，却有种让人无法阻挡的魅力。
一旁的顾羽忍不住打断柴谨之和BOBO姐的闲聊。
像只忍不住等待主人肯定的萨摩耶，顾羽琥珀色的瞳仁紧巴巴地看着对方，「大叔，怎么样？」
尽管外表看起来是帅气英俊的少年一枚，但顾羽心里其实紧张死了。
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开销，什么培训费，什么置装费，甚至连生活开销都是柴谨之帮他出的，有次他无意中看到账单，那一串串零……简直让他整个人呆掉了！
而那时的柴谨之则是面带微笑地对他说：
「既然看到了，那心里就有数了，哦？要是红不起来……呵呵，那就等着被卖到泰国还债吧。」
第七章
顾羽紧张地摸了摸颈间的领带。
没想到光是一个领带就要好几万，虽然名牌服饰他也穿过，不过那大多数都是以前为了拍摄杂志封面，杂志主编帮他借的，有的时候还不一定合身；但是现在他身上的这套却是柴谨之「量体裁衣」特地为他定做的，银灰色的亮面，一流的剪裁，镶钻的领带，介于休闲和正装之间……
「BOBO姐的眼光果然老道，银色很衬你。」柴谨之看了一眼，随口说道。
「我……我有点紧张。」然而顾羽却不像柴谨之那样闲庭信步，他悄悄看了对方一眼，底气有些不足。
原以为经过三个月的培训之后，柴谨之就会安排他接些通告、广告什么的，但对方却丝毫不提这些，反而专门花了两个星期找人为他设计造型。等造型设计完了，顾羽心想，自己花了对方那么多钱，这下应该安排他工作还债了吧？没想到柴谨之似乎忘记了这事，只频频带他参加一些小型聚会。来这些聚会的大多数是二线明星、经纪人，以及一些小有实力的投资人。
柴谨之别的不管，就只交给他一个任务——每次聚会结识的人物不得少于十个，地位越高，实力越雄厚越好。刚开始，他还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跟人攀谈，抑或是聊了两句，对方转过身就跟其他人推杯置盏了。
他有些气馁地望向柴谨之，担心对方失望，但是柴谨之只投给他一个「看我的，学着点」的眼神，然后举起酒杯朝人群里走去。
虽然柴谨之总是自嘲「自己只是个三流经纪人」，但是奇异的，当他举着酒杯懒懒一笑，在对方耳旁说些什么的时候，顾羽发现——柴谨之简直就是左右逢源、得心应手！
那些男士们，不是笑着跟他拥抱一番，就是仿佛兄弟般地拍着他的肩，还会将手机里面的私人照片给柴谨之看，而女士们更是对跟柴谨之聊天展露出极大的兴趣，有的甚至还没聊几句，就将自己的号码告诉给了他……
一场聚会下来，往往宾主尽欢，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柴谨之。
顾羽异常钦佩崇拜地望着柴谨之，而柴谨之只是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找到诀窍了吗？看清楚我跟她们聊天的方式了吗？当然，等你成了天王巨星，即便你只是随便一站，其他人都会蜂拥而至，但是现在——每次聚会十个人，嗯哼？
一回生，二回熟。
学着柴谨之的方式，抓住聊天的诀窍，渐渐的，顾羽发现自己的交际水平也有所提高，即使还达不到柴谨之那样八面玲珑，却也可以做到让每个跟他聊完天的人印象颇深，并且最后都会交换电话号码……
柴谨之告诉他，积累久了，这些以后就会成为他的人脉。
顾羽对这方面还没有很清晰的意识，却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按照柴谨之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