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情理之中，是因为早因清简一事传出过紫仙真人护短的传闻；况且为师者关照徒弟也是理所当然，紫仙真人一万一千余年才收这一个徒弟，多照顾些也是理所当然。意料之外则是没想到千念雪山一般的紫仙真人，还真会这样对徒弟上心。
在白萧奕真的有徒弟之前，群众们关于“假如紫仙真有了徒弟该如何操练”这一话题的脑补都是“扔到十万大山磨炼九九八十一天，扔到魔地血狱磨炼九九八十一天，扔到千年雪山上磨炼九九八十一天，再扔到万劫岩谷磨炼九九八十一天……”“斗一千恶妖，斩一千邪魔，渡一千恶鬼后才许吃饭……”之类的。
结果事实是他天天把他徒弟揣兜里带着跑……当然这事没人知道。
听白萧奕这样回答，之前干脆地放弃了全世镜的云心宗少宗主云溪却是微微一愣，脸上流露出几分挣扎和犹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真人难道不怕此等宝物给令徒带来祸患吗？”他越说声音越小，但还是忍不住微微前倾，希望听到答案。
此时四下皆静，是以云溪的话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白萧奕恍若未闻，只是微微垂下眼睫。
有些人依然迷惑不解，暗道这是真人没有听到？却没人敢再问；有些人却恍然，云溪暗叹着笑着摇摇头，也不免有些苦涩。
他的徒弟，他自然护得住。
取神器送徒弟，不过是以防万一。
侍女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还请真人上前一试。”
白萧奕把手放在全世镜上，感受到镜子细微的震颤。
他的气骨子里透露着凌厉和霸道，而全世镜作为守护神器，却更为温和内敛，乍遇比它强势许多的白萧奕，只会瑟缩逃避。
白萧奕眯眼，随即放出更多威压，收服这面小镜子，不过是时间问题。
兰亭终于看不下去：“……真人莫要强人所难。”
他当时只说看有缘无缘，却没想到也没说这样强力收复也算。
白萧奕闻言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淡淡地看了兰亭一眼：“那白某便告辞了。”
说罢掐一个云诀转身就走，不理会身后众人作何反应，也不回季晗在的那棵桃树，而是十万八千里地在天上乱逛。
之前没有和徒弟交待自己去做什么，想着带回全世镜傻徒儿自然能明白做师父的回护之心。但那镜子并不合他的缘法，他又不好光天白日之下明抢，只能草草作罢。
没想到自己转了一圈还是空手而归，白萧奕反而不想让季晗知道自己这一趟出去是去做什么了。
心中有微微的懊恼和烦躁。
索性一个人在九天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私信和论坛，他做了什么他徒弟总能清楚知道。
然而他不明抢，不代表别人也不明抢。
被白萧奕这匆匆的一来一去所扰，在场众人都有些心神涣散。
竟没有人第一时间注意到场上的异状。
一缕一缕轻缈的黑气逐渐缠上全世镜，在银光的遮蔽下，更加难以发觉。只是银光看上去微微有些黯淡。
全世镜刚被白萧奕摧残过，正是无力，对这黑雾更加难以摆脱。
等到兰亭和清骆等人发现不对，神镜已经被魔气侵吞了七七八八。
兰亭大唤一声：“不好！”纵身扑去，镜子处黑色散开，渐渐凝成一个人形。
他一身暗紫色绣银纹长袍，头戴黑晶冠，更衬得他脸色病弱而苍白，相貌有一种男女莫辩地秀美，左手隐于袖中，右手稳稳地拿着全世镜。
单看画风众玩家就明白，这又是一个大BOSS。
血因看见来人轻唤了一声“宫主”，又赶快把声音吞了回去，乘机低声吩咐手下人不择手段赶快悄悄撤。否则最后老大跑了，他们这些小弟还要顶缸。
来人正是魔宫宫主，重九离。
兰亭自然十分不豫，紫仙真人都给他几分面子，魔道老大却特意来打他的脸，居然亲自做贼，这任谁都会不满。只是他也明白若是单打独斗场上也没人是重九离的对手，因而还是暂且咽下一口气，道：“还请宫主按规矩行事，先把全世镜还给小可。”
重九离缓缓勾起一抹笑：“你猜……我还不还……”
兰亭下一句话还没出口，黑烟聚起又散开，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再看血因他们之前坐的地方，更是早已空空一片。
赵秉锐最近有些微妙的不爽。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通过线人的密报，成功阴了“天下”那帮人，还让他们元气大伤，一多半主力都下黄泉轮回了一遍，而他们“九冥”也拥有了建城的资格。
谁知道“天下”会长薛其从地府里回来就又弄到一块地，还是在紫元山脚下，毗邻成都城，比他们得到的那块大多了也好多了。
还有他筹划了很久，化名赵庆去抓鬼童，希望炼化了它帮助自己突破瓶颈，使修为更上两层，结果自己居然被一个不知来路的怪道士扔飞了！鬼童也没到手。
最后他今天带着会里一众会员参加神器大会，希望能碰碰运气，结果一个又一个NρC跳出来搅局。看到全世镜被重九离带走，他真是觉得整个人都累了，也不等大会结束，带着几个心腹的兄弟就悄悄离开了。
他在想是不是修魔真的会降福缘的，最近要不要去般若寺拜一拜。
刚走出会场，他就看到了一棵开得繁茂的桃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赵秉锐在心中暗赞了一声，虽然有些过于文艺和他画风不符，但其实他也是个审美正常的正常人，看见美好的事物，还是会觉得心情好一些。
然后他又看见桃树下有个人，他认不出那个脸上自带超级马赛克效果的怪道士，但却认得这个人。
和怪道士一队，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好像叫做……季晗。
他招呼兄弟走上去，那个怪道士有秘密，他有预感会很有价值，从这个人身上，或许能打探出一些。
第32章：授业
季晗在树下睡着了。
之前说过，在清朗里睡觉可以得到充足的休息，但大脑却不能真正放松。他从周五早晨到现在只下线吃过一次早点，精神自然会感到疲倦。
赵秉锐见他睡着了就像走到近前去拍醒他，然而走到离树两三米远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明明是在继续往前走，但始终没能更近一步。
后面一个小弟皱皱眉，提醒他：“大哥，你一直在绕着这棵树打转。”
赵秉锐也皱起了眉，想起了那个怪道士诡异的手段，停住了不动，暗想这小子是不是身上随身带着什么防护法宝，或者布下了阵法。
他最近诸事不顺，想想自己也不知道对方底细，贸贸然冲上去恐怕讨不了好。刚才不过是心血来潮，现在受到阻碍，反而冷静下来，索性后退两步，召唤兄弟们离开。
小弟微愕，抬头：“大哥，就这么走？”
赵秉锐理直气壮：“我像是没事干随便找茬儿的人吗？”
还是先去般若寺拜拜，再发动手底下兄弟们有空打听打听这两个人再作打算吧……如今……赶快建设好我大九冥城气死薛其那个老小子比较重要！
遥想到死对头看见自己百尺高楼一夜起后一脸血的表情，赵秉锐无声地笑了……
小弟：“……老大，我们到底去哪？”
赵老大：“般若寺，咱们一起拜拜，去去晦气！”
众小弟面面相觑：……大哥果然是最近太倒霉被刺激到智商下降吗……般若寺可是仙道地盘他忘了吗……
难道结果不会是更晦气吗？
季晗一场好梦。完全不知道一群人已经是来了又走。
他醒来就见到头顶上如云似雪的满枝桃花，以及面前白衣若仙的修长身影。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身在何方。
印象中每次睁眼看到的应该是离头顶不过一米的白色天花板和舍友挂满了整个寝室的衣服。
白萧奕在天上撒完欢儿回来后就看见他徒弟在睡觉。也不打扰，就在旁边静静站着等着，看看远近的风景，反而觉得心渐渐静了。
这一趟红尘历练，是为带徒弟，也是在还愿。只是走着走着，就觉得属于人的心，渐渐活了回来。究竟会走到哪里，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季晗完全清醒过来后才想起来是在游戏里，撑着草地站起来，正看到他师父转过身，向他招招手：“为师有东西给你。”
季晗走过去，接过。是一块半拳大小的圆形玉佩，被一条略长的黑绳系着，白底紫纹，晶莹剔透，上面雕刻着一只神武华丽的凶禽。
他略有些迫不及待地查看了下属性。话说凡是拜入紫仙门、千秋台这些大门大派的玩家，基本拜的都是罗、落字辈为师，但哪怕师父藏货不多或者天性吝啬，至少也会送一两件拿得出手的宝物或装备。
而除了那两次给他用于传送和逃跑的符外，这是白萧奕第一次给他正经东西。
季晗一看属性就惊了一下。
“紫仙·凤佩（仙品）
各项属性上升10%
伤害转移
损坏不可修复”
虽然真正的属性只有两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是真正的仙品装备，现在游戏中绝对的有价无市。况且就这两条属性就够逆天了。
白萧奕发现徒弟还很满意，轻声吩咐：“戴上吧。”
季晗扭过身试图把它挂在腰带上，费半天劲儿还挂不上去。看得白萧奕摇摇头走近一些，从他手上拿走玉佩，抖开长绳，凭着身高差轻而易举挂在他脖子上：“财不露白，贴身藏好。”
然后潇洒地挥袖走开，掐一个云诀：“热闹也看过了，还不跟上？”
我又不喜欢看热闹……还不是你带我来，来了我想走还不许走……季晗心里腹诽着，还是快走几步，上前紧紧拽住白萧奕的袖子。
九天之上，季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师父，那块玉佩上的‘伤害转移’是什么意思？转移到什么地方？”
白萧奕微微蹙眉，难得的含糊道：“随机吧……总之伤害落不到你身上就是了。”
季晗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也不敢往下看，只能一直死死盯着他师父白色的仙袍开始走神。
他不知道的是，从不佩戴佩饰的一无道长此时戴着一枚和他同款的玉佩，同样的白底紫纹之上，五爪神龙吞云吐雾，意态昂扬。
“紫仙·龙佩（仙品）
各项属性上升10%
吸收凤佩转移伤害至佩戴者
损坏不可修复”
也正因为这枚龙佩的佩戴者是白萧奕，如今凤佩的防护力比之全世镜才会只强不弱。
白萧奕带季晗回了紫元山。
在白居前落地，季晗还有着微微的不解，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白萧奕挥袖进屋，看着紧紧跟着他的一脸呆相的不争气的徒弟，恨恨点点他的额头：“还不回来修炼，你是等再被随便什么小妖小鬼的勾去魂么？”
季晗抬手揉揉有些发疼的脑门，申辩：“师父我有修炼，之前那本初级修炼已经练好了。”
初级修炼是整个游戏里最最入门级的功法，就算各项属性都是最低值也可以轻松驾驭，季晗所修那本上面又有白萧奕详细的讲解，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这两天做任务，闲暇时候练一练就练到顶层了。
白萧奕抓起他手腕探了一下，还算比较满意，从一旁竹架子上抽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季晗：“这是《紫云薄》，紫仙门的修炼功法，门内亲传弟子人手一本，共有十层，你修到第十层后再来找我。”
说罢他退后两步，挑剔地上下看了他徒弟三四遍，最后叹了口气：“为师实在看不出你适合学什么技法，索性你想学什么，我便教你什么吧。”
打个比方，修炼秘籍犹如内功，各类技法则是各路外功，季晗对此也不是很了解，转头正好看见被随意放在桌上的千念，想到金古梁小说里剑客的潇洒，《仙剑奇侠传》里御剑飞行的飘逸……还有当初在源峰收徒大会时他师父随随便便一剑的夺目，下定决心：“师父我要学剑。”
白萧奕眉峰微微蹙起，想了想，道：“也可。”
白萧奕一直是不用武器的，千念也是后来因缘际会所得，但他也清楚修好剑术并不容易，像那灵辉阁冉柒已经算是当代有名的好手。但之前已经应允了徒儿想学什么都无妨，这时候再说不好……
不过左右是他徒弟，学不了好，学个花架式也勉强够了，难得他愿意学。
清朗论坛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根骨不够学不好，悟性不够学不会，福缘不够没得学。”
如果不是碰上白萧奕，季晗现在大概就是没得学的境地；即使碰上了白萧奕，他也勉勉强强，学不大会。
终于看不过眼，白萧奕疾走上前，抓住季晗小臂和右手把练习用的木剑抽出来，再放回他掌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给他调好握剑姿势：“剑要这么拿。还有，起手式不是这样的。”
他绕到季晗身后，轻轻贴住，修长十指握住季晗的手，像教小孩写字一样，无奈地带着他走了一遍起手式。
抱守中虚、祭剑问天、亮剑以诚。简单的起手式由三个连贯的动作组成，从最初的抱剑抬手到最后的立剑格挡，季晗好像一直被对方抱在怀里跟着做这几个动作一样。
耳磨鬓厮，呼吸相闻。温暖中夹带着淡淡的寒凉。
自从长大后哪怕和父母亲都没再这么亲近过。
走过一遍剑招后白萧奕放手退后，问：“记住了？”
季晗等他离开才反应过来，那一瞬间脑回路不知道怎么搭的，猛然间想起来的居然是周伯通和瑛姑。
第33章：火锅
季晗刚被白萧奕吓怂了，点点头，也不敢看他：“记住了。”
白萧奕脸色比之前稍微好看一点：“好，再试一遍。”
自己预想的时候总想着徒弟天分不行，凑合就可以了，真正开始的时候才发现，这小子凑合都凑合不过去！
活了将近一万两千年，今天着的急比过去一万年还多。
他也没夸张，毕竟那一万年里，前三千年在修炼，后七千年在睡觉。
游戏中的人物是按照现实1：1创造的，创造之初可以选择改变身材、改变外貌或者各属性上升10%这三项之一。季晗当初选的是各属性上升。但事实证明一个体育常年徘徊在挂掉边缘的废柴即使属性上升十分之一在任何需要体力耐力协调力的方面也依然是一场灾难。
虽然从小做广播体操就跟不上节奏，但是季晗还是听话地拿起剑，规规矩矩又演示了一遍。
白萧奕刚缓和的脸色又塌了。
他走过来，食指和中指并起，抚过季晗脊骨，又抬起他左臂，用手一寸寸捏过。
紫仙真人自带寒气，即使隔着衣服季晗也能感受到那股透骨的寒凉，浑身汗毛倒竖，并且不由自主地颤栗。
白萧奕一手把他轻轻推开：“瞧把你吓得。”
季晗总觉得他从中闻到了嘲讽的气息，抱怨：“师傅您到底要做什么啊？”并且摆出一个曾霸“Incredible”的经典表情。
白萧奕还是一派云淡风轻：“摸骨。”
摸骨的结论就是他之前果然没有看错，小徒弟根骨资质并不很差，称得上中上，那么学一个起手式都能学成灾难现场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笨。
官方说法悟性差。
一无道长觉得他今天劳心劳力，最后得出这个结论让他心更累，所以挥挥袖子进屋了。把他徒弟留在外面自己练剑自生自灭，并附加一句吩咐：“不许偷懒，为师要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