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一看来了大人，立刻换了一副神情：“这是康熙年间的瓶子，五百块，少一分也不卖。”
方华冷哼道：“不就五百块钱吗？谁说我们买不起？”
说着拿出五百块钱递给了摊主，对方接过钱，将瓶子小心的交给方华。
萧霖没来得及阻止，方华他们已经交易完成了。
萧霖简直是哭笑不得。
方华笑着说道：“小霖子，哥哥初次见你也没什么礼物给你，这个康熙年的瓶子就送你了。”
萧霖说道：“谢谢方华哥哥，只是这瓶子还真不是康熙本朝的。”
方华一愣，“不是康熙朝的？怎么可能，人家下面写着‘康熙年制’的底款呢。”
萧霖无奈，只得给他普及瓷器知识：“方华哥哥，这个不是康熙本朝的瓷器，虽然底款的字写的不错，可惜颜色不正，不是康熙时候官窑所用的颜料。
再者，康熙本朝官窑瓷器，釉色肥厚圆润，这件虽然也不错，但是远远达不到康熙年间官窑的水准。虽说它釉色还可以，但和康熙本朝一对比，差距就会出来的。”
萧霖看了方华一眼，叹了口气。这个方华哥哥虽然是替他出头，可惜便宜了卖瓶子的摊主。
为了不再让方华上当，萧霖接着说道，“还有就是，这瓷瓶上面的青花层次太过单调，没有真正康熙本朝青花上那种三层、四层或者更多的层次感之分，所以这不可能是康熙本朝的瓷器，应该是民仿。”
这些知识何彬也听黄维说过，不过何彬对这些没有萧霖上心，知道的也就不太全面。
黄维最喜欢清朝瓷器，尤其是康熙乾隆年间的官窑瓷器。不仅家里面有收藏，还带着萧霖到博物馆看了不同时期的各种仿品，因此萧霖才会一见到眼前这个瓷瓶，便看出它是民国仿品。
方华听萧霖说得头头是道，明白自己应该是买贵了。同时对萧霖小小年纪便有这份见识，也颇为惊讶。“下次买东西时一定得先问问小霖子才行，既然这个不是真的，哥哥就再给你买一件。”
萧霖摇摇头：“方华哥哥，这瓶子是民国时的仿品，挺不错的，我就要它了。”
“好，好，反正方哥哥也不懂，一会儿给你放家里去。”
何旭看着和方华笑语的萧霖，冷着脸还是没有说话。
这一天他一直没有开口，一直在观察萧霖的言行。越看越是惊讶。这孩子表现的太成熟了些，冷静，理智，聪明，比何彬都要稳重。
刚刚学习古玩几个月，竟然就能看出民国仿品，实在让人讶异。他虽然对古玩不太懂，但也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学懂的。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昨天何老没有回家，何旭虽然对萧霖有很多疑问，可也没能询问出来。只能靠着自己的观察来查看萧霖有害无害。
萧霖知道何旭对他有看法，可他不想多加解释。实在是这人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些。让他不由得想要回避对方。
倒是方华挺有意思，看着像个笑面虎，没想到还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方晔也会盯着他看，不过眼神很平常，只是惊叹他的聪慧，倒是没有别的反应。
这让萧霖松了口气。不过想想也是，方晔如今才十二岁，有什么其他想法那才是怪事。
第十八章
花钱买了个民仿，方华觉得没面子，打算再买一件真东西。
刚刚萧霖的一番话也让方晔，何彬有了购买古玩的兴趣。纷纷到摊位上挑选了起来。
“霖霖，你看这个怎么样？”方晔拿起一个陶俑问道。
萧霖一惊，这还是方晔第一次单独和他说话，萧霖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霖霖，到底怎么样啊？”方晔看萧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
萧霖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瞧了瞧方晔拿着的陶俑，只是摇摇头，没开口说话。
看到萧霖摇头，方晔觉得这东西肯定不靠谱，便将陶俑放在了地上。
只不过虽然没买，方晔还是想知道萧霖为什么摇头，便道：“霖霖，刚刚那个陶俑看着挺古老的啊，也不对吗？”方晔想了想，那个陶俑都破破烂烂了，总不会也是仿品吧。
萧霖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静，已经放平了心态，就将方晔当成了普通的朋友。
“那个陶俑是很古老，可就是因为他太古老了，古老的都破旧不堪了，根本没有收藏的价值。”
“原来古董不是越破越好啊。”方晔这才明白过来。
从没看过方晔这种幼稚表情，萧霖觉得重活一辈子真是挺值的。
因为对这些古玩有了兴趣，所以每个人都会拿上几件小东西问问萧霖的意见。
萧霖点头，他们就买下来，萧霖摇头，他们就放下。
往前走了好几个摊子，萧霖停在了一处佛像摊子前面。
这个摊子上有观音，弥勒这类的摆件，还有佛珠，项链之类的装饰品。
萧霖之所以停下，是因为看到了一件挺不错的弥勒佛摆件。
因为萧霖学过雕塑，所以看的出这件弥勒佛像雕工精细，刀法娴熟，整个摆件线条自然流畅，像是大师的手笔。
不过这佛像不是玉雕，也不是石雕，似乎是木雕。
萧霖不太看的出来。实在是这雕像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污垢，若是不拿起来还真是不好确认。
既然看好了雕工，萧霖也不再去费神想它的质地了，便问道：“请问这个佛像怎么卖？”
卖货的是一个中年汉子，看上去好像是初次摆摊，一脸的紧张。
“这佛像是我家祖传的，想要就，就，就五百吧。”
方晔惊呼：“这破雕像也值五百？”刚刚他哥哥五百块钱买了个那么漂亮的瓶子，萧霖都说不值，这个破佛像在他看来连五块钱也不值。
谁知萧霖却没有还价，直接给了摊主五百元。
萧霖这一举动到把这个中年汉子吓得一愣一愣的，没想过一个小孩子随身装着这么多钱。
银货两讫，交易算是成功了。萧霖拿起佛像，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个弥勒佛像额头宽大，双目微闭，笑脸传神。袒胸露腹，盘腿斜倚在一块石头上，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确实是大师的杰作，神态自然，栩栩如生。
萧霖对这个佛像简直是爱不释手。
方华左看右看也没瞧出佛像有什么稀奇，忍不住问道：“小霖子，你这佛像也是古董不成？”
萧霖摇摇头：“是不是古董我看不出来，我看好的是这佛像的雕工。”
“五百块钱就为买个雕工？小霖子，你的钱不少啊！”
方华话音刚落，何彬便在一边自豪的说道：“霖霖当然钱不少了，光卖设计图纸就从我三叔那里拿了好几万呢。”
“真的假的？”方华这回可是真吃惊了，就是他这样家族重点培养的精英分子，短时间也赚不了几万。当然，要是走违法的路子来钱肯定快，不过那并不太保险。
何旭又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他昨天听何彬说萧霖帮三叔画设计图，并没有太过惊讶，以为三叔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帮衬萧霖。
今天听说了萧霖是黄维的徒弟，也只是微微讶异，毕竟萧霖能画设计图证明他的绘画功底不错，黄老看好他也在情理之中。
直到现在听说萧霖赚了几万块钱，他这才重视起来，他三叔是标准的商人，要是没利可图，绝不会开出如此高价。这个萧霖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回家的路上，众人都很沉默。被一个八岁的孩子打击到了，还真是让人郁闷。
萧霖直接去了黄维家里，他想让黄维看一看这件佛雕。虽然他看不出这佛像的质地，但黄老一定没问题。
将萧霖送到黄老家，何旭他们同黄老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何彬虽然挺想留下来的，不过他家大哥一个眼神，就让他不得不顺从的乖乖回家了。
萧霖本想擦拭一下佛雕，又担心把它弄坏了，一路上也没敢下手。这会子到了黄维家里，他立刻说道：“黄爷爷，你看看这雕像，是什么做的啊！”
黄维接过雕像，对着窗户仔细看了起来。
轻轻将上面的污垢擦拭掉，这件雕像上面竟然显示出年轮纹路，而且还带着丝丝光泽。
黄维神情有些严肃：“霖霖，去将黄爷爷的二锅头拿过来。”
萧霖一愣，拿二锅头干什么啊？虽然心里不明白，不过萧霖还是赶紧到厨房将黄维的二锅头拿了出来。
黄维拿着小刀，对着佛像底座轻轻的刮下了几块小木屑，因为刮下来的木屑非常少，对整个佛像没有任何的影响
黄维将酒瓶打开，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白酒，将刮下来的木屑都倒进了玻璃杯中。
萧霖瞪大了眼睛，似乎明白黄维做什么了。
只见玻璃杯中的酒水上面渐渐冒出了一丝白雾，很快，木屑上渗出了紫红色，这些紫红色开始慢慢的向杯口漂浮。
“紫气东来？”萧霖惊呼道。
黄维哈哈一笑：“霖霖见识不少啊，竟然还知道紫气东来？”
“我是从书上看到的，没想到还真有啊！”
黄维说道：“这佛像外面不知道粘的是什么东西，竟然将紫檀木的芬芳完全遮挡住了，不然你光闻闻香味儿，怕是也能看出这佛像的不同来。”
萧霖知道了这佛像是紫檀做的，对这件雕像更是满意。紫黑的色调，古雅的造型，再加上淡淡的芳香，这件雕像绝对是个宝贝。
他更喜欢的其实是佛像的雕工，可惜没有留下名字，不知道是哪位大师的作品。
黄维将雕像放进了博古架里，说道：“霖霖，这件佛像应该是小叶紫檀雕刻而成，价值不菲，你那房子里常年没有人住，还是放黄爷爷这里吧。”
萧霖笑道：“黄爷爷，我的东西也就是那些旧书旧报敢放到楼上，这些瓷器，雕塑我可不敢放里头，丢了哪个我也心疼啊！”
黄维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这小子，能不能别这么老气横秋的？”
萧霖吐吐舌头：“黄爷爷，脑袋敲多了会变笨的。”
黄维哼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你笨一些，这样才听话。”
师徒两个说笑了一阵，天色已经不早了。
黄维熬了粥，两人就着腌菜吃了起来。
饭后，黄维问道：“霖霖，你是不是打算在你何爷爷家过年？”
萧霖点点头：“何爷爷说了，过年让我认识一下家里的亲戚。”
黄维这下松了口气。他本来怕萧霖在何家会不习惯，如今看来老何还真是把霖霖当亲孙子了。
第十九章
因为萧霖留在黄维家里，所以晚上何旭和何老说话时也没有什么顾忌。他总觉得萧霖不太对劲儿。
听了何旭的忧虑，何老笑着说道：“旭旭，你看萧霖不正常，其实在很多人看来，你也不太正常啊。小小年纪比大人都懂得自制，不说话没人看得出你的心思，常常会将你当作成年人。霖霖虽然早熟，可是他很多心思都是露在外面的，让人很轻易便能看懂。没什么不对劲儿的，最多早熟一些。”
“爷爷不觉得他出现的太凑巧了吗？”何旭又提出一项疑点。
何老叹了口气说道：“当时老丁撞了霖霖，他直接就晕过去了。霖霖拿着的包都让人检查过，里面有馍馍有腌菜，还有一千多块钱。如果你想找一个孩子接近别人，会让他带这些奇怪的东西吗？”
何旭皱了皱眉头：“那他带这些是为什么？”
何老说道：“霖霖说想看看他父母生前常常提到的京城是什么样子的。我派人查过，他的父母确实常到京城出差，也不止一次提出等他长大了，带他到京城玩。霖霖在家里这么长时间，我没有发现他有什么诡异的举动。老黄也对霖霖的资质赞不绝口，看样子是要当衣钵传人培养的。”
何旭神情依旧郑重，“爷爷，我还是对此事持保留意见。”
何老没想着改变何旭的想法，孩子有自己的意见，不盲从也好。
不知不觉，萧霖跟着黄维学习绘画鉴宝已经快三个月了。这几天，黄维带着他去参加了朋友聚会。黄维的朋友自然年纪和他差不多，看上去一派学者风范。
萧霖看着每个老人身边都带着一个或是两个年轻人，奇怪的寻思，不知道这些老老少少是什么关系。
经人介绍，萧霖才明白原来这些都是有名的绘画大师，黄维带着他来，是正式将他当作徒弟介绍给众人认识的。
萧霖一个个的认了人，师叔师伯一大堆。知名的大师就有五六人之多，其他的也都是名声在外。
每个老人都送给萧霖一副自己的作品当成见面礼。
这些画现在虽然只是普通的见面礼，可萧霖心里明白，不出十年，很多画作就会变成人人追捧的宝贝。
回到家，黄维看着萧霖珍而重之的将画作放进了柜子里，心里面大为满意。不愧是他的徒弟，对艺术就是看重。
若是黄维知道，在萧霖眼里，这些都代表着无数的人民币，怕是会收拾他一顿吧。
这也不怪萧霖，他上辈子也算是做了几年商人，将一切都物化也是下意识的行为。
九一年的春节，何家很热闹。不止何兴军回来了，何彬常年没露面的爸爸何兴国也很难得的回家过年了。
只有何彬的二叔何兴华因为从政的关系，过年时要走访群众，等到初三才能回来。
何兴国因为晚婚晚育的关系，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一点都不嫌老。一身笔挺的军装，气势迫人。
何彬和何旭长得都不是很像何兴国，都长得像何妈妈陈芸。
陈芸是一个极为温柔的女子。知道萧霖是何老认得干孙子，简直是将他当儿子看待了。又是给他买衣服又是为他做羹汤，让萧霖非常感动。
何家是大家族，旁亲很多，年初一都来给何老拜年。萧霖跟着何彬，认识家里的这些叔叔，伯伯，姑姑，姑父。压岁钱收了不少，乐得萧霖好几天合不拢嘴。
初二晚上，黄维来电话，第二天要接萧霖到他大哥家里去认认亲戚。萧霖还以为距离很远，已经做好了坐车的准备。没想到黄维的大哥家就在隔了四五个院子的别墅里。
也是这时候萧霖才知道原来黄爷爷家里也是豪门世家啊！
大年初三，黄维大哥家里人不是很多，萧霖就跟着黄维认识了他的大哥二哥，黄家大爷爷和二爷爷。看着大爷爷的面容，萧霖又是一怔。这上辈子见都见不到的领导人物，这辈子竟然扎堆儿的往外冒啊。
大爷爷黄纲摸了摸萧霖的脑袋：“霖霖啊，你黄爷爷一辈子痴迷艺术，也没个亲近点的人陪着。你要是有时间就多陪陪他。”
黄纲的话里带着些伤感，更多的是对自己兄弟的担忧。
萧霖重重的点头：“我会的，大爷爷。”
二爷爷黄纭拿了两个红包递给萧霖：“霖霖，这是大爷爷和二爷爷给你的压岁钱，要拿好哦。”
“谢谢大爷爷二爷爷。”萧霖接过红包，转头又看了看黄维，意思不言而喻。
黄维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这小子，我能欠下你的红包不成？”
萧霖摸摸脑袋，笑着说道：“那可不一定，万一您老人家忘记了怎么办？”
黄维好气又好笑，掏出一个红包：“给你。”
萧霖接过来，赶紧儿装到兜里，生怕黄维抢回去一般，将黄家三兄弟逗得哈哈直笑。
他们这些大家族家里的孩子，太过于早熟，一个个丝毫没有孩子的稚气。像霖霖这么可爱会撒娇的孩子，太少见了些。
走完亲戚，日子已经到了初六。何兴国，何兴华都动身回了工作的地方，只有何兴军还留在家里，准备过了十五再回海南。
初七天上开始飘飘洒洒的下起雪来。第二天，气温便低了好几度。可能因为年纪小的关系，萧霖受不了气候突然的变化，很不幸的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