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回去吧。
康健一边走，一边数落着自己。
经过方飞家门口的时候，康健很没骨气的又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门。都说八天能养成一个习惯，哼，真可怕！
夜很深了，楼道里就他一个人。钨丝灯闪啊闪的，康健也全都顾不上这些了。
喜欢男人？方飞不就是喜欢男人吗？那我还是男人呢！
康健踢了踢脚下的台阶，漫不经心的走着，
哎！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啊——
方飞喜欢男人？那问题就来了呀！
那他跟女孩子约什么会啊？还去开房？
我擦，康健，你脑子里有翔啊？
也不对！方妈妈明明说，是和女孩子约会的，他为啥骗我？真是的！
康健头一回对方妈妈没了好感。
那这么说来，他今晚不一定是去约会的咯？嘿嘿～康健你真笨！回家回家，等方飞回来了再问不就好了！
一个人瞎捉摸什么啊！
等方飞第二天回了家，方妈妈一见着人就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小飞，你也不小了，你李阿姨啊昨天给我介绍了几个姑娘，咱去瞅瞅行不？要有合适的，咱就处处。成个家也就有人照顾你了。”
“……”
方飞直接进了卧室，换了一套干净舒服的衣服，往自己宽松的床上一趟，抱着被子也不搭理方妈妈。
“哎，你又这样！每次说你你都爱答不理的，你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呢？跟你一样大的男生没读书的孩子都五六岁了！这不，你还要陪邹越打牌，这都什么事啊？”
“嗯……”方飞翻了个身。
“你嗯也得给我个准话啊，见吗？要是不——”
“妈！”
方飞眉头拧的越发深了，他猛地坐起身来打断了方妈妈，下一刻，方妈妈都不太相信，自己才四五十岁的年纪，耳朵已经不太好使了。
“我要出家！”
出出、家？
“你、你说什么？”
“哼，妈，你没听错，我要出家！”
方妈妈一把扶住了门框，哆嗦的险些要栽倒。
她干笑两声“儿子，你别跟我开玩笑啊，不就是见几个女孩子吗？你要是不乐意，咱可以再等等。出家什么的——”
“妈！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开玩笑嘛？”
方飞眼神深邃，坚定的看着自家妈妈。二十四岁的男生已然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方妈妈不可置信的瞪着方飞，嘶哑的吼道“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出家？你有没有想过我啊！小飞！小飞！呜呜！”
这个坚强的女人操劳了半辈子，已经很久没哭过了。生活再艰难她依旧支撑着这个家，风雨不动。唯独碰上儿子的事情，这个女人才会流露出柔弱的一面。
“妈！妈你别哭啊！我、我是真的没办法啊！”方飞本来还有些心虚，脑子里记着邹越的话，可看到妈妈哭成这样，方飞的心都碎了。
是继续还是到此为止？
“飞飞！你可记好了！你妈妈他知道你这样一定会很伤心，到时候你可得心狠一点，要是那么容易就放弃了，你可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邹越的话犹在耳边。激得方飞猛地回了神。
“呜呜——我养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啊！你出息了，想象中的安稳日子没过上，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出家？你有没有想过妈妈，妈妈一个人要怎么办啊？小飞！”
“妈，你儿子这辈子是不可能为你娶媳妇的啊！妈！”
方飞也心痛的哭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但是，他心底还是有个声音在说“继续吧，方飞。”
“为什么？娶媳妇有这么难吗？人这辈子，没个伴儿，到老来谁陪你？儿子，你跟谁学的啊？”
方妈妈更费解了！自家儿子除了和女生交往的很少，其他也没有异样啊？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我、我不喜欢女人！妈！你懂吗？”
说吧，说出来了！方飞，你的将来，你的妈妈。都在这一把了。
方妈妈哭的喉咙哑了，眼圈更是红了一圈。就听到儿子说他不喜欢女人。
“你、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方妈妈手有点抖。
看的方飞更心疼了，“哎，妈妈”他温柔的抱住女人，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妈妈已经开始哽咽了，“你儿子不喜欢女人啊，妈！他只对跟他一样的男人感性趣啊！呵呵——”
“妈，你说，我这样，不出家，还能怎么办？去祸害人家姑娘吗？”
方妈妈猛地一惊，儿子说什么了？
他、喜欢男人？！
男人？
方妈妈觉得这一切一定是自己在做梦，她今天竟然梦到了这么恐怖的两件事情！还都是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他却不知道，还有一件事情正等着她——
“小飞，瞧你淘气的，快接着睡吧！怎么能跑到妈妈梦里来骗妈妈呢？”
“没有！”方飞哭喊着，抱着自己妈妈，字句真切的说“没有！妈，你冷静一点好吗？要是你不接受，我可以不结婚，陪您过一辈子。好吗？”
“不行！小飞！不行的！儿子，你知道，妈妈又不能陪你过一辈子，等你老了，病了，寂寞了，总得有个人陪着你啊！妈妈又怎么能——”
“可是，如果是女人，我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吗？妈妈！我不想啊！不要逼我好吗？”
方飞捧着方妈妈的脸，帮她擦掉眼泪。语气温柔，
“所以，让我去吧！妈，反正就在市郊，离咱家也不远。等您的了空还能来寺里看看我。”
如果谎言伤害的是最亲的人，那么，得到报应的终究是自己。
方飞觉得心都碎了。妈妈似乎除了爸爸离开的那晚，就没在自己面前哭过了。方飞，你真的觉得值吗？
“看你？我不要！呜呜——”
方妈妈使劲儿的捶着方飞的肩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已经长得和他爸爸一样高大，可以依靠了。
“我不要！”如果儿子能够开心，如果儿子真的可以幸福。那么，自己是不是该退一步？
“我宁愿你去找个男人回来，也不要你离开我，去出家啊！”
方妈妈是信佛的，从方飞高中开始，方妈妈就很少吃荤腥了。偶尔还吃，那是因为拧不过方飞。
她觉得儿子要是出了家，这辈子就完了！
而邹越赌的，也刚好是这点。
10.
“真的？妈？！”
方飞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妈妈，他没有听错吧？
“嗯，你没听错！只要你能找个对象，我管他是男是女，你喜欢，能陪你过一辈子就好。”
方妈妈摸了摸方飞的脸，傻孩子，还是男孩子呢也哭成这样？看来是憋了很久了吧。
“妈妈！你真好！”
方飞一把拥住妈妈，感激的哭了起来。邹越，你看见没有，我这也算是出柜了！
出柜——了！
等等！
那康健咋办？！
方飞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小飞，行了，别哭了，咱都起来吧，地上凉。”
方妈妈起身，在沙发上坐下来，擦了擦眼泪。她还需要消化一下今天的事情。儿子喜欢男人去了，以后可就没有孙子抱了呀。
方妈妈有点犯愁。
“小飞，你过来，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方妈妈不是傻子，这阵子儿子总是心不在焉的，一提相亲就着急。
绝对是有秘密的！
方飞坐在沙发上，就这么看着妈妈，眼睛心虚的转着，妈妈好厉害！没猜到百分之百，也百分之八十了啊！
方飞点点头。
“我——”
“方飞，你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给我开开门啊！”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砰砰砰的，听着像是要撞进来似得。
“小飞，是楼上那个送气男，他那么凶干什么？你得罪他了？”方妈妈有点心有余悸，抓着儿子的手问。
“妈，你安心，没什么事，我去开门。”
方飞起身去开门，临走之前不忘替方妈妈擦干了眼泪。
门一开，方飞就看见康健一脸气呼呼的样子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看样子还想往下招呼可怜的门。
“你敲什么敲？有事？”
方飞有些气闷，这二愣子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
“方飞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康健昨晚回去想了一宿，结果光顾着滚床单思考自己和方飞的事情了，连睡觉都忘了！早上迷迷糊糊的听到楼下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不多久就听到有人在哭！
这声音明显是楼下的那对母子啊！
康健更是连觉都没睡了！
直到看见方飞，康健才觉得心底的大石头落了下来。他心底暖暖的，一把将人扯进自己怀里，小心翼翼的说：“飞飞，我也叫你飞飞好不好？我其实、我、我一直躲着你是我害怕见到你！我有点怂，我明明也对你也有感觉，可是每次看见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可是、可是，我想你跟我说说话，想你对我笑，就像那天在沙发上一样！”
“你、你说你喜欢的是男人。我，我才知道，我也是喜欢你的！而你也是男人。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只是给你亲了两下，我就晕了！”
“还有、还有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其实，其实也是那样！你摸——唔”
方飞刚开始看这二愣子都不知道他晕晕乎乎的想说什么，可是越到后来，方飞的心越发不听自己控制了。
他有些脸热，康健他不是讨厌自己？不是觉得自己喜欢男人恶心才会避而不见的？
那么自己这些天的郁闷，不就是犯二了吗？我去！
“你、闭嘴！”
等等等等！喂，你说话能经过大脑吗？什么都说！卧槽！
方飞怒了！
“唔唔！”康健被他嘟着嘴，半天没唔出话来。
方飞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我妈还在我后面呢！你让她怎么想？”
“唔——我不管，我不要你和别的人约会！我不要！”
是的！昨晚康健就想好了，方飞虽然不是和女人出去的，但是也有可能是男人啊！康健是迟钝，但是康健不傻！
方飞长得这么好看，一双葡萄般的眼睛只要稍微放放电，其他男人还不得扒上来啊！
不行！
“你，我说你怎么就不听人话呢！”我这还没和妈妈说我喜欢的是你呢！猪！自己讨打来的是吧？！
方飞都急坏了，可是康健却毫无所谓，搂的方飞更紧了。手放在人家腰上把方飞整个人都按在怀里。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道歉的话，一边字正腔圆的告着白。
“我才不听你的，我好喜欢和你呆在一块！你跑不掉了！”
说着大言不惭的话的某人趁方飞凌乱了一下猛地凑过去在人家粉粉的嘴上mua了一口。回头还不忘舔舔唇角，笑的像个傻子。
“先盖个章！以后就是我的了！”
方飞愣神之际，只觉得唇上一暖，被康健揽在胸前，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碰碰的心跳声。
呵！这个笨瓜！
“啊！”
就在这边两个人你在一块的时候，一旁看戏看了好久的方妈妈终于忍无可忍的叫了出来。
他！他竟然和我儿子亲嘴了！
那、那个外来攻？！
方妈妈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好在之前有方飞给她做了心理建设。喜欢男人这件事情，方妈妈虽然还没缓过来，但是答应儿子的事情，她还是很清楚的。
可是，想的和真看见又是另一码事啊！
“妈！妈你怎么了？”
方飞有些晕，靠在康健的怀里，整个人都软乎乎的，就听到这个男人在说，喜欢自己。一开始的力场早就忘了。
听到方妈妈大叫，方飞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推开了康健，冲方妈妈跑了过去。
“妈，你别吓我啊？”
方飞把人扶到沙发上坐好，帮她顺着气。刚刚的，妈妈应该都看见了吧？
“小飞！我说你！哎！你说你喜欢男人，我忍，可你怎么能喜欢上这么一个货啊！他是送气男啊！”
方妈妈气坏了。
“妈，您先冷静一下。还不快去给我妈倒杯水！”方飞回头说。
康健傻傻的站在门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飞家里还有一个方妈妈！那刚才自己亲方飞岂不是都让他看见了吗！？天！
他嘚吧嘚吧跑去倒了水，又小心翼翼的递给方飞，“她——”
“没你的事，我来！”方飞小声说。把水递给方妈妈，轻轻喂她喝下去，情绪安稳很多，才温柔的说
“妈，我常跟您说，外来工又怎么了？你不知道咱们这个城市，有多少这些人们在辛勤工作着？他们为养活自己付出一份辛勤劳动，他们没有错。我们有些本地人还不如他们踏实呢！你说呢？”
“可是他们那群人太乱！”
“妈，您不觉得太绝对了吗您说的！干嘛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呢？你觉得康健也是那种不着四六的混混？还是他做什么坏事被你发现了？”
“没……”
“那就是了！他其实、恩，人挺好的！”
方飞虽然有点脸红但是还是说了出来。
“哈哈哈！飞飞，你最懂我了！”康健得意的笑了，飞飞在夸自己，这比不上班休假有工资拿还要幸福！
“滚！你别说话！”方飞恼羞成怒。
“你啊，才认识多久你就替他说话！”方妈妈恨铁不成钢，她现在还没缓过来，语气很虚弱。
方飞有些窘“这个，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他很顺眼，而且很亲切。我想要他。妈，你当初和爸爸不也这样吗？您能试着接受他吗？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方妈妈看着冲自己撒娇的儿子，觉得今天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的。接受？送气男吗？
他好像不像坏人，方妈妈想起昨晚的事情，脸上也有些暖起来。但是！
方妈妈脸又一冷，这小子，这么容易让我把儿子交给你？没门！
“哼哼，儿子，接不接受他还要看他的表现。你给我点时间，行吗？”
方飞难以相信，妈妈竟然愿意考虑！
“好的好的！只要您愿意！”
11.
“哼，你们让我冷静一下！都出去吧！”
方妈妈说完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方妈妈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今天过的长。观念，经历，什么都被颠覆了。
她关上门，躺在床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只能隐约听见外面小声的对话。
“飞飞，你、我们——”
“嘘！走！我们去你家！”
方妈妈无奈的笑了笑，这是个什么事啊？自己的儿子去搅基了！
方妈妈叫陶佳慧，很实在的名儿，嫁给方爸爸的时候，两个人也是相亲没多久就结的婚。很奇特，那种见了彼此就好像他就是自己要找的感觉。方妈妈这辈子都忘不了。
以前也读过一些书，方妈妈印象最深刻的其实是反向人。
世界上总有一个人跟你刚见面，两个人就互相吸引。莫名觉得是一个整体，这就是你的反向人。
方妈妈一直都相信着，这就是一见钟情。有些人成了夫妻，可自己的儿子。却是和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