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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书生有瘾——by乱洒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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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毒!”尹城一把抓住杨玥问道。

杨玥一皱眉,反手从旁边的药箱子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来,让侍卫拿来火烛将匕首烤了烤,也不说话,直接就向着舒笙的脖子划了过去。

他的手法极巧妙,轻轻割开一小片皮肤,看着殷红的鲜血流出来,心思一重回到:“回皇上,臣也未曾见过。”

这声回答,就好似一个无情的宣判,尹城皱着眉看着濒死的舒笙,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的舒笙,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他蹙着眉努力的睁开眼,却见周遭一片浓墨一般的漆黑,眼前忽忽悠悠的浮动着一个小白点,在这漆黑之中像极了一只迟暮垂死的萤火虫。

舒笙被这白色的小光点吸引住了目光,他偏过头,追随着小白点看了过去。

极黑之中出现的一点亮光,是极其具有吸引力的。

那个缓缓浮动的小光点慢慢的在不远处的半空中停了下来,静止了一会儿,便又移动了起来,这次,它的所过在空中留下了白色的线,发着淡淡的莹莹白光。

舒笙睁大着眼镜,看见那个白点儿一点一点的在空中游走,留下白色的画痕,慢慢的画出一个男人的剪影来。

剪影中的男人侧身站着,窄袖的衣袍,五官硬朗俊逸,眉目锋锐,正偏着头,微微挑着嘴角看着舒笙微笑。

在白点儿完全的汇出男人的剪影的时候,舒笙感觉自己的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心口处似乎有一块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样,空空落落的,他茫然的看着半空中的男子剪影,略有些疑惑的皱眉。

他总觉得,这人他认识,这人是他应该记得的才对。

舒笙努力的在脑海中思索着他的名字,他一遍一遍的在心里仔细的描绘着这个男人的影子,想要想起来。

越回想,却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去过很多地方,平山村,西河镇,山岚府,金焱县,松月府。

这一年里,他一个人兜兜转转,一刻不停的在不同的地方落脚,再离开。

那些记忆都清楚的告诉他这一年中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舒笙却还是敏锐的觉出来不对经来——

蒋翰一事,是谁教训了蒋翰?鹤归山中,又是谁冒死带回的舒青笠夫妇尸体的?他又为何要去青山城,为何会被困在山谷中受伤昏迷?

舒笙不相信是他自己,他有自知之明,这些事,决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舒笙又转头看了着空中莹莹白光勾勒出的男人,竟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喉间有个名字想要脱口而出,却被卡在喉头怎么都出不来。

舒笙急了,狠狠的抬手锤了自己胸口一下,他想知道他是谁。

这一锤,胸口一口郁气总算的梗了出来,舒笙只觉的喉头一甜,用微弱的声音喊出了两个字:“尹行!”

他想起来了,尹行死了,死在青山城山崖下,是为了他而死。

他怎么就把他给忘了呢?

舒笙翻身趴在地上咳了一口血,抬手向着空中光影化出的剪影伸出手去。

指尖快要触到的时候,却见那光影陡然碎成了无数的碎屑,在空中四散飞开,莹莹白光在一瞬间消散,融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舒笙怔了一怔,被掐住了咽喉一般的梗了一声,仰面倒了下去,瞳孔很快的散开来,眼前一片发花,却总有个男人的影子在影影倬倬的飘来荡去。

杨玥眼见无法,转头向尹城求了个赎罪的口谕,道:“先生似乎喘不过起来,或许的胸口处被淤住了,臣只能尽力一试。”

尹城点头,杨玥也不再耽搁,直接将手上那把小巧的匕首一下子刺进了舒笙胸口向下一寸的地方。

尹城一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杨玥不可思议的咦了一声,忙问:“如何?”

杨玥面色难看,抿着唇角转头来看了尹城一眼,便让开一条道,让尹城过去看。

尹城探头,只一眼,便咬紧了牙。

舒笙胸口处被刀子刺破的地方,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凝结的血块。

滞留在伤口处,怎么都流不出来。

“……怎么会……”

尹城呢喃了一句,木青一见,惊呼声生生的卡在喉咙里,随即肩膀就被木辰掐紧了。

木辰脸上无什么表情,只是那只手死死的抓着木青的肩膀,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舒笙身子在坚硬的桌面上微微的痉挛了一下,唇边溢出一道极细的血线,一直流进脖颈里,再到桌上,不大会儿就凝固了。

杨玥无声无息的跪了下去,尹城只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他一手撑着桌角拼命的支撑着自己,却听身后的木青,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先生他……去寻王爷了吗?”

尹城撑着桌面的那只手失了力气,被未泽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

他微微的闭了闭眼,转身便向外走去。

三思院里,一时沉寂如旷。

舒笙的身子冰凉了,那躺在黑暗中的灵魂却依旧躺在地上,脑中一遍一遍的晃过尹行的影子,忽而又换了场景,却是他看见自己刚刚重生的那会儿,在平山村远离人户的小院子里,一个人沉默的种地,沉默的教书,躲避着所有人,小心翼翼的担心着蒋翰会不会追过来。

然后,那个男人闯了进来,在他的紧张与心惊胆战下躲进了柴禾堆中。

从相遇到相识,再到相知相守,从平山村到松月,再要金焱鹤归,舒笙看着看着就想笑。

过去的种种,都走马观花一样的从眼前一一闪过,舒笙心想,自己大概就要死了。

实在是辜负了他爹的一片慈父心,他不是个好儿子,他爹娘用性命换来他幸福,可是,他却怎么也幸福不起来。

可舒笙一点都不觉得后悔,既然找不到尹行,既然救不回他,他宁愿跟着尹行一起去死,他一点都不想忘记,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两个月,他活的太辛苦了。

远在雅儿村的蒋翰找到了山后的茅草屋。

那屋里满是清冽的山林气息,后山上的那两只长尾巴锦鸡正站在屋顶上,仰着五彩斑斓的脑袋眺望着远方。

蒋翰让带的人将小屋翻了个便,什么也没有,他又让人去山前山后寻,再去镇上寻。

自在松月那事之后,他便被扣在了宫里,跟宫里无数不能算男人的男人一样,活在了最下层。

幸亏他算是有几分手段的,偷偷摸摸的想尽了法子,带信给远在若山县的家里人。

蒋家虽只是平民百姓,好歹也是富庶一方,背后总有几个靠山,千方百计的寻人将蒋翰弄了出来,至于宫里的怎么交代的,这倒轻松的多,宫里死个小太监什么的,没几个人会去关注。

蒋翰一路历经风霜的回了蒋家,蒋家的老太爷却对他冷眼相待。

蒋翰是蒋家的独子,肩上还有着传宗接代的责任,如今不能人道,在老太爷眼中,便是真真的废了。

蒋翰不再受待见,不几日,蒋家便从族系旁支中过继了一个孩子过来,众星捧月一般的养着。

蒋翰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是他不能人道在先,怪不得家里。

这笔账,他还是算到了舒笙的头上,自那日舒笙醒来之后,便变的让他不认识了,才导致了这一切。

千方打听之下,却听说那尹王爷尹行死在了白契手中,舒笙孤苦一人,又住回了若山县,就在后山的一个小棚子里。

蒋翰银牙咬碎的带着人寻上山,想要为自己报仇,谁知,却空手而归。

正当他气恼的拿那两只锦鸡出气,发泄一般拔着锦鸡身上的毛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转脸看向东方,那里有很多县城,那里,也同样有着松月府和皇宫。

蒋翰只觉得浑身抖了一下,连接在他心底深处的那根线嘣的一声崩断了,弹回来把心室打的抽痛。

蒋翰抬手捂上心口,手中饱受摧残的锦鸡赶紧扭着长尾巴跑开逃命去了。

蒋翰锤了心口一拳,却轻轻的道了一句:“你居然死了……我们的账都还没算完,你怎么能死!”

第57章:活着

舒笙死了。

蒋翰茫茫然然的站在雅儿村后山的茅屋前,看着东边的方向,突然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身后的下人惊呼了一声“少爷”,便去扶他。

却见蒋翰浑身瘫软的捂着心口处,眼中没有焦距。

“少爷,您怎么了?”几个下人吓的脸色苍白,拼命的将蒋翰拽了起来,蒋翰倚在下人们的身上,嘴唇抖了抖,转手一把抓住扶着自己的下人,狠狠的往茅屋上一按,狠声道:“不是说阿笙就在这里吗?人呢!让你们盯个人都盯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他用的力气太大,那下人被他一把按在茅屋上,茅屋的一根承重木柱子经不住这么大的力道,哗啦一声连同整个茅屋都倒塌了。

下人背上生疼,一张脸疼的扭曲起来,惊恐的辩解道:“少爷,这不怪我啊,舒少爷他身边有功夫很好的人保护,我们都不能靠太近啊。”

边说边七手八脚的抹掉脸上的草道:“一个月前他还天天去泉边打水呢,我们都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

蒋翰嘴角抽了抽,面目狰狞道:“一个月前?你他娘的一个月前的事现在才跟我说,死了算了!”说罢狠狠的将那下人往地上一惯,下人短促了呃了一声就被摔晕了。

蒋翰的怒气淤积已久,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想象着等找到了舒笙,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他是恨死了舒笙,可此刻,心里跳出来个念头,告诉他舒笙死了。

他并没有觉出有多少畅快,也没有觉出有多少开心,心里反倒平静的很,还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来。

那个人,就这么死了?

蒋翰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却又突然觉得奇怪了起来。

舒笙死了,他为什么会知道呢?

微妙的,蒋翰觉得,舒笙应该是死在他的手上的,他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却很坚定的相信着,舒笙是死在他手上的。

他应该风风光光,替蒋家光宗耀祖,然后?然后,他怕舒笙之事终有一日会泄露,便决定将舒笙杀死,那是他这一生中做的最遗憾的一件事,却不后悔。

蒋翰伸开手指,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那一段明显跟他现在境遇不相符合,也跟他的遭遇没有干系的记忆就这么突然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甚至看见了舒笙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的样子,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深刻。

蒋翰的心里突然就冒出来无数的心酸与悲凉,只是他分不清这心酸与悲凉究竟是不是他应该有的。

这诡异而突兀的一段多出来的记忆,让他心烦气躁,一时又癫狂如魔。

那日之后,蒋家那个不能人道的少爷却又突然疯癫了,整日红着眼神志不清,四处要杀人,蒋家无法,总不能真让他闹出什么事来,就干脆将他关了起来。

蒋翰却终于是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或许都是真,又或许都是假。

人世蹉跎,又何妨前世今生。

舒笙知道他自己死了。

他在那片虚空的黑暗中不知躺了多久,渐渐的已经感觉不到外面的情况了,灵魂与肉体真正分离。

舒笙心道,当初重生之时,怎么都没有这般场景呢?

不知道这次,他死后,是不是就能去见他爹娘了,是不是就能找到尹行了。

他躺了许久,久的整颗心都沉寂了下来,就像是寺中终于参透了生死,静坐圆寂的老和尚一样,心如古井,平静无波。

只是偶尔还会想,他怎么还不入地狱呢,他怎么还不转世呢?

若是转世的话,大概不能做人了吧,这世虽说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也不能算是一个绝对的好人。

人,总是要让好人来做的。

不过那些坏人,上辈子又是什么呢?

舒笙胡思乱想着,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却见眼前一片天光微亮,窗户开着,他躺在床上,被寒冷的夜风吹的浑身冰冷。

舒笙怔忪了片刻,猛地坐了起来——他不是死了吗?

舒笙茫然的握了握被冻僵的手,抬头,见眼前这间屋子极是眼熟。

一张床一张桌,两个腿儿高低不平的小板凳。

门口处挂着靛青色的破旧布帘,布帘那边的房间是厨房。

这是平山村。

舒笙近乎机械的下床来,穿上鞋子走过去站在窗前看了看,屋外那一小片青绿的小白菜长的郁郁葱葱,叶子上挂满了露珠。

这是夏末初秋的清晨,晨光刚刚撕开天幕。

他又……活了过来?

舒笙右手掐着左手的手腕,拉开破旧的房门走了出去,宁静的小村子一片万籁俱寂,偶尔还有几声晚夏的蛙鸣。

他抬头,远处的村子里,几户开着小饭店的店铺已经早早的在做早饭了,薄烟从烟囱里冒出来,缓缓飘上天空,然后变淡。

舒笙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天光大亮。

舒笙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又重生了,或者说,那前世的种种,不过是他在逃亡途中的南柯一梦罢了?

远处村里的小孩子们提着小书袋去学堂,远远的看见舒笙,有小孩鼓起勇气,用小手圈住嘴巴喊了一声:“先生早。”

脆生生的声音。

舒笙微微笑了笑,拍了拍身上这件从舒家带出来的,半新不旧的书生袍子,冲小孩挥了挥手,回屋里收拾了书卷,锁好门向私塾走去。

近了,有小孩看见舒笙在笑,一时便呆了呆。

这个舒姓先生从来不喜笑,他的神情总是平静的近乎冷漠,偶尔被小孩缠了一下还会生气。

小孩正呆着,却见先生已经走了过来,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道:“进去吧,快上课了。”

小孩傻呆呆的看着舒笙,想不通为什么一夜之间,先生就突然这么和蔼可亲了。

舒笙一手牵过另一个小孩,将两个孩子带进屋里去。

年轻的书生带着小孩子们念着“人之初,性本善”。

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念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有小孩好奇问他后两句诗是何意,书生只笑笑,一边讲解,心里却不免的闪现出一个高大而健硕的影子。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曾经执子之手,如今却连偕老的机会都没有。

想着想着,却听有小孩突然小心翼翼的了一声:“先生你怎么了?”

书生用书本挡住脸,白色的书生袍的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两把,便强撑起笑容道:“无事。”

上学下学,一直到七月,舒笙总是一个人在小院子里进进出出,喂鸡喂鸭,浇水除草,不过却喜欢跟村里的人说话了。

私塾中的孩子们往往喜欢跑过来拽着他的袍子让讲故事,舒笙却也耐心,渐渐的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他本就是一个人的。

不日,终于到七月中,陈家阿婆端着一只整鸡过来敲门,笑眯眯的道:“舒先生,家里炖了两只鸡,看你一个人住肯定吃不好,老婆子给你送一只来。”

那阿婆又道:“先生还没婚配吧?我家孙女跟先生差不多大……”

舒笙手里端着碗,恍惚的想着,这情景竟是这般的熟悉,苦笑了一下,只回到:“多谢阿婆好意,可惜我已心有所属,怕是要辜负阿婆的一片心意了。”

那阿婆一惊:“咦?先生竟然已经心有所属了?”

舒笙点头。

陈家阿婆更是好奇:“怎么从没听先生说过啊,她在何处,怎么不跟先生一起来?先生年纪也不小了,莫要辜负了。”

“他……”舒笙微微走了走神,嘴角不由的翘了起来,他想起那人曾经一脸委屈的让他负责,还想起他靠在他的怀里喊着你不爱我的时候。

舒笙这才发现,原本他的心里还装着那么多的他,满满当当的塞满了整个小小的心脏,又哪里再装得下其他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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