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死吧。”清风哭着问迟恒。
“你说呢,这么重的伤,若不是就子啊我眼前发生,怎么可能熬过个把时辰。”迟恒一心为赵练止血,已然忘记究竟是用怎样的态度来对
清风了,只是知道这样的伤若是迟一刻便有生命危险。
手忙脚乱的迟恒和师唯在满是血腥的场景中治伤,清风却愣在一旁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眼中充斥的是对自己的痛恨,自己好像即将失去
赵练一样,这世界终于还是会只留他一个人,他不想,可是极度的恐惧将他包裹,身体不自觉地发抖,他明明只是想要摆脱宿命,却还是
逃不开命运的枷锁。
而沉睡中的赵练心中所想也是如此,自己的存在终究只会给旁人带来伤害和痛苦,无论多少次努力都会宣告失败,如果真是这样,那还不
如不要醒来,可是清风说过,没有他,他会活不下去,虽然是玩笑般的言语,却足以让他为之与黑白无常相抗拒。
迟恒与师唯二人忙完,看见自责的清风,只是摇头,将房间清理干净时,已是正午,便留下他二人,各自出门。
清风起身,抱起唯一属于他的琴,一曲《高山流水》是对知音的相送,而今,是对爱人的相送,他以为一直不醒的人会一去不返,他以为
自己的不幸害了赵练。
而赵练却因为这样的曲调,再也无法安稳地休息,睁开迷蒙无法聚焦的双眼。
看到有动静,清风再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冲到床边,嚎啕大哭,糊里糊涂地吐露对方早已知晓的心声。
赵练无力,只是浅浅一笑,再度合上沉重的双眼。
离开他会活不下去,除了在月楼做事,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干什么,面对没有赵练的日子,他该如何是好,清风盘算着,知道自己会
让赵练一再陷入困境,知道自己对于赵练而言只是祸患。
虽然他知道赵练本身也藏有天大的秘密,不然怎会有人为灭口而不惜代价,就算一切根源其实全在自己身上。
他是时候离开了,可是又有诸多的不舍,好在赵练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不然他一定会恋恋不舍,今后的路要一人独行,也许习惯后一切还
会恢复如常。
清风不想趁着黑夜逃离,他的生活本就是黑暗,他不想还要在黑色的夜幕中掩埋自己的恐惧与不舍,虽然面对很残忍,但是他只要抱着那
张琴,便会觉得安然许多。
门外的雨倾盆而下,丝毫没有削减清风离开的决心,浇灌在一片金黄的世界,秋的气息愈淡,反而多了夏日的火热。
在赵练的眉心落下一吻,虽然自己的身体不干净,但是这是他唯一能给赵练的,转身,抱起那张放置桌上的琴,急欲离去。赵练虚弱地睁
开双眸,他感知到这种临别的气息,当初没能留住于水,这次他绝不会再允许自己再次错过,即便是命丧当下,我也绝对不悔。即便清风
因他而出事,他也断然不许他在外面受到欺凌。
撑着沉重的身体,赵练勉强起身,想要喊,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眼看清风已经出门,赵练拼命向前冲去,却重重地摔在地上,原本开始
愈合的伤口被撕扯开来,慢慢渗出鲜红的血液。
这一声响引来已经扎入雨帘的清风的回头,就站在哪儿,不撑伞,任由雨水划过脸颊,迷离双眼,眼中是担忧与不舍,单薄的身体让赵练
心疼,清风却迟疑片刻后便转身离开。
赵练忽然觉得心很痛,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狠狠地往门上打去,也许是力气太大,抑或是年久失修,门竟然应声倒
下,清风听见声音,但是不再回头,他知道只要再回头,他便不可能再坦然地离开。
赵练见清风没有反应,忍着身体的剧痛,爬向门外,等到雨水浸透他的衣衫,鲜血与水化为一体,慢慢流淌在庭院之中,他使出全身的力
气,最后一次沙哑而绝望地喊了一句:“清风,别走。”便倒在地上。一头青丝被水化作墨迹,在地上随意改变着形状,合着鲜红的血,
如彼岸花开,鲜红艳丽,是别样美好的景致。
62、情绪怎安
如此悲哀的喊叫,如此强烈的呼喊,连隔着数间屋子之远的师唯和迟恒都听见了,纷纷探头。
看见的是清风忍不住的回眸,眼中不知是泪还是雨,扔下手中的琴,向躺在地上的赵练飞奔的场景。
二人看到那副样子,深知大事不好,急忙赶出去,将人扶回房中,扯下湿透的衣物,重新上药,只是伤口裂开,浸水已久,失血过多,这
一切足以让赵练命丧黄泉,清风也意识到失态危机,连衣服都不换,立于一侧,等候差遣。
时间过的很快,看着那张苍白无力的脸,清风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分,若非有迟恒、师唯相助,兴许他与赵练真的就就此别过了。
“你出来。”迟恒看着清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清风只是傻傻地跟着。
“你知道,他差点死吗?兴许还是活不了。”
清风傻眼,只是想啊哟他过得好,所以选择离开,可是,谁也不曾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流出,呆滞地看着
迟恒,摇头。
“年轻人做事不要这么意气用事,用脑子好好想想,他要你离开,会在这边忙前忙后地想要为你建一个家吗?”
迟恒是过来人,看过夙经历的一切,他对这种事情早已看开,只是对于这些后辈,他还是会忍不住提点一下,希望他们别迷失自己。
“哭,哭能解决问题,还要人何用?”莫名其妙地想要斥责清风,想起自己的换生如今也出走在外,他便觉得这些孩子实在太不懂事。
清风使劲忍住,却还是啜泣不止,连说话都结结巴巴。
迟恒看不下去,扔给他一块手帕,示意他擦干净脸,“别说了,都讲不清楚,你晚上好好看着赵练,伤口可能发炎,如果他因此发烧马上
告诉我们,还有,把衣服换了,你病了没人照顾你。”
虽然话语强硬,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被人关怀的滋味,清风开始对这个老头改观。
没有生命的迹象,连呼吸都微弱到几乎没有,缠着伤口的白布之上还有点点血迹渗出,苍白失色的脸,变得异常恐怖,像是尸体一样躺在
自己面前,清风并不害怕死,只是不想看到别人因自己而死。
当年,娘亲为了保护自己,却白白送了性命,今日,自己的不可理喻是否也将害得赵练就此魂归彼岸呢?
这样的想法太惊恐,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几乎不离身的一直摸着赵练的手和额头,生怕他发烧起来自己不知晓。
夜半,雨停,气温渐渐降低,虽然疲乏难耐,但是想到赵练可能有的危险,清风便硬撑着沉重的眼皮,瞪着床上安睡的人。
一夜安稳地度过,赵练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只是迟恒进去之时,却发现清风倒在地上,手覆在他额前,烧的相当严重,却硬生生撑了那么
久,只是傻孩子啊。
迟恒本来是埋怨清风的不懂事,现在看来这也却是只是个孩子而已。
棹歌遥遥,乘一扁舟,逍遥湖上,本是一种享受,只是心中尚有事情相纠缠,不然这等湖光山色,也是醉人无限。
眼下享受不了这等闲情,只想着快些抵达黑云寨。
时过境迁,又旧事重提,想来也是遇到什么难缠的人了,夙的心中百般思量,终是找不到可以威胁卫严的人,除了秦莫征,这武林之上还
有何人敢与他作对呢。
而这二人间的利益关系想来是无甚相干的,除非卫严有另外的打算,只是如今的风策已经在武林失去往昔的威望,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
为,甚至打着正义的名号为所欲为,要想挽回,仅仅考这一件事情又有何用。
而在这事上,风策所作所为也一度引起武林的公然反抗,不是为杀而杀,而应该是以杀止杀。
江湖的争霸想来血腥,这事风策之所以能稳固而立,不是考蛮横的武力,而是昔日卫家家长——卫修洋的浩然正气与武功修为。
卫严的父亲在他三岁之时便因为顽疾而早夭,而卫严作为卫修洋最看好的孙子,理所应当地接受了风策。只是在接手风策之后的几日内,
他便革除了卫修洋的所有亲信,并将卫修洋软禁,直到他寿终正寝,而究竟卫修洋是如何离世,这在武林之上诸多猜测,也无人知晓。
卫严绝没有辜负他爷爷的嘱托,确实让风策在武林上稳稳扎根,只是也因此江湖之上人心惶惶,谈风策而色变,一个神化的存在,无人敢
论其不好,否则性命堪忧。
卫严这葫芦中到底卖的什么药,夙是猜测不出,连他都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其实他明白的是,就算不对,他也会照做不误,因为这样的事情,卫严是不会随便交给别人的,即便自己不是亲生,但是卫严笃定自己不
知各种真相,一定会认为自己愿意替他卖命。
他能怎么做,拒绝吗?不会,他想要知道更多,想要查出真相,就必须忍耐。身上已经背负那么多血债,即便再多几条也无所谓。
枫叶的火红,染红了半边的青山,两相对应,是生命的活力与张扬,那么美的存在,在眼中慢慢逝去,像是即将与某个珍重的人告别一般
。
“哥,你看,外面的世界哪儿都是美的。”
“是啊。”只是随意的一句附和,却道出心声,渴望的这些美好却怎么都不属于自己。
二人看着那山的远离,出神,安靠在夙的肩上,看着浮云飘动,蓝天依旧,原来风雨后的天这么蓝,几乎快要滴落手心一般,映照在清澈
的水面,鱼儿带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与桂棹顺出的晕相碰,猜出别样的旋律。
“年轻人,你们兄弟感情可真好。”撑船的渔夫看着忘我的二人,羡慕的说。
“我有个弟弟,可是都已经走了很多年了,现在想想,当初真该对他好点的。”渔夫说着便有些伤感起来,安倒是没心没肺,只顾俯身玩
水。
看着这个对这些事情满不在乎的人,夙有些许的不自然,若是有一日,安先他而去,那他该如何面对,或许他会崩溃,或许会随他而去,
抑或是这辈子都无法正常地欢笑。这样的感受越来越强烈,夙是越发恐惧,有朝一日,转身发现那个一直缠着自己的人已经安静地睡在一
方青冢之下,再也没有温度。
“安,你不可以离开我。”当着渔夫的面,夙抓起安的手,一把将脸色迷茫的安,拥入怀中,渔夫看着,只是讪讪的笑,有羡慕,也有凄
凉。
“哥,你怎么了?”安不解,重复着往日的迷惑,只是在夙面前的痴傻。
“哎,”夙长叹一口气,这个粘人的家伙,总能在关键的时候犯糊涂,“没事。”夙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世感慨而让安有任何的不安,他本
就应该如此天真,只是自己无能,总是将他也牵扯进无端的是非之中。想着想着,觉得当初回来风策似乎是极其错误的举动,若非他的一
举,也许墨珏不会受伤,黑云寨不用灭亡,安更不用因为自己而身陷囹圄。
唯一得到的就只有自己,因为一时的冲动,害了那么多人,而自己当初回来的理由是什么,他竟然已经想不清,因为无法面对墨珏,因为
内心对安的渴望,因为对某个人的恨意,还是都有,又有谁分的清呢,人世最难理清的不就是人心吗,更何况早已过去的情绪又如何看得
清。
头愈发疼痛,抱着安的手臂越发紧了,搂得安喘不过气来。
“哥,你怎么了,我,你轻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夙紧忙松开手臂,安因为撇着气,脸色有些涨红,对上夙困惑的眼神,“
哥,你一定有事,对不对?”安一脸严肃,正儿八经地瞅着夙闪烁的双眼。
“没事,别担心。”夙撇开头,看着远去的远山,悠悠地说着。
“是吗?”安怎会相信夙的一面之词,起初没有在意只是因为觉得没什么,现在看到那样的他,安又怎会平静。“我们还有多少路程?”
安话锋一转,沉醉景致中一般,不带情绪地问着。
“大概还有几个时辰就到了吧。”夙随口一说,安不再逼问,让他松了一大口气。
“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小兄弟,你大哥对你可真好,你可不能欺负他啊。”渔夫不知从何而发的感慨。
“我不欺负他,都是他欺负我的。”安恢复往日的伶俐,接话万分自然流畅。而夙却是一脸不悦,瞪着安的脸,脸色发青。
“哦,是吗?你可得好好保护好自己,别出什么意外,不然你哥和你家人都会很痛苦的。”渔夫长吁短叹,对这样的经历他铭感于心,忍
不住对着安倾诉。
“放心,我哥会保护我的。”安看着夙骄傲地笑着,渔夫点头,可是仍旧心有所思,仿佛他是一个擅长命相与读心之人,所说皆能戳中夙
的心思。
夙没有看安,而是看着渔夫有些发呆,这莫非还是什么武林高手隐居此处,夙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自省,他扪心自问是否能够保护好安
,答案是否定的,他一度让他有性命之忧,怎么可能保护好他,可是到底该怎么做?
安发现夙一直神情凝重,却不敢再问。
每个人都若有所思,都为了别人而难受,一路汪洋也盖不住心的忧愁,在湖上恣意流淌。
63、及时雨下
“年轻人,我送你们到这儿,顺着这条路往上就行了。”渔夫冲着二人露出朴实的笑容。
“多谢大叔相送,一路保重。”夙与安向渔夫抱拳行礼,随即转身向山上走去。
这一片,夙再熟悉不过,顺着熟悉的路,看着熟悉的景,却一如既往的平静,路边没有嘈杂,越来越静,默契的二人也不说一句,仿佛时
间就此凝滞,连呼吸都不复存在。
越接近山顶,那种阴森的气氛越发浓烈,安不禁打了个寒战,白骨遍地,这是夙两年前的战果,而今看来却是这般惊悚。
周遭风起,树叶窸窣的响声仿佛昭示着些什么,天色不知何时换上了灰色的便服,一群鸟因为惊吓从树上四处飞窜。不知是何处的猛兽惊
扰它们的清梦,鸟鸣四起,渐渐地有了歌声应和着树叶的震动。
“哥,这儿好恐怖啊。”安在夙面前永远表现的像小猫一样楚楚可怜,以求得夙的怜爱,哪还有风策二公子的样子。
“没事的,你跟着我就好。”夙安抚他的情绪,安很是受用,扯着夙的衣袖,眼巴巴地跟着他的脚步,但是踩到白骨的一刹那,安仍旧吓
个半死,人都跳了起来。
夙回首,看着那样一惊一乍的安,不知不觉就笑出了声,安自觉委屈,竟然哭出声来,“你还笑我,我都快被吓死了。”心有余悸的安肆
意地发泄情绪。
夙摇头,无奈地说:“你胆子就那么小啊,这世上又没有鬼。”
“谁说没有的,没有鬼,哪来人世轮回,我相信一定有的。”安很是执着,因为他相信,只要有轮回,那么即便自己提早离开,还是能够
见到夙。
傻孩子,夙自言自语,也不管安是否依旧害怕,自顾自往前走。安见夙远去,立马跟上,看着遍地白骨脚都不知道在何地下脚。
人去楼空,蛛网满布,不知该喜该忧。
”哥,你在找什么?”看着夙翻找着些什么,安好奇不已。
“当然是看看有没有线索啦。”
“哥,你好笨啊,两年前,你们不都已经找过,何况就算当时没找到,你放走了墨珏的弟弟,他也一定会来取走的吧。”
夙恍然大悟,没想到他的安竟然也这么聪明,只好尴尬一笑,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