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非池一愣:“啊?”
周满说:“就是灵气的事,要怎么办。”
“哦、哦……”应非池忽然低下头说,“我……我种些药材在果园附近,看看情况再说。”
周满松了口气:“那就交给你了。灵气与修炼的事我一知半解,除了做生意,我急帮不上忙了。对了,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神色怪怪的?”
“没什么啊。”应非池看了他一眼:“就……你第一次问我怎么办,我有点慌。”
原来是这样啊。周满失笑。当初两人见面,小道士虽然有主见,但是对周满太相信,对这个世界太陌生,没多久就全心全意地相信、依赖周满了。这六七年相处下来,一直都是周满说怎么做应非池再去执行,应非池一直处在一个比较弱势的地位。现在周满忽然问他怎么办,他心中当然会发愣。
“怎么?”周满摸摸他的头,问道:“相处了六七年,结婚三四年了,忽然发现自己想依靠的人居然是个不可靠的人,心里难过了?可不许后悔啊,我霸占的东西,从来都不许退货的。”
“什么呀?”应非池晃晃脑袋,用头顶的发去蹭周满的手心。“就是忽然发现……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我也是有用的,能让你依靠的,心里有些吃惊。”
周满问:“只有吃惊?”
“还有一点开心啦!”应非池说,“我也终于能听到你问怎么办了,而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指哪打哪跟你手中的赤霄剑没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周满抱住他,“赤霄剑可不能帮我教村民修炼,也不能把村子的灵气格局整个都调整过来。只有赤霄剑我大概就是个用武器打架的武夫,但是有了你,我就成了整个公司的主管者,把数百上千人的命运都改变了。还有啊……”
周满的手慢慢地滑下按住应非池圆润挺翘的后面,笑道:“赤霄剑可不能让我喜欢成这样。”
应非池大窘:“你喜欢的其实是床上吧?”
“都喜欢。”周满哈哈大笑,抱起应非池往床上一趟,所有的窗子无风自动,窗帘拉起,防护屏障泛出光芒。
应非池说要观察果园,这也是周满始终没有把果园的扩展提上日程的原因之一。因为各种符咒将水热组合控制到最佳,所以果园里的果子产量非常不错。周满就随便小孩子进去摘。
好几年后,村子里的孩子去县里上初中,某孩的同桌是个特别喜欢炫耀的小屁孩子。小屁孩子对某孩说:“看到没有?这是山竹,好贵的,十几块一斤呢!见面吗山里头的昂包(傻子)!”
某孩淡淡地瞥了一眼,慢吞吞地说:“这东西,从小我们满叔果园里就长有,我刚学会跑就会爬到山上摘山竹了。”
应非池将山上带有灵芝孢子的树桩一只到了果园旁边,药材是植物中对灵气与日月精华感觉最敏感,这也是为什么奇珍药草难得,而药材、灵花又最容易修成精怪的原因。
灵芝孢子种在果园不久就生了芽出来,应非池还在茶山边跟深山里头各选了一颗刚发芽的灵芝,让村子里读初中的几个孩子帮他记录。记录的内容是灵芝的高度、茎的粗细、伞面的厚度与周长、直径,顺带让小孩子训练一下使用纪录符。每天晚上,小孩子就将数据传回通明鉴,应非池对比三种不同情况下的灵芝生长情况。
暑假过去,小孩子要回到学校上课,应非池也不再需要生长的数据,而是将三颗灵芝都仔细地摘下来晒干,送到中医学院给老来帮做了药效的鉴定。没多久,鉴定结果出来了,应非池看老来让人带回来的报告,眉头微微皱起。
他送灵芝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告诉老来三颗灵芝有什么不同,但老来送回来的报告却告诉应非池,三颗灵芝药效差别非常大。一号灵芝的药效最好,那是在深山里自然生长的。二号相对较好,那是茶山边野生的灵芝。而三号的药效最差,老来评价说:“就只是比人工种植的灵芝好一点点而已,你们要是拿这种药效的灵芝出去卖,就跟砸招牌没什么区别,做好被消费者告的准备吧。”
果然是这样啊。应非池捏了捏眉心,往后靠在竹椅上,摇椅动了动,悠悠地摇晃,好像在温柔地哄着他。捏眉心这个动作是他不知不觉里跟周满学的,每当周满被公司那些无处不在的文件逼得快掀桌的时候,他就会捏捏眉心,镇定一下情绪。
“怎么了?”正这么想着,周满就进门了。
周满仍旧每天到L市的公司总部上班,两人却没有在L市买房子,而是每天御剑上下班。他走到应非池身边,很自然地将小道士抱到自己怀里,自己坐到摇椅上。“什么事弄得你这么烦?”
眉头都皱起来了。
“阿满……”应非池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现在的应非池已经二十三了,怎么也是个成年男人了,却仍旧没有周满高大,趴在周满身上也没有将人压垮。他捏捏周满的耳垂,撒娇道:“我们的果园大计不成了。”
“怎么了?”
“老来的报告送来了,果园种的那颗灵芝简直等于没有药效。”应非池沮丧地说,“虽然我们有聚灵转化阵,但药材对地脉对周边的环境对灵气的质量的感觉太敏锐了,只不过是种在人工林旁边而不是原始森林,它就觉得受到了污染,药力就消退了。就连茶山那里,开辟茶山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二三十年了!这四五年来我们从来不对茶山进行人工处理,都是用符咒除草、收茶籽,附近的药材都还能感觉到这是人工林,体内的药力还是被污染了,药效完全比不上深山原始林里的。照这样下去,我们是完全不能开山了,否则的话就是将我们最根本的药材生意丢弃。”
“这样啊……”周满皱眉,“确实是个问题,如果不能种果树,那就算了,但是最好还是各方面都想一下办法。”
应非池哼哼唧唧的,十分受打击,第一次感觉到人定无法胜天。就算修炼是逆天而行,最终也不过是顺天而为,真的逆天的,最后都会化作齑粉,魂飞魄散了。道法自然啊道法自然,强行破坏原本的东西,都是得不到既定结果的。
周满看应非池这样子,知道他还蛮伤心的。因为果园里面的符咒每一个都是他用心做的,要在亚热带的山区种植热带水果,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事,也是一个水果系吃货很大的心愿。努力了之后又因为别的事功亏一篑,这就像一个人把雪莲果都削好了正准备咬的时候,医生忽然冒出来说:不行,你是阴寒体质,吃了雪莲果小则让你拉上三天,重则……你自己想吧。
这对吃货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伤害啊!摔!
有什么办法把药材跟果园统一起来呢?周满在办公室里思考。
“周总。”电话响起,“李经理来了。”
“请她进来。”
“阿满。”就算是已经成了高层,集团已经运行很久了,他们几个还是习惯像从前那样相处。李云走进来,不用助理动手就自己泡了茶:“刚好阿锐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所以有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周满问:“什么事?”
李兰问:“你那个果园怎么样了?”
“果园?产品部想做什么?”
“阿敏说这段时间果盘的消耗非常大,阿锐也说市场调查里我们的水果很受好评,所以我就过来问问,你的打算是怎样?当初建果园的时候我记得你是想打入的果品市场的,现在怎么不动手了?就算不打入果品市场,我们本身药膳店也可以将果品作为产品出售啊,怎么一直不提高产量,也不扩展到外地?”
这话是说想做水果这边的产品啊。周满心想,确实这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也一直想这么做。但是要供应灌江集团遍布整个省、将近二十家分店,只靠他那一个果园怎么够?要提高产量,又不能开辟山林,否则就会损坏药材生意。应非池不知道怎么办,周满也有些没头绪。
正在这时,镶在桌面上的镜子闪了光。
“吴东叔?”周满问,“怎么了?”
“阿满,你现在有没有空?”吴东的声音有些着急,“村子里出了点问题,你回来一下可以吗?”
“好,等我十五分钟。”周满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站起来对李兰说:“兰姐,我先回去一下,果园的事我会考虑的,你放心吧。”
李兰点点头,周满对外面的助理交代了一声,到地下车库开车嗖的一下就走了。拐角处使了个障眼法咒给了一个车子行走的幻象,车上的飞行符开启,没多久就到了村子里。
第95章
“阿满。”
周满刚回到竹屋吴东就迎了上来,神色很着急。周满问道:“吴东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非池呢?”
他跟非池结婚到现在三年多,虽然法律上没有保障,但是所有跟周满有接触,甚至是听说过灌江集团的人都知道应非池跟他的关系。村民也从最初只是害怕周满离开不得不接受这段关系,到现在将应非池当成村子里的二把手,而且周满负责外边的事,应非池负责村子里的法术等事,村里的事更多的是找应非池才对。这次到底发生了?竟然要让吴东来通知他回来,应非池呢?不是出事了吧?
“非池没事。”吴东看他一脸担心就赶紧说。“非池在山上拦人呢,你快去看看。”
周满点点头,嗖的一下踩上赤霄剑就往外飞。应非池在他们俩身上都装了感应符,赤霄剑不需要吩咐就知道应非池在哪里。周满落在竹林东北的一座山上,刚一到就看到山上花了一个大大的防护符咒。应非池站在符咒中间,双手负在身后,束发的带子不知道给谁弄断了,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动,脸色沉沉的,如冰雕一般森冷美丽。与应非池相对的,是一群拿着柴刀的村民,被应非池的符咒定在原地,动也不能动,不住地骂着人。
“非池。”周满落在应非池身边,握住了应非池的手,然后转头冷冷地看了那群大骂不已的人。他重生到现在七年有余,因为前世的遗憾,始终对村民们温和有礼,但这一眼他却动了真怒,无论如何,村民不该如此辱骂应非池!
几个村民被他的目光吓住,登时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满给了他们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才回头握着应非池的手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应非池的脸色终于松懈了下来,说:“他们要砍山上的树。”
“我们只是想开山做个果园!”一个村民大声说,“刚砍了一棵树应老师就冲过来了,不许我们砍树。凭什么啊?我们以前不是也在砍树?为什么现在就不能砍了?再说了,你们自己都开山建了个果园,为什么我么不能开山啊?”
果园?周满皱眉,如果不是村子里的防护体系非常好,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煽动村民,利用村民的不懂原理破坏村子的发展。
“我已经跟你们解释过很多遍了。”应非池有些疲惫地说,“村子现在以产中药材跟干果为主,灵气跟日月精华的纯净度对村子十分重要,如果乱砍树,破坏原有的生态环境,整个村子的灵气格局就会受到损伤,所以,绝对不能再砍树。”
“你说的什么灵气、精华我都不懂。”那个村民脾气暴烈,完全不讲理:“我就知道你们自己弄了果园,自己挣了钱,就不给我们挣钱。周满,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开公司了,我们还是农民。你用村子里的东西挣钱,没有村子里的药材你什么都不是!我们不如聪明,会开公司,还有个会画符咒的老婆,所以你剥削我们,我们也不能反抗,你挣大钱,我们只能挣小钱。但是你不能不给我们想办法挣钱吧?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应付持气得七窍生烟,周满自私?周满确实靠的是药材为基础开公司不错,但是药材都是山上生出来的,是村民种的吗?说句不好听的,有他应非池在,需要什么劳动力?他多画几个符咒,什么收割、搬运这些人工不能做?需要他们动手?周满要剥削他们,还会让他教村民修炼?哪里没有原始森林?灌江村并没有什么药材是特产的!
“非池。”周满握住他的手,摇头道:“别激动,我来。”
应非池仰头望他,眼中熊熊的都是为他委屈而生的怒火。他咬了咬嘴唇,愤愤地别过头去,不满地哼了一声。
周满转头对那个村民笑了一笑,说:“你觉得我剥削你?那你觉得你凭什么跟我一样的东西?药材的销售渠道是你找的?培养药材的聚灵阵是你画的?药材的处理是你做的?”
“我……”村民语塞,强硬道:“那是我不会!我要是会的话我当然也可以做!”
周满忍不住更好笑了:“当然,你会你就可以做到,可是你会吗?你要不要去跟主席讲:要不是我不会,轮得到你当?”
那村民狠狠地瞪了笑的人一眼,气得脸红:“难道不是嘛?”
“是,怎么不是?这世界就是看手艺吃饭,按劳分配。”周满说,“你以为还是当年集体的时代,所有的东西都平均分配?去田里拿把锄头刮刮地跟挖了好几亩地的人,最后都得到两碗粥四个红薯?现在是多劳多得,看能力吃饭。你问问自己,不要说跟我、非池比,也不要你跟建华、王校长这些人比,我就要你跟同年龄的村民比,你自己问问自己,你怎么样?”
“我……”这人讷讷地答不出来,一下子脸也红了脖子也粗了。
“哎呀,周满,他哪敢说啊?”跟着来的一个中年妇女大声说,“他有脸讲嘛?他跟我老安是一年的,老安还没有他身体好。牛那么壮的一个男人,上山能打死老虎一样,整天躲就知道睡大觉。早年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你收山货,要灵芝我们就上山找灵芝,要茶籽我们就去捡茶籽,要榛子我们就是找榛子。他咧?我说我们是昂(傻)的。等我们过年挣钱了,他又说我们一帮人欺负他一个人住,有挣钱的方法不告诉他。我们挣钱了买年货卖猪肉,过年吃好喝好,他就东一家西一家的蹭饭,大过年又不好骂他,讲他几句他就跟你呵呵呵。”
中年女人越说越气:“后来应老师教我们修炼,我们周围哪个读过书啊?哪个不是跟着应老师慢慢认字、认经脉穴道啊?他也跟我一样领了纪录符回去,回去就躺在晒楼上睡觉。见我们努力修炼,他就笑我们书都没读过,个个还想做神仙。哪个想做神仙了?我们不是想身体好点、活得久点,以后做活路没那么累嘛?”
“等我们修炼几年下来,差不多个个都炼气了,好几个人都筑基了。现在起新房的起新房,买车子的买车子,就他东一家西一家地借钱才起了个木头屋,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以为他家里没田没地啊?你以为他没有茶山啊?你以为他家山里没有灵芝啊?多得是!应老师帮他养护地好好的,就等着他去摘下来送到油坊就能拿钱,他去摘了吗?茶籽榛子全都烂在山里,灵芝那么大,自己不摘还不给我们摘!”
“现在又来讲什么果园不果园,我们村哪个想做果园啊?应老师前段时间就讲了,山上的树不能乱砍,乱砍树对药材不好,会影响药效,他也准备不理那个果园,让果园自己生长,尽快恢复原来的样子。老客,你听讲了吗?你现在开山砍树,你是想害死我们一村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