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本事虽不怎么样，但到底是老江湖而见多识广。他看不出容玉曈三人的修为，却敢断定对方凭空出现一定是仗着某些宝物的特殊隐身功能。他以前辈和长辈自居，完全不把容玉曈放在眼里：“你小子是谁啊？知道在跟谁说话不？”
不等容玉曈回应，林阿卫已经抢先双眼放出红色妖光，同时身体释放出强烈妖气：“我家少爷问你们话呢！蠢货找死么？”
“妖……化形的妖……”张合再一次双腿发抖，这一次抖得更加厉害。
陈详和李义好不容易拍干净腿上的泥土，再一次跌坐在地。
在他们的认知中，化形之妖肯定比没化形的妖高级。一只大黑鱼就差点把他们淹死生吞，眼前这个豆丁妖指不定会把他们怎么样呢！
再看向容玉曈和元崇时，三名猎妖师的眼神与之前完全不同。这时的容玉曈和元崇，在他们眼里俨然成了隐匿妖气的一方妖王。
“大王饶命啊！”三名猎妖师中，陈详最怂，于是最先被自己吓个半死。
元崇差点没忍住破功：这都啥年代了，谁还搞占山为王那一套？难怪人类猎妖师竞争不过驱魔师而日渐势微，看看这三位猎妖师的德行，再看看驱魔师容玉曈的气场，有法比吗？
“把关于那个使用紫火的少年的事说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许漏过！”容玉曈沉声发令，语气不容置疑。
张合想到花将离胸口的伤，估摸着容玉曈大概跟花将离有死生之恨，今天如果不说清楚，大概难逃干系。于是，他只得从遇到花将离开始说起，一直到大黑鱼引发大水，他们逃命之后趴在远处看到黄永伦带着人困住大黑鱼，花将离又用紫色妖鬼之火焚燃大黑鱼……然后魔物带着黄永伦和花将离离开。
至于黄永伦和花将离的对话，以及花将离丹田几乎爆炸，因为离得太远，张合三人无法得知，也就没说。
48、白雾之女
听完张合的叙述，容玉曈毫无意外地黑脸。花将离被黄永伦带走，这是最难接受的结果之一。姑且不论黄永伦会不会趁机向花将离发动“爱情攻势”，花将离带伤之身再次落到血色十字会手中，这本来就让不知原委的人揪心。
元崇上前拍肩安慰：“不管怎么说，黄永伦至少会先治好花将离身上的伤。只要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容玉曈不做声，默默取出测灵仪，再一次用聚灵符从空气中收集花将离残留的灵力。
因为花将离焚烧大黑鱼时同时使用了全部六朵紫色妖鬼之火，而且离开的时间不长，所以聚灵符飞回来的黑灰也比上一次多，聚成一团倒有花生米大小。
把灰团扔到测灵仪里，吃过鱼食的指灵鱼就开始绕着灰团打转。
可是，红色小鱼儿不再朝同一个方向顶着灰团玩耍。这只小家伙似乎也困惑了，用头拨了拨灰团，最后索性停在一旁不动了。
容玉曈表情失落：“也许他们就在附近，可是黄永伦一定让人布下了隐匿的结界或者法阵、把灵力完全遮盖起来了，指灵鱼也感应不到。或者，如果他们已经飞到很远的位置，超出指灵鱼的感应范围，那就更没办法了。”
原来，指灵鱼对灵力的感应和指引是有范围限制的，这跟小鱼本身的资质和生存年限有关系。毕竟，指灵鱼也是生物，不是遥感卫星。
气氛变得颓丧，但凡有点儿眼力劲的人，都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招惹容玉曈。偏偏三位猎妖师死死盯着测灵仪眼也不眨，羡慕嫉妒恨已经完全蒙蔽了他们的观察力。
最怂的陈详最先开口：“这就是传说中的指灵鱼啊？头一回见呢！好贵的！”
容玉曈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吓得林阿卫往元崇身后缩了缩——小刺猬精太熟悉这种眼神了，玉曜大人每回出现这种眼神都会有人倒霉，好可怕！
“你们喜欢啊？送你们一只吧！”
容玉曈连语气都是冰冷的，三位猎妖师却毫无知觉、乐哈哈直点头。
容玉曈收好测灵仪，又从空间袋里摇出另一个巴掌大的不透明盒子递过去：“一会打开的时候看仔细一点，这是一条银色的指灵鱼，在月光下不太容易看清楚的。你们向我透露了重要情报，这是当作谢礼吧！”
张合带头接过，容玉曈转身向元崇和林阿卫说：“走吧！”
其实林阿卫和元崇特别好奇那个盒子里到底放了些什么，肯定不是指灵鱼——所以更好奇啦！
直到回头看不见张合他们，林阿卫才在元崇的指使下戳着容玉曈的大腿问：“玉曈大人，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呀？您不会真的送一只指灵鱼给那三个笨蛋吧？”
“一些失忆粉而已，那种剂量，应该可以让他们忘掉一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他们不会记得我们曾经来过！”
林阿卫：“……”
元崇：“……”
一向阳光的帅哥腹黑起来，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腹诽归腹诽、玩笑归玩笑，任何小插曲都不能耽搁正事。容玉曈现在处境艰难，找不到花将离，又不敢独自回容家。一直陪在身边的林阿卫和元崇倒是知道容玉曈为了花将离付出极大，可是这种付出花将离不知道有个屁用啊？这跟做无用功有什么区别？
容玉曈虽然脸色不虞，却不失冷静：“我认为，黄永伦带着花将离，一定不会离开S市。下一个月圆之夜，花将离一定还会妖化……或许，我应该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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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意识已经被疼痛挤到脑海的边缘。
最后一线清醒，花将离默默感叹：这就是传说中修炼走火入魔的感觉吧？
又一波强大疼痛袭来，花将离最后的意识防线终于被击溃，昏厥过去。
黄永伦额头的汗不比花将离少。山洞里，他已经布下黑暗治疗魔法阵，并且不断用魔力催动黑曜石立方块与花将离内体妄图暴乱的灵力相抗衡。可惜，黑暗治疗魔法毕竟不如光明治愈魔法具有普遍性，而且花将离并不是黑魔法掌握者，治疗效果有限。
黄永伦现在万分后悔让花将离使用妖鬼之火吸收大黑鱼的命元，他当时只想到快点让花将离强大，却忽视了花将离在修行一途基本上零础基的事实。如果花将离这一次因为这个而殒命，绝对是最令黄永伦心痛的损失。
洞外，牧师们正在仔细检查隐匿魔法阵有没有疏漏之处，魔物们则躲在各种阴影之中，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非友方人员。
月光原本朦胧，这时又生出一股凉意。
一名牧师打了个喷嚏，揉鼻子的同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使劲挤了挤眼，问道：“奇怪？大半夜怎么会突然起雾？
其他牧师闻言、抬头细看，果然若大一片区域都飘起雾汽。
雾一开始很淡，与月光融合在一起很难分辨。可自从被牧师看出来之后，雾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密起来，没过多久就遮蔽月色，天地间只剩下纱一般润泽。
“怎么回事！？”
“不好！有人偷袭！快通知分会长……”
报警声没能传出去，牧师们各自栽倒在地。
这是高手来袭，因为低等魔物们事先也没有警觉——它们一直没有动静。
雾纱中，隐隐有一个身影向洞口走去，轻盈无声。
黄永伦闭目、勉强维持着黑曜石立方块发出亮光，那个身影在他身后站了许久，他都不曾发现。
“灵力暴动犹如洪水泛滥，必须疏而导之；死堵严防虽然能够镇得住一时，往后却会让情况更糟。现在看来，西洋魔法虽然不乏可取之处，却也不过如此。”
那人开口，是位年轻女子。
黄永伦猛然睁开双眼，头也不回就道出她的名字：“白夫人！好久不见！”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好厉害，居然独身一人突破外面的防卫进来！还好她无意加害，否则九条命都不够被她虐。
白夫人戴着面纱，眼睛里不露任何情绪，定定盯着花将离说：“这位就是你们血色十字会宝贵的实验体花将离吧？芍药花妖和天女之后，果然生得漂亮……可惜啊，如果被黄先生这么整下去，只怕……他活不过今晚！”
黄永伦心头一震，手里却不敢有任何停留。他是极其精于算计的人，当然听得出白夫人话里的意思：“希望白夫人施以援手——不如开个条件！”
白夫人这才缓缓转身看向黄永伦：“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我听说，花将离体内有一种异火叫做妖鬼之火，可以掌控生灵的生死……”
“是……‘他’告诉你的？”
白夫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继续等着黄永伦给她一个答案。别的事情，她可没兴趣跟黄永伦讨论。
自出道以来，黄永伦从来没被别人这么无视过，尤其是被女人。可是，在这紧要关头，连他自己的性命都被捏在白夫人手里，他可不会傻到当场翻脸：“这种能力，需要妖鬼之火自我进化到最高阶层……你今天救下花将离一命，以他的个性，日后一定会报答你。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没必要跟我商量的。”
“很好！”白夫人说完立刻结印，强大灵力聚于指尖、点向花将离眉心紫府。
光闪之后，花将离眉心出现一道S型白色印纹。
同时，黄永伦觉得自己压力变轻——这是因为白夫人施法封印了花将离的灵力。黄永伦立刻收了黑曜石、活动酸软的筋骨。
不等黄永伦说话，白夫人朝洞外喊道：“进来吧！把人带走！”
嗒嗒木屐声响，洞外浓雾中快步走出一位长发和服女子，低眉顺目鞠躬问好之后，长发飞动，仿佛特殊的触手，把花将离整个身体举了起来。
这也是位老熟人，东瀛女妖青女坊，想不到现在居然听从白夫人役使。
“你们……”
白夫人毫不客气打断：“这里不适合治疗，黄先生要耽误时间么？”
黄永伦讪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白夫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白夫人头也不回：“那只大黑鱼，是我最先发现的。我原本打算这几天取出妖丹炼药，想不到被你坏了好事！如果花将离有能力帮我，这笔帐就一笔勾消；如果花将离帮不了我，呵呵……咱们再算！”
49、深紫为黑
黄永伦后背冒冷汗。作为血色十字会的分会长，他比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更了解某些高手喜怒无常的可怕。如果换成平时，他未必会像现在这么紧张。可是，谁让他为了强行压制花将离体内的灵力而耗费大量的魔力呢？现在翻脸动手，一定不是白夫人的对手。
要知道，黄永伦是一位掌握了黑魔法的高手，脑中有许多光明治愈魔法的口诀却不敢用。上一次在别墅地下冰室为了救花将离，他情急之下颂出光系咒语，结果灼伤了自己。如果能够施放光明治愈魔法，今天又何必看白夫人脸色？
不过，白夫人今天无视和近乎羞辱的这笔帐，黄永伦是记在心里了。
“我的住处你知道的。一个星期之后，你可以来探视花将离，但记住一定不能带其他血色十字会的成员过来，尤其是魔物！”
声音清脆，白夫人和青女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雾汽之中。
不久，遮天蔽月的大雾散去。各处阴影中，魔物们探头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地上，则躺着失去知觉的白袍牧师们。
黄永伦叹了口气，用魔杖唤醒了沉睡的牧师们。
还好白夫人这次释放的是迷雾而不是瘴气，否则，这帮精英牧师连同魔物要全军覆没。
作为唯一文明从未中断的古国，天朝果然能人异士倍出、手段更是防不胜防啊！如果真正交战中一旦被这些人抢占先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黄永伦忧心忡忡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没有责备上前主动请罪的牧师们，反而认真安慰：“下个月圆之前，总会的马副会长将会亲临探视妖化状态下的花将离。那时千万不要出差错，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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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将离终于睁开眼，入眼的却是一片苍凉和空寂。
“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他情不自禁喃喃自问。
立刻有人回答：“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
好熟悉的声音！
花将离坐起身来、扭头，就看到熊熊燃烧的紫色火人站在不远处。
“是你？”
“好久不见啊！”紫色火人晃了晃，由一个分化成九个，声音也发生重叠效应，“你又昏过去啦！这里是你的自我意识领域。”
先前是六个，现在是九个，看来吸取大黑鱼的命元之后，妖鬼之火的数量又增加了。
“这样啊，也就是说我还活着？”
“有一个擅长水系治疗术的高手救了你。下次记得啊，吸取太多命元之后一定要静心运化，否则丹田会承受不住的。”妖鬼之火对花将离毫不见外，“得益于大黑鱼五百多年的生命精华，我又要进化啦！”
花将离显然很惊讶。他不知道前几代实验体是否经历过妖鬼之火的的进化过程，可就他自己而言，妖鬼之火的变化速度实在太快了。在花将离存储了高中生知识的大脑中，进化应该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物种的进化，往往需要数万年时间。而妖鬼之火在短时间内将要完成第二次进化，这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花将离不是急性子，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于是暗暗担心妖鬼之火进化太快会不会带来什么副作用？
他和妖鬼之火一体，内心想法当然会被妖鬼之火窥知。九个紫色火人合为一个，说道：“只有我进化，你的丹田容量才能被扩展。否则，那么多灵力积压，一定会让你的身体产生爆炸。对了，你醒来之后别忘了谢谢那个戴着面纱的白衣服姐姐，是她施法为我进化争取了时间，要不然，你肯定挺不过去的。”
火人说完，恢复成火焰形状。火焰越烧越旺，没过多久就成了扑天盖地之势，仿佛当年孙猴子打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无情天火下降、形成八百里火焰山。
火越旺，紫色就越深；到最后，紫色已经深到转化成黑色。
花将离的自我意识领域，几乎化成了墨色燃动的海洋。
光明是不断延展外放的，黑暗却是永远内敛收缩的。当这种黑暗最后完遮蔽了视觉，花将离心慌之下四处乱撞。他呼叫妖鬼之火，却根本没有谁回应他。
黑暗，总是带给人无边恐惧；尤其是当一个人不聋不瞎习惯了在光明中生活之后。
黑暗无质，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让人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竖直起来。
花将离完全忘了这里是一片虚幻的区域，忘了在这里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压迫感太强烈，他就自然而然想要反抗；呼唤妖鬼之火得不到应答，他就强行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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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看他眉毛动了，应该是要醒了吧？”
“我去叫白夫人过来看看！”
对话的是两个相貌丑陋的侏儒。两人背后都有龟甲，一看便知是妖。只不过，其中一个龟甲纹是方形，此人名叫河童；另一个龟甲纹是菱形，此人名叫妖童；典型的河怪山精。看打扮却不似天朝妖族，而是跟青女坊一样、一身东瀛岛国穿着。
河童走后没久，继续守在白玉床边的山童就看到眼前紫影一晃，出现一朵小小紫色火焰。
岛国小民，哪知妖鬼之火的厉害？
紫色火焰悬空不动，山童看得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