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没生气。”
“……”
沈未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进行了怎样的谈话，他也不想这么快知道，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并不会是一件让他开心的事情。
于是他随口转移了了话题，指着面前的床铺，嘱咐莫臻道：“今晚你就睡在这里了，我的屋子就在旁边，有什么需要的话叫我一声。”
“你不和我睡在一起？”莫臻突然问道。
沈未一哑。
莫臻盯着他，目光如炬。
于是沈未深刻的意识到了，这货不仅对同居的执念极深，对同床的执念也极深。
“我爸……嗯，比较敏感。”沈未想了想，选择了一个听起来较为含蓄的词语。
“我们是情侣。”
“我知道。”
“情侣就应该睡在一起。”莫臻说的很理所当然。
谁和你说了情侣一定要睡在一起啊，不要以为你是海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三观不正啊。沈未掩着面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一番，抬起头看了一眼莫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脸，终于忍无可忍地挥挥手：“你去隔壁把我的被子抱过来吧。”
莫臻的动作很轻盈，行动很迅速。
于是，不久之后，在沈老爷子故作不经意的上楼巡视中，很快便发现了这一敌情。
他站在门口，看着这多出来的唯一一间屋子，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落在两人身上，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睡一间？”
莫臻点点头。
“沈未！？”
“我在。”沈未抬起头，顶了个便秘的表情，觉得这大概是自己人生中最憋屈的一次。
“你们睡一间屋子？”沈林国的声音里明显带着警告的意味。
沈未无奈，只能贯彻莫臻扭曲的价值观，回答：“爸，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谈个恋爱就能上床？！”
“是同床……”虽然上床的事也做过了。
“你跟我过来！”
“爸，先吃点早饭再说行吗？”
“过来！”老爷子一声吼，沈未只得做小伏状紧跟在后面。
等沈未黑着一张脸再出出现在莫臻视野中的时候，莫臻连午饭都做好了，金黄的虾，酱汁浓郁的可乐鸡翅，碧绿的豆角，色泽艳丽的西红柿鸡蛋汤，一桌子香气扑鼻而来，沈未忍不住吸了口口水。
与此同时沈林国也在心中对莫臻的手艺狠狠赞了一番，他转过脸，瞬间换上了一副严肃正派的表情，怒瞪沈未一眼：“面你的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吃饭。”
于是那天沈未忍着饥肠辘辘的折磨和屁股上被踹了一脚的疼痛一直站了两个小时，不仅错过了早餐，而且错过了自家男人做的爱心午餐，一直等到沈老爷子去睡午觉，他才扶着自己的老腰颤颤巍巍的回了房间。
莫臻早早的为他准备好了小灶，熬得软糯的皮蛋瘦肉粥和一小碟酱莴笋，沈未狼吞虎咽，生怕被深林国发现，不一会儿便两碗见了底。
“对不起。”莫臻收拾了碗筷，回来一脸歉意的看着他。
“道什么歉，我爸就那个脾气，我早习惯了，每次回来都要挨两下。”沈未挥挥手，无所谓道。
“还疼？”莫臻走上去，伸手在沈未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沈未笑嘻嘻的踢了他一脚，笑骂：“本着脸耍流氓。”
于是莫臻也笑了，开始笑着脸耍流氓，两人闹腾了一会儿，莫臻起身整理衣服。
“去超市？”
“嗯。”
“我们一家都是肉食动物。”沈未弯着眉眼提醒他。
“嗯。”莫臻忍不住在人脸上亲了一口：“全买肉。”
沈林国原本是准备在酒店过除夕的，位子都订好了，这也是他家的老传统，可是今年莫臻来了，沈老爷子一尝莫臻的菜便放不下筷子，后来莫臻再提起年夜饭要不要在家吃的时候沈老爷子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娇羞的回了房间。
于是，机智如莫臻，很准确的理解了未来老丈人的意思，从买菜开始，全权筹备起了今年的年夜饭。
第二十三章
沈未没敢和莫臻一起去，为了能够在除夕夜来临之前成功的讨好沈林国，沈未化身为居家小卫士，忙里忙外的打扫卫生，尽管定期有钟点工来清扫，家里并不脏，沈未仍旧表现的很认真。
沈林国确实是被沈未的劳动声音吵醒的，因为沈未不小心碰碎了一个花瓶，还是沈老爷子最喜欢的那一个。
机智一世，逗逼一时。
沈林国下楼看见的第一样东西是他的宝贝花瓶碎片，下一样东西是沈未带着僵硬笑容的脸，他不说话，沈未便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就在他准备了一肚子说辞要解释的时候，沈林国突然摆了摆手，道：“收拾了收拾了。”
沈未连忙动手，速度飞快，并且没有一点闪失。
他回头看沈林国的脸色，小心办事，沈林国看着他那个样子，也没了脾气，最后无奈道：“你别瞎忙活了，大过年的一点福气都被你扫没了。”
沈未立刻带着十二分的笑容把刚找出来的拖把放了回去。
沈林国指了指身边的位子，示意沈未坐过去，沈未迅速的洗了手，坐在他旁边，沈林国问：“他出去买菜了？”
“嗯。”
见沈林国没再接下去，沈未便狗腿的没话找话说：“莫臻的菜做的不错吧？”
沈林国冷哼一声。
“您喜欢，以后每年都在家里吃。”
“他一个做演员的那么闲？”
“想挤时间总能挤出来的。”沈未见沈林国有松口的趋势，连忙补充道：“莫臻喜欢做菜，您不嫌他烦就行了。”
“你说的倒轻巧，又不用你动手。”
“没事。”
老爷了极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良久，他幽幽的说道：“你大了，管不住了。”
当年沈满向他出柜的时候，他最后说的也是这句话。
沈未看着沈林国带着皱纹的眼角，有一种经年的沧桑之感。
“怎么，不说话了？”
“爸，你相信我。”沉默了半响，沈未能够回答的也只有这句话。
他握着老人的手，沈林国和他并不算亲密，从小的时候老头子就似乎更喜欢沈满一些，但是沈未能够感受到他的爱，自始至终的，以或者正确或者错误的方式表达出来的爱。
“那小子说得对，终究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说再多也没用，总不能赔了儿子，做贴本的买卖。”
“都是一个脾气，我怎么不懂呢。”
沈林国睁开眼睛，一双深色的眼眸中泛着水光：“我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为人夫为人父的俗人，所以，已经不想失去唯一的亲人了。”
小孩子被火烫伤一次会畏惧火苗，被水呛到一次会畏惧大海，成年人被爱情伤害一次会害怕相爱，被亲人伤害一次会害怕相信。
人总是那么脆弱，但是他们永怀希望，所以他们的生命不会停止发光。
“我知道。”沈未的目光落向门外的远方，沈满从未说过后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在深爱着那个人。
“谢谢您，爸。”
沈林国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背对着他，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行了，我上楼去了，待会你帮着打个下手，别什么都不会，丢我们沈家人的脸。”
沈未笑了笑，点点头：“回头吃饭了喊您，您别忘了准备两个红包就行。”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门在后面打开，站在王伯身后的是提着三个大号塑料袋的莫臻，风吹的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薄薄的唇微抿着，美得惊心动魄。
正如沈老爷子所说，在厨房烹饪这一方面，沈未的确是代表了整个沈家的脸，哦不对，是丢了整个沈家的脸，在厨房里整个就是一破坏神的存在，最后终于是被慈眉善目的王伯非常客气的请了出去了，王伯的理由是：“小少爷难得回来一次，要好好休息一下，等着吃就行了。”
什么时候王伯也变得这么没有诚意了。
年夜饭很丰盛，虽然数量比不上往年，但是在分量和味道上绝对超越了以前的每一顿，沈林国中途回了房间，含蓄而羞涩的将1974的威士忌拿了出来，招呼着沈未和莫臻陪酒陪笑，莫臻一张常年面瘫的脸笑得差点失去表情自理能力，最后沈林国喝的晕晕乎乎，对着莫臻直说：“你长得可比我家沈未好看多了。”
沈未喝的也有点多，一把抓住莫臻的衣领把人拽过来，两人脸贴着脸，能够感觉到彼此灼热的温度，沈未大着舌头抗议：“你仔细看好了，谁说我没这小子长的帅的。”
“哈哈哈哈哈……嗝，沈未，你脸皮真厚。”
“老子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遥远的炮竹声传来，整个神州大地上是无数灿烂的笑颜，别墅里点亮的灯光，正在夜色之中，与千家万户，一起点亮着黑夜。
王伯躺在一旁看着父子俩斗嘴，两人闹得欢腾，莫臻便在一旁任由他们拽来拽去，最后，两人都累了，靠在沙发上，并排着春晚。
沈林国吐槽不断，沈未便眯着眼睛跟在他的后面讨好卖乖，莫臻体贴的做好了醒酒汤端上来，沈未一脸得意的对着沈林国指了指莫臻，意思是，看，我的媳妇多棒。
沈林国对此嗤之以鼻，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沈未举起醒酒汤便要喝，手机却突然响起来，沈未想着大概是肖陌他们几个打电话来拜年，随手接下来便嚷嚷了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大侄子。”
对面那人的声音让沈未瞬间清醒了不少，打电话来的人是赵硕，赵硕基本不给他打电话，即便是除夕，他打电话的对象也应该是沈林国，而不是自己。
唯一的解释是之前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
“不打扰吧，大侄子。”
“不打扰。”沈未站起来，一个人走到门外：“您说吧。”
“事情是陆启泰做的。”意料之中的答案被证实，沈未应了一声。
赵硕却突然声音古怪的问道：“你是不是和那个叫莫臻的在一起？”
沈未心下一紧。
“他怎么了？”
“我也是在查陆启泰的时候不经意发现的，莫家和陆家算起来还沾点亲，莫家那个老头子早年也是混黑的，陆启泰的爷爷是他的的表兄，两人关系非常好，后来又一起洗白了，这些年也一直走的很近，陆启泰前些年不是出国了吗，那个时候就是住在莫家的。”
“而且。”赵硕顿了顿，继续说道：“你那个兄弟出事的那天，陆启泰就是和莫臻在一起。”
沈未的脑袋完全清醒了，甚至像没有喝过酒一样，他沉默着，快速地将赵硕的话在脑海中回顾一遍，然后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去，问道：“这次的事情确定是陆启泰了吗？”
“是，不过我很奇怪陆启泰做这件事的原因，你的朋友没有招惹过他吧。”
“没有。”
“沈未……”赵硕迟疑着，不知是否应该继续问下去。
沈未的态度很明显，他很快的截下男人的话，道了声谢谢。
赵硕了然，即使他心里已经多少有了一个答案，仅仅需要沈未的一个简单地证实，但是他还是决定跳过这一环节。
“别和我客气，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嗯，新年快乐，叔。”
远处的天空被大朵绽放的烟花覆盖着，折射出五彩的光。
沈未挂掉电话，他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彻骨的寒风让他冷静下来，但是情绪像一条会吸血的虫，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神经。
他走回客厅，沈林国正勾着莫臻的肩膀对着电视机大笑，见他来了，不经意的问道：“谁的电话？打了那么久。”
“肖陌的。”沈未看向莫臻，脸上带着缱绻的笑容：“他失恋了。”
“他失恋了你还笑。”
“他们不合适。”沈未窝进沙发：“我期待他们分手很久了。”
电视里放起那首似乎永不会变的《难忘今宵》，沈林国轻轻地挪动着嘴唇，跟着唱出声来。
沈未的手被握住，莫臻对他笑了笑，唇角弯出了一个温柔的弧度：“新年快乐。”他小声地说。
“新年快乐。”于是沈未也无声的笑了。
相比于沈林国醉酒后的惨不忍睹，莫臻便相对的无限接近于一个正常的现代文明人了。
他安静的躺在床上，这是沈未的床，即便上面没有沈未的味道，他用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看着身边的人，似乎在那人身上找到了新的闪闪发光的东西，那让他觉得快乐，于是连带着视线也愈加炽热起来。
沈未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沈未动了动身子，他也跟着动了动身子，沈未有些无奈的叹口气，问他：“你还不困啊？”他便摇摇头，反问道：“你怎么了？”
他的眼睛里氤氲着雾气，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孩子，温顺无害。
如果他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那也挺好，沈未想，那样他便可以把他藏起来，远离所有的阴谋和伤害。
沈未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简明生和赵硕的声音还在脑海里徘徊，还有他之前和沈林国说的那些话，所有的这一切加在一起，一点一点挤压着他的信任。
莫臻并不逼问，但是那双眼睛却让人感到厚重的压迫，两人无声的对峙了很久，最后，莫臻率先闭上了眼睛。
沈未觉得有些东西在正在他们的身上慢慢消失，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他却无法抓住丝毫。
他们本来预计在家里待三天，然后带沈林国和王伯进行一次深入的欧洲行，可是第二天的下午莫臻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那个电话的通话时间很短，却彻底打断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沈未见他挂了电话，对他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我爷爷的电话。”莫臻有些为难的看着他：“我要回美国一趟。”
“现在就走？”
“嗯”
“那你小心点。”
“我会的。”莫臻说完，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最后只做了一件事，他走上前，在沈未的唇上落下深深地一吻，末了，低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这并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于是沈未怔了一秒钟。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被确认，甚至已经得到了一方家长的认可，但这却是莫臻第一次对他这么说。
就像一个散发着甜腻的气息的新年礼物。
沈未的回复没有迟疑，他轻轻地拥抱着面前的人，用温柔的缠绵的声音回应他。
“我也爱你。”
第二十四章
少了一个人的屋子突然冷清了不少，即使离开的那个人并没有说过多少话，沈未琢磨着提前带两个老人出去玩，可是就在那天下午，他家出事了。
李青电话来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衣服，李青在电话里对他说出事了的时候一群特警已经破门而入，阵势惊人。
沈未挂上电话，举着双手走下楼，他看见两个特警将沈林国按倒，然后将手铐铐在了老人长满厚茧的双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