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将离羞涩轻轻点头，仿佛抬头也变得困难了。
这神态在白夫人看来，简直太可爱了：“我到山洞时，黄永伦正在拼了命想要救你。你应该知道，血色十字会的成员大多学习了西洋黑魔法。黑魔法据说是人类出卖灵魂跟邪魔签订契约所得，重要杀伤诅咒却不重治疗。黄永伦明知自己救不了你却还要勉强……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他职责所在、超出了他本应该对你的感情。其实如果一个男人用情专一的话，他是好是坏并没有太大差别……”
花将离不知道白夫人这是有意试探他。反正，白夫人帮黄永伦说的好话，没有在他心里溅起半点水花。花将离只弱弱应了一句：“可是……我不喜欢他啊！”
白夫人这才回归直正的主题：“所以，你心里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
问话有技巧，这种拐弯抹角之后又突如其来的提问，犹如一个小小的炸雷，炸得花将离脑中嗡嗡一响，然后整个脸都臊红起来：“没……没有啊？”
最无力的否认，其实反倒比默认的力度还要强一点。
白夫人没有直接追问，而是温柔说道：“其实，心里喜欢一个人，终归是甜蜜和痛苦各占一半的。有默契，当然就会有误会。爱了，总会为他牵肠挂肚……如果是无心的误会、如果对方知道真相后深深自责和后悔，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呢？”
花将离呆呆看着白夫人，这一刻心潮涌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白夫人的每一句，都戳中了他的心事！
花将离不知道，这世上纵然演技如神的家伙，也会有藏不住某些细微情绪而露出破绽的时候。遑论花将离这种演技指数0.5的新手渣。待在白夫人家里这些天，花将离傲娇告诉自己不能原谅容玉曈。可是，他又忍不住会想：容玉曈平时那么聪明，当时怎么就那么蠢呢？
有这样的想法，他自己可能没觉得，其实内心最深处已经原谅容玉曈了。
以白夫人的道行和智慧，那是可以跟血色十字会、容家以及各种势力虚与委蛇的，花将离这种初恋男生小心思当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其实，以白夫人一贯的处事态度，绝不会去管别人的私事。但是，花将离是个例外。花将离的身世令白夫人同情、花将离的善良纯真让白夫人喜欢；最主要是，花将离年龄和白夫人的弟弟相当。
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结合在一起造就的缘，否则，如果换成别人，白夫人连跟他说话的兴趣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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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五弊三缺指的是一个命理。所谓五弊，不外乎“鳏、寡、孤、独、残。”
三缺说白了就是“钱、命、权”这三缺。
五弊三缺这一说法在古时主要指堪舆风水相士一类人的命理，据说这类人泄漏天机过多，上天对他们的惩罚，让他们总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享受完整的命理。
53、红发赤宴
爱恋的心思一旦被别人道破，心里反倒比藏着掖着痛快得多。
脸上的臊红退去，花将离开始跟白夫人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
这其乐融融、姐弟情深的景像，如果被容玉曈或者黄永伦看到，一定会惊掉下巴——花将离也太没心眼、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
就连房间外的东瀛三妖也觉得不可思议——白夫人一向不太爱搭理人的，怎么突然跟一个外来的小子打得火热？
交朋友和谈恋爱其实一样，都需要缘分。有时候，也许从幼儿园一直到大学都是同班同学的两个人也未必能成为可以谈心的好朋友；有时候，人群中一个错身就会遇到这辈子的唯一知己。
别人怎么看其实不重要，只要自己觉得合拍并且相互信任，那就够了。
花将离细细说完，白夫人最后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说了这么多，当然是为了获得一些建议。不然，谁愿意没事把心里话当白话故事说出来给人听啊？花将离急了：“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吗？”
“我说我觉得他喜欢你，你信么？”白夫人反问。
花将离：“……”
哑然就代表他不确定，哪怕白夫人给了好的回答，他也不确定。
“花将离……”白夫人像是在谆谆教导，又像是在平淡描述，“我觉得，你首先应该突破自己这一关。虽然你明白自己已经喜欢上容玉曈，但是你心里仍然有许多不确定。有一点你让我觉得诧异，这个，不应该在你现在的年龄段表现出来。”
“是什么？”
“勇力——你缺乏勇气。”
花将离再一次哑然，白夫人的话就是像炸药，把一直堵在他心里的围堰湖炸出一道出水口。
因为缺爱，孤儿大多拥有纤细而敏感的心灵。或许他们比普通孩子更能承受压力，但是外界微小变动也会在他们心灵留下投影，而且挥之不去。
花将离正是如此。
他喜欢上容玉曈，这种感觉是从相处中得来的。可是，男生和男生在一起会有结果吗？这是让花将离最为纠结的地方。即使抛开性别，花将离也觉得，可以妖化的自己和容玉曈的家族背影格格不入；至少，容玉曈的父亲容中青就不会祝福这样的感情。更何况，还有一直挥不去的巨大阴影，血色十字会。
所以，花将离当时答应跟黄永伦合作，也是基于多重无奈考虑。他曾经悲观地认为，既然命运是无法改变的，那就再不要牵连容玉曈……在和黄永伦联手报复血色十字会以后，他会选择隐遁或者……自裁。
如果任由这种悲观情绪蔓延，就连花将离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彻底黑化。可是，世事难料，在被容玉曈一剑挫败信心的时候，他居然遇到了白夫人！
毫不夸张地说，白夫人提到的“勇气”二字，就像一个小小的太阳，尽管释放的光热很小，但终于让花将离黑暗的心底见到了光亮。
白夫人握住花将离的手，轻声说：“你知道吗？有勇气才有希望；相反的，希望赋予了我们勇气。我深信我能救活我弟弟，我也一直这样坚持着。或许有人会说希望太渺茫，我这样付出不值得。可是，如果我不付出，我那魂魄残缺的弟弟连重入轮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我已经坚持了十几年……而你，连表白都没有试过，怎么能轻言放弃呢？谈恋爱也是一种修炼，不是光想一想就能切身体会那种感觉的。”
语言明明是空泛的，这时却形成一股力量进入花将离的意识，狠狠挤压并且驱赶那些负面情绪。
“可是……我们毕竟都是男的，我怕他……”
“那又怎么样？爱了就爱了，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又怎么了？”白夫人不以为然，“也许你不知道，容玉曈的嫂子、容家少主容玉曜的另一伴，就是一只如假包换的男性天狐，这就是很好的榜样嘛！”
“可是……他对我误会那么深……”
也许是平时可供依赖和咨询的人太少，花将离在白夫人面前不自觉地表现出不自信和茫然。
“傻孩子，他误会你，那是他的错啊，怎么你反倒没底气呢？”白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如果换成是我，非得凭自己本事回去狠狠揍他一通！”然后又是一阵安慰，“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他想得心里都乱了？你别太担心，虽然我跟容家关系不怎么样，却对容家人有一定的了解；再加上你之前的叙述，我敢说，容玉曈迟早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你可别变卦使小性子不跟他走啊！”
正说着，门外传来青女坊的声音：“白夫人，赤晏大人来了！”
紧接着就有一股特异的力量扑面而来，随后，一个高大身影踏着沉稳步子走进屋子。
花将离猜到这个叫赤晏的男人一定不简单。因为这些天在白夫人这里，赤晏是唯一可以不打招呼就直接进出房间的家伙。再看看白夫人，虽然眉尾微微挑了一下，却并没有制止或者责难赤晏。
赤晏的气势相当凌厉骇人，不知道他是有示释放还是无法收敛。总之，这是花将离第一次感觉这么强大的妖气近在咫尺。
赤晏最令人过目难忘的是一头红发，花将离感觉那发色可能是天生的，因为据说妖族天生会在外貌上存在某些区别于人类的地方。至于赤晏的外貌，客观来说，似乎比容玉曈、元崇和黄永伦还要英俊一些。大概是因为赤晏眼中带着三分邪气，这年头，坏男人总比好男人吸引眼球。
赤晏看着白夫人，笑容里似乎有一些复杂的内容：“你身边这位就是花将离？不愧是花妖和天女后嗣，长得倒是真漂亮，可惜是个男孩子。”
花将离见赤晏言谈举止间满是贵气，更加认定对方来历不凡，所以不敢随便开口接话，只默默听着白夫人和赤晏应答。尽管，后二者讨论的就是他本人。
“现在的人类之间很流行一句话，叫做‘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你没有听说过么？”白夫人回道。
“人类太卑贱，我一向懒得理会。”赤晏轻描淡写就把整个人族得罪，没办法，总有一部分妖魔对人类无爱；他指着花将离问白夫人，“他能让你弟弟复活么？”
白夫人摇头，语气微低了一些：“这孩子还没有掌握到那种能力……”
再正常不过的对白，哪知赤晏眼中忽然凶光一闪：“既然没有用处，留着干什么？如果毁了他，血色十字会那帮假洋和尚尼姑该要抓狂了吧？”话未落音，五指成爪，直接抓向花将离。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幸好花将离早在暗中戒备。左手前挥，就有青色火光骤然亮起；同时身形侧移，希望能够躲过攻击。
照理说，紫色妖鬼之火比青色妖鬼之火更加厉害，而且赤晏明显本领高超，可为什么花将离要用青色妖鬼之火防御呢？是因为吸取大黑鱼命元之后本事见长、有了足够的自信么？
当然不是。
花将离这样做是有考量的。他看得出来，赤晏是白夫人的贵客，冲着白夫人的面子，他不敢一上来就往死里拼。并且，他知道，白夫人不可能坐视不管。
赤晏倒是相当自信，即使见到青色妖鬼之火挡在前边大亮，他也没有换招的意思，手爪直接穿过青火。
世上火焰百千种，有些是遇油而旺、有些是遇风而旺，偏偏这妖鬼之火是遇气而旺——只要花将离允许、只要感应到生气，妖鬼之火就会如见血水蛭、如附骨之蛆，不把目标抽离干净绝不罢休！
被异物抽取命元，赤晏当然有感觉。但高手毕竟是高手，他动作虽然停了下来，却没有半分慌张：“这就是可以吸取他人命元的妖鬼之火？果然有些道道。”他不急于扑灭或者震开妖鬼之火，而是任它在手掌燃烧，近距离仔细观察这火焰，仿佛在看普通的花朵。
花将离已经惊得心脏狂跳不止，虽然青色妖鬼之火比起紫色妖鬼之火威力差了许多，但只要被妖鬼之火沾身，绝没有像赤晏这么淡定的！
青色和紫色的差别，就在于吸取命元的速度。比如，青色吸取普通人类的命元需要三分钟，而紫色吸取普通人类的命元则只需要半分钟。可以这么说，紫色妖鬼之火是专门了为对付高手而进化出来的。但这绝不是说青色妖鬼之火对高手就没有杀伤力！
当然，使用不同层次的妖鬼之火，对花将离本身灵力的消耗不同。等级越高，则消耗越多。这就是为什么吴院长留下的小册子会记载：如果妖鬼之火进化到白色、如果有必要对其进行召唤使用，那么实术者一定要保证自身灵力充盈。否则，哪怕救助别人，也会损及自己。
白夫人已经无声无息站到花将离旁边，看样子准备随时出手相助。
花将离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赤晏的手掌——那团青色妖鬼之火竟然诡异地自动熄灭！
仿佛支持火焰燃烧的燃料被耗尽，青色火焰渐渐缩成火苗，最后绝望跳动一下，再没有光亮。
赤宴微微勾起嘴角，青色火焰消失后，他已经捏成拳头的手背赤红一片，像一节硕大的珊瑚。
花将离看得分明，赤宴的手背，有一层细密的赤色鳞甲。
天下带鳞甲的妖族何止千万，哪一族的鳞甲这么厉害！？
54、滋味难言
最让花将离震惊的，是自己到最后也没有看清楚赤晏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就把青色妖鬼之火弄熄了。
白夫人终于发话了：“这孩子虽然暂时没有掌握那种能力，但不等于将来不能掌握。你怎么突然就动手？万一伤害到他怎么办？”
“你知道，我不会要了他的命，只是试一试他的本事。”说话间，赤晏手背的鳞甲已经退去，“这孩子还算有几分聪明。据我所知，妖鬼之火进化的所有阶段中，青色是最基础的阶段……这孩子倒是对我挺客气。放心吧，我本来也只是想看看这异火倒底有什么奇妙之处，既然看到了，就不会再为难他。”
白夫人轻轻哼了一声：“还是你赚了。”
原来，本领到了赤晏这种阶段，遇到敌人时最怕的不是硬拼、而是被暗算。所以，高手一般都会尽可能地多长见识，这就是所谓的经验。长见识的手段无非两种：道听途说，亲身经历。
妖鬼之火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本领，对于灵界高手来说，平时极难遇到；偶尔遇到，基本上也要消失在妖鬼之火的灼烧之下。花将离虽然不是赤晏的对手，但赤晏还是迫不及待想要了解这种异火的厉害之处。防的就是万一有一天跟花将离死磕，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听了白夫人的话，花将离这才想明白，刚才不能称为过招的过招，赤晏心里已经有了防御妖鬼之火的办法。如果将来有一天两人敌对动手，情况会对花将离不利。还好，刚才只用了青色的妖鬼之火。
白夫人拉着花将离坐下，赤晏自己在另一边坐下：“我这次来是为了告诉你，血色十字会的副会长马丽已经到了邻省。花将离继续待在这里可能会不方便，你还是趁早联系黄永伦把他接走的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白夫人嘴里客气，心里却在想：我已经通知过黄永伦了……这家伙当时那么在意花将离，现在却能忍住不来探望，是想把马丽那个老女人引到我这里来么？哼！
赤晏又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去。
白夫人目送赤晏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赤晏去得迅速，没能回头看到。
花将离倒是从侧旁瞧了个一清二楚。只是，他到底年轻，许多事情自己尚且来不及体悟，更不可能以己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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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证城市的居民饮水，一般都会拦河建坝修水库。如果城市刚好处在水资源相对丰富的地区，则会选取水质相对较好、流量相对较小的河流的建坝。
容玉曈所在的这一片区域，正是因为坝阻、河流抬升形成的若大水库。以前位于河道附近的高低丘陵已经成了水面岛屿——以人类之力，短时间造成小规模“沧海桑田”，放在古代，无论其它种族还是人族本身，都是不可想象的。
修行者大部分有观灵测气的本领，容玉曈也不例外。结个法印，把灵力聚到双眼，闭合之后再睁开，望向水域时看到的情景已经大不相同。
幽深水底，有十数道大如小船的躯体自由游动。那些都是原本存在于河道中的水族，因为运道好一直不曾被人类捕获，在这由河变湖的水域里反而更加惬意快活。它们身上带着淡淡妖气，毕竟活了不到百年，又都是淡水中极其普通的品种，离开启灵智还差得很远，更不用说渡劫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