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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捕文书中——by王老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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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乔觉闻言点头笑道:“既然你觉得我待你好,为什么还要离开,莫不是心里有了旁人么?”飞天闻言脸上一红道:“才说你好,怎么就这样编排起人来?往日之事我不想再提,如今却是心如止水,一门心思只想将我孩儿拉扯长大,旁的心思是半点儿也没有的……”

金乔觉听了这话,因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我此番一旦得知你是四儿,这样的脾气秉性原也合适你当日的路子,便知你原没有那么容易动心的,若还是当初的飞天,倒可以将我哄了去,只是你这小师弟生来却有些可怜可叹之处,因没有父母,到底没个亲人在身边。

我年少之时倒还比如今老成一些,只知道习文练武听从师命,并不肯多问你几句旁的心思,是以你长在师门之中,这个情字却是学不来的,如今你情思未动,原也怨不得你的,只是既然心中暂且没有旁的什么人,不如先在我府上安心住下。

一面教养孩儿,也算是给我一个机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若是将来你我真有夫妻缘分,倒也了却了我半生心愿,若是三生石上注定无缘,我这个做师兄的也算为你这个小师弟尽了一份该有的心意,只是不知你心下意思如何?”

飞天听闻这金师兄一番爱语,倒也是滴水不漏辩无可辩的,只是心中对他难免生出许多愧疚之意来,因蹙起眉头道:“这如何使得,如今你尚在春秋鼎盛之际,断不可为了我这样的人断送了青春。

再说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我鸠占鹊巢,旁人自然不愿意嫁进来蹚这趟浑水的,万一我心匪石不可回转,难道你就甘心这样苦守一生不得所求?就算退一万步讲,将来真有金石为开之日,我这样不阴不阳的身子如何做的别人的妻房,万一将来闹出来,你的脸面性命还要不要了……”

金乔觉听闻此言心中忽生出许多怜惜之意来,因上前携了飞天的手柔声说道:“若是将来求不得卿的芳心,我也绝无怨尤,常言道宁缺毋滥,若只要迎娶一位妻房,却放弃了自家心意,我堂堂男子顶天立地,怎能将自己不顾于禽兽之别,若是来日竟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宗祠之事倒也好办,无论如何,论理志新是咱们的长子,就算将来你我再获麟儿,这家业原也是要给志新这个长房的。

再说你生得兼美之事,当日我将你抱回师门之中就已经知道了,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久闻坊间传言道,这样的身子是菩萨相,最是吉祥献瑞的,倒也没甚难堪之处,再说这是你我的家事,闺阁之外不传六耳,旁人怎的就得知了?

就算走漏风声,大不了这样名声体面不要也罢了,人生于天地之间一遭原也不容易,做什么总要看着旁人的眼色过日子,你在乎人家怎么想你,人家原是拿你当一件茶余饭后的新闻谈资,只怕多了还嫌絮烦呢,又何必在乎旁人口舌,圣人尚且说过道听途说德之弃也的金玉良言,若真是因为这事不能见容于世,到时候咱们再回山上师门之中清修也就罢了,或是再往别的村镇上安身立命也使得,我这样本事,不愁找不到差事养活你们母子的。”

飞天听闻这一番长篇大套人情世故等语,当真给自家师兄说的没了脾气,因心中着实佩服这金乔觉说服人的本事来,只得淡淡说道:“分开这十几年,我竟不知你如今越发出息了,当真是个苏秦张仪的勾当,可惜了生在太平盛世之中……”

因说到此处,到底因为最亲近的师兄失而复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金乔觉见了心上人此番笑靥,却是忍不住意欲亲近四儿的玉体,只是他深知自己这师弟在情字上最是懵懂,若是冒冒失失出手,只怕一次不成再难寻得机会,只得隐忍了心意柔声说道:“既然把话说开了,如今暂且这样办罢,今儿你累了一日,我素知道你在我房里上夜睡不踏实的,不如今儿就去志新房里陪陪他,顺便好生睡一晚。”

飞天因给他撞破了自己原是四儿的身份,也就不甚客气,因往日师门之中对着师兄最是骄纵,遂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因说着抱了自家铺盖,往对面志新居住的小书房里睡去了,金乔觉自去内间安置不提。

次日天明,飞天依旧绝早起来为师兄整治早饭,谁知在小厨房中忙到一半,早见那金乔觉冠带而出,见了他笑道:“我还道你给我撞破了身份,往后就不愿意再早起了呢,当日在师门里,哪一回不是我们哄着你起来早课的。”

飞天闻言脸上一红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还提他做什么,当日我因是关门弟子,又因为身子有残疾,多得师尊宠爱,方才贯得我那样儿,如今这十几年经的事多了,又有了孩儿,原不能像原先恁般骄纵的。”

金乔觉闻言爽朗一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呢,我还想你像原来那样无忧无虑的,常言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若是前段日子过得不顺心,何妨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如今你给我寻着了,还怕往后没有人疼你么?”

飞天听闻此言,虽然心中依旧不甚涉及男女之情,到底觉得亲密和睦,因对着金乔觉微微一笑道:“你待我这样好,我自然也要待你好的,又不是从前一味缠住你说些故事给我解闷,如今彼此都大了,那样任性的事却做不来……”

两人说笑之间,但听得小厨房外头响动之声,却见志新笑嘻嘻地卷帘而入,见了继父在此,倒是唬了一跳,因脸上一红正欲回避,但听得金乔觉笑道:“志新进来说话罢,我这就出去练功散一散。”

志新听闻此言,只得硬着头皮蹭了进来,因躬身见礼,问了好,目送了继父出去,回身却见母亲面上有些笑意,虽然不知他二人怎样心思,见了这般情形,想来总是和睦的,因心中也替他二人欢喜,一面笑道:“昨儿晚间只用了一盘点心,腹中倒有些饥饿起来,因起得早了,问娘要一碗茶泡饭吃。”

飞天闻言笑道:“你这口味倒不算高贵,只是今儿早起没有做得的香米,昨儿你父亲赴宴回来带了好吃的,我已经在蒸笼上给你们蒸上了,说话就能吃的,你且等一等,我先打发你将参茶吃了罢。”

志新闻言奇道:“我原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做什么只管吃参茶?咱们家如今虽说殷实了,可还不到那样吃参茶的人家呢,母亲此番进来持家,孩儿说句不怕你恼的话,这样经营下去,只怕有个一二十年,家里的底子就尽上来了。”

飞天听闻此言噗嗤一笑道:“你倒真是我亲生的孩儿呢,到底与我昨儿跟你父亲说的话如出一辙,只是他执意要这样疼你,我又拦不住的,东西都已经备下了,说如今春寒料峭的,早起你又要上学温书,只怕吃了旁的茶水烧心不能受用,这参茶最是温润滋补的,倒合了小孩子的脾胃,陪着点心吃下去,倒也克化得动,咱们虽说不是那样日日吃得起人参的人家,供你几年倒还无妨,来日你进了学考了举人,自有旁人来巴结你了,做父母的,供养你到成人之日,原还是有这样的本钱,只要你在学房之中读书明理,做个有用之才,我们心里也跟着欢喜些。”

志新听闻这参茶原是继父一片心意,因连忙规规矩矩站起来一一听了,一面观瞧母亲面上神色,与那金师伯想必已经秉烛深谈过几次的,两人面上恁般亲密和睦,言语之间并无避讳,活脱脱一对恩爱的夫妻,只是不知深情底理如何,到底人家闺房私事,自己做晚辈的也不好搀和,因点头笑道:“爹娘的话,孩儿记下就是了,每日上了学房之中定然用功念书,必然不辜负父母萱堂此番恩养教训。”

第八十回:风尘女信步游街,县太爷探听闺阁

一时间飞天打发志新吃毕了参茶,又招呼他们父子两个吃了早饭,吩咐人开了街门,送他二人上学上衙门去,一面又叫门房将街门锁了,因白天家中没有男子,却要谨守门户不可大意。

飞天因忙了一个清早,正欲回房歇歇,倏忽想起今儿只顾着打发金乔觉父子二人的饮食,倒把个巫俏给抛在脑后,因见小厨房之中总无可吃之物,不由得秀眉微蹙,因昨儿自己踏花节上容貌人品压过她一头去,心中很有些过意不去的,如今早起耽搁了她的饮食汤水,却怕她有些见怪。

因满屋里寻觅一回,但见鸡笼橱中还有些备用材料,因将水调和均匀了,捏出几个仙桃样子的糕饼来上笼蒸了,又怕这般伶伶俐俐端过去不甚像样子,因只得将志新吃的那碗参茶复又蓄了水,将个托盘盛了,一并送在巫俏房中。

那巫俏小姐昨儿因见了那个斯文威严的天官檀郎,却是哄动了春心一夜不曾好睡的,因心中兀自盘算一回,此番若是两个可以上手,便不能说进内宅之中做了正房的主子奶奶,即便谋得一个侍妾的身份,或是只如飞天这般先做了通房大丫头,到底进门儿就能当家掌管钥匙的,虽说是个当家不做主的勾当,却在内宅混了三天两早晨的,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必那大人家中细软不少,此番若能进去服侍一回,便是将来买卖不成,到底也攒下一个私房,这头亲事如何想来,却是对自己百利无害的。

因想到此处,遂起身梳洗了,复又对镜艳妆一回,穿了件鲜亮衣裳,正欲出门去寻那姒飞天说话探探口风,谁知甫一推门,却见他端着托盘进得内院,见了巫俏,彼此福了一福厮见了。

飞天见这巫家小姐此番衣着新鲜妆面娇俏,只怕是为了昨日之事要来探听自己的口风,因含笑上前进了外间,将那托盘搁在桌上笑道:“方才早起打发他们父子二人吃早饭,倒将妹子的吃食耽搁了,且喜不曾教你久等,我这就打发你吃罢。”

巫俏闻言满面堆笑道:“每日生受姊姊,倒教奴家消受不起,又不知何时方能寻访得自家骨肉,若能将我接回巫氏旧族,倒省得每日这般劳动姊姊玉体服侍照顾妹子。”

飞天闻言摇头笑道:“妹子这话说的生份了,如今你金家哥哥只将你当亲生妹子似的待,我自然也要好生看顾百般呵护,才不枉他吩咐我一回。”因说着,打发巫俏吃了早饭。

一时间天长日久无书可表,转眼到了掌灯时分,往日此时志新早已放学回来,今儿却不曾看见,就连金乔觉也还不曾下得衙门,姒飞天在家中枯坐,很有些担心,只是自己如今是通房丫头的身份,再不好抛头露面往街面上寻去,正欲打发门房上街看看,忽见巫俏打扮得伶伶俐俐的自内院儿出来笑道:“天色这般早晚了,怎的大哥与我侄儿还没回来?”

飞天闻言点头道:“正是呢,我正欲去门房上打发金福上街瞧瞧去,可不要出了什么差头才好的。”巫俏闻言笑道:“姊姊既然担心,为什么不亲自出去瞧瞧,一时间迎得大哥回来了,也算是可人意儿的,教他知道你心里有他。”

飞天闻言脸上一红道:“世小姐说笑了,我原是这府上的使女,哪里当得这话……”巫俏闻言试探着笑道:“那金福儿知道什么,若是往衙门口儿迎去,冒冒失失的冲撞了官威可怎么好呢,既然姊姊恁般放心不下,不如让妹子相陪,前去街上迎一迎可使得么?”

飞天闻言秀眉微蹙道:“论理我该去瞧瞧的,只是宅中无人看家不妥,况且家里的钥匙都在我身上,冒然出去丢在街上可怎么好呢。”巫俏闻言笑道:“这却不妨,左右咱们虽然不是小门小户,到底也不算什么深宅大院儿的,既然姊姊不耐烦出去,就让妹子替你走一遭如何?”

飞天见了这片言语,方知今日巫俏百般殷勤,不过意欲哄得自己开心,好教她出去逛逛,因心中知道她春心已动不好再劝的,况且只是金乔觉的世姐妹,又不是嫡亲姊妹,做下何事原不与自己家宅相干的,因只得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生受妹子为我走这一回了。”

那巫俏巴不得这一声言语,因满面堆笑答应着去了。叫门房上金福开了街门,自己端着个身段儿,妖妖娆娆地往华灯初上之处闲逛了一回,却来在金乔觉衙门口出,隐约瞧见二堂之上灯火通明的,只怕那琚付之大人还在过堂议事,自己虽然心中属意这个檀郎,只是到底是民怕见官,况且衙门口儿上有侍立着许多官人儿,自己原不敢十分上前的,少不得在门口逡巡徘徊一阵。

正在犹豫之间,忽听得身后一人笑道:“你如何却在此处?”巫俏回身看时,原是当日曾经为了自己仗义执言的酆玉材酆大先生,手上牵着志新,两人正往衙门口儿过来。

因上前福了一福道:“小女多谢先生当日解围搭救之恩,方才家中与长嫂一处伴着做些针线,因我长嫂担心大哥与我侄儿尚未回来,打发我来街面儿上哨探哨探呢,她因是已婚妇人身份,不方便出门。”

因说着,伸手接过志新领着,一面蹲下身子笑道:“今儿放学晚了?”志新虽然心中不甚待见这位花枝招展的小姑姑,只是碍着酆玉材在场,却也不敢失礼,因请了一个安答道:“原是早就放学了的,因夫子见今儿父亲不曾接我下学房,他又几句话要对我父亲说,因此亲自带了侄儿来会齐了的。”

那酆玉材因点头笑道:“正是呢,敝东昨儿托付我问你哥哥一句话,不想今儿就见了正主儿,倒也是一桩好姻缘。”因说着摇头一笑。巫俏听闻此言喜得芳心欲碎,听那酆玉材言下之意,只怕是那琚付之当日踏花节上见了自己美貌,竟也有些意思,叫着酆玉材酆大先生对金乔觉探探口风,谁知他今儿还不曾下了衙门,因芳心羞涩惊喜,她虽是唱曲的姐儿出身,到底如今从了良,听闻婚姻大事,岂有不回避的,因把脸绯红了道:“既然酆大先生寻我哥哥有事,不如我竟带了我侄儿先回去,也省得我长嫂挂心。”

酆玉材闻言笑道:“这话很是,倒也便宜。”因说着,志新谢过酆玉材,道了别兀自跟着小姑姑家去了。放下他们娘们儿如何自去回家不提,单表那酆玉材因又在衙门口儿外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光景,方见金乔觉牵马出来,正欲翻身上马,却见酆玉材在街面上站了,因教身后门子牵了马跟着,自己紧走几步上前笑道:“不想师兄在这里,可是要进去寻大人有事商议么?”

酆玉材摇头笑道:“原是特地来找兄弟说句话的,可巧方才见你家妹子在此处等你下了衙门,我因带了你儿子过来,就交她领回家中去了,因烦她向弟妹传话,今儿找你有事商议,不如咱们寻个地方吃两杯,详细说说此事?”

金乔觉闻言,便知许是有些长篇大套的事情,若将他引到家中,只怕还要烦劳四儿整治些酒菜,倒没得累坏了这小师弟,因点头笑道:“既然我家里知道,兄弟做东,往聚友楼吃两杯也使得。”

因说着,弟兄两个携手揽腕来在那酒肆之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酆玉材因搭讪着笑道:“你家中何时多了恁般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妹子,瞒得我好苦。”

金乔觉闻言苦笑道:“我这妹子原不是亲生,是以你们都不知道,她家与我家是世交,我的深情底理,师兄是深知道的,家中遭了山洪,如今尚且不知是死是活,我又漂泊江湖多年,浪迹萍踪,只怕难以寻访,可巧前些日子,这位世姐妹竟寻到如今住处,因她家中父母双亡,又没个三兄四弟的扶持帮衬,只得投靠我来,且喜我家大娘子十分贤惠,收容在家,意欲从我家中发嫁,前儿踏花节时,我与战大哥两家往碧桃林中赏花唱和,原就是为了此事,不想我这妹子路遇歹人,倒多谢你与大人救了性命。”

那酆玉材闻言噗嗤一笑道:“当日后来听说,你家娘子此番竟除却面纱,只以芙蓉玉面示人的,那踏花节上都嚷嚷动了,还道是宓妃出水姮娥步月一般,只可惜我未曾亲见,如此说来,想必比你这妹子却是娇俏更甚,不然如何这般美貌的世姐妹前来投奔,却不见你收用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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