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锦把脸凑过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陌霜身上的力气还未恢复，钟离劭下药的剂量不轻，要等药效完全过去，恐怕还要两日。
穆锦为陌霜穿好衣裳，将他安置在一边，再捡起铺在地上的衣裳穿上，上面余留着他们缠绵之时那抹淡淡的麝香味。
抱起陌霜，低头温声对他道：“你看四周。”
陌霜看了看四周，入眼是一片浩瀚的花海，而他和穆锦正处在花海之中，清风拂过，花香阵阵，翩飞的蝶围绕着他们追逐嬉戏，偶尔一两只鸟禽啼叫着掠过，混入这和煦的春风，宛若一首美妙的乐曲。
陌霜看了穆锦一眼，唇边携着淡淡的笑，美若谪仙。穆锦心下一动，顿了顿才回了他一个笑。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拼了命想要保护他，却力不从心，那种感觉是比死还难受的绝望，让他几近崩溃。
幸好，他还安然无恙，这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眷顾。
第56章：情意绵绵
策马回到军营，陈思竹叶准一行人正准备要出兵去丠军救人。
看到了穆锦回来，叶准立马大跨步迎了上去，道：“殿下，你可总算回来了，听到你被敌军抓走，兄弟们都在担心，等不到你回来，这会正准备杀进丠军救人。”
穆锦道：“快去传令，说本宫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是，末将这就去。”
叶准走后，一下午忐忑不安的冬灵立马迎了上来，“公子！殿下！……”看到穆锦怀里的陌霜，焦急道：“公子你怎么了？”
陌霜温润道：“只是中了会让全身无力的毒，并无大碍。”
她用袖子抹着红肿的眼睛，“公子，你担心死我了。”
“哭什么，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冬灵红着鼻子点头，话语里还带着一丝哭腔，“恩恩，公子福大命大，无论何事都会逢凶化吉。”
穆锦抱着陌霜进了主营帐，将他放在榻上。陌霜看着跟进来的冬灵，道：“去把药箱取过来。”
“嗯。”冬灵转身去取药箱。
穆锦坐在榻边，给他掖了掖被角，陌霜去撑着手臂要坐起来，双臂并使不出什么力气。
穆锦温声道：“起来做什么，快躺下。”
陌霜已经坐了起来，“不打紧。”
冬灵把药箱提了过来，“公子，药箱。”
陌霜道：“先放一边，你再去打盆水过来。”
冬灵放下了药箱，又出了去打水。
打来了水，陌霜先是用布巾擦拭穆锦手腕上的血迹，勒痕上的血已经凝固，被磨破的皮肉下连手腕骨都能看到，也不知他当时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穆锦握住他的手腕，道：“你歇息，我自己来。”
陌霜道：“这伤在你手腕上，自己来多少不方便。”
陌霜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修长白皙的手虽不能使出什么力气，但为他上药的力气还是有一点的。
穆锦看着他低着头一丝不苟地为自己上药包扎，心里一股暖意。劫后重生，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点滴，亦能激起内心的满足感。
把他两个手腕包扎好，陌霜将纱布重新放回药箱。穆锦揽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钟离劭那个畜生羞辱了你，不日，我定会替你加倍讨回来。”
陌霜握住他的手道：“你为一军领将，沙场上应当顾全大局，万不可意气用事。”
“嗯。我知道。”
陌霜离开他的怀，“快把衣裳宽了，你身上还有伤没上药。”
穆锦再将他按进怀里，“等会再上也不迟，先让我抱抱。”
从小到大，从未有一个人让他如此患得患失，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他带在身边。失去的滋味他尝试过，太过痛苦，痛到喘不过气来。他已经忘了，要怎样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存活下去。
到嘴边的鸭子跑了，钟离劭满腹怒火。过后想起此事又觉得蹊跷，穆锦明明是从主营帐逃走的，即便穿过了主营帐，外面乃是守卫森严的营地，有千万将士等着他，但偏偏就没人看到他逃走，后派人四处搜寻也不见他们的踪影，难道他还会隐身术不成？
想起主营帐那簇突然燃起的火和自己无缘无故挨得那一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钟离劭眯起眸子看着戴面具的男子，“你说，难不成有鬼？”
面具人低沉的嗓音道：“那尹陌霜学道多年，会施法术，殿下今日所见，怕是他用法术变出来的。”
钟离劭还是觉着不对劲，“但本宫给他下了药，按理说那会他全身使不出一点气力，如何施法？”
“这……”
钟离劭瞥了一眼面具人，道：“你再去查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搞的鬼。”
面具人拱了拱手，“卑职领命。”
穆锦一早出了营帐，亲自带兵操练。
陌霜身上的力气还是未完全恢复，但下榻行走已无大碍。
挑帘出了主营帐，远远听到将士们‘哼哼哈哈’的操练声。山丘下小溪边的草地上，穆锦带着兵卒操练。陌霜站在山丘上，静静看着下面的人。
突然，他好看的眉心微微蹙起，捂着嘴轻咳起来。
咳了几声便止住了。只是，嘴里的那股腥甜味，还有手上妖红地好似彼岸花的血迹，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将身子隐藏在身旁的那一株生长繁盛的树后，从袖中取出丝帕，擦去唇上和手上的血迹，神色从容镇定，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收起沾了血的丝帕，再从那棵树后出来。看一眼小溪边上带兵操练的穆锦，眼神之中带了些隐隐担忧。他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却一直不敢告诉穆锦，怕他会承受不住。
他的命运似乎早就注定了，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后来进了道观，修习道法以延长寿命。但寿命终究不是一直能延长下去，也会有个尽头。
他自出生便体弱，五脏六腑皆承受不住一点刺激，吃不得荤腥一类，亦不能沾酒，更不能动怒，哪怕是小小的迁怒，也会让他五脏受损。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今日清心寡欲，比谁都淡薄的陌霜。
在溪边带兵操练的穆锦似感应到有人看着他，回过头看着山丘上的陌霜，缓缓浮起一丝笑，陌霜看着他的笑颜，回了他一个笑。
穆锦早上亲自带兵操练，下午依旧练武，陌霜在一旁指导。自那日在瀑布下被面具人突袭后，穆锦吸取教训，便选了离军营不远的草地练剑。
仲春时节，草木繁盛，绿草间偶尔一两朵娇嫩的野花摇曳其间。穆锦一身蓝色衣裳，陌霜一身白衣，在绿草野花间，衣袂翻飞有如两只嬉戏的蝶。
晚上回到军营，穆锦站在书案前，对着一张地形图专研，修长的手指划过羊皮地图，眼神随之变得深沉。
陌霜看完了一卷书，亲自泡了一壶茶，坐在案几旁，看向那边在参详地形图的穆锦。那人有一双好看的剑眉，眉心处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什么。
许是今日练剑过度，肩膀有些酸痛，他抬起手在肩上捏了捏，从地形图上抬眼，对上了那双好看的眸子。
陌霜有片刻失神，穆锦唇边浮起一丝浅笑，微微蹙起的眉心也舒展开来。
陌霜不紧不慢地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刚泡的洞庭碧螺春，可要尝尝？”
“正好，有些口渴。”穆锦提步走到案几旁的椅子坐下，陌霜倒了一杯热茶双手递给他。
穆锦接过，放在鼻尖闻了闻，再轻轻抿了一口，入口满是茶香，“香如兰桂，味如甘霖，原来是这般滋味。”
陌霜放下手上的茶盏，看着穆锦，“殿下是初次喝这茶？”
“应该说，第一次喝你泡的茶。”穆锦道。
陌霜笑而不语。
穆锦再抿了一口茶，缓缓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睁开眼睛时，正看到起身的陌霜，他绕到自己身后。
穆锦扭着头，“怎了？”
“别动。”陌霜的双手搭上他的肩上，力度适中地揉捏着他的肩膀。
被陌霜这么一捏，肩膀的酸痛感渐渐消失，全身血液畅通无阻，舒适而放松。想来是方才自己无意之中捏了肩膀，他看到了才会替他捏肩。
想起第一次让陌霜捏肩，不过是一时口快，拿来的借口，没想到他也毫无怨言地照做。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到如今，似乎已经是自然而然的事。
就如两个厮守多年相濡以沫的夫妻。
穆锦不禁想到三十年后的场景，他们皆是一头青丝掺白发，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但目光交汇时，面带笑意，依旧心有灵溪恩爱不疑。
想到那样的场景，穆锦唇边又浮起了一丝笑，放下茶盏握住肩上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被握住了手的陌霜顿了顿，停下了揉捏的动作。
穆锦站起来，看着陌霜道：“你坐下。”
“嗯？”
“坐下就是。”
陌霜坐在穆锦刚坐过的地方。穆锦松开了他的手，将他肩上的青丝一点一点捋到背后，双手放在他肩上学着他的动作揉捏起来。
陌霜按住他肩上的手，偏头对身后的人道：“你累了一天，早些歇息。”
“怎么，不舒服？”
“我肩不酸。”
穆锦道：“我还以为你这是嫌弃我的手艺。”
“怎会。”
“既然不是，那就坐好。”说罢，穆锦便又开始捏起他的肩来。
穆锦硬是坚持，陌霜便让他去了。
关于讨伐丠军之事，穆锦召集了麾下的将士在营帐中商议。
第57章：并肩作战
七八个上尉级以上的将士将案几围了一圈，穆锦在中间指着案上的地形图道：“我军人数十二万，届时两万留下守营，保护粮草，以防敌军有诈。其他十万兵分三路，一路七万随本宫正面进攻，将敌军引出来，在此地交战。一万随陈将军突袭敌军营地，因不知守营敌军寡众，切莫正面交锋，只要纵火烧营，断其粮草便可。”穆锦指着一处峡谷，道：“再有两万随叶副将埋伏在此地，敌军若要退兵，便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叶准道：“若是届时两军交战，敌军占的上风，如何是好？”
“若是如此，你便带兵转移阵地，前来支援。从后突袭，正好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
“末将明白。”
穆锦看向几个围上来的将士，“诸位可还有话要说？”
陈思竹抱拳道：“殿下此计绝妙，末将无话可说。”
叶准也道：“没想到殿下初到沙场不久便能将计策想得如此周密，末将不得不佩服。”
穆锦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的陌霜，一脸自豪道：“都是本宫这军师请的好，这些可都是他想出来的。”
陌霜一脸淡然，“哪里，在下对带兵作战之事涉猎浅薄，殿下做了谋划，在下也只是提了一些意见。”
穆锦道：“军师莫要谦虚，这些日你能力如何，大伙可是有目共睹。”
陈思竹也附和道：“公子武功高强且智谋双全，我等都看在眼里。”
陌霜看了看穆锦，再看了看其他人，“现下议论计策好坏言之过早，成败还要在一战之后才能定论。”
穆锦沉吟道：“军师所言极是，如今讨论计策，不过是纸上谈兵，后面真枪实战才是重中之重，把握不当，即便再好的计策也无用。”
叶准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殿下可想过了对付面具人的办法？”
穆锦闻言，思索半响，道：“届时面具人出来，千万不可单枪匹马与他斗。我等几人围攻他一人，不怕他还能嚣张。”
叶准上一次见过陌霜与面具人的打斗，在他看来也只有陌霜能一人对付面具人，“不知军师此次可会随同出战？”
穆锦脸色一变，正要说军师要留在军营里守营。没想到陌霜快他一步，道：“在下已决定随军出战。”
叶准大喜，激动道：“我军只有军师的武功能与面具人匹敌，军师能出马，我军必定如虎添翼。”
其他人也附和道：“就是，敌军有面具人，我军有个武功高强的军师，也就无需惧怕他们了！”
陈思竹看向穆锦，穆锦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灰色。
陌霜道：“诸位抬举了，在下练武纯属强身之用，只怕到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穆锦总算冷着脸开口，“军师近日身体不适，本宫看还是留在军中歇息的好。”
一干等人脸上的笑意渐渐僵硬，“这……”
陌霜面带浅笑，“多谢殿下关心，在下前些日确实感了些风寒，不过近日已经好多了，并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军师可要好好注意身子。”叶准道，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说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
穆锦脸色变得很难看，众将都希望陌霜出战，而陌霜也在众将面前承诺出战，如今他再来出面阻止，已然说不过去。
穆锦干咳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布阵图，平铺在面前的案上，转移了话题道：“再来说说布阵之事。”
闻言，众将又将注意力集中在穆锦摆出来的布阵图上，听着他说届时的布阵。
过后，穆锦与陌霜回到主营帐。
穆锦先进了营帐，转身对陌霜道：“你不能出战，留在这里看守军营。”
“只是，我已在众将面前允诺要出战，殿下想我出尔反尔。”
穆锦正色道：“无论如何，我不答应。”
“为何？”
穆锦紧抿着唇，看着陌霜道：“面具人武功高强，让你去对付他，我不准许，也不放心。”
“只是，我此次跟去，并非要去对付面具人。”陌霜道。
穆锦愣了愣，“那是……”
陌霜唇边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为了此生牵挂。”
穆锦愣住，绝世男子脸上的那抹笑意如春风般温暖，让他一时失了神。一句为了此生牵挂，便道尽了所有的情愫，无疑这是穆锦听到过的最摄人心魂的情话。
陌霜看着穆锦，不紧不慢道：“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拼死守护。你为这江山社稷而战，我为心中牵挂而战，这点，殿下可会明白。”
穆锦怔怔地看着他，想起那日在钟离劭的营帐之中，他是真的为了救他而把自己的性命豁了出去。所谓的拼死守护，他已然尝试过，他一直只想守护自己心中的牵挂，不曾想过，陌霜也想要守护他心中的牵挂。
穆锦上前一步，将陌霜圈在双臂之间，不断收紧，“明白，怎会不明白。”
陌霜搂住他的腰，“既然如此，你我并肩作战可好？”
“嗯。”穆锦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并肩作战，共进退，同生死。”
出战那日，穆锦亲自为他穿上银白色盔甲，与他身上的盔甲相差无几。温润如玉的男子披上了盔甲依旧掩盖不住那一份由内而外散发的文雅之气。
穆锦上下打量着他，有感而发，“你果然不适合上战场？”
“此话怎么讲？”
“长得太好看。”
陌霜：“……”
穆锦轻笑一声，一把搂住他的腰，道：“你我都要好好保重自己，谁也不许丢下谁。”
陌霜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