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悬起的心脏啪唧落回地面，邓廷昊简直惊呆了，他看着阿呆：“你是怎么知道的？猜的？”
阿呆看着邓廷昊的目光有点迷茫：“为什么要猜？这块和那些多明显的不同啊，不是这块是哪块？”
“哪里不同？”邓廷昊更悲愤了，难道是他的智商有问题吗？
阿呆舔了舔唇：“说不太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嘛，这块特别显眼，我一眼就挑出来了……噢对了，是我六岁的时候经常做的那种题目，你真不会？”
邓廷昊狐疑地审视了他将近五秒，才忽然若无其事地嬉笑道：“当然会，我也一眼就看出来啦，呵呵……”
两人结束了尴尬的对话，手机刚好读取完毕。这真的是一封来自JONE的短讯息，只是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即时照片。照片上的JONE正搂着艳俗得令人发指的女人，戴着乌黑的蛤蟆镜，冲屏幕龇着大黄牙。忙活了半天，居然是一张无用的照片，阿呆有点泄气地扔下手机。然而邓廷昊却拦住了他，他将屏幕上的照片放大，放大到JONE搂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邓老大凝神盯着那个女人长达十秒，忽然敲了个响指，肯定地说：“JONE在泰国。”
“怎么看出来的？”
“他搂着的这货是个男人。”
52.
JONE出现在泰国无疑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急报附着那张亮瞎人眼的照片很快传回NSG总部，线路接通，指挥中心里面霎时间炸开了一锅粥，各路讨论和争辩犹如锅里沸腾翻滚的米粒，炸满了远在巴黎的酒店房间里。邓廷昊和阿呆对着电子屏里鼎沸的讨论声沉默，等了将近十分钟，那面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NSG这几年确实在走下坡，人员越发冗杂，精干率降低……现在也就是那些老鸟和李明凯撑着大局，若是再不整治，八成迟早变成和特警队没什么两样的编制。”邓廷昊头疼地揉着鼻梁，不想再听那帮庸才唠叨，索性摁灭了屏幕，把小臂上的通讯设备摘下来丢在床上。他叹了口气，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我还是直接找李明凯比较靠谱。”
从心理专家的直觉出发，JONE在泰国游玩不可能打灭他们之前的所有推断，开玩笑，九月末的欧洲，寒冷的冬天即将到来，正是毐品交易最后的疯狂阶段。这最后一块肉如此肥美，怎么可能被轻易放过？即便是林啸天，出现在法国也绝对不仅是为了和冷艳女王睡上一夜，更何况是精明贪婪的JONE？
而令邓廷昊起疑的是，这种像是普通人微博晒图的加密讯息，真的只是意在向生意伙伴炫耀一下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吗？林啸天和JONE除了生意上的往来之外，私交真的会有这么好？
邓廷昊的职业倾向上并不主攻这些毒枭贩子，但在他的笔记本硬盘里，存在一个浩大的资料库，而他大脑里的资料库甚至要远超越了那个硬盘。他当然知道，走私毐品的犯罪者对任何人都不会建立真正的友谊和信任。并且这种犯罪者往往性格自负而直接，绝不会也不屑于进行不必要的社交。这张照片，从任何意义来讲，都有些太怪了。
然而出乎邓廷昊意料的是，这一次李明凯竟然没有如往常般直接认可他的推论，听过他的简单分析后，电话另一头是诡异的沉默。
过了许久，李明凯终于开了口：“廷昊，我有话说，你先确定一下周围的环境是否清洁。”
邓廷昊闻言讶异地挑了眉，分支耳机将李明凯的声音也完好无损地传入了阿呆的耳中。他们两个是在林啸天之前就抵达这间酒店房间的，对所有的角落和器具按照标准进行过全方位的检测，不可能有任何疏漏。
尽管如此，阿呆还是从床上跳起来，关紧里屋的房门，而后拿出外星人的速度又一次检测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这一次他比之前更加仔细，然而五秒钟后，他还是停下来对邓廷昊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电子甚至电磁设备，一切正常。”
“廷昊，你们暴露了。”
“什么？”邓廷昊立刻压低了声音，他随即起身走进窗帘掩映的阴影中，左手摸上了藏在后腰的配枪。阿呆自觉地跟着退两步，护着邓廷昊走进角落。
“别紧张。”李明凯的语气有点愧疚：“是我们这边出了纰漏。那个女人，Monroe，有问题。”
阿呆闻言立刻瞬移到门口，枪口抵死了厚重的红梨木房门。邓廷昊声音又压低一分：“她不是从不过问林啸天的生意事吗？公众出镜率极高的巴黎交际花，能有什么问题？”
李明凯的声音透过电话依旧浸着浓浓的愧疚：“是思维定势。JONE本人几乎从不在法国停留，只与林啸天单线联系，正是这个认知迷惑了我们的思维。我们之前只想着查Monroe和林啸天的关系，却疏忽了查她和JONE的联系……”
“他们两个是一起的？”这一次，连邓廷昊都瞪大了眼睛。紧随而来的，一种强烈的羞耻感蒙上心头，是啊，思维定势！他这个号称心理专家的家伙，竟然被这样简单的障眼法蒙蔽过去了！他和门口的阿呆对视一眼，阿呆轻轻点了下头，于是邓廷昊直截了当地对电话里说：“下一步怎么做？我们可以继续任务。”
“Monroe和JONE的关系我们还没完全摸清，但是这二者肯定是有联系的，Monroe绝对是JONE埋在法国的一条线无疑，只是我们尚且不知道这条线有多牢固。但你们暗杀林啸天的消息，一定是Monroe放出去的。”
“从我所见来讲，这不可能。”邓廷昊打断了李明凯：“酒店的套间和浴室我们之前做过万无一失的排查，大门口安了摄像头，这个女人一进来就完全暴露在我们的视野内，她的身上只有一部手机，早就被我收了，她不可能有联系外界的能力……而且这个女人与我们第一次正面见面时，她还是光着身子的，怎么可能藏住东西？”
邓廷昊说着就打开了电子屏，切换画面到套房外间。实时传输的画面上，Monroe正漫不经心地翻着酒店准备的时尚杂志，那些印着大牌奢侈品的铜版纸哗哗翻过，偶尔还停下来端详端详自己涂着妖冶酒红色指甲油的指甲……慢着，指甲！
邓廷昊立刻调镜头，将画面拉大，拽到Monroe的指甲上。完美无瑕的酒红色甲油涂层在奢美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仔细看，左手无名指指甲下的闪光却隐隐有不同……这太难辨认了，实在说不清是人本身的视觉幻像还是真是存在的。邓廷昊立刻招手叫来了阿呆，阿呆盯着屏幕只看了两秒，就确定地点了头：“有问题。大概是贴在指甲上的薄膜状设备，外面涂了酒红色的指甲油可以盖住通讯器的闪光，但是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Shit！”邓廷昊愤怒地骂了一句：“是高密度分子膜实时监听设备，我们小瞧了这个女人！”
李明凯沉吟了数秒，而后缓缓说：“看来照片确实是JONE的缓兵之计。”
“好一番如意算盘。”邓廷昊冷笑一声：“和我斗智斗勇吗？那就玩玩看。”
“我去……你等会，别冲动，增援队伍还在路上，如无意外，JONE应该也在向你们那里过去，我们可能赶不到他前面……”
“不怕他。”邓老大咬着牙，这还是第一次，有犯罪者和他玩了个心眼，他的斗志此刻全部点燃，他瞥了一眼默默站在旁边听两人讲话不出一声的阿呆，冷哼一声：“我有阿呆，不行就跑呗，有什么可怕的？”
李明凯：“……”
阿呆：“那个……我重申一句，我真的跑不过弹速。”
邓廷昊飞起一记眼刀，直接毙了灭己方士气的某呆货。阿呆恹恹地低下头，放弃了继续与这个打了鸡血的疯子沟通。
一旦思维定势被打破，职业理性和敏感度瞬间帮助邓廷昊理清了全局。
首先，高密度分子膜实时监听设备是绝对的高科技，然而因为其技术尚不成熟，寿命非常短，不可能是Monroe走哪带到哪的宝贝。明明只是和林啸天约个炮，就费尽心机藏这玩意，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毫无疑问，JONE对林啸天早就起了杀意。很难说，这一次是不是NSG反而为JONE作了嫁衣。
其次，Monroe自己绝对不是什么潜伏的冷酷女杀手。电影里十指纤如青葱，却能用枪口染出朵朵血花来的狐媚都是扯淡，没有人天生就能当杀手，尤其是女人，真正的女杀手即便脸蛋再美、身材再魔鬼，她的手指都不会那样稚嫩。更何况，落地窗前紫水晶开盒的一瞬间，Monroe眼中闪过的惊喜和贪婪绝不是伪装的产物，在这一点上，邓廷昊愿意用自己的脑袋做担保。
情况看似复杂，实则简单得不能更简单。Boss，JONE。线人，Monroe。待宰的悲催羔羊，林啸天。这一条完整的犯罪链只缺少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杀手。
电光石火间，一直堵塞在思维中的某块石头忽然松动了一下，邓廷昊忽然说：“明凯，查一下之前给我们房间送过两次餐点的是不是同一个女佣。”
“好。”李明凯答着，手指已经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了起来，三秒钟后，他惊呼出声：“你神了！真是一个人！”
正如所料！邓廷昊冷笑一声：“丽兹酒店四十分钟换岗制度，两次送餐时间间隔一小时，她的出镜率也太高了。”
女仆，繁饰后可以任意藏凶器的制服，罗列着各种锋利刀叉的餐车，低眉顺眼的姿态，制式化客气而略显冷漠的声音，和最关键的——干活使然粗糙的手指。
女杀手最完美的掩饰。
原来如此。
森森的凉气爬上肩背，然而邓廷昊却意外地兴奋，一点点恐惧和一点点挑战的刺激爬满了他的神经，他肯定地说：“看来这两位甜心的boss并不急着杀我和阿呆，不然，早就有一万次动手的机会了。”
“是想要等你的后续外勤特工，大概想要一网打尽。”李明凯接话，他和旁边的人商量了两句，然后说：“廷昊，我知道你和阿呆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我们还需要你们继续配合。”
“当然，没问题。”邓廷昊走到床边打开屏幕，看着屏幕上那位玩弄着自己指甲的心机美人，轻笑一声：“在明天早上特工小支队赶来之前，你还有很充足的时间制定一个周密的引蛇出洞的计划。今晚，我就陪这位美人玩一玩心理战。”
53.
“你说，那玩意是实时监听设备？全天24小时都在监听的设备？”阿呆瞥了一眼屏幕上虚掩着的浴室门，浴室里水声哗哗，在小套间里都能清晰地听到。高傲的巴黎女王又在洗澡了。邓廷昊冷笑一声扫了一眼屏幕，压低声道：“是啊，如果设备另一边的人愿意，甚至可以听见这位甜心和林啸天做爱时的娇喘，甚至是上厕所的声音。”
阿呆目瞪口呆：“Monroe如此冷艳，怎么可能接受这种生活。即便是暂时性的特殊任务，在这几天内她也可说是毫无隐私啊。”
“贪婪。”邓廷昊眯起眼，他伸手切换屏幕界面，电子屏上出现的赫然正是Monroe现在洗澡的画面。这是他和阿呆安装在浴室的摄像头，是Z国试用的最新技术，绝不会被发现。屏幕上的女人优雅地举着长而窄的水晶杯啜着香槟，大浴缸里的胴体上堆满了泡泡，发丝缭乱而性感，头顶的花洒还在源源不断地将热水淋向浴缸中。邓廷昊哂笑一声：“这女人不是真正的高傲，她只是虚荣到了极点，才显得高傲。她不会卑躬屈膝也只是因为那些人开的价码不够高罢了，一块紫水晶便足以说明问题。”
“哦……”阿呆点点头，邓廷昊的分析非常有说服力，他掏出邓老大配给他的手机，将刚才学到的东西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然而他才刚刚敲了两行字，邓廷昊就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直接按了Delete。
“这种东西不能留在手机里。”邓廷昊表情严肃：“要记在心里，存在手机上不仅不能加深你的记忆，还会让你在危险时刻彻底暴露。”他说着叹了口气，连带着将阿呆设为屏保的二人在罗马西班牙广场看烟花的合照也一并删掉：“这部电话是NSG外勤专用，不可以存私人的东西，回去我再买另一部给你。”
阿呆抿了一下唇，点头：“好吧。”
邓廷昊伸手揉了揉他的小黑毛：“你的速度够快，力量够强，意识也很好。但是作为外勤特工，与你们星球守卫军性质有明显的不同，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学习。”
“行了我知道了。”阿呆憋了一下嘴：“唠叨死了，邓爷爷。”
邓廷昊脸一黑：“不要叫我爷爷！”
“切……”阿呆鄙视地撇了一下嘴，然后起身走到外间去了，留下邓廷昊气得七窍生烟坐在床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货这么不谦虚了？以前那个虚心好学的小徒弟哪去了？
难道是师生恋真的有那么畸形吗？做了恋人就不服管了？邓廷昊在心里犯着嘀咕，他检查了一下身上携带的武器和装备，重新将万能军用电脑戴回了小臂，换上一身贴合形体的纯黑色皮衣皮裤，套上精干的黑色军靴，而后跨越两道门，无视阿呆的目瞪口呆，直接闯进了浴室。
浴缸中的女人轻声尖叫，却又立刻用手指故做优雅地捂住了嘴唇。绝色女子恰到好处地微微蹙起长眉，将不小心失态的懊悔演绎得淋漓尽致。若不是已经彻底看穿了这个虚荣女人的鬼把戏，邓廷昊大概真的会赞叹这个女人的优雅和大方。
“邓先生。”Monroe眨眨眼睛，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一身性感的邓廷昊，虽然她的理智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Gay，然而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男性荷尔蒙依旧拨动着她的神经，“邓先生果然百变，随便换身行头，立刻就别有味道了。不过，您搞这一出又闯进我的浴室，是要做什么呢？”Monroe勾着红唇微笑：“一块紫水晶而已，您似乎在透支它的价值。”
“噢？是吗？”邓廷昊也笑，浴室内湿气很重，然而他却丝毫不在乎的样子。他径直走到浴缸旁边，开了水龙头洗手。墨绿色哑光球型洗手池做工非常精细，衬着邓廷昊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非常好看。Monroe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始跟随着那十指的动作，她忽然愣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邓先生的手很好看，刚才在阳光下，我竟然光顾着看水晶了……”
“是啊，大概你心里会有疑惑，外勤特工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手……”邓廷昊用了上好的精油皂，打出一层细腻而绵密的泡沫，再用清水冲去，动作潇洒又漂亮。“Monroe小姐的手也很漂亮，指甲更美。在遥远的东方，很多年轻的女孩子开始热衷于各种奇怪的美甲……”邓廷昊说着，有些无奈地耸肩，“把指甲涂得乱七八糟，让人看了就眼晕。”
“法国女人的指甲永远都是短而整洁，最多选用中性色系或红色的指甲油。”Monroe自然而然地接话，然而，她却没有如正常人一般在说到指甲时下意识地看一下自己的指甲。那样精心修饰过的优美的指甲，正和她的手一起龟缩在泡沫下。
邓廷昊等了两秒也没有等到Monroe伸出手，但他并不着急，他如同一名真正懂得怜惜女孩子的绅士一样，轻轻叹息：“我将话题拽得远了。刚才说到哪里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