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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爱过+番外篇——by独脚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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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群人,得寸进尺,竟然闹到十二点多钟才放人。

何霄抱怨着将最后一个醉成一滩烂泥的人送上出租车。本来星期六晚上是和他约会的日子,却接到同学会邀请。虽然平时几个极要好的人都有联系,其他同学都有六七年没见面,实在不好意思拒绝,结果弄到现在。那个人大概已经睡了吧,算了,不去打扰他。

何霄转身走向自己那辆老爷车。低头开车的瞬间,眼角余光瞥到点什么,职业的本能让他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悄悄走过去。

一个是本地一个蛮有名气的外籍华人,好象叫岑疏蓝还是什么的,几年前回到家乡做了大量投资,一时成为大街小巷的谈资。另两个是……

没听说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啊…… 幸好为了同学会特地借来数码相机,何霄按下快门……

星期一早晨对任何正常上班的人来说都是劳累的,总会觉得里休息天遥遥无期。谈之除外。身为公司程序员,白天除开吃饭上厕所的时间外都在电脑前跟一堆字母大眼瞪小眼。而周末,对于像他这样不喜欢大众娱乐的人来说,窝在家里看碟上网可以最好的消磨时间。反正是对着14寸的屏幕,星期日跟星期七也就没多大区别。凡是总有例外。这个星期一显然与平常有了些许的不同。公司开发部新来了个同事。

本来谈之不善于跟别人交往,来个新同事顶多打个招呼就算,这次那个不一样。那个人,身上有同类的味道。注意到谈之在看他,他自然而然踱过来伸出手:“你好,我叫席焕。”

普通的休闲装,黑框眼镜,很温和的气度。但是——谈之感觉不舒服,他讨厌那种类型的人。

“谈之。”尽量简单地回答完,谈之扭头戴上耳机,也不管他会不会难堪。

传说中三个女人一台戏。哪个王八蛋这么评价?谈之现在很想纠出那个人暴扁一顿,可惜说出那句话的人早已入土,而鞭尸这种事情毕竟脏了点,谈之不愿去盗墓。工作日里少量的午休时间,全被那些聒噪的女人破坏了个干干净净。如果她们聒噪的话题正坐在他身边,那他心情恶劣就更加出师有名。偏那个人不知好歹。

“我初来乍到还要请多多指导呢。”

皱着眉看他,谈之不知道自己那里惹到他了。

“你应该去找部门主管。”

“他刚刚把我分配给你了。”席焕微笑着指出谈之一直企图忽略的事情。

“前辈好像不太高兴,我可以问原因吗?”

支着头稍作考虑,谈之决定说真话,希望能摆脱他:“你的笑,太阴险,看起来就是个反派角色。”

席焕愕然。事实上一般人都应该吃惊。活到谈之那把年纪还会如此说话,实在是……未免太可爱。席焕很给面子的笑倒,还差点撞翻谈之手中的咖啡。

“喂!”谈之抗议。好容易忍住笑,席焕趁直起身体时迅速咬一下谈之的耳垂:“我已经开始有点喜欢前辈了啊。”

开锁进门,何霄顺手脱下外套扔到沙发上,弯腰开了冰箱找饮料。

“衣服乱扔会皱的。”突如其来的声音害何霄撞到头。客厅的灯随后被拧亮,谈之靠在墙上幸灾乐祸的看他。

“你怎么来了?”何霄有一点点恼火,一点点惊讶,还有一点点欣喜。虽然钥匙是自己给他的,但那个人从来都怕麻烦,除非自己主动去找他,两个人是几乎不见面的,那把钥匙,连自己都以为他弄丢了。谈之敛去笑容走近何霄,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将头抵住他肩窝。这回何霄只剩下惊吓了。他谈之何许人,生来没心没肺,天塌下来大不了往地上一躺,先睡过去再说,管他会不会被压死。现在居然在示弱?有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谈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无论如何我会帮你想办法……”何霄手忙脚乱抱住谈之安慰。

“真的?”谈之的嗓音有点闷。

……咦?怎么好像上贼船了?

“今天公司来了个讨人嫌的家伙,让我想扁人。”话音未落,狠狠一记勾拳捣在何霄小腹。哇得一声怪叫,何霄见了鬼似的往后就跳,哪知谈之食髓知味,手脚并用招呼过来,直追得他满屋子乱窜。想要还手,拳头还没抓起来,就看见谈之恶狠狠的眼神,大有你敢动手就试试看的意思。何霄苦笑。他是正规警校出身,一拳下去有多少份量是知道的,谈之一个整日坐着用脑的程序员哪里挨得住。只好改为去抓他的手,还要冒上生命危险。

两个人从客厅纠缠到厨房,从厨房纠缠到储藏室,再从储藏室纠缠到卧室。等谈之发完疯手脚一起被摁在地上,已经双双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看着身下人发亮的眼睛,何霄不自觉的沉了嗓子:“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能说吗?”

“……同类。”谈之用力合下眼又迅速睁开,胸膛剧烈起伏,“那个人是同类。”

“就这样?”何霄才不信。谈之以前不是没有过被其他人找上的经历,哪次不是让人家碰一鼻子灰,也不见他有过半点反应。

“表面笑嘻嘻,其实虚伪阴险狡诈卑鄙,说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是对狼的侮辱。”谈之气哼哼。

“你啊——”就知道这是关键,何霄无奈。

谈之最讨厌的就是表里不一,但这社会上有多少人可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呢?太多的规则太多的束缚,想要留一点隐私,想要保护自己,人们早习惯了说话留三分。善意的恶意的,谎言满天飞,呼气吐出一个,吸气吞进一个,融入了血肉融入了膏肓,排斥的代价就是骨血分离。而眼前这个人,偏偏强求那一份单纯,撞到南墙不回头见了黄河不死心见了棺材也不落泪。他能坚持多久呢?他承受打击的底线在哪里呢?如果自己出事了,没人来保护他,独自一个人生存在他所厌恶的世界上,他该怎么办呢?

何霄心中一阵刺痛,张口咬上谈之脖子。昏暗的房间里,是野兽相争的撕咬与压抑的咆哮,还有受伤的呜咽。以爱的名义,行的也不过是伤害之事。

席焕是猎手,谈之是猎物,同事眼中他们是正在磨合的搭档,而圈中人都能看出席焕的企图。经过两天的大小冲突,谈之对席焕的看法大有改观。不能不承认席焕是相当厉害的,毕竟以前从未有人可以短时间内如此改变他的态度。首先他的专业技术够好,好到谈之无话可说;第二他的耐心够好,好到谈之认为他有阴险的资本;第三他从来不隐藏他的恶劣,之所以被误会只能说大部分人看他是用的都不是眼睛而是脚趾。

谈之虽讨厌虚伪但对纯粹而有实力的坏蛋有奇特的好感。谈之有个不好的习惯或者说是他的优点。他对已经承认的人是毫无防备的,当初跟何霄相遇时这样,现在接受席焕也是这样。这也是他所追求的完全的信任。所以席焕要求去他家玩时他一口应下来,反而弄得席焕有点不自在。你不怕我进门就把你吃了?席焕这样半开玩笑半警告。

上下扫了席焕几眼,谈之拿过电话:“喂,何霄吗?我上次提过的同事今晚去我那里,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顿饭?……没事,我会小心。……好的,我等你……好的……就这样……嗯,再见。”

挂上电话,谈之挑着眉毛看席焕,神色间竟然是几分挑衅几分恶作剧。席焕目瞪口呆。

那顿饭的气氛——怎么说好呢——很,不错,甚至不错得有点诡异。谈之很努力的作出好主人的样子,只是,本来应该多多少少要有点左右为难的人,脸上可以有坐山观虎斗看好戏的表情吗?至于何霄跟席焕两个,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硬是把晚饭从七点吃到十点还意犹未尽干脆挤一挤住下来。

谈之收拾碗筷进厨房,他们两个就进房间把谈之的笔记本电脑和台式机联机打游戏。看何霄熟门熟路地开机输密码,席焕脸上的笑不知何时变了味道:“你倒还真大方啊?”

何霄头也不回:“他做事有分寸,想和我在一起你就抢不走,想离开我我也拉不住。”

玩到一半台式机出了点故障,屏幕上一片混乱,系统不停报错,席焕稍微查一下,最终认定是该死的病毒,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是重装系统。磁盘格掉以后何霄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不过房间里灯光不亮席焕又在东张西望没注意。或者说,席焕的精力被其他东西所吸引。

——角落里放着的数码相机。毫无预兆地,席焕“嗤”一声笑出来。何霄盯住他。

“嗬嗬,我还真是后悔,今天应该带点春药过来的。”席焕笑得愈发灿烂,“给你们两个下药,再拍照片留作罪证要挟你们分手,我不信你会不答应。”

何霄摇头。“你还是不了解他。我要是为了那样的理由离开他,肯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2

其实要罪证的话不一定非得上床不可,随便抓个两人牵手的镜头,只要角度特殊点,光线暧昧点,掺和上观赏者的想象力,随便怎样都会是个话题。幸好席焕并不真的打算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三四个星期后,谈之的生活依旧波澜不起。倒是何霄,最近好像在查什么特殊案件,明明每天工作没日没夜疲惫不堪,还经常后半夜打电话给谈之,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一般。但又不见得是有多重要的任务,否则哪会在周末有空跟他见面。可是无论如何掩饰,何霄的黑眼圈还是日益加深,人也渐渐消瘦下去。本来谈之对他的工作没兴趣,也不想干扰他太多,不过假如何霄在他身边都能随时睡过去就实在有点看不过眼。

这个周六中午休息时间,谈之思考半天,一通电话过去勒令他留在家里休息。

“哟,难得周六晚上有空,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席焕的邀请来得太快,谈之差点要以为他蓄谋已久。想想没必要独自度过周末,谈之点头应下来。

晚上下班回家,何霄一头栽到床上沉入黑甜乡。一个多月来,他已经严重体力透支。梦里一会儿是受害的无辜市民,眨眼变成遭枪决的死刑犯,再仔细看又是谈之浑身鲜血的躺在地上,怎么喊都不醒,耳朵里除了他逐渐消失得心跳声,就只剩下警察局里紧急事件的铃声尖锐地响个没完没了。好像有很多人围绕在身边不停说话吵得像苍蝇却一句都听不清,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片空旷里谈之冷却的身体跟束手无策的自己,偏偏警铃还在不屈不挠的穿破重重空间刺激他的耳膜。

够了!够了!快停下来不要再吵了!

何霄猛然惊醒。电话铃声突兀地响在空荡荡的房间,何霄几乎要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他妈的!”何霄咬着牙那过话筒。哪个不要命的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一定宰了你。

“何霄何警官吗?”陌生男人的声音。不好的预感。何霄打个激灵,霎时清醒,“我是。什么事?”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想请您听一个声音。”

那男人是用手机打的,等半天,何霄听见的只有杂音。

“搞什么鬼……”何霄不耐烦,大吼出声,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混蛋!放开我!”那一头,谈之愤怒地咆哮。

梦境里的一切排山倒海汹涌而来,何霄几乎抓不住话筒。鲜红的苍白的嘈杂的死寂的,漫上了胸膛淹没了头顶,呼吸不到一丝新鲜空气。电话里的声音统统退去,全身细胞痛苦地挣扎,捕捉谈之的气息。何霄在不自觉的呻吟,为着谈之。

“住手……住手……快住手!事情跟他无关!”何霄突然清醒。消散了幻觉,晚风吹过冷汗,四肢冰凉。

“啊,很冷静啊。放心,想跟你谈谈而已。半个钟头后废码头见。其余的话,你都该知道了吧?”

冲出家门时何霄连门都没关,却还在匆忙之中拨了搭档的号码。一直以来以为在保护他,想不到到了最后真正伤害他的却是自己。若能得救,恐怕也得不到他的原谅;否则……

谈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安静地看着男人收起手机,安静地看他蹲下身与自己平视,安静地任他勾起自己的下巴像在审视家里新进的宠物。不言不语的谈之跟刚才判若两人。

“我还以为为了他的安危你不会肯出声告诉他你在,想不到……”岑疏蓝的双眼像狼盯上食物一般眯起来,“那么合作,意外的怕死啊。”

被盯得不自在,谈之垂下眼:“那本来就该是由他解决的。”说完还无意的撇了一下嘴。注意到他孩子气的小动作,岑疏蓝似乎心情大好的样子。直起身,居高临下的抛下几句话:“还真是除了自己之外连情人都不关心的人。我虽然对那些时时刻刻要管一管别人事情的人没多少好感,最讨厌的,还是像你这样根本没有活着的必要的人。”

说完,一大片影子遮过来挡住了本就不多的光线。谈之闭上眼。有人抓住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无数的拳脚落到身上,被缚的身体无法反抗。

关闭了视觉,其余感觉出奇的敏锐。温热甜腥的液体留下,奇异的疼痛与奇异的麻痹。执意不去看,总是黑暗。岑疏蓝的话,说对了关键的一点。他从来没找到过活着的必要,只因为被生下来,只因为父母在这个躯体上投入大量的金钱与精力,才不得不继续活下去。

独立,离开父母,是为了何霄;然而,相处中何霄总是忍让的那个人,总是提供帮助的那一个;就算他求助,自己不见得肯尽力帮忙。自己于他,并不是最适合与最需要的,反倒误了他。这样想来,还真的是没有任何生存的意义了。

不由得佩服自己,被揍得这么惨还能细致的分析,仿佛是从另一个地方远远的观望。从小到大很少挨打的他,不晓得现在意识是否还算清醒。混乱与混沌中,几乎可以清晰的骨骼断裂声。所有感觉一齐恢复,全身破碎到无法形容的苦楚倒卷回来,再无法思考。

半天缓过一口气,睁眼看见的是灰暗的地面。挣扎着抬头,先前动手的那群人早退开,换上一副熟悉的黑框眼镜。席焕伸手收拾他凌乱的衣物。谈之浑然不觉一丝冷笑牵上嘴角,席焕却见了,叹口气。

“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才利用你去接近何霄,谁想到那么仔细,一个多月过去没进展不说,反倒快要被他察觉。”话说得悠悠,手上动作却不停,“谈之你是恨我了吧?这也难怪,我利用了你,可是我没办法,这个国家里,我们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不过这段时间里我真得很开心,谢谢你。”

谈之发楞。说实话,他还没来得及去恨谁,倒先被席焕提出来。不知何时被还了自由,谈之想站起来,一阵剧痛中,身形晃了晃,双手死死扣住席焕。眼看席焕手腕上青紫渐渐浮现,岑疏蓝皱眉,要将他拉开,谈之却已经先回过神松了手。

“多谢。”他淡淡地说话,淡淡地站起来退开几步。听不出是真心还是讽刺。席焕还想开口,听见机车引擎呼啸着接近,脸色变了变,身形一闪,手指已经搭上谈之的颈动脉。

“我们之间要谈的跟他无关,让他走。”何霄脸色不比席焕好多少,积压的怒气堆成黑沉沉一片。他在警察局里也常问犯人口供,自然懂得谈之身上露出衣服部分大大小小的痕迹从何而来。更可气他的性命握在那席焕手中。纵然谈之不说,他对席焕的好感也是显而易见的,否则不会带他回家,现在却因着这份好感而被伤害。

“我也不想伤他,只要你停止手头的调查顺便交出得到的所有证据。”岑疏蓝的情绪比他要好得多,悠悠闲闲讲得仿佛不干他事。完了!谈之对此完全不抱希望。涉及到工作,何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出所料,何霄回绝得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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