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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nderful Day——by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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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听完顿时涨红了脸,心事被人当面说破的困窘和怀疑于越是不是真的发现了的紧张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好像连心跳都在瞬间停滞。好在那三个家伙都发现了他的窘境,玩笑开过之后谁都没再把话题延续下去,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围。

然而这件事多多少少还是在杨光心中留下了阴影,令他接连好几天都不敢直视于越的眼睛。但他越是躲闪注意力就越是更多地倾注在这件事上,以至于对其他任何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杨光,手!”当在同一天里第二次看见杨光因为走神而差点把手夹在车前盖下面的时候,于越积蓄了好几天的疑问终于爆发了,走过去一把将惊魂未定的杨光拉进办公室。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让他在办公室老实待着冷静冷静,自己则出去带着工人把剩下的活儿干完。

杨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发火了,突然被这么一吓,脑子反而清醒了许多。他站在办公室里一声不吭地静了好一会儿,然后默默走到落地窗边,迟疑着伸手挑开百叶窗的窗叶。

这扇落地窗正对着操作间,从这里望出去,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包括于越——他正在指导两个工人给一辆改装车做底漆,外套早就脱了,衬衫的袖子卷在手肘下方,露出两条纹满龙纹的手臂。

他的手臂结实而有力,如同他在衬衫包裹下的身体一般,每一个动作都能牵扯出一组优美的肌肉曲线。他的眼神严肃而专注,脸上是如一的看不出表情,但即便是这样杨光还是能从他的眉梢、眼角、甚至是唇线的弧度上看出他的情绪。

杨光自问从小到大从未对任何人或事如此专注过,所以于越说得不对,他根本没有变心——他的确喜欢夏宇,喜欢他的笑容、羡慕他的生活、渴望自己也能拥有那样一段人生,但那不是爱情,仅仅是对另一种生活的憧憬。

他对于越才是爱情——有喜怒、有探究、有揣摩、有冲动,有所有一切他想让他知道却又惧怕让他知道的患得患失,无论白天黑夜、无论衣食行走——

是的,他爱于越,从这个秋天开始,或者在更早之前。

这一点毋庸置疑。

于越是在最后一个工人离开之后才回到办公室的,那个时候杨光正站在落地窗前回过头来看向门口,似乎已经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他立刻就明白杨光站在窗口是在观察他的举动,心里一软,没来由染上一阵好笑的情绪,之前的怒气顿时消退不少。

但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示,而是一言不发地径直走过去,面对着杨光靠坐在办公桌上。杨光看着他走过来,很明显往后退了一小步,几乎要靠在百叶窗上。

于越这回几乎要笑出来,眉心一展冲他扬起下巴:“躲什么躲?这么大的人了!过来,我问你话。”

杨光闻言似乎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照他说的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到一米,而于越的坐姿使得他很难得地可以平视他的眼睛。

心跳随着距离的接近而不由自主地加快,杨光紧张得紧紧抿住嘴,眼神也随之游移。

于越见状心想又来了,抬手在他下巴上拨了一下,试图拨正他的眼神:“你在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打你。你这两天一直都这样心不在焉的,到底有什么事?今天差点还把手废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结果杨光反而更深地埋下头,一言不发地听着他说,看起来像在乖乖挨训,但于越很清楚他根本没听进去。他于是再度伸手在他下巴上一拨,同时稍稍低下头向他凑过去,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杨光这时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抬头却发现于越的脸孔近在眼前,他只要稍稍再往前凑一点就可以亲到他的嘴唇!他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强烈而清晰的冲动,像是很久以来逐渐堆积的渴望在这一瞬间全都澎湃出来,剧烈地撕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然后他就真地往前凑过去,在自己和于越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亲上他的嘴唇!

[杨光从住到我家开始,在我心里就一直是个小孩儿。虽然我对他的态度多少有点对于快的感情转嫁,但是由于他的性格长相都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很多,所以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不仅仅是在带弟弟,更有点像在带儿子。

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在平时的言行举止上都没有太多顾忌,哪怕是知道他喜欢男人之后也没有刻意避讳。因为潜意识里,我始终觉得他还太小,还没有真正理解那些情啊爱的东西,就像他对夏宇的倾慕其实更多的是出于对那种生活方式的憧憬,而不是所谓的爱情——

他还不懂爱情。]

十秒钟,甚至更短的浅吻,杨光却觉得心里喧闹了一个世纪。他回过神的时候于越已经重新直起上身,但是依旧靠坐在办公桌上,脸上看不出表情。

杨光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因为他的整个脑袋到脖子、甚至全身四肢都热得发烫。但他的眼神反而不再游移,却也不敢去看于越的眼睛,而是笔直地盯着他的嘴唇。

那里什么变化也没有——没有他的亲吻留下的痕迹,于越也没有动作。就好像他往水里丢下一粒石子,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他对此茫然失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数着自己的心跳。

许久之后终于听见于越轻舒了一口气,站起来从他面前走过,说了句:“走吧,回家。”听声音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杨光觉得自己的情绪突然就有点崩溃,脸上的血色瞬间一扫而空。

当天晚上可能是杨光和于越住在一起以来最为尴尬难熬的一晚,两人从吃饭开始就谁都没有说话。晚饭之后各自回房,杨光早早就关了灯,于越就没去打扰他,打开电脑随意上网逛了一圈。

他有些刻意地想要忽略掉办公室里的那个吻,也不打算跟杨光提起、或是追问什么,因为觉得那不过是小孩子情窦初开的一时冲动。那种青春的涌动往往来得汹涌,同样淡去得也迅速,有的时候冷它一冷他自己就会淡忘了,最终消失无踪。

然而令于越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淡忘之前,先消失的却是杨光——隔天一早他去敲门的时候,杨光已经不在房间,他随身的背包、他来的时候带来的行李都不在,床叠得整整齐齐,就像他没来的时候一样。

于越先是愣住了,接着就担心起来,因为杨光曾经有想不开的前科。他飞快地转身出门打算开车去找,但是刚坐进车里打着火电话就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杨光。于越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接听,还没开口,那边就传来杨光的声音,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情绪低落,听起来时远时近,飘忽而不真实:“越哥,你起床了吗?”

“嗯。”于越应了一声,接着立刻反问:“你在哪儿?”

“我在火车上。”杨光那边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声音就清晰起来,“越哥,你别担心,我没去别的地方……我就是……我回学校了。”

于越提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但很快又有另一种情绪鼓噪起来:“……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也不打个招呼?”

“对不起……我……”

“算了,没事,下回记得就行——路上小心点,早饭吃了吗?”

“吃了,在小区门口买的煎饼。”

“嗯,几点的车,什么时候到?”

“刚上车,八点开的,到学校大概要一点了。”

“那你记得中午在车上买点吃的,到学校给我打电话,我等着。”

于越说完这句话,心中那种莫名鼓噪的情绪才终于平息下去,他把车子熄了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着,默默等着杨光的回话。

杨光那边却又沉默了一阵,许久之后重新响起,却是一句完全没有关联的表白:“越哥……我喜欢你。”

于越没有再说话,而是一言不发地把听筒举在耳边,直到抽完手里的烟——杨光其实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慌忙挂断了,而于越在等的是自己的回答。

第九章

杨光在慌忙挂掉电话之后,又过了很久才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瘫进座椅里,望向车窗外长长舒了一口气。动车疾驰,窗外景物稍纵即逝,但留下的轨迹却是明晰的,一如他脑海中纷乱了一夜的思绪。

杨光一向想得挺多,但从没有一次是这样彻头彻尾地思考,几乎把他过去的二十三年所有的记忆都翻了出来,最终归结到于越身上——到那个吻,和于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是的反应。他觉得十分难堪,但这种难堪跟被拒绝还有不同——拒绝至少还是被正视了,只是不被接受,而于越根本是对此忽略不计。

杨光觉得无地自容,直觉的反应就是离开,再也不看、不想、不联系,就像从前遇到的每一件事情一样。但当他提着行李到火车站买了车票,装钱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口袋里的那把于越家的钥匙,心里却突然觉得就这样走了很没道理。

就像于越曾经说过的,他并没做错什么,只是喜欢了一个人,并且对他做出示爱的举动,这件事本身没有理由促使他离开。何况他连于越究竟是不是要拒绝、会怎么拒绝、为什么拒绝都不知道,就这么跑了也实在太没种,自己想想都不甘心。

所以在上车坐定之后,他犹豫再三还是给于越打了个电话——他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去向,知道自己并非落荒而逃。而当于越通过电话对他表现出惯常的关心、似乎一点都没为那件事产生心理隔阂时,他的心里突然就被某种情绪胀满了。他觉得他必须要让于越知道他喜欢他,明确而清晰地,不容曲解、不容置疑、不容忽视;他觉得他的那个吻太轻、太短暂、太模糊,他应该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就像于越之前为夏宇的事情教训他时所说的那样。

思来想去,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一句“我喜欢你”。然而真正说出口之后,他却又突然慌张起来,因为怕听见答案,所以仓惶挂断。他直觉于越一定会拒绝,撇开性别的因素不谈,单就他本身而言,他也找不出一点自信。

他不可能变成女人,但是作为男人,如果拿于越作为标杆,他又太过懦弱,性格、长相、学业、生活,似乎没有一点可以拿得出手。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被拒绝似乎丝毫没有悬念,但如果就这样接受他实在太不甘心——于越和夏宇不同。他单身,没有爱人,杨光可以努力去追求,彻头彻尾地燃烧一次,没有任何顾虑。

即使最终也许还是以失败告终,但他觉得至少应该把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好的一切都在他面前呈现过一遍——他想他可以接受自己输在任何理由上,可以是性别取向或是性格不合或是别的什么都行,但不能是自己不够好。

人的成长往往就是一瞬间的领悟,当杨光想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也就跟着变得清晰了。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思考,因为于越都曾经帮他一一考虑过。而一旦心态起了变化,看事情的角度也都跟着起了变化,连原本觉得毫无用处的专业课程也变得可亲起来,学习情绪空前高涨。杨光连跑了一个星期的教务处,终于在辅导员的帮助下提前撤销了休学手续,接下来就是日复一日地狂补恶补,以及在学习间隙打给于越的一天三遍电话。

于越则是在差不多半个月之后才发现自己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一天三遍地等杨光的电话。那是谢天偶然问起他才注意到的——每天上午九点之前、中午十二点以后和晚上临睡前,他都会不自觉地去看看手机,等着和杨光通完电话再进行接下来的活动。而仔细回想起来,自从杨光回学校之后,也幸亏是有了这一天三遍的问候,他才并没有觉得太过……寂寞——他或许早已习惯了独自生活,但即便如此,一个人的时候也还是会寂寞。

当然,作为一个像于越这样性格坚毅的男人来说,寂寞这两个字是绝不会轻易说出口的。他有着大多数中国男人的传统观念:不轻易示弱,不流泪、或是袒露一切形态的内心软肋。

但是不说并不表示他没有感受。当年于快去世之后,他独自生活了七年,在遇到杨阳之前,几乎每个夜晚都是在孤单和冷清之中度过。结婚之后这种情况好转了很多,不过杨阳工作太忙,一忙起来就完全顾不上别的事,所以那两年之中两个人实际上也是聚少离多。

因此细究起来,真正和于越如此频繁地接触、朝夕相对的生活在一起的,还真只有杨光一个。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动物:不曾拥有的时候不一定会期待,但一旦拥有过再失去,那种心理落差就往往难以弥合。

所以于越在杨光刚走的那一天其实过得相当不习惯。白天在店里少了个人要他分心照应,晚上回到家又突然不用做饭了,好像时间一下子就空出了许多。在那几个小时之中,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空巢老人,一个人在家开着电视却不看,随便吃了几口面条就到杨光的房间里去打扫收拾,把他的床单被套什么的都拿出去洗干净晾好。

等到实在找不出什么事情可做了,他就早早地洗完澡上床准备睡觉。杨光却在这时打了电话过来,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自己因为交通不顺,过了两点才到达学校,之后又因为宿舍床位被人占了,折腾了好久才终于搞定,所以一直拖到这么晚才给他打电话。

心里直到这时才像是终于踏实下来,于越坐在床上问长问短地跟他聊了近半个小时,最后又叮嘱他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解决,然后才道别挂断。挂上电话之后他突然发现杨光倒没提那个喜欢他的事情,心里多多少少也安定了些,心想果然是小孩子一时冲动,等过段时间淡掉了也就好了的。

之后两人就开始了这样一天三顿饭似的电话联系,一切稀松平常,好像杨光只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而他也不用再给他做饭了而已。直到圣诞节那天他收到杨光寄过来的一块手表,这才突然惊觉起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天和每一年的圣诞节都没什么不同,4S店也是惯常地提早一个钟头下班,只留了谢天和于越两个人值守。夏宇是差不多四点半的时候到的,三个人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拿两副扑克坐在大厅里斗地主。

几局下来天色黑尽,谢天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招呼于越关门,打算叫上他和夏宇一起出去吃饭。于越听了连连推辞,郑重表示他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在这种日子坚决不当电灯泡。

“你还懂这个?我本来以为你完全不懂情趣,什么圣诞节啊情人节啊纪念日的统统不记得。”谢天倒没坚持,只是离开之前趁着夏宇去洗手间,闲极无聊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一番。

“滚蛋!”于越作势要拿扑克砸他,刚一抬手就看见顺丰快递的小哥拿着一个小包裹推门进来。

“这么晚还来啊?吃了吗?”于越他们跟那小哥很熟了,见他进门就跟他打了个招呼。

“急件。吃过了,你们还没吃呢?”小哥晃了晃手里的包裹,径直走向于越,“越哥,是你的件,麻烦签收一下。”

“我的?”于越有些意外,顺手拿来一支笔签了,同时问道,“哪儿寄来的?”

“寄件人地址糊了。”小哥摇摇头,于越于是又拿来美工刀拆包。夏宇这时刚从洗手间出来,看见那个包裹,正在觉得好奇,于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杨光。于越一看时间不对,心想别是有什么急事,赶紧接了起来。

包裹于是顺手交给了谢天和夏宇,于越一边示意他们帮忙打开,一边开口对电话“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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