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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影卫 下——by羽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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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语地侧身闪过去,开口道:“会很难吃。”

“无妨,再难吃的我也吃过。”晋王仰起头,视线穿过嶙峋的枯枝,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母后还在的时候,总试着想给我做些吃的,别的不会,就从粥开始做,可惜没有天分,不是糊了就是夹生,怎么都做不好。因为顾着面子不想给我知道,就吩咐嬷嬷偷偷拿去倒掉。”

我听着,递给他一只烤好的麻雀,看他垂眸,眼角眉梢透出点笑意来,轻声接着说道:“我那时小,时间久了,还以为所有的粥,名字都叫做‘不好吃快倒掉’呢。不过她不晓得,我每次都会偷偷地去尝一口……”

他的笑容极淡,不是平日里那挂在脸上的皮笑肉不笑,只三分怅惘,七分怀念,我便忍不住接口道:“好吃么?”

“跟你做的烤麻雀差不了多少。”晋王慢慢地笑起来,开口道:“一样的难吃……阿玄,你是不是忘了放盐?”

我:……

“快了。”晋王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像是能看出朵花来似的:“阿玄,等出去了,我做给你吃罢。”

我:……

我觉得这种时候我是应该感动一下的,可我还是感到有点郁卒。又是粥,咱能换点别的东西吗!

我正纠结着,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这里的侍卫一般都跟柱子似的杵在各个地方,没事不会出来晃悠。我有些讶异地起身,同晋王一起转头看去,便见孟公公缓步走近,对着晋王行了个礼,十分恭敬地弯着腰道:“殿下,圣上召您入宫一趟。”

他的到来实在让人意想不到,晋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半晌道:“何事?”

孟公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垂着眼帘回话:“此事不可说,但十分要紧。殿下请不要担心,去了,便知道了。府外已备了马车。圣上吩咐,也想见见殿下身边这位战玄大人。”

说完便有小太监上前,给晋王披上貂皮长氅。晋王不语,只任由他们动作,待到了马车上,只剩下我、他和孟公公三人时,方才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冷冷道:“太早了。”

孟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道:“西北边疆传了战报,圣上一时急火攻心,药效便提前发作了,如今只靠虎狼之药吊着一口气,大抵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晋王的手指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他……什么战报?”

孟公公微微地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声音里的一丝惶恐:“陈仓被戎狄围城了!”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戎狄到了陈仓,便说明他们已经破了乌巢、濮阳两大关卡。而陈仓,又恰好处于一个盆地的十字路口,贯穿南北,连通东西,虽接近边疆,却是大庆的咽喉之地。自陈仓往东,经弘农,一路便至高唐平原,朝南,就可切断江南粮仓同宁安都城的联系,控制经济命脉,向北,沿汉河而下,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中原地带。

陈仓一破,大庆将无险可守,唯有背水一战。

而战白同战青,此刻便在陈仓。

76、影卫入宫了

晋王收敛了表情,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几个人都沉默下来,各怀心思,一路无话。等到了皇宫,去的还是原来那个地方,见到的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形容精神却大不如前,两颊凹陷,躺在床上有进气没出气,脸上泛出些死气来,却依旧强撑着,等着见自己唯一的儿子一眼。

孟公公像影子一样站在旁边,并不催促晋王上前。晋王便立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握成了拳头,手指的关节也绷得白了。

庆帝听到声响,往这里偏了偏头,唤道:“是正涵来了么?”

晋王垂下眼帘,兀自轻笑了一声,才走过去坐到床沿上,握住了庆帝伸出来的手。

庆帝眯起浑浊的眼睛,在摇曳的灯火中努力分辨对方的脸:“正涵,陈仓的事,你可知道了?”

晋王淡淡回答:“在来的路上孟公公略微告知一二。”

庆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疲累地开口道:“你不必和我装了,我快死了。孟华冉是你的人吧。”

旁边的孟公公身子猛然颤了一下,晋王却是不动如山道:“父皇多虑了。”

“咳咳,咳咳咳咳。”庆帝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几乎要将心肝脾肺也一起咳了出来,大口地喘了一会儿气才缓过来,两眼无神地望着帐顶道:“躺了这许久,再多的事也都想明白了。你怕是早就做了要逼宫的准备了吧。”

晋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父皇早打算传位给云毅。”

庆帝脸上泛起一个森冷的微笑:“不错,就是正雍之事不是你动的手,我也不会把这把椅子交给你……你跟你的母后简直一模一样,都是心怀险恶,狼心狗肺的东西。”

晋王冷然的面孔倏忽展开,竟仰头大笑起来:“可惜了,如今你要吹灯拔蜡,这大庆江山,却不得不要仰仗于我了。”

庆帝恶狠狠地看着他,眼里几乎要燃起怒火来,又不可抑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拿手掩住,等咳嗽完了,不动声色地将一抹嫣红藏进手心,反而重新平静下来:“是,如今能挑大梁的,只剩下你了。”

晋王凤眼一挑,勾着唇角道:“你们自己造了个笼子,却想将我也一起装进去,真是可笑。若是,我不想接这皇位呢?”

庆帝艰难地摇了摇头:“你憎恨权势,可终你一生,都被权势保护着,不过是你早在笼中而不自知。你知道么,你母后死的时候,我其实就在门外。”

晋王蹙眉。

庆帝深深地盯住他的眼睛,接着说道:“她临死的时候,对你一字一顿说的是什么,你还记得么?她说——我儿乃大庆真龙天子,必将缔造大庆千秋万代盛世江山。你逃不掉的,正涵,你是大庆皇族。”

享受着与生俱来的富贵,便要承受与生俱来的责任,纵然天潢贵胄、龙子皇孙,也越不过这道藩篱,这世间的事其实公平得很,任你是谁,都有情非得已,都有无可奈何,都有无能为力。

说完这些话,庆帝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颓败下来,呼吸快而浅,灰暗的脸色衬着鬓边的白发,正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晋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半晌,忽然问道:“母后是你叫人杀的?”

庆帝咳了一声道:“是。”

晋王问道:“为何?”

庆帝回答:“后位不能给梁家的人。”

“她临死都还念着你。”

庆帝脸上露出个不知道什么意味的笑容,强撑起精神答道:“她念着的不是我,而是家国天下。明明喜欢君墨清,却勉强自己嫁给我,可不是个傻子?就算去了,也是求仁得仁。”

晋王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他:“这江山我接下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庆帝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并不理会晋王的挑衅,只道:“我知道你喜欢旁边那个影卫。”

晋王的身上一瞬间爆发出杀气来。

庆帝却自顾自道:“你喜欢男人,这没什么,你既然不会有后嗣,就把云毅当亲生儿子养吧,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晋王冷笑道:“你为他打算得倒是好,可见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穆仪那个贱人。”

庆帝伸手,探出半个身子牢牢地攥住他的衣角,眼睛里闪着骇人的光芒道:“你不答应,便死也,死也坐不上这个位子!终归要落在外人手里,倒不如索性亡了。”

晋王俯身,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居高临下地露出一个不带一点感情的微笑:“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利吗?别担心,云毅么,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了。”

庆帝猛吸了一口气,呛得咳嗽起来,腰背都弯了,瞳孔一下涣散开来,软软地躺回到床上,嘴里却喃喃地念起不相干的诗句来:“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声音渐弱,他有些迷茫地停下来,睁大了眼睛问道:“后面呢,后面是什么来着?”

没有人回答他,庆帝缓慢地转动着眼珠,神智已然不清,只能焦急又惶惑地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后面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来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后面,几乎听不出来,茫然又可怜。

“她早死了。”晋王一双黑眸冷若寒窟,残酷地开口道:“穆仪占了我母后的位子,你当真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做么?”

“死了?”庆帝丢了魂一样重复了一遍,眼神空洞,脸上带出恍惚不分明的悲意来,声若游丝道:“是,温梦不在了,她怎么不在了呢。”

温梦,梁温梦……

晋王如遭雷击,猛地低头看他,然而庆帝已经闭上了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再过一会,便没了声息。

孟公公扑通一声跪下,用尖细的声音大声喊道:“圣上驾崩了!”

立刻就从外头呼啦啦地涌进一堆人,宫女太监们撕心裂肺地开始哭,悲恸得活像是死了亲爹一样。而真正死了亲爹的晋王,却漠然地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死者的脸,眸色几经变幻,冰冷在眼底积聚。他终于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双肩抽动着,在这一片声嘶力竭的鬼哭狼嚎中,旁若无人地肆意大笑起来。

然而这笑声夹杂在嚎啕的哭声里,便凭白地带了一点悲意。

孟公公跪着劝道:“殿下请节哀。”

“节哀?呵。”晋王唇边尤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淡淡地扫了庆帝最后一眼:“发丧吧。”

孟公公应了一声,又道:“殿下,先帝吩咐,有个人,您要见一见。”

晋王侧头:“哦?”

孟公公道:“是从陈仓突围而出的战白。”

77、影卫见战白

孟公公道:“是从陈仓突围而出的战白。”

晋王看着外头暗沉的天空,神游天外似的沉默了一会,才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偏头对我语气平平道:“阿玄,你去找他,整理之后将陈仓现在的情况呈给我一份。”他将目光重新转回孟公公:“父皇的遗诏在哪里?”

孟公公垂眸,压低了声音,谨慎地回答:“先皇确曾拟过一份遗诏,可下落除了王喜,并无人知晓。”

王喜也是庆帝身边惯常用得着的人,只不过不及孟公公那么得宠,存在感也就没有那么高,从来本本分分,能不多话绝不多话,能不惹事绝不惹事,在庆帝身后不声不响地站着,像是一个木头做的假人。却不想,庆帝最后信任的却只有他。

“王喜?”晋王点点头,神色阴晴不定,却又忽然轻笑起来:“他么,有些难办,先看起来吧。我总想着攘外必先安内,可如今来不及了……”

孟公公这回没有说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若没有遗诏,恐怕名不正言不顺……”

晋王笑容一顿,和我对视一会,伸手,大拇指暧昧地从我唇上扫过,目光中带了某种说不出的深意:“有什么关系,阿玄,除了你,又有谁敢把这句话真正说出口呢?”

我心里陡然一紧,觉得他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但晋王说完这句话,便松了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大概挺忙的,应该是没时间理会我一个十八岁伪青年青春的烦恼。

孟公公退到一步之后,弯腰低眉顺眼地替我引路。对他来说伺候谁其实都一样,投靠了晋王,也就是为了多揽些钱。他混得确实不错,先跟着庆帝,如今跟着晋王,有钱又有权,哪个小太监见了他都得哆哆嗦嗦地鞠躬下跪——可这一辈子,孟华冉也就这样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收回来,去云霄殿的时候却仍有些心不在焉,不过等到了门口,就开始犹豫不前了。

战白是出来了,梁文昊还在陈仓困着呢,我一个影卫,工作向来不是杀人就是“让你死”,不属于治愈系的男主啊,一会怎么安慰战白好……

为了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要、要不我先打他一顿?虽然手法有点残暴,但我相信,这将会是是一次光荣、成功、团结的胖揍,战白一定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于是我酝酿了一下感情,迈步而入,正想来一句“做人呢,最要紧是开心,饿不饿,要不我下碗面给你吃”,就被里头热火朝天的景象弄得一愣。

只见战白嘴里塞满了吃的,嚼也不嚼就努力地往下咽,左手鸡爪,右手包子,一双眼睛还紧紧地盯着桌上一盘猪蹄,绿油油地往外冒着光。

我久久无言。

战白一仰头看到我,开心得张嘴就想说话:“唔唔唔……咳咳咳咳。”

看他呛得满脸通红,双目泛泪光,我默默无语,体贴地倒了一碗汤递给他。

战白一饮而尽,又重重地拍了胸口几下,总算缓了过来,长长呼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差点噎死我了。”

我忍了忍,还是问道:“梁文昊不给你吃饭么?”

“他……”战白笑容一顿,欲言又止,视线挪开了一些,换了副凝重的表情扯开了话题,摇摇头道:“陈仓不知要被围多久,粮食要省着用,所以大家都吃不饱。而且我和几个弟兄突围而出,一路上急着赶路,都没吃多少东西。”

我皱眉,开口问道:“陈仓的情况到底如何?”

战白摸了只鸡腿咬了一口,歪头想了想,回答道:“陈仓有十万的兵力,可戎狄至少有三十万人马,大半都是骑兵,战斗力很强。我们只好守着,不敢冒险出击。陈仓原本靠邺河下游的天水城供养,但天水城已被戎狄占了,而城里的存着的粮食不多,若没有援军,恐怕撑不到三个月。”

我觉得有些奇怪:“凭三十万人马,乌巢、濮阳怎么会被轻易攻陷?”

战白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鸡腿,皱眉道:“从那里逃回来的士兵说,戎狄对那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他们甚至可能知道一点大庆军队的布防!那些蛮夷不晓得从哪里打听来的一条小路,竟然悄无声息地绕过了乌巢,从后面进攻,然后一鼓作气地端掉了濮阳。”

我心里一沉。

果然满月楼在宁安潜伏了这么久,不仅仅是为了搞第三产业,为大庆经济发展做贡献的。很多大臣都是满月楼的常客,而春楼这种地方,最容易让男人头昏脑胀,放下一身所谓的美德,不小心说出一些东西来。

“你是不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战白看我不说话,便用油乎乎的手抓住我的袖子,有些着急地问道。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拿开他搭在我手腕上的爪子,站起身来:“这宫里说话不方便,你同我回府。”

“啊?”战白张张嘴,眨巴着眼睛踌躇了一会,开口道:“阿玄,这之前我还有个问题,一定要问。”

我疑惑地愣住,随即郑重地点点头:“你说。”

战白咽了口口水:“桌上这些好吃的,丢了可惜,能打包回去吗?”

我:……

在我沉默的当口,战白抓住时机,深深地看了那碗猪蹄一眼,然后洒脱地只从满桌菜里挑了性价比最高的红烧肉塞进嘴里,那块肉油光发亮、肥而不腻。不得不说,他真是一个机智、执着,又不失品味的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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