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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影卫 下——by羽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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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墨清抿了口茶水,悠然道:“令公子与我投缘,何况我左右都来了这一趟,几个时辰也是等得的。来去匆匆,我倒是有些饿了,正好在卢大人你这里赖点酒水喝。”

卢石被君墨清这一本正经的耍赖样子弄得一愣,顿时哭笑不得道:“酒水我这里还是有些的,可若是因为犬子,累的你等上一夜,就实在过意不去了。”

君墨清闲闲地将手掌贴在茶盏上取暖,嘴边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向后一靠:“有酒有菜,窗外又是银装素裹的好风景,等一等也无妨。”

卢石眼底闪过一道暗芒,随即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哈哈,君大人真是有雅趣,老夫虽然一把年纪,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这话便是在暗着拒绝了。

君墨清定定看了他一会,忽然含笑将杯子放下,双眼在烛火下闪着光,站起身子道:“唉,想想府中还有些要务处理,要不还是算了吧。可我这千里迢迢地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如这样,不必吵醒令公子,只叫太医看一眼,没什么事,我也能安心回去。”

“这……”卢石胡子立时颤了颤,眉关紧锁,正想找个借口再推辞,却听到有人推门而入,有些讶异地停下了话头。

来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卢定云,仍然是那副脸色淡淡的样子,只是看着削瘦清瘐了不少,一身青衣挂在身上竟显得空空荡荡的。他拖着一条腿慢慢走进来,唤了声爹,便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皱眉瞥了君墨清一眼,不客气地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君墨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重新坐回去,笑着答了些什么。

可接下来的话我都没细听——因为这个卢定云,恐怕是假的。

卢定云自从见识了君墨清的真面目,一颗少男心碎了个稀里哗啦,从此男神变仇敌,相见便是分外眼红。此人这样的态度,装得倒是很像。可君墨清不请自来,他到底没有准备,因为怕拖着不见君墨清看出什么问题来,只好自己出来占一个先机,却不想反而露出了马脚:地球人都知道,以中二少年卢定云的愤青值,原本是不可能自己出来见君墨清的。更重要的是,刚才卢石表现得比君墨清都惊讶。

但若他不是卢定云,那真正的卢定云在哪儿?

三个影帝还在那里演来演去。我这次来带了十多个暗影,大部分埋伏在府外,还有几个在附近蹲着以防卢石突然发难,人手够了,我想了想,便悄悄地弓起身子,转了个方向,一跃而下,朝着后院而去。

卢石只有卢定云这么一点骨血,总不至于真把人关地牢之类的地方去吧,估计还是在哪个房间里藏着呢。

暗影虽然牛逼,但还不至于变态到连每个大臣家里的平面图都有——你到底不能要求人家拿着卖白菜的钱,漕着房地产开发商的心。所以我也只好不怕苦不怕难地四处转悠,一面放着院子里的NρC们,一面搜寻着可疑的地方,期待着哪里能刷出一个叫做卢定云的大活人。

卢家的院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毕竟在皇城脚下敢把宅子修得太过头,跟皇帝王爷们比阔气的,不是逗逼就是死人。

可我找了一圈,还是有些无从下手,那些个房间不像是有人的样子,莫非卢定云不在府里?

我正疑惑着,心里却突然灵光一闪。

卢石的卧房,有些不对的样子。

通常卧房这种地方比较私密,一般坏事小能手们都喜欢在里头偷偷摸摸干些什么,只因此圣地可藏东西,可谈秘辛,可会情郎,什么都行,跟牛仔裤似的,十分百搭。

而那个房间正在走道的尽头,两面墙朝外,都装了窗户,一边和别的房间一样,都有两扇,然而另一边却只有一扇,还格外地小,像是硬要挤出点空间一样。且这只有一扇窗的墙又恰巧朝着一个人工湖,僻静得很,走过路过容易错过,若不特意去看,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得到。

我沉思片刻,便从用脚勾着,从梁上倒挂下来,轻轻地敲了敲墙面,里头果然像是有夹层。

见四周无人,我便使了个巧劲,从窗户里翻身而入,落地滚了一圈卸去力道,没发出什么声响。

卢石是个会享受的人,他也贪,和他比起来,华为然其实只能算小贪。可骂他的人却不多,一方面是因为他是言官之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虽是个贪官,却办实事,有的时候,还能装出一副忠肝义胆的诤臣模样。

可一进卧房,他可不就暴露了。啧啧,看看这厚实的云锦被,看看这红木的兽腿桌,黄梨木椅下垫着软玉,连书桌上随便几支湖笔,用的都是第一等的狼毛,和王府比起来,那也是不遑多让。

我转了一圈,把一个看着像是古董的白瓷瓶子放回架子上,没发现什么机关。虽说有君墨清拖着卢石,可呆得太久也不是办法,我心里有些着急,正想着要不暴力解决把墙砸了算了,就听到脚下传来一串规律的敲击声。

那声音闷在青石板下,听不分明,我半跪下来,将耳朵贴在上面,也跟着敲了两下。

敲击声立时停住,我就听到卢定云的声音。

“不管你是谁,到我爹的床底下,移开中央那块石板。”

我稍微犹豫了一会,觉得设这么个局坑我实在没有必要,于是便照着那声音的指示做了。

石板之下别有洞天,我摸着洞壁挪下去,平着走了几步,便看到了一道铁栅栏,上头挂着一把挺大的铜锁。卢定云弯着一条腿,狼狈地蜷缩在那一个逼仄的空间里,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

他大概一直在这里不声不响地等着有人前来查探,专注地等着上头有不同的脚步声出现,然后孤注一掷地敲击地板,将人引到这间密室里来。

那个茅坑里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愣头青,突遭巨变后似乎几天之内就被迫长大,在这样阴暗的幻境里,眼中的火焰看上去竟亮得有些惊心动魄。

“战玄?”他不大确定地唤了一声,嗓音有些嘶哑。

我走近一些,拿起铜锁查看。卢定云摇了摇头:“那锁劈不开的,你没有钥匙还是不必管我了,反正我爹不至于杀我。你且听着,我爹当年做的墙头草,他暗地里其实曾通过不少消息给魏王殿下。这个把柄给满月楼抓住了,他怕圣上容不下他,就和那些人沆瀣一气,想撺掇圣上御驾亲征,叫圣上死在战场上……他们密谋被我不小心听见了……他是要弑君,然后扶小世子上位,自己趁机执掌大权。”

我手一抖,抬头看他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无奈了一下,道:“你要当烈士,还早得很。”

卢定云讶然地望着我。

我便从袖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抬手就削断了两根铁栅栏,然后将他从里头拉了出来。

卢定云继续讶然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自觉刚才的动作和台词十分帅气,于是略有些得瑟地接受他钦佩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卢定云才开口问道:“……烈士是什么意思?”

我:……

卢定云:“我的腿断了,你既然硬要救我出来,那就把我背出去吧。”

我:……

我于是认命地弯下腰,颓唐地将卢定云背出了密室。都这么干了,对方再没反应就是傻子。大概这房间里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机关,我一迈出房门,外头就传来了噼里啪啦打斗的声音,并且离这地方越来越近,带来一片血腥杀气。

假卢定云带着卢石,还能空出一只手和两个暗影打斗,君墨清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牢牢挡在后头,卢府的家丁们不知所措地看着多出来的这些人,一个个全都傻了,转眼看到我这里又背出一个,便失声喊道:“少爷!”

那假扮卢定云之人反应却比较奇特,他抽空回头看了我一眼,轻松笑道:“好久不见,战玄。”

我立刻就意识到,那是临优。

君墨清显然也意识到了那是谁,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头皱起,淡淡吩咐道:“不要让他跑了,放箭,生死不论。”

那两个暗影立刻收手,整齐划一地退了回来,跟其他人会和堵住临优的几条退路。屋顶上的几人训练有素地排成扇形,拉弓搭箭,漫天箭雨转瞬袭到,眼见临优再无生机。

然而临优唇角挑起一点笑意,毫不犹豫扼住刚才一路护着的卢石的喉咙,拧住他的胳膊朝旁边一甩。血如红线,飞溅而出,临优身形鬼魅地拉着卢石当盾牌,避过直冲他心口而来的一箭,脚下用力,转眼之间竟到了我的跟前。

虎口迎上一道诡异的力量,我用匕首将他逼退,将整个人都僵住的卢定云随手丢到一边,就想让开,却被临优期身而上缠住,逃脱不得。箭光闪过,在我的手臂上带出一片血花。

耳边传来卢定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似乎还有君墨清大叫制止暗影放箭的声音,家丁们咋咋呼呼地乱成一团,还有侍女在尖叫,周围这么嘈杂,然而临优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如同落雷一般在我耳边响起,清晰无比。

我整个人几乎都愣住了,腰侧露出一大块破绽。临优却没有理会,丢了卢石径直而去,他的易容术天下无双,功夫居然也很好,不用箭,在场没有一个人来得及拦住他。

那边卢定云喊了一声,忽然就静默下来,只拖着一条伤腿,慢腾腾地走过去,走一会,还要停一会,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不可置信,等到了卢石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愣愣地去摸他爹那花白了的头发。

卢石一口接一口地吐着血沫,和书里不一样——他这样的情况若不把箭头拔出来,是能够撑上一时半会的,只是比较痛苦。

君墨清带来的太医上前看看,一言不发地摇摇头。

卢定云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我站在旁边,不大好告诉他:就是卢石现在不死,以他里通外敌的罪名,到时候也是要问罪处斩的,没有什么不一样。

卢石的气息越来越弱,终于没了声息。卢定云满手是血,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后悔了,爹,爹……”

君墨清半跪在他旁边,默默无声地揽过他的肩膀,叫他能将头靠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像是安慰一个孩子,轻轻地覆在他的头顶上。

卢定云神色木然,脸上一片灰败之色,喃喃说话,声音有些抖:“我一直觉得我爹是个贪官,不是个好东西,因此十分地看不上他,觉得自己以后绝不能像他这样,可我当了官,却发现世间之事大抵不是非黑即白,想做什么,却总是让人觉得不合时宜。我拼了命想做一回英雄,可到头来,拼的却是我爹的命。”

“人在局中,别无选择,忠心没错,热血没错,这些事,本都不是你的过错。”君墨清的眸色有些暗淡,揉了揉他的头发,温言道:“小云,你恨我吧。令尊已动了异心,就算不死在这里,等回去了,我也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他。”

卢定云像是没听懂他的话,眼珠极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半晌,力气像是忽然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单手捂着脸,极其隐忍地哭起来:“对不起,爹,对不起,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说出来,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冰天雪地里,君墨清扶住他,任由一滴一滴的水渍沾湿自己的衣裳。

我站在旁边,看着,心里想:往日里我总觉得君墨清和晋王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模一样的思虑深重,一模一样的心有九窍。

可如今看来,君墨清的温和与善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确乎是个少见的好人,同晋王并不一样。他们怎么会相像呢?

但临优在走前,却对我说了两句话。

他说,遗诏在我手里。

他说,晋王并非先帝亲生,他的生父,其实是君墨清。

80、影卫去战场

临优是在我耳边说的这话,听到的大概也就我这一个人,但照他的意思,我觉得卢石可能也已经知道了,才狠下心来决定坑晋王一把。

他这样的老狐狸,不像是因为把柄被捏在别人手里,就会被随便牵着走的人。卢定云可能只听了一半,也被蒙在了鼓里。

我们去卢府之前,拿了遗诏的太监王喜就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宫中。

于是接下来卢石的亲信都被抓入大牢,严刑拷打,明面上用的理由自然是之前卢定云告诉我的那个,老管家心如死灰,又有些熬不住酷刑,终于破口大骂,叫晋王是国贼,称卢石为忠臣。以此为突破口,立刻就有人招了:卢石是受临优蛊惑,意欲扶持高云毅篡位。且满月楼与卢石合谋,借着账本还拖了不少大臣下水。

而另一边意料之外,面对国仇沐凡竟然总算是放下了家恨,在一天晚上头回对梁晗说了许多话。

由这两边的供词,暗影基本确定了临优就是满月楼的楼主,又查抄了几个地方,却都早已人去楼空。

晋王听了暗影的呈报,默然半晌,召来百官,只象征性地问斩了几个人,随即宣布御驾亲征。

李永安封怀化大将军,正三品上,率军随驾。梁晗封明威将军,冯欣然封忠武将军,从四品下,共同负责宁安布防,君墨清封相国,坐镇宁安。

梁云鹤年过半百,到底没能再被启用,仍旧只能缩在淮安当他的巡检司,与梁思道不同,他当年被贬时对朝廷颇有怨言,国难当头,但既然尚且不算死局,猜忌便仍然不能免除。

接下来的日子就如同流水账,又被按了快进键。每个人都被上紧了发条,在自己的位子上有条不紊地动起来。当真发生时,这场景有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宁安周遭的军队都被分别调集,连一万的御林军都被拿出来用,隔得远的,便日夜兼程地往这里赶,口粮就由兵士随身带着,多少解决了无人马运粮草的窘境。

离军队整装待发,至少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卢石一倒,朝廷里人心惶惶。晋王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从魏王那里得来的账本,一页一页地烧了,断了他们的后顾之忧,然后告诉他们,若此战胜了,便大赦天下,予他们荣华富贵,若此战败了,他便与这大好河山、与诸将大臣们同生共死。

到了这个时候,我却忽然被隔除在外,成了一个闲人。如今什么都有暗影去办,我能做的也只有浑浑噩噩地旁观,看宁安形势一天天紧张,听战报加急,说戎狄将陈仓围得如铁桶一样。

直到有一天,战白对我说,他要走了。

我猝不及防,怔愣地望着他,问:“你回去干什么?”

战白笑笑:“人要有希望才能撑下去,得有一个人去告诉陈仓守军,再坚持一下,援兵就能到了。”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笑脸看,忽然就有点心慌。

我想说,老大估计不能喝酒了,小团子晚上喜欢抱着他睡,肯定不喜欢他身上有酒气。

我想说,就是没有人报信,陈仓未必就守不下来,只要半个月,军队就能集结完毕。

我想说,阿白你这横冲直撞的混小子别走,我总觉着,你这一走,就回不来了。

“为什么非你不可?”沉默了一会,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为了梁文昊?”

战白露出些恍惚的神色,随即凝眸摇了摇头:“我不担心他,没资格了……我去不是为了谁,阿玄,我只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除了那些龌龊事,还应该干点别的。我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功夫很不错,对战局总还是有些用处的,是不是?”

我默然不语。

战白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咧着嘴巴笑:“去陈仓的路没有人比我更熟了,我能冲出来,就能冲回去。一直忘了和你说,阿青那时候没跟我去陈仓,一个人浪荡江湖去了,等打赢了这场仗就把他找回来吧,若我活着回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喝酒”

见我仍不说话,他在我肩膀上重重捏了一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阿玄,就是我去了,你们初一十五给我烧纸,又有许多将士黄泉路上陪我,左右我都不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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