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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和江山不可兼得 上——by永遇乐鹊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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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时间,所有的威严与倨傲在她的脸上都褪了色,只剩下苦意绽放。

“别怪我呢……”温存地而强硬地将指尖探到他的口中,皇后模糊地笑了,“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有力气胡思乱想了呢……”

当那蓝色小瓷瓶向着自己唇间倾倒下来,文宗闭上了眼。

一切都晚了。

34.渔阳鼙鼓动地来

那一夜天色如墨,长风呼啸而过,大夏皇宫的大红灯笼颤抖着,一抹惨淡凄冷的光色。

建兴四十三年十一月丙寅,皇后买通太医下毒,文宗皇帝中毒卧床不起,帝后双方势力在一夕之间全盘变化。皇后手持玉玺,立即命令北

军抓捕保皇派大臣,短短数天里,抄家流放,断头示众,痛哭声哀吟声直冲九霄,不绝于耳。

同日,于太子府将容熙及其党羽一网打尽,囚禁于皇宫。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百密一疏。

谁都不曾想,三千金吾卫竟然就在容熙被囚禁这一夜哗变。

金吾卫统领林远,便是容熙一直未曾抛到明面之上的棋子。

利用手中职权,他干脆利落地将陆寒洲救出,两人兵分两路,分别向着关押容熙与慕隐兮的暗室而去。

灯影下几道人影晃过,守夜的宫女呼吸一窒,顷刻间已被一剑割喉。

暗夜里,忽然有鲜血飞溅上檐角的宫灯。

紧缩的门洞开。

迈步,疾奔,什么都顾不得。

这厢容熙被陆寒洲一路护着冲杀出来,那边林远将慕隐兮引来,长廊尽头,慕隐兮与容熙两人彼此相望,劫后余生的话还来不及说,已是

杀声震天。

人群中,忽然一道身影掠过,修长而熟悉。

刻骨铭心的。

“朗墨!”容熙高叫,在仓皇惊惧之中又生出一份狂喜。

朗墨却顾不得应声,只是不停地执剑一面砍杀,一面对陆寒洲高喊道:“快带殿下走!”

陆寒洲随即长剑挥舞,破敌夺路杀出。

“朗墨,随我走!”容熙却陡然迈开步子,一把死死扯住朗墨的衣袖,指尖都发了白。

朗墨冷冷回头,狠狠将容熙推远了,足尖一跃跃入厮杀中,那一瞬陆寒洲架起容熙,死命劈倒一波又一波地侍卫,金吾卫统领林远带人断

后,剑光中血花四溅,两人脸上早已一片狼藉。

“朗墨!”容熙嘶声大吼,声音竟然淹没在喊杀声中。

然而他却拼命回头,目欲龇裂,再一声嘶吼,被宫门打开巨响遮盖了。

“走!”陆寒洲回头扯住容熙,将人抛出去。

闻声回头,眼见容熙一行人突破重围,朗墨足尖一点,踩着诸将肩膀一路掠过,落地便向宫门倒过去,死死将它挡住,仿佛一面旗帜。

豁然抬眼,侍卫大军已经冲至眼前,朗墨眸子里掠过一道寒色,这寒冷带着划过夜空的力量,他举剑,俨然视死如归。

“慢着!”人群之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婉转,却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严。

朗墨唇角浮出了冷笑,不屑一顾。

“罪臣朗墨,见到娘娘令牌有如见人,还不快向皇后娘娘磕头!”逼人的死寂之中,侍卫长终于发声,居高临下。

翻腕拔剑,寒光乍现,朗墨一剑砍下那位将军的头颅。

鲜血淋漓的人头滚在地上,侍卫分成两队,蓉儿排众而出,神情冷傲地抿唇一笑:“将军这般大动干戈,要做什么?”

朗墨二话不说,一剑便挺刺过去!

蓉儿水袖一展,已将墨影剑卷住,细细地手腕一震,剑尖便偏了开去。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朗墨虽然面色苍白,却是一抹倨傲高贵,傲然冷睨,“要我向那妖后低头伏罪,在下宁死不从!”

“将军屡次出卖太子殿下,娘娘未将将军一家下狱已是仁慈,岂容你大放厥词!”蓉儿冷森森地一笑,“将军便在家中听候发落罢,待太

子殿下得胜归来,定将你斩于阵前,祭奠死去的亡灵!”

洛城一片血色,人心惶惶。

宫城脚下鏖战未歇,长风破空而来,血腥味呛住了呼吸。

“圣上之意,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殿下!”陆寒洲握着带血的利剑跪倒在容熙脚下,“请殿下跟随臣等立即撤出城去!”

众人闻声回头,第二波皇后的追兵骑马已然奔至眼前,金吾卫统领林远立即呼喝一声,“唰唰唰!”无数长剑出鞘,双方顷刻间便杀在一

起,血溅衣襟。

陆寒洲双目赤红,拉住容熙便向外奔,一路上将挡路之人一律砍杀。

宫门外朱雀大街已是一片狼藉。

慕隐兮向着城门方向掠了一眼,苍白的脸色在大火中映得赤色一片,眸子里雪亮如剑。

“兵分两路!由我来引开他们!”

话音未落,容熙觉得身上一凉,披风与外袍被慕隐兮脱了下来,并且毫不犹豫地穿在身上。

“你!”容熙脸色一白,“你会死的!”

“不要顾我了!”慕隐兮比他更加苍白,那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却仿佛有火燃烧,瞬间燎原了,“你若死了,可对得起这些忠心追随你的人

!”

随身保护容熙的金吾卫将士们为这句话而动容,立即执剑跪了一地。

眼眸在火的影子中明灭不定,飘摇的像是一丛蓬草,容熙居然在兵荒马乱中伸出手去。

“快走!”慕隐兮一声断喝,容熙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隐兮!”与此同时,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被陆寒洲林远拥着向前。

容熙疾步走了几步,蓦地回头望过来,眸子里仿佛有很多话要说。

慕隐兮神色一动,又是一声低叱:“走!”

收回视线,容熙拧身跃上马背举鞭重重落下,骏马仰首一声长嘶,冲破乱民直奔而去。

寂寞的暗夜之下,一袭青衫恍如素竹,少了鲜血染就一抹殷红。

慕隐兮便在滚滚硝烟中转过身去,从袖中拿出一面薄薄的人皮面具,长袖一拂,清秀眉眼的慕隐兮瞬间变作了俊朗如星的容熙。

耳边哭喊声、兵戈交击声不绝于耳,他便在这举世无双的天籁之声中,整理好自己身上容熙的外袍披风,沿着原路向着皇宫门一步步走去

别了。

容、熙。

呵,没有想到啊,第一次唤的你名字,居然在我临死之时。

建兴四十三年秋,金吾卫统领林远率众哗变,容熙逃出皇宫不知所踪。不出五日,漠北烟尘再起。在燕国大力支持之下,废太子容桓举兵

而起,里应外合,在保皇派大厦将倾之时占尽前机,迅速反扑。

短短一月里,洛城一片血色,人心惶惶。

日头无声地升起了,如血。

一骑立在城门下,立马远眺,容桓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世事翻覆,短短数月的种种,仿佛使他在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成熟了许多,却也沉默了许多,仿佛那个神采奕奕谈笑风生的太子殿下,

早已随着心爱之人无情背叛而死去。

昨日种种,已如昨日死。

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近了,剑谜、蓝重羽、司湘三人翻身下马,在容桓面前跪倒。

“禀告殿下,城中重臣已被我们控制,皇后娘娘已经打开宫门,殿下这就进宫吧。”

容桓收回了远眺的目光,落到了剑谜的背脊上,沉声问道:“该抓的都抓了么?”

“殿下是指……”剑谜一震,欲言又止。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容桓目光炯炯。

死寂仿佛要将所有人溺毙其中,司湘终于忍不下去,颤声开口:“殿下,我们该怎么做?”

“抓。”容桓缓缓抬起眼来,平日里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此刻已然充了血色,咬紧牙关一字字道:“全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剑谜全身一震,蓝重羽与他对视一眼,彼此眼底掠过复杂至极的神色。

容桓握紧了缰绳,长叹一声闭上眼:“若我们不尽快出手,他落到母后手里,只会更加危险。”目光有些飘忽,他喃喃道,“更何况,我

有些事情,也想当面问个清楚。”

“去吧。”见到两人始终没有离去,容桓叹一声,脸上露出了惘然的笑容,“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了。”

“是!”蓝重羽终是一叹,大踏步去了。

司湘无声地望着蓝重羽飞马而去的背影,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容桓,终是垂下眼帘,缓缓地叹息。

刀剑相向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

“我们走吧。”容桓调转马头,“在见到朗墨之前,我还要见一个人。”

众人悚然一惊。

剑谜想要说什么,却听得骏马仰首一声长嘶,容桓在秋风中向前奔去了,那身影看起来竟然有些寥落孤寂。

宫门推开了。

缓步踏进来,视线所到之处一切如昨,如若没有听到那一阵阵咳嗽声。

容桓一步步走进去,空气中有细密的灰簌簌落了下来。

直到容桓走到榻边掀起帘子,文宗似乎才惊醒了,蓦地抬起眼来,深沉的目光中有冷色一掠而过,让人陡然心惊。

果然是帝王之风,纵使卧床不起,气势却丝毫不减当年。

容桓垂手走近,立在榻边。

“儿臣参见父皇。”直直地挺着背脊,不再匍匐在皇帝脚下。

“你还是回来了。”文宗叹了一口气。

容桓身子晃了一下,咬紧了牙关,挤出一丝冷笑。“父皇很失望,是不是?”

“朕只恨,只恨——”文宗皇帝伸出了枯瘦的手指,指着容桓一字字道,“只恨这江山落到燕国胡人手里!”

“所以,父皇想要把皇位传给容熙么?”容桓冷冷冽冽地笑了,慢慢地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文宗皇帝眼眸凝聚了,容桓眯起眼睛,将那

卷轴展开了,“这道圣旨,父皇写了很久了吧?可惜呀,容熙永远无法继承皇位,因为,我已经将他杀了!”

35.纵使相逢已不识

“你!”文宗皇帝张大了眼,气血翻涌,趴在榻边哇地吐了一口血来。

“保重龙体啊父皇。”容桓伸出手去一下一下在文宗的背脊上顺着气,温言安慰道,“我顾念兄弟之情,容熙走时很痛快,没受任何痛苦

呢。”

“你这逆子!”文宗陡然抬手重重地掴了容桓一巴掌,“朕怎么会有你这个儿子……”

容桓抬手抹抹唇角的血丝,微笑了,看着文宗怨恨狂怒的眼神,忽然仰头大笑。

“原来您还记得,我是您的儿子。”似笑非笑地瞅着瞪着眼呼呼喘气的文宗皇帝,唇边挑起细密的微笑,“可是我可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您始终对我的血统耿耿于怀!”

“容熙是您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吗!”阴沉的神色从他的目中掠过,喉咙里干干涩涩的,象是被火烧着了,容桓的脸色渐渐地成了一片

青灰,“如果看我不顺眼,当初又为何要立我为太子?如果是拉拢燕国的手段,又为何要朗墨做棋子,父皇当真是狠绝啊,连我惟一的欢

愉也要夺去!”

“为了江山,每个人都是棋子。”文宗狠狠地冷笑,“你想要江山,又想要朗墨,真是痴心妄想!”

“当初我的雨寒,便是被你的母后活活逼死!”文宗目光炯炯直逼容桓,“这么多年,这口气,我终究是难以咽下。你想要江山与美人,

世上哪里有这么完美的事情……”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一定能!”被戳中了心底最恐惧的事情,容桓终于绷不住了,面色苍白地嘶吼,“我一定会得到朗墨,让他一辈子

都属于我!”

文宗皇帝一边喘着粗气,露出了高傲而怜悯的笑意,身子一倾,又是一口脓血。

“你……”他指着容桓,脸上露出了一种扭曲的笑容,残酷而冰冷,“你一定会一生孤寂。”

“闭嘴!”容桓捂住耳朵,倒退了几步,那声音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仿佛诅咒,他狠狠地转身,踉跄地朝殿外走去。

“一生孤寂,啊哈哈哈哈——”文宗皇帝伏在榻上,沙哑地喉咙里爆发出苍凉凄冷地苦笑。

“不要说了……”容桓闭上眼,脚下忽然一软,居然跪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却仍然一步步地向前蹭着,“我不会像你一样,不会……

“朕就是一生孤寂啊……”皇帝喃喃地自语,声音断了,紧接着便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

窗外月色朦胧,冷冷地泄了进来。重重罗幕之后,只听得一声一声喘息,断断续续,渐渐弱了下去。

“来人呐!”陡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呼喊,婢女跌在地上,口中发出了惊恐至极的声音,“圣上他,快来人呐——”

容桓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一步步向殿外踏出。

五官狠狠扭曲了,狰狞的神情凝固在容桓年轻的脸上,陡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冲回了内殿,脸上一片冰凉。

帘子狠狠地晃动着,苍老的皇帝倚在榻边,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的月色,唇角那一抹凄凉永远地凝固了。

灵魂仿佛被抽空了,容桓僵硬地走近了,胸口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涌了出来,发出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嘶吼。

“父皇啊啊啊啊——”

建兴四十三年十二月十四,文宗驾崩于紫光殿,年五十四。容桓持国秉政,第一道圣旨,便是废容熙太子之位,九州之内通缉。第二道旨

意,捉拿容熙党羽,下狱问罪。

窗外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

朗墨立在案边,正执笔作画,一笔一笔在宣纸上描摹着什么,神情平和安详,仿佛丝毫没有听到那一记轰然撞门的声音。

“少爷!”树鱼跌进屋来,摔了个四仰八叉,“快走吧,太子派人抓您来了!”

朗墨唇边浮出了模糊的笑意,吐出一声低叹,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少爷快逃吧!”树鱼冲过来,一把夺了朗墨手中的雪毫,“现在还来得及,他们刚刚冲进来,您快走吧!”说着,伸手去推他。朗墨淡

淡一笑:“我为何要逃?该来的,迟早要来。”他低低地喃喃,“这一天,我早就想到了……”

“你说什么呢!”树鱼尖声叫道,“再不走,他们就来了!”

朗墨依旧不动如山,反而将她手中的雪毫再度拿了过来,“让我把它画完吧……”

树鱼瞪着杏核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果然没多久,脚步声愈来愈近,蓝重羽一脚踏进房来,一眼就看到了案边作画的朗墨。

朗墨连眼睛都没有抬,对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充耳不闻。

颈间陡然一凉。

“少爷!”树鱼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扑过去,已经被几名士兵牢牢按住了。

蓝重羽眯起眼睛,盯着朗墨好整以暇地撂笔,将镇纸拿开,再将画轴缓缓卷起,仿佛对待一件上好的珍品。

“不愧是将军,此时还能执笔作画,在下佩服。”蓝重羽长眉一轩,将手中长剑又递了几分,冷兵摩擦肌肤的细细响声入了耳,朗墨抬眼

淡笑,“将军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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