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百越清脆的答道
云阳掌门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真是万骷山上的，万骷山的大妖们以百字为姓，他是知道的，看孩子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你多大了？”
“不知道。”百越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时间对他来说没有概念，他只知道自己几时才有了意识，要是算起来也有几百年了，他都忘了。
云阳掌门看着百越，这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可是又怕他是血月那日生的，费尽力气最后再养出个妖孽来，到时候是后悔也来不及。
百越却不管那个，笑嘻嘻的道：“既然不送我回去，那就养着我好了。”
云阳掌门心里一动，也许这就是缘分吧，那么就既来之则安之？这么小的孩子，养大了怎么也有感情了吧。
见掌门要留下百越，弟子们带了疑问，云阳掌门无力的挥手：“先这样吧，都去休息，这一夜也折腾的够呛。”
云阳掌门头疼，先前为何要听了那凌仓掌门的话，说什么万骷山上已经安排好了，可是自己这一行根本就是送死的。万骷山只是死了些小妖而已，至于那些妖孽，他也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可是以万骷山上的实力，他觉得就是一个不死，那也是可能的。
云阳掌门愁的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万骷山上
死去孩子的数量已经算了出来，一共三百二十五个，伤了一千多。
百归用秘法将那死去的孩子变成了不人不妖的生物。
白虎的怒气起起落落，他本就好战，可最终压在了那句主人不喜杀生上，他不记得主人是谁，可是血脉里存着绝对服从的意识，他不能违背。
百斛望着山下道：“不能杀人，但是没说不能干别的。”
百虎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忽然喊道：“来人！去，在山下建座城，要高，要大，就在界线边上，围着万骷山走，让他们时时在我们的目光之下，却不敢动手。”不能杀，还不能吓吗？吓死了，那是你胆小！
白蛇道：“传令下去，张贴告示，广收门徒，让那个庞元看看，哼，我们出不去，不代表我万骷山上就没人能出去了。”
百归道：“嗯，不错，这样好，我腾出空来多炼几炉丹药给那些看孩子的修士，让他们更进一步，孩子们也该练气了，不要再教些乱七八糟的。”
百雉道：“要不这样，一半的孩子学妖修，一半学人类的道法，一年后看成效。一年一次比武，三年一大比。”
百斛点头：“这样好，让孩子们知道自己到底学的如何了。再开辟几个班，让成形的小妖们也去上课。再开一门道法，我跟几个长老轮流在主峰讲经，初一十五两日，让万骷山的动物们都来听，如此百年后，万骷山上必是另一番景象。”
众妖均点头，大赞这事：“既然护法要做，那必是好的，我等当年可是收益匪浅，如此竟是那些小的们有福气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一切便着手准备起来。
百斛像是想起来什么忽然问道：“今日我见百越的洞里有异动，你们可知出了什么事？”
百雉一听忙道：“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派人去看看，这里也走不开。”
俩人正说着，有小妖在山下回来道：“山下的牛鼻子抓走了一个娃娃。”
百雉一惊：“娃娃？叫什么名字？”
“叫百越，五六岁的模样，长的很好看。”
几个人对望了一样，均是一脸狐疑：“莫不是百越生出血肉了？怎的会是个娃娃？”
“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再说，绝不能让他落在人的手里。”
山下的修士逃出万骷山，刚刚松了一口气，云阳掌门躺在床上还在挠自己那几根白毛，就听见外头乱哄哄的叫嚷起来：“掌门，掌门，不好了，万骷山上的大妖们追来了。”
云阳掌门吓的“扑通”一声掉在了床下，那弟子忙去扶他，云阳掌门抓着那弟子的手不可置信的问“追，追来了？难道那碑上的誓言是假的？”
云阳掌门抚着跳的狂乱的胸口，无论如何，躲是躲不过去了，他胡乱的绾了头发，喝了口水，这才缓声问道：“说了为何而来吗？”
回话的小道士道：“说是要我们交出那个叫百越的孩子。”
“百越？”云阳掌门那曲曲弯弯的心思转了几转，百越是什么人？竟劳动万骷山上的大妖亲自来了！那么，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让他们带走，撒泼耍赖也不能带走。只是他没想过，撒泼你也得有撒泼的本钱。
他慢慢思索，小道士有些着急，任谁对着好几个大妖的威压也不能无动于衷。那威压，压的他喘不气来，简直要爆体了。
云阳掌门慢腾腾的穿好了衣裳，这才一步三晃的出去了。
小道士急的牙疼，掌门这么晃真不好看，可是……
可掌门也不想晃，他紧张，他不确定大妖过不过的来，他晃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也在思索留下百越的方法。
既然他们来要孩子，那就是说，这个孩子对他们很重要，所以……这个是谈判的筹码。
云阳掌门笑呵呵的失礼：“各位有礼了，不知夤夜到访有些要事，若不嫌弃，进城喝杯茶，让云阳尽一下地主之谊可好？”
百斛指着启明星笑道：“已经是天明了，不是半夜，你这个牛鼻子惯会说谎，你如今还在这里，就是笃定我们进不得你的城，还要惺惺作态作甚？别废话，快把百越交出来给我们。”
云阳掌门呵呵一笑：“百越啊，百越确实在我们这里，可是，这个，……可是，他是个人。人吧，就要养在人的世界里，跟妖精混在一起，毕竟不是个事，你们说是吧？哈”
白虎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直接道：“老道，一千年前一个人类修士进了万骷山，这人跟你有渊源吧，我尚未追究他擅入万骷之罪，你竟敢在此炫耀？今日攻山，伤了我孩儿无数，又杀了我们精心养育的人类的孩子三百二十五个，两罪并罚，你要我如何罚你？”
云阳掌门见他们所站之处有红光闪现，光幕若隐若现，便知道那个誓言是真，心里有了底。听见白虎这么问，敛眉正色道：“无有规矩不成方圆，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人妖殊途各位都听说过。我人界不去你妖界管妖的事，妖亦不能来我人界管人的事。我人界认定的妖孽被你们横插一杠子抢了去，我们去你那里击杀何错之有？要是有错也是你们错在先，我们不过是随着局势走而已。”
白蛇冷笑：“你这是说我们多管闲事喽？”
云阳掌门呵呵一笑，摊手道：“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先辈私自入我万骷山拿走山上的宝贝，当如何解释？”
“这个，这个，这是先辈所为，我做晚辈的不能质疑。”云阳掌门耍赖。
“那好，既然那是妖的宝贝，那就收回来，叫三十六找人去一趟云阳山，将东西拿回来，我万骷山上的东西岂能旁落？当真以为那是无主之物了！”白虎冷言道
10、说规矩 云阳受瘪愧无语
听百斛要拿回万骷山的东西，下面有妖应了，便要去传话，云阳掌门急出了一身白毛汗，这要是因为自己攻打万骷山而致镇山之宝被拿走，他的罪过就大了。
他忙摆手道：“等等，等等，这事好商量。”
“商量？”百虎哼了一声“万骷山做事，跟你商量个屁！”
云阳听了心头不爽，又想着反正万骷山上的妖精也走不出万骷山百里，既然这样，也不妨跟他们周旋，这样一饭心思，他的心倒是笃定了许多。
“既然没商量……”云阳掌门慢腾腾的说道“那就不商量，你们只管去拿，云阳只当物归原主。”
百归不紧不慢的道：“如此说来，你是铁了心不交百越喽！”
一字一句，重如泰山，虽然隔着界线，云阳掌门还是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那一字一句，就像是重锤击在胸口，他只觉喉头发咸，一张口，吐出了一口黑血。
云阳掌门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还是有些看头的，他强自挺直了腰道：“不交，百越是人，是人就应该长在人界。”
百斛冷笑：“那我万骷山上的两三千的孩子作何解释？”
“那是你们，你们乱了规矩。”他咬牙撑着
“规矩？你说的规矩便是规矩？那我还说我的规矩才是规矩。你这白发小儿，能活到如今殊为不易，这一身修为要是废了也实在可惜”百斛远远的看着云阳掌门，云阳只觉一道冷光打在身上，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耳中只听百斛继续道：“废你只在举手之间，我也不压你，好让别人说我万骷山欺负人。如今你要说规矩，我便与你说道说道。那皇帝说血月夜生人为妖，你们就跟着起哄说是妖？你们的规矩哪里去了？修真人不问世间事，你们为何要插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规矩？信口雌黄、颠倒黑白、草菅人命，这就是你们的规矩？”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那声音让这方土地都跟着颤动，两股战战间只听得白斛那质问还在继续“这世上的事是你们说黑是黑说白便是白的？你以为你们是秩序的代言？你们人类真以为自己说的话便是天地法则？”
一句句的质问，让云阳掌门浑身冰冷，他们不是秩序的代言，也不敢谈什么天地法则。原不过是想打着讨伐妖孽的名头在万骷山上得些好处，如今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这一趟的损失何止是蚀了一把米那么简单？倾巢灭门亦有可能，可他已是骑在虎背，难以下来。
“嗤。”一声嗤笑在百斛的薄唇里溢出“你们这些修真之人，打着匡扶正义、斩妖除魔的大旗胡作非为，危害人间，那万余婴儿便被你们一句话定了生死。你们是最大的刽子手，你们也不怕日后那些无辜的婴灵来找你们吗？还在这跟我夸夸其谈，说什么规矩？你也配！我呸！告诉你，百越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这事由不得你。”
百舍周身笼罩在一层白霜里，寒意渐渐向外扩撒，他肆意的施放自己的威压，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城，那股冷气，向着城中蔓延。
四个长老里，脾气最好的是老龟，道行最高的是百舍，他这一身冰冷的气息，立刻传到了对面的城里。
城墙自外而内很快便结了一层白霜，逐渐变成冰，有修行浅薄的立刻冻僵，立在了原地，上去推一把，便倒在地上跌个粉碎。
云阳掌门强自撑着一口气，那冷气还是在他的身边，他的脸色变的苍白，却还想在百越身上讨价还价。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请停手，百越是我带下山的，与掌门无关，我把他抱来了，惩罚我一个就好，城中还有无辜的百姓，请手下留情。”
云阳掌门张口欲说什么，可又说不出，他以为，大妖们有誓言束缚，便不敢过来。可是他错了，那誓言束缚的是肉体，却不能束缚妖们的法力，虽然打些折扣，但也不是修士们能受的了的。
百舍的威压还在继续，云阳掌门无力的挥手：“请收了神通吧，我们把孩子奉还。”说完，像是老了十几岁，他佝偻着身躯，往里走去，也不管外面还站着几个大妖。
一边走，一边道：“叫门下弟子回山，百年内不得下山，若有违令者，逐出师门！咱们出来的太久了。”他抬头看着从万骷山上缓缓升起的太阳，眼神迷离喃喃道“……太久了，也该回家了。”
修士们冻的哆哆嗦嗦，抱着百越过来说道：“求大仙收了神通，我把孩子抱来了。”
百舍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竟也没立刻撤了，等了一会儿才将身上的白霜撒去，修士们过了许久才感到浑身轻松起来，抬眼看着大妖们，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隔着一道誓言的屏障尚且能如此，若是全力击杀，他们焉有命在？
百越见了百雉，在城墙上高兴的跳了过去：“百雉，百雉，我是百越。”
百雉吓了一跳，赶紧去接，抬脚却忘了界线，被狠狠的弹了回来，摔倒在地上。
百越飞身而下跑向百雉，拉着她的手问：“百雉，百雉，你没事吧。”
百雉看了一眼那界线摇头道：“没事。”
百越见她疼的脸色苍白，小脚使劲在界线上踩踏，来回蹦着踩了几回，恨恨的碾着道：“等我长大了就撤了这个劳什子。”
百雉忙抱他过来道“那个是主人设定的，你不要乱动，主人会生气。”
百舍在看那界线，眼神莫辨，他知道那界线对立了誓的妖有管制作用，没有立誓的虽然不起作用，却也不能正正的站在那线上。
百越是白骨成精，虽没立誓，但他也是个妖，这界线为何对他无用？莫非？
他猛的抬头，看向百越的眼神带着火热，他一把拉过了百越，那长眉，那凤眼，那挺翘的鼻子，殷红的小嘴。这，这个模样，他呆住。那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恍惚间，有声音在耳边道：“你是龙！是龙！龙！知道吗？不是蛇！你这个没志气的家伙。”
那踢打在身上的小短腿，那身白色的小袍子，那胖嘟嘟却要装老成的脸与眼前碾踏界线的小人重合。
百舍的视线模糊了，使劲的抱住眼前这个一身红的小人，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哽咽道：“回来了就好。”
白虎也看出了端倪，上前道：“此地不是说话之所，回去吧。”
百舍用袖子使劲蹭了蹭眼睛，百斛却伸手抱起百越，腾空而去。
六个大妖瞬间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云阳掌门虽说心灰意冷，却在密切注视着外面，看到那一幕，心里对百越更多了几分好奇，他认定，百越在万骷山举足轻重，他有些后悔放他走了，可是实力不如人家，再知道这个孩子的价值又如何？也留不下。
百斛小心翼翼的抱着百越回了万骷山，放在城主府大堂的椅子上，吩咐人多燃了几盏灯，六个人便跟看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围着百越看了起来。
百越打了个哈欠，小胖手捂在嘴边道：“太阳都那么高了，还点蜡烛，你们这是有毛病吧。”
百舍眼睛盯的发涩，半晌才推了推老龟：“你看出什么没有？”
百归慢腾腾的用袖子擦拭着双眼道：“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你哭？”百雉瞪他一眼。
百归慢悠悠的道：“蜡烛熏的我眼疼。”那蜡烛是用提炼精纯的东海鲛人油所治，一丝烟气也无，百归瞪眼说瞎话，得了百雉一记白眼。
白虎抱住了百越道：“回来就好，虽然小，但，等的起。”他说的没头没脑，百越听的稀里糊涂，瞪着好看的凤眼转圈看，那几个一副了然与胸我就不告诉的模样让他来气，小脚抬起，转圈踢，万骷连环腿，踢完了跳下椅子向外奔去。
“我找百恒去。”百越飞快的跳着跑了。
百雉忙道：“你别找他……他还在休息”话未完，人已经跑没影了。
百雉转头问：“他是不是那个人？”
百斛懒懒的道：“问二十四去。”
百舍笃定：“就是他。”
白虎道：“附议。”
“附议”
“附议”
“附议”
“……个屁”
百越奔走不久，三十六来了，带着一个看着很普通的人，躬身道：“长老，人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