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扬看着他，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怨。
沈灼扔出一根烟，魏扬愣了愣，低声说：“我不抽烟的。”
沈灼嗤笑了声，不置可否，神情却是满满的讽刺。
魏扬慢吞吞地伸出手，烟在手指间转了转，才又艰涩地问道：“能借个火吗？”
沈灼并不吝啬，限量版的打火机从栅栏下的缝隙里穿了过去，魏扬点了烟，深深吸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沈灼说：“我不是你的亲属，不在可以探视的名单里，希望你不要让我白费功夫，空手而归。”
魏扬咽了咽口水，“阿灼……你帮帮我。”
沈灼的姿态很冷漠，看着魏扬的样子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祗看着脚下的蝼蚁，魏扬终究也是娱乐圈那个大染缸爬过的人，他很快就认清了事实，再也不掩饰了，笑了笑，暴露出自己对烟的沉迷和依赖。
“你要怎么做才肯放过我？”魏扬狠狠抽了一口，动作熟练地把烟灰弹在桌上。
“这个案子是你和姜远一起主导的。”
魏扬狠狠握住拳头，“他对王景珅早看不顺眼了，他甚至对你也不服！我只是试探了一下，他就答应全力帮我。结果出了事，他父母一手遮天，那条姓唐的狗就帮他背了黑锅，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如果不是他本身就对王景珅不怀好意，对你也有怨气，他会被我三言两语就说动吗？唐杰刚被拘捕的时候，他还气定神闲觉得自己父母保得住自己，一点都不怕你，呵呵，我听说振兴科技快要易主了，你不会让姜远逍遥的对吧？”
沈灼平板道：“看来拘留对你的影响不是很大，消息仍旧灵活，你给了你的辩护律师什么好处？”
魏扬面不改色道：“我们是好朋友。”
“爬上床的好朋友吗？这么说姜远也是你的好朋友？”
魏扬被识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立刻又变得若无其事。
第102章：反目（四）
沈灼问道：“你和关志成是什么关系？”
魏扬手一抖，没想到沈灼知道的这么多。
沈灼双手插在口袋里，背靠着椅子，悠然道：“无论以前是什么关系，现在都该破裂了吧？看你被扔在这里不闻不问就知道了。”
魏扬镇定道：“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给你家里赡养费，六万。”
魏扬猛地跳了起来，椅子都被他撞得退后，发出刺耳的响声，魏扬尖叫道：“沈灼，你当我是什么？六万元？！我随便一次商演就要几十万！你沈家的财产就更不用说了！你想这样就打发我？大不了我们一拍两散！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关志成在想什么！”
沈灼侧着头似乎觉得莫名其妙，“关志成想什么和我有关系吗？”
“……”魏扬呼哧呼哧喘着气。
沈灼又道：“换言之，他的想法很难猜？不就是喜欢王景珅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将来喜欢景珅的人会更多，但是我不会在意，因为他就是我的。”
沈灼拍了拍西装，似乎不耐烦了，“六万元对沈家来说当然是九牛一毛，但如果对象是你，那就是极限了。你自己考虑清楚吧。或许你以前随便一个商演就能入账几十万，但你还是以前的你吗？你现在身败名裂，甚至就要身陷囹圄，经纪人公司的违约费就够你倾家荡产，何况你还要支付诉讼期巨额费用。六万元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笔补贴了，你自己考虑清楚，我不会在你身上多花一分钱。”
魏扬双目通红，死死盯着沈灼。
沈灼冷嘲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魏扬的心里负荷已经超过极限，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气若游丝道：“你帮我把父母送出国。”
沈灼停下脚步，“好。”
魏扬说：“是关志成安排我接近你的，他说你这样专制的男人一定喜欢性格温顺的，我本来就是演戏专业出身，构造一个假的人物性格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沈灼嗤了一声，并不表态。
魏扬继续说：“一年半前我在皇廷酒店遇到他。我知道他是星象娱乐的少东家，所以特别关注他，本来尾随他只是想引起他注意，但因为他轻手轻脚，门没有关紧，我也没料到会看到那样一幕，他把房里一个男人打晕了，然后伪造出他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假象。”
沈灼表情高深莫测，即使魏扬也揣摩不出其中的深意，只听他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魏扬犹豫了一会儿，他一旦坐牢，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谋划更多，“六万元，足够支付侦探几个case？”
沈灼：“十万。”
魏扬咬了咬牙，“我接近你以后，也尽力和你周围的富二代打好关系。他们许多人表面与我客客气气，心里却对我的身份不齿。除了姜远这样，觉得和你的人背着你上床特别有滋味的，还有就是禾嘉的弟弟禾钧，年纪太小，被家里人惯坏了，不懂是非，只凭自己喜好。讨好他不难，他偶然间告诉我关志成喜欢他姐姐禾嘉，我不相信，他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说是他原本欺负王景珅的儿子，但是关志成为了哄他姐姐开心，给他出主意向你父母撒娇，最后才没有被你继续追究。”
沈灼点头，“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说着毫不留恋，转身就走了。
魏扬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自己从家境赤贫一直努力到成为大红大紫的实力派偶像，住着几千万的高档住宅，甚至融入S市著名的社交圈。他相信自己的手段，认为沈灼总有一天会接纳自己，甚至在心里为他留有特殊的位置。到时候不难预见，那些曾经嘲笑他魏扬，看不起他的人都会反过来看他脸色。
然而现在他却沦落到这个下场。魏扬跌坐回椅子上，咯咯笑着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你生来就富贵，坐拥别人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是逆境吗？这样的你会明白我的努力？我看你能和王景珅走到什么地步。呵呵呵哈哈哈哈。”
关志成回到自己的高级公寓，王景冉已经在客厅不知道等候了多久，她却不急不躁，轻轻搅拌了一下红茶，捧着精致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才与关志成打招呼，“真准时啊，关大少。”
关志成露出歉意的笑容，“对不起，小冉，你等多久了？”
帮佣立刻接过关志成脱下的外套，将褶皱抖平后，拿进了衣帽间。
王景冉说：“无所谓，反正也有人招待我。”
关志成问：“你现在住景珅那儿？住的惯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王景冉仔细地打量关志成，就像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关志成摊开手，以坦然的态度将自己暴露在王景冉的目光下，任由她观察。
王景冉笑了笑，利索地起身，“走，去你房里说。”
“我其实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我不是很早就告诉过你了吗？景珅他以前救过我，而你是他的妹妹，我也把你看做我的妹妹。”
“所以在我和我哥之间，你肯定会选择我哥？”王景冉回头。
关志成啧了一声，一脸为难的表情。
王景冉画得精细的眉毛蹙起来，难掩质问道：“你明明赞成我的计划，如果我能利用张威，我在王家就能扬眉吐气，我也可以多一分力帮助我哥，为什么你又反悔？”
关志成拉住激动的王景冉，“小冉，你哥的担心不无道理。张威那人就是个人渣，即使你一时迷住他，但能迷住他一世吗？”
王景冉刚要反驳，关志成就打断她，“我知道你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把你放心上。但如果他不把你放心上，你在张家，在张氏集团又怎么立足？你不会以为他自己无能，就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股权转让给你经营吧？不可能的。”
“他再喜欢你，最多也就给你集团经营权，可是掌握集团根本的股权是不会大量转让给你的。与其利用一个不可靠的棋子，为什么不让我帮助你？至少我是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王景冉反唇相讥道：“不是站在我哥这边吗？”
关志成笑了，“那不就等于站你这边？小冉，我的好妹妹，别生气了，至少景珅回家了，也在百川餐饮有一席之地了。这样，回头我在你哥面前帮你说好话，成不？”
王景冉歪着头，笑容娇艳道：“你为什么会觉得身为他亲妹妹的我，需要你在他面前替我说好话？”
“是，小冉妹妹不需要，那我可真不说咯。”
王景冉轻轻横了他一眼，“随便你。”
周二，关志成来接王景珅，几个和王景珅走在一起的同事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关志成，好久不见，去酒吧喝一杯？”
关志成对王景珅的同事们显然也很热络，“改天，今天我要给景珅做思想工作。”
“啥思想工作？”陈可立几个人都涌了过来。
关志成眨了眨眼，半玩笑半认真说：“这家伙遇人不淑，还死不悔改，你说当他哥们的我着急不？都说女大不中留的，怎么这年头男人也是这样？”
几人不知道关志成话中深意，十分感兴趣地打听道：“景珅有对象啦？”
“啥时候的事？”
“俗话说有了老婆忘了娘，何况是哥们？志成你节哀啊。”
关志成笑眯眯地看着无语的王景珅。朱糖偷偷捅王景珅一拐子，低声打探：“你家阿灼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王景珅推开她，两个字，“别闹。”
朱糖哼唧哼唧道：“你让我帮忙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关志成为王景珅打开车门，王景珅始终对他这种仿佛对待女伴的绅士行为无言以对。
李逊就在旁边羡慕地看着关志成的座驾，“这辆跑车什么型号？真帅呐！和沈总上次的加长型车是两种风格。副经理，跟着你真的能认识不少厉害朋友。”
王景珅笑说：“可惜的是我不是厉害里的一员，不然一定罩着你们。”
陈可立开玩笑说：“你这么想，王总他知道吗？”
王景珅还待说，就被关志成揉巴后塞进副驾座上。
王景珅只来得及和同事们挥手，跑车引擎发出让男人们热血沸腾的发动声，欢乐地开跑了。
王景珅叹气，“你以后也这么打算对女伴吗？关总。”
关志成吃了一个红灯，乘机从上到下打量王景珅，“你啥时候成女的了？我都不知道，回去我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王景珅翘了腿，手指敲打膝盖道：“你不是喜欢帮我开副驾驶座的门吗？我以为你会做全套。”
关志成舔了舔嘴唇，“全套？好，等到床上。”
王景珅：“……”
王景珅给沈灼发了简讯，大意是和关志成出去吃饭，不回家吃了。
关志成在旁瞥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王景珅等关志成开了大半的路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带着自己跟他回家。平日里和关志成聚会，多是在外面的餐厅，或者自己有了儿子走不开，关志成到他家里多，反而是他去关志成家里的次数并不频繁。
关志成父母前两年就不在本地了，王景珅进了门，只觉得公寓布置得十分精细，就是缺少人味，忍不住唠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成天住这个与其说是家，结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更像酒店的地方，不如早点讨个老婆，也好有人照顾你。”
“别说我了，那你呢？”关志成把帮佣事先准备好的菜捞出来，显然准备大显身手。
王景珅胳膊抱胸倚在厨房门口，“我和你又不一样，我有奇奇了，就算不结婚也有人养老。你咧？”
关志成挥手说：“你别打扰我思路，去客厅等着。”
王景珅大笑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兴折腾厨房？”
关志成卷起袖管，“我听说沈灼也会下厨，真是难为你了兄弟，你放心，我水平可比他好多了。”
关志成这话倒不假，至少王景珅一顿晚饭吃下来还能评价两句，不像沈灼捣鼓出一桌饭菜，王景珅的感想只有——熟的，熟的，和熟的。
第103章：反目（五）
酒足饭饱，王景珅摇晃着啤酒瓶，又叼在嘴巴里喝了一口，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回家了。”
关志成立刻露出一脸类似被始乱终弃的委屈表情，“吃完了就走，你把我当什么呀？”
王景珅受不了他，一掌拍在他脸上，“你今天受什么刺激？”
关志成把王景珅扯到沙发上，在他怀里塞了一个企鹅抱枕，王景珅无语地捏着企鹅两片软绵绵的翅膀，给了关志成一个怪异的眼神。
关志成解释道：“这是小冉的，她喜欢这种玩意，我在家里就备了一个。”
王景珅一听是小冉，神情立刻就变了，从原本的嫌弃变成理所当然，“哦，女孩子么，都喜欢毛茸茸的。”
关志成斜眼问：“这不是挺护短的么？小冉今天还问我你会不会生她气。”
王景珅想到王景冉和张威的事，喜忧参半。喜的是她这么在意自己这个哥哥，以前没有白疼她。忧的是自己给她带来这么深的负面影响，以至小冉竟然做出这样极端的决定。
关志成沉吟道：“身为旁观者，我说句实在话。小冉的决定确实太鲁莽，但我听她说过不少你家里的事……有这样的爸爸和王景辉那样的哥哥，她的心理压力真的很大。你，你知道她和你爸达成什么约定吗？”
王景珅眼皮一跳，“什么？”
关志成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犹豫，王景珅催促道：“你还不快说？”
“我听她说，她真的很希望你回王家，得到你应得的。小冉和张威结婚，你爸就同意你回家。”
“……”王景珅这一刻只觉得脑袋鼓胀地疼，他用力揉着太阳穴，身体摇晃，似乎要摔下去。
“景珅！你没事吧？”关志成急忙扶住他。
王景珅摆手，“没事。”
“你放心，我一定会劝小冉的，我不会让她一错再错！”
王景珅见关志成脸色大变，显然是真的很关心王景冉。王景珅认真想了想，除开两人高中相处的时间，他们重逢后也相处了两年半了，关志成为人怎么样他看在眼里，相比王景冉再任性妄为找个不靠谱的归宿，他倒更希望妹妹能和他这个好哥们在一起。
王景珅抓住关志成的胳膊，关志成脸色一动，却听到王景珅说：“我说你真的不考虑我们亲上加亲吗？小冉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学历也高，王家和关家也算门当户对了，我们又是知根知底的。”
关志成默默听着，片刻后只是问：“头还疼吗？”
王景珅推开关志成要伸过来的手，烦心道：“都说长兄如父，给闺女找个好归宿就这么难么？还好奇奇是儿子，这活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关志成嘲笑道：“瞧你这出息。”
王景珅见关志成对他的提议不表态，也就没再提这话了。关志成知道王景珅烦心，就变着法子给他说些好笑的。王景珅好笑地看着他使尽浑身解数在那里耍宝，一边感叹着岁月神奇，高中里一个内向没有存在感的的学霸，几年后就变得相貌堂堂，口若悬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