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是我做的。”
王景珅揉了揉额头，没有把录音听完整，但也足够了。王景珅整个人陷在真皮椅里，长腿翘在书桌上，出神地不知道看着哪里。
沈灼四点就回到家，王景珅盘腿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端着平板电脑目不转睛在屏幕上戳啊戳，沈灼笑着说：“玩一会儿就休息一会儿，你想吃什么？晚上我下厨。”
“随便。”
“没有这道菜，老婆。”
“……水煮变态？”
沈灼扶着他的后颈，亲了一口，“好。”
王景珅玩了一会儿也就腻了，跟着进了厨房观赏沈灼下厨的英姿。如果不是沈灼曾经对不起自己，别说他这样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的，也算是好男人了。
沈灼回头看他，“厨房油烟重，你外面等我吧。”
王景珅玩弄着睡衣上的腰带，“我儿子最近乖吗？”
沈灼说：“你明天再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就回市中心吧，儿子想你了。”
“我看到你电脑里的录音了。”王景珅风马牛不相及，忽然说道。
沈灼掌勺的手顿了顿，“嗯。”
“你本来打算什么时候拿给我听？这段录音。”
“……原本是越早越好的。”
“现在？”
“打算再过段时间。”
“为什么？”
沈灼回头看王景珅，欲言又止。
王景珅哼了两声，“有啥啊，不就是我兄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你以为我不能接受？得了，老子撑得住。”
沈灼想了想，“我不是故意要介入你们之间的事。”
王景珅摆了摆手，“得了，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沈灼又想了想，坦然道：“好吧，说实话，虽然我手段不是很光明，不过再回到当时，我还是会这么做。我不想你在我眼皮底下又出什么意外。”
沈灼看着面前王景珅无动于衷，专心舀着水果奶酪的模样，受伤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他没想自己做了这么多，王景珅似乎还介意自己和魏扬的事，然而沈灼又很快释然，换做以前他还会患得患失，只是现在得知王恭奇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甚至将来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有这样的牵绊在，王景珅始终会到他身边的。
想通了，沈灼神情也恢复平常，王景珅这时候才开口，“不需要。”
“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王景珅放下勺子，看着沈灼忽然微微一笑，“你么，在家带孩子好了。”
沈灼先是对他的笑容一喜，听了他的话后又是无奈，破罐子破摔说：“如果让我带，我一定会惯着儿子的。”
王景珅换了副表情，脸上简直写了——你到底有何用。
沈灼：“……”
王景珅和沈灼回到市中心的跃层式公寓，王恭奇小朋友见着他几天不见的老子，大喜过望，也不管自己被养得越来越白白胖胖的吨位，就向王景珅扑了过去，快跳到他身上了。
王景珅用力捏着儿子的小屁股蛋，“越来越肉了，你这小子吃好睡好，一点都没想你老子我啊？”
沈灼好笑地把王恭奇拎了下来，“奇奇，爸爸刚生了病，你别让爸爸累到。”
“遵命！”王恭奇拿升旗仪式敬礼的腔调给他爹地表演了一次。
傻爹地立刻说：“儿子真帅。”
“……”王景珅觉得沈灼真没救了！
沈灼上班，王恭奇上学，王景珅一个人在家，就想着关志成那些破事儿。
先不论录音是否掺假，是否有隐情，但说王景珅眼见为实的，自从重逢以来，关志成对他的好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单纯地说关志成的心机，当时关心则乱，现在仔细想想，关志成能用那么缺德的手段对付张威，虽然张威不是好人，但关志成显然也是一肚子黑水的。
王景珅不得不说沈灼走了步妙棋，如果这些事由他亲口告诉自己，王景珅说不得要抵触的，如果给他一段时间，他自己想通透了反而更能接受。
王景珅揉了揉胸口，关志成当初对他这么好，尤其沈灼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他虽然嘴上不说，但男人么，靠行动又不靠嘴皮，心里记得就好，王景珅不明白关志成又为什么会背地里这么对他。
还是就像沈灼录音里说的，关志成只是单纯想要和他一争？
这天第一个回家的是王景冉，王景冉上去抱了抱王景珅，“哥，你生病怎么不回家？我是你妹妹，可以照顾你的。”说完又咬了咬嘴唇，“虽然，这里其实不是我的家。”
王景珅揣着心事，也没在意王景冉那些小情绪，“你……今天上班？”
“今天换休，和志成出去吃了一顿饭，张姨告诉我你回家了，我就立刻回来了。”
王景珅说：“哦，你和那小子关系可真好。”
王景冉奇怪地看了一眼王景珅，这事王景珅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王景珅说：“他怎么不和你一起过来？”
王景冉淡淡说：“哦，他本来想来的，但是想到这里是沈灼的地方，就说等你身体好了，约你外面见面。”
王景珅：“……”
王景冉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盖住王景珅的手，歉意道：“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只是沈灼的性格和作风，我想我可以理解志成不太愿意与他深交。”
王景珅转头看着王景冉，王景冉疑惑道：“哥？”
王景珅说：“你帮我约关志成。”
“你身体……”
王景珅笑了，“没事，我就发个烧，你们一个两个真当我重伤了？”
王景冉笑容变了变，又恢复自然，撒娇道：“还有谁？沈灼啊？”
“可不是他？越来越娘们唧唧了。”
王景冉似真似假地抱怨道：“胡说，再关心你，也不可能有我这亲妹妹把你的事放心上。”
“嗯，小冉，帮我约志成吧。”
王景冉不知道王景珅坚持见关志成有什么事，王景珅铁了心，甚至不让自己跟着，王景冉也没办法，只好和关志成发简讯说，我觉得我哥怪怪的。
关志成只说，我知道了。
两人约在高中见面，这会儿学生刚放学，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很热闹，关志成看着这一张张年少充满朝气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觉得很疲惫。
几乎是种物是人非的感伤。
这种没由来的悲观情绪直到看见王景珅，才得到缓解。王景珅坐到他身边，操场另一边有男生打球，隔着距离还能听到男生的吆喝，女生的尖叫。
关志成说：“上次来的时候是周末，没什么感觉，今天看着小学弟小学妹们，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王景珅：“可不是吗？”
关志成无语地扭头看他，“你真的不安慰我？”
“比起以前的你，我更喜欢现在的你啊。”王景珅理所当然说。
关志成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下去，他哈哈笑说：“这话你敢当着沈灼的面说吗？”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沈灼？”
关志成声音都沉了下来，“我不该讨厌他？你不恨他？他离开你一次，就不会离开你第二次？男人都他妈会犯贱，你不知道？”
王景珅看着他，关志成抹了抹脸，十分真挚地说：“景珅，别嫌弃我说话难听，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和沈灼分手的那段时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是我，我一直看着你，你那时候心情怎么样，我清楚。”
王景珅神情缓和了下来，“这就是我弄不懂的地方。”
“什么？”
“你吧，说实话对我是没话说，兄弟能做到你这一步，比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王景辉靠谱多了，所以你能告诉我么？当初为什么要指使魏扬试图插足我和沈灼之间，为什么离间我和沈灼？”
关志成张了张嘴，忽然笑了出来，“景珅，你在胡说什么？这些都是沈灼告诉你的？你真信他？”
王景珅打量着关志成，摇头说：“太假了，你不是星象的少东家吗？手底下这么多会演戏的明星，照理来说你也耳濡目染了，怎么这么不会撒谎？本来我还能相信你有隐情，可是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全身都僵硬了。”
“……”
王景珅认真地和他对视。
关志成终于换上苦笑的表情，“真……这么明显？”
王景珅说：“骗你的，这一招诈人一直很好用，不是吗？”
“……”
王景珅拍拍身边的座位，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坐啊，杵着干吗？我还想好好听一听你的解释。王景辉看我不顺眼，是怕我夺走他现在有的。那你呢？我好像没什么碍着你的地方吧？”
关志成急声说：“不是的！”
“嗯，那你说，我听着。”
“……”
王景珅叹气道：“都到这一步，还不愿意说吗？我都琢磨一天了，差不多知道你大概会说什么。虽然魏扬是你指使的，但上不上钩还是看沈灼，对，沈灼是他妈水性杨花，回头我就教训他，现在你在我面前，我先教训你，快说。”
关志成看着面前板着脸，颐指气使的王景珅，哭笑不得。
王景珅说：“我最没办法接受的是你还动我儿子。那时候你和禾嘉就走得近。禾嘉的弟弟对奇奇动手，不会也是你干的吧？”
关志成立刻摇头，“不是！我知道奇奇对你很重要，我不会这么做的。”
看着王景珅一脸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关志成苦涩道：“我承认，沈灼之所以不再追究禾钧，是因为我给禾钧出了主意，让他去找沈灼的父母撒娇，但是禾钧之所以会伤害奇奇，还是因为他自己嫉妒奇奇的关系。”
在王景珅紧迫盯着他的视线下，关志成噎了噎喉咙，不得不全盘道出，“我听禾嘉说，以前沈灼挺喜欢禾钧的。小孩子，尤其是禾钧这种身家背景的小孩，大多被惯坏了，可能沈灼因为奇奇冷落了禾钧，所以禾钧就记恨上奇奇了。”
王景珅慢吞吞说：“你这么早，就开始离间我和沈灼了？”
“……如果我说从一开始，我和小冉就不赞成你们在一起，你相信吗？”
王景珅忽然一凛，戒备说：“她告诉你什么了？”
第一次看见王景珅流露这么强烈的戒心，关志成愣了愣，脱口反问：“告诉我什么？”
看他反应似乎真的不知情，王景珅舒了口气，“没什么。”
关志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之所以针对沈灼，离间你们的关系，是因为小冉的要求。”
“不可能！”
关志成默默注视着王景珅怒气冲冲的脸，关志成闭上眼，悲哀道：“为什么你认定是我，不是王景冉？只因为王景冉是你亲妹妹，而我……你虽然口口声声说我是兄弟，但其实，我在你心里根本无关紧要的关系？！”
王景珅手紧握成拳头，慢慢冷静下来，“……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关志成忽然暴喝，把王景珅都吓了一跳，关志成冲动拎起王景珅的领子，两人近在咫尺，王景珅甚至可以看到关志成愤怒得连毛孔都快扭曲了！
关志成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在齿间紧咬后蹦出来：“姜远冷嘲你的时候是谁站在你身前？沈灼离开的时候是谁陪着你？你生病的时候是谁照顾你？我刚进公司学习，每天忙得天昏地暗下班后还隔三差五地探望你。我为你做的这么多，你就从来看不见，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吗？！”
第108章：莫名地心软
王景珅与关志成对上视线，几乎被他眼底激烈的情绪冲撞得一怔，然而王景珅很快回过神，他握住关志成攥着自己领子的手，慢慢施力。
关志成也冷静了，正要放开手的时候，王景珅说：“关志成，只能你对不起我，不准我对不起你吗？”
关志成刚松懈下来的身体又紧绷住，王景珅继续：“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可你做那些事之前，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意见？”
关志成难受道：“你……你就真的，那么看重沈灼？”
“不要扯开话题，我不是为沈灼说话，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是成年人，是个男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会为了自己做的事担当责任，我不需要任何人用这样偏激的手段左右我的生活。”
关志成原本服软的话已经到了喉咙，然而被王景珅这样的话一激，关志成冲动地改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会为了自己做的事承担责任？王景珅！你从始至终所做的事就是对一个人好，然后在那个人对你死心塌地的时候转身离开！你知道在你的照顾下，你妹妹变成什么样的疯子吗？你以为她真的像她表现出来那样清纯无辜吗？别开玩笑了！她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的弟弟妹妹都被你养成这个德性！就是因为王景冉对你这个哥哥的独占欲，她才会让我做这些你看来下作的事，自始至终，这一切都是你妹妹王景冉的主意！！”
关志成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说完这些话甚至喘着气，王景珅目瞪口呆看着他。
两人对峙了几乎两分钟，关志成伸手想碰他，王景珅就退后一步，避了开。
关志成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景、景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那些的……我最近压力有点大，情绪不是很好，说话根本不经大脑！你别往心里去。”
王景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大概你说得对。”
“景珅，我不是……”
王景珅用手势打断他焦急的解释，“没事，今天我们两个都冲动了，各自回去冷静一下吧。”
“王景珅！”关志成抓住转身要走的王景珅。
王景珅回头，反应慢半拍，“啊？”
关志成长长地吐了口气，带着释然道：“你说的是，我们都回去冷静一下。刚才的话我只是迁怒，不是真心话。小冉，小冉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一定是你父亲的关系。”
王景珅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
“压力是会影响情绪的，这年头谁没个头疼的事？我当然知道的，你说是迁怒就是迁怒，我一个大男人这点度量还没有吗？至于你说小冉的事，回头我会问她的。”
“……对不起。”关志成低声说。
王景珅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面对关志成心里很复杂，他摆了摆手，一个人回去了。
王景珅前脚刚走，王景冉的电话紧接而来。
“怎么样了？哥他怎么了？”王景冉着急问。
关志成换了一口气，沉声道：“小冉，你要做好准备。”
“……”
“你哥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王景冉火冒三丈质问：“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关志成无奈道：“他原本就已经知道了，是沈灼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