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说：“你前几天才进医院，最近就不要一直外出走动。”
王景珅快被沈灼气得没办法了，沈灼明显藏着事，偏偏不说，王景珅觉得疲惫，摆摆手说：“算了，我先去洗澡。”
两个人躺到床上，王景珅着实体会到什么叫做同床异梦。只是沈灼不配合，王景珅又撬不开他的嘴，他最近心事多，脾气难免不好，也就懒得和沈灼多说。
自从复合同床后，沈灼都是黏糊糊抱着他的，这几天却是各睡各的，定制的大尺寸双人床，如果有意，即使两个大男人，中间也能留出宽敞的缝隙。
王景珅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也说不上好坏，甚至惊醒后许多片段都不太记得了，却一阵心悸，抓着被子的手甚至有点哆嗦。
王景珅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回头一看，沈灼贴着床另一边，被子中间被拉开，冰凉的空气灌进被窝里，冻得王景珅心里都有些拔凉拔凉的。
王景珅坚持了一会儿，始终睡不着，手脚也越发冰冷，他有些难受，摸索到抽屉里的烟，想了想，却又放了下来。
王景珅靠着床头发呆，月色从窗外泄进来，倒映在实木地板上，也显得怪冷清的。
王景珅想，得了，去外面喝杯牛奶吧，没准就有睡意了，正要掀开被子下床，沈灼忽然一个翻身，手脚缠到他身上。
王景珅：“……”
第121章：老婆几个意思（二）
沈灼抱着王景珅往被子里拽了拽，沈灼身上也没暖和多少，但两个人靠在一起，奇异地就是温暖了许多。
王景珅摸了摸额头，闭上眼睛打算再酝酿一下睡意，结果人还没睡着，沈灼却握着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细细地摩挲。
王景珅：“……你有完没完？我刚要睡着。”
沈灼的动作明显一顿，然后打算与他拉开距离。
王景珅懒懒地睁开一只眼，“你不喜欢和我睡是吧？行啊，那我去其它房间呗，你再不想看见我，我还能带着儿子搬出去。”
“不许！”沈灼低声喝道。
王景珅挑了挑眉毛，有些摸清沈灼的尿性，故意说：“怎么不许了？你说不许就不许？你是我谁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好端端睡个觉还要画个三八线，是故意想让我生病是吧？你既然这么烦我直说，我还能赖着不走么？我现在就走好了。”
沈灼把王景珅拽回来，王景珅感觉到沈灼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说：“你别胡闹。”
“到底是谁胡闹？我说你该不是外面又有人了吧？又想一脚踩两船？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王景珅！”这次沈灼是真生气了，声音也拔高不少。
王景珅却平静了下来，无赖道：“叫这么大声做什么？我知道自己叫什么。”
沈灼打开床头的台灯，王景珅原本是不爽沈灼，随口气他的，却没想到沈灼是这副狼狈模样——他眼睛里充着血丝，神情清醒又疲惫，这并不矛盾，他似乎根本没有睡着，自然而然地清醒中又带着疲倦。
这下王景珅才有点觉出事情的严重性，他看了一眼电子钟，已经凌晨两点了，虽然时机不对，但不妨碍两人好好谈一谈。不然这一晚谁都别想睡了。
“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王景珅揉了揉鼻梁。
沈灼反而问：“累吗？”
“累，可你不给睡。”
“……”沈灼态度总算缓和下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已经晚了，先睡觉。”
王景珅摆摆手，“别，现在就说清楚，不说明白你倒头能睡着吗？”
“沈灼，说实话我不知道你想要怎么样的生活，但我知道我想要的，我有一个儿子，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无论是父亲和母亲还是爸爸和爹地，这没关系。”
“我们的家庭可以不富裕，反正两个成年人，不缺胳膊不少腿，总不可能少儿子一口饭吃。”
“阿灼，我对这个家唯一的要求是……呵呵，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这话说出来真是怪肉麻的，可是回想以前的生活，我什么都没有，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爸那时候唯一做的就是我还小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名字。那时候我一直期盼着，甚至相信他会出现，他其实是疼爱我的，也爱我母亲，那么我就没有和别人有什么不同，我母亲的日子大概也好过许多。”
“……”沈灼牵住王景珅的手。
王景珅出神地看着两人的手在昏暗的灯光下十指交叉摩挲。
“我希望的那个人，哪怕一点也好，他……真心疼我儿子。”王景珅抿住嘴唇。
沈灼循循善诱道：“那他对你呢？你是怎么希望的？”
王景珅苦笑一声，“其实……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要带着儿子这么生活，就像我母亲以前一样。她……虽然没有等到我那个所谓的父亲回心转意，但是她却一直把我当做生命中的支柱。我想，之所以能毅然接受奇奇，为了这个不被别人接受的儿子离开王家，多少也是受她影响的缘故。”
“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他，我们可以相依为命，就和我母亲当初一样。”
“当然，如果有个人愿意走到我身边，和我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愿意承担奇奇另一个家长的角色，我也是很高兴的，我母亲一定也是这么想的。”王景珅抬头默默看着沈灼，沈灼甚至觉得那一刹那，王景珅的眼睛像会说话似的。
那种感情乍一看很浅显，然而真的陷进这双眼睛里，却让人无法自拔，偏还甘之如饴。
王景珅看着沈灼的模样，就仿佛一个还没经世事的小孩，认真得有几分固执。
沈灼回想起王景珅的所有面目，初见，不，应该说是时隔九年后的初见，王景珅被张子霖带到他面前，被纨绔奚落时的云淡风轻，两人胡闹时的不正经，因为魏扬那件事分别后，王景珅优雅的疏远。
这样想来，眼前的王景珅，几乎是露出自己最柔软，没有防备的一面。
就如同野兽露出自己脆弱的腹部，交付信任，难能可贵。
沈灼也仿佛被他所感染，连日来的焦躁奇异地平复下去，他更加细致地抚摸那双并不光滑的手，刚在心头澎湃的温暖的情感又被坑坑洼洼的心酸所代替。
“很辛苦吧？刚有奇奇的时候。”
王景珅：“……”
床头灯是暖色系，照得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和暖无比。
沈灼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说：“我已经知道了，奇奇是我们的儿子。”
王景珅几乎吓了一跳，沈灼握住王景珅的手不放，当然感受到手掌间异样的颤动。
王景珅呵呵笑：“你不是一直就号称他是你儿子么？”
沈灼默默地注视他，王景珅扭头避开，沈灼觉得既然说出口了，也没有再藏掖的必要，“我是指，真正血脉相连的儿子。”
王景珅沉默了一会儿，又好笑道：“你在笑说呢？奇奇……是我的儿子，你能当个干爹就不错了，别想太多了。”
沈灼瞪着他，爱恨交加，“你以为知道王恭奇是我儿子有这么难吗？Ivan父母第一次看见他就说他长得和我小时候七八分像，只要怀疑奇奇的身世，确认只不过一张亲子鉴定书！”
“……”
“我甚至和许医生确认过，他也承认了。”
王景珅脸色大变，忽青忽白，最后只懊恼说句，“那个臭老头！”
两人一时都无话，王景珅过了一会儿，抬头看了沈灼一眼，沈灼耐心地看着他，神情里是显而易见的期盼和包容。
“……”王景珅原本揪紧的心脏忽然放松下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接下来的对话，仿佛也没那么困难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灼坦然道：“都好几个月了，一开始是伯父伯母先说奇奇和我长得像，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太多，却连我母亲和姑姑都说我们两个神似，我才开始动摇。然后就瞒着你做了亲子鉴定，也让私家侦探调查过这件事。”
王景珅艰涩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灼罕见地闪过一丝别扭，他清了清嗓子，一脸深沉道：“我想等你亲口告诉我。”
“……”王景珅表情古怪说：“我本来是打算过告诉你的，在二年多前，魏扬还没有插足我们之间的时候。”
沈灼抱住他，王景珅摆手，打断他急于出口的解释，“后来没来得及，也不全是你的错，当然你得承担大半责任，另外的原因是我又退缩的缘故。既然你知道王恭奇是你的儿子，那是谁生下他的……你也知道了？”王景珅不抱任何侥幸道。
沈灼点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许汉强，“许医生都告诉我了。”
王景珅拍了拍额头，都没有脾气了，“你……不觉得恶心？”
沈灼却是风马牛不相及道：“我刚知道奇奇是我儿子的时候，都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是好了。我本来就喜欢他，以前唯一的芥蒂是他是你和另一个我不知道的女人生的，结果他原来是你和我的儿子。我知道后立刻去看你们，甚至都不知道买什么礼物送给他。无论再怎么贵重的礼物，只要想到是送给我儿子的，都觉得不够好。”
“……”
“我去找许医生的时候，被他臭骂一顿，我第一次被人这么甩脸，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庆幸，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我老婆和儿子会成什么样。”
王景珅恶狠狠道：“谁他妈你老婆和儿子。”
沈灼却是笑了，亲了他脖子一口，紧紧把王景珅箍在怀里，王景珅感受到他用尽的臂力，仿佛是要把自己镶嵌到体内，王景珅想了想，最终妥协了，他也回抱住沈灼。
沈灼埋在他肩膀上，说话显得闷闷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带着奇奇吃了这么多苦，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
王景珅拍拍他的脑袋，哄道：“别腻歪了啊，男人哪有吃不起苦的。”
沈灼咯咯笑了两声。
王景珅的表情也温柔下来。
沈灼说：“你不是说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吗？那我告诉你，我要的也很简单。我父母感情深厚，从小也很疼爱我，我想要的未来，也就是像他们那样简简单单，我当初告诉Ivan的时候，他甚至不相信我所说的。”
王景珅说：“是有点令人不敢置信。”
沈灼只是嘴上这么一说，得到王景珅肯定的回答后，顿时郁闷起来。
王景珅懒洋洋地催促道：“然后咧？怎么样？”
“以前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人拥有的太多，有时候反而会迷失，甚至会产生某种致命的错误意识。但也正因为这样，我觉得自己可以更清楚地明白自己。景珅，无论你之前是怎么看待我对你的感情……这一刻我认真地告诉你，我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王景珅脱口道：“一辈子太长了……”
沈灼脸色顿时一变，勉强自己露出笑容。
王景珅接着说：“但也不是不能尝试。”
沈灼被王景珅三言两语弄得心情大起大落，苦笑道：“你能不能不要两句话喘这么大一口气？”
王景珅说：“不能，两年前的账我还没和你算。”
“当时是我错了。”沈灼能屈能伸，道歉迅速又诚恳。让王景珅满腔指责顿时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王景珅说：“你找陆蜜谈什么？”
沈灼愣了愣，“……你看见了？”
王景珅点头，“虽然相亲宴没有见到她的人，但事后王固科给我看过她的照片。”
沈灼笑，“你不是猜到了吗？”
王景珅说：“你让人不要和我往来？我年轻时候忙着在公司里奋斗，连小姑娘的手都没牵到就被你……想想就操蛋！”
沈灼伸出手，一脸诚恳道：“我的手给你牵。”
王景珅故作嫌弃地拍开他，沈灼却笑得有些傻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王景珅也不会相信世荣集团说一不二的沈总会有这样一面。
……
但是细想这段时间以来和沈灼的相处，又意外地并不觉得违和。
两个人把话都说开了，气氛渐入佳境，沈灼这两天忍着不和王景珅亲近，也觉得怪难受的，这会儿抱着王景珅，就有点不老实，在他脖子上细细啃着。
王景珅用胳膊肘将他顶开，另条手臂无意识地盖在肚子上，沈灼见了，眼神柔和下来，心里的某种急切被温情给抚平，沈灼也伸出手覆盖在他手背上。
“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王景珅怒了，“许汉强那个庸医！”
沈灼却是开怀，然后笑了没几下表情又沉了下来，气恼地在王景珅屁股上揍了两下。
但老婆到底不同于儿子，何况奇奇这么乖巧，沈灼连他一根头发都没动过……这会儿说是揍王景珅，含水量也显而易见了。
“你明明清楚自己身体情况，却还在路边那种不卫生的地方吃饭？你到底想让我为你操多少心？”
王景珅也毫不相让，“你这两天闷头生气就是为了这事？”
“这事怎么了？这事不该吗？”
王景珅和沈灼互相瞪着眼，凝滞的两分钟过去后，王景珅率先拍床大笑起来。
沈灼：“……”他泄愤地揉了揉王景珅的屁股，被王景珅一脚蹬开，沈灼抓住他的脚脖子，把人拉到自己腿上。
王景珅笑得不可自抑，眼见沈灼的脸都黑了，王景珅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可人有时候就那么奇怪，越告诉自己不要笑，偏偏笑得越离谱。
沈灼拿他没有办法，“不早了，睡吧，别着凉了。”
王景珅喘气看着天花板，“喂，你有意见就不能说出来，就跟个小孩子似得和我赌气？”
“……我没有。”
王景珅招了招手，沈灼一脸：“？？”
王景珅说：“头低下来。”
沈灼依言低下头颅，王景珅的手落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末了还赞了一句，“真乖。”
“……”
“以后有什么话就说出来，闷在肚子里谁知道？你又不是古代大家闺秀，也太矜持了吧。”
沈灼这会儿想想，也觉得自己之前的置气有点没有意义，低声道：“我……以为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王景珅手势很没有章法地抚摸了一圈肚子。
沈灼放松下来，把王景珅抱到床头，盖上被子，还压了压被角。
王景珅忽然说：“前两天薛楠和我说，姜远的母亲去百川闹过，惹得王固科很生气，后来是你出面调和了……姜家你打点了不少吧？谢谢。”
沈灼皱眉佯怒道：“这么客气，又想惹我生气是吧？”
王景珅笑咯咯，“哪敢啊。”
“虽然你这人以前挺混蛋的，现在对我还不赖，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原谅你了，就这一次啊。”
沈灼侧头，王景珅已经合上眼睛，呼吸显得匀长。
沈灼肯定他不可能一眨眼睡着，就想和他商量……他们带奇奇回家的事、第二个孩子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事。沈灼回过神的时候，王景珅脸上原本隐藏的笑意已经淡了下去，他似乎真的睡着了，看上去安静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