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维克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想到明天还要早起办正事也就认同了欧西里斯的提议。倒是回去的路上某个一向多话的家伙难得的沉默让赛尔维克觉得有些诧异，问他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心不在焉的。
终于回到房间安顿好了雪儿之后，赛尔维克忍不住叫了一声，“欧西里斯。”
出口之后赛尔维克就有点后悔，他其实不太擅长询问人的心事，以往的他也没有主动与人搭讪的习惯。可是见到不对劲的欧西里斯后就情不自禁地问了，是有点担心他？怎么可能，该不是除了他有点不正常之外自己也变的不正常了吧。
不过话已经说了没有反悔的余地，赛尔维克认真地想了想——
“你不舒服？晚上吃多了把肚子吃坏了？”
“啪——”欧西里斯拍了桌子，可怜的桌子差点没经受住邪神大人的摧残而散了架。难得他还想偷偷感动一把的，有这么询问神的么，你这是关心我还是损我？
欧西里斯深呼吸了两下，要微笑，对，面带微笑，不要发火。
可惜那怎么看怎么失败的扭曲笑容，只是让赛尔维克加深了心底的猜测而已。
“你真的没事？要不要请个医生来……”
“没事没事！”欧西里斯慌忙打断了他。罢了，既然面子都丢光了也不计较再丢一次了。某神于是捂着肚子装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几步蹭到了门边，“我……我就是有点肚子疼，我这就下楼找老板要点药来。你快睡吧，晚安。”
房间的灯光暗下来了，关门的声响后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剩下赛尔维克枕着胳膊躺在床上，不知怎的有点睡不着了。翻了个身摸摸身边毛茸茸的小雪球，小家伙慵懒地喵了一声，天真可爱的模样好像浑然不知主人的烦恼。
“雪儿，我为什么会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赛尔维克喃喃自语道。
已经快到夜半时分了，喧闹的夜市也渐渐没了人声。在这家远离闹市区的旅馆上空更是鸦雀无声，万籁俱寂。一轮肃杀的冷月照耀着几株门前的枣树，投下斑驳陆离的树影。而独自站在高高的屋檐顶上的人，面朝另一个落下的影子转过了身。
那张狐狸的面具在月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芒，方才见到的憨态可掬的嘴脸赫然有几分阴森可怖。而站在他对面的黑衣男子打量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讽刺笑容，“收起你那爱收集面具的恶趣味吧，约克夏，看着可真让人不舒服。”
“哼哼，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约克夏发出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那张暴露出的面孔同样让人联想到狐狸，肤色透着不像人类的惨白，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两条缝，狡诈之中透出几分阴狠。
“就算离开了很多年，对于家族的印记还是认识的嘛。”约克夏甩手，一枚东西极快地擦过空气朝欧西里斯掷了过去，被欧西里斯抬起的两指接住，啪的断成了两截。
是之前欧西里斯从筒里抽出的那支木签，可惜已经破碎辨认不出字迹了。
约克夏笑起来，“是不是，我们冥族的叛徒，欧西里斯？”
被这样不客气的人身攻击，欧西里斯却表现的满不在乎，“随便你怎么说，我只想知道你今晚找我是来打架的还是找茬的？算了，哪个都一样，反正我早就看你这个阴险的笑面虎不顺眼了。想跟我打也可以，不过我今晚有事要赶着回去，这笔账记到日后再算吧。”
欧西里斯说罢转身欲走，却听见约克夏在背后叫住了他，“你那点心思谁还看不明白，不过他可是神界的人。你考虑清楚了，和他在一起对你什么好下场。”
“你算哪根葱，用不着你来干涉劳资的恋爱自由。”欧西里斯头也不回道。
“我可是为你好，欧西里斯。虽然你那个时候叛离了冥界，不过好歹你还有一半冥族王室的血统。”约克夏幽幽地压低了声音，“你不至于已经忘记冥界的文字了吧？今晚我给你的那根签子上已经写的清楚。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哼哼哼。”
又是一声听着瘆人的怪笑，约克夏重新戴上了狐狸的面具，消失在了他的身后。
第217章：月之卷·07
欧西里斯推开门的时候，黑漆漆的房间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借着窗外投来的月色，只看见赛尔维克背对着他躺着，旁边趴着缩成一团的雪儿，一人一猫大概都已经睡着了。
伸手胡乱地将外衣脱下丢到了椅子上，欧西里斯也躺了下去，却丝毫都没有睡意。
尽管知道冥界的人迟早会找上门来，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今晚与约克夏的秘密会面，让欧西里斯想起了他还在冥界时的回忆，很多很多，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有心事？”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欧西里斯一惊，却见身旁的人并没有动，依然静静地背对着他躺着。这样在黑暗里只有声音的交谈，而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你还没睡？”顿了一下欧西里斯问。
“大概也有心事所以睡不着吧。”赛尔维克说，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多少起伏，“明天就要开始着手调查了，你觉得这次的事件，有多大可能跟冥族有关？”
“……百分之百。”欧西里斯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你回答的这样肯定，让我都没办法相信你跟这件事毫无关系。”
“你如果事先没有怀疑，就不会这样问我了。”欧西里斯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却坦然的很，“我猜想在你来找我之前，巴哈姆特肯定对你说了些什么关于我的事情。至于你，赛尔维克，是在调查的同时监视我的，我想我也没有猜错？”
“一般而言，摊牌的结果只有两种——决裂，或者合作。”赛尔维克说。
“那我还是选择后一种好了。”欧西里斯不正经的口吻颇像是在开玩笑，“起码监视我的是位漂亮的美人，而不是个让人反胃的老头，我还是赚大了对不对？”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欧西里斯。”赛尔维克的语气微微有点冷。
“我也没有。”欧西里斯戏谑地答道，突然就趁着赛尔维克不备在他的后颈上亲了一口，“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不介意再说的更明白一点。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你。难得有同床共枕的机会呐，我们要不要做一点晚上应该做的事情？”
“喵呜~~”被惊醒的雪儿蹭的跳起来躲到了墙角，而没有躲开的邪神大人则脸朝下从床上摔到了地板上，附带被坐起来的赛尔维克面无表情地朝着脑袋狠狠又是一脚。
“嗷！不要总拿本神的脸开刀，万一破相了怎么办哇？！”
欧西里斯捂着脑袋惨叫起来，该死的，美人是哪来的力气把自己踹下床去的啊……
赛尔维克哼了一声，重新把墙边的雪儿抱起来放到了欧西里斯的位子上，又扫了一眼某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家伙，“睡觉吧。不过，今晚没你的床，你睡地板。”
“喵~”一声天真无邪的猫叫声，欧西里斯瞬间无语凝咽——
第二天一早，赖着不起的欧西里斯是被赛尔维克直接用脚踹醒的。这让邪神大人在心里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改掉赛尔维克动不动就喜欢用脚踹他头的爱好，久而久之万一养成习惯了日后他岂不是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
而大概是欧西里斯发呆的时间太久了让赛尔维克也注意到了异样，美人看着他挑了下眉，“你那是什么表情？……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速度洗漱，吃饭，我们得先去拜访一下负责这起案件的当地警方，他们有可能会提供重要的线索。”
“你不怀疑我了？”欧西里斯挑眉道，明明昨晚还像审讯犯人似的审问了他半天。
“嫌疑从60%降到了25%。”赛尔维克淡然答道，“不过，无耻指数从40%上升到了80%……”一边说着，一边面无表情地将想趁机偷吃豆腐的爪子打掉，“更正，是95%。”
“嗷——”背后传来了阴谋受挫的邪神大人郁闷的狼叫声。
随后整装完毕的两人来到了当地的警察署，赛尔维克出示了早已在出发之前伪造好的假身份，对方对他们的态度立即殷勤了许多，很快帮他们联系到了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詹姆斯，是个看上去四十几岁面相稳重的青年人。
“哦，你们就是国王那边派来接手的调查人员是吧？太好了，我们总算是盼来了救星！”詹姆斯的语气听起来多少有些激动，看得出来近日的调查让他伤透了脑筋，“坦白说对于最近人员的频繁失踪事件，我们警方这边也一直在对民众封锁消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暴乱。不过，再这样发展下去估计就要瞒不住了。几乎每隔两天就会上报又有人离奇失踪，而见鬼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们搜遍了各个地方也不见这些失踪者的下落。”
“听起来可真没什么办事效率。”欧西里斯小声嘀咕了一句，被赛尔维克瞪了一眼。
“好像有点困扰的样子。不知道这些失踪者有什么共同的特征？或者，失踪的时间和地点上彼此有什么联系。希望您可以为我们提供一张详细的表单，越快越好。”赛尔维克道。
“没问题，我这就派人去做！”詹姆斯爽快地应道，而这一次警方的办事效率倒是不错，半天之后赛尔维克便拿到了表单，叫来欧西里斯一起看。
“4月5日，凌晨，沙滩乐园。失踪男性，21岁。4月7日，深夜，海滨广场。失踪男性，26岁。4月10日，凌晨，海洋大道。失踪男性，25岁。4月12日，深夜……”
念到这里，赛尔维克放下了表单，“我想我没必要再读下去了，共同特征有三点。失踪的时间都集中在深夜到凌晨，失踪的地点都围绕在海边附近，而且失踪者全部为年轻男性。”
“哈？所以说你其实可以改行去当个侦探？”欧西里斯调侃了一句。
赛尔维克没搭理他，兀自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有一点很奇怪，照理说那么晚了，这些人无缘无故地一个人跑到海边做什么？这要说是海妖作祟我可不信。”
“你怎么认为，欧西里斯？”赛尔维克看向从刚才起就默然不语的欧西里斯。
“我认为，不如我们今晚就去碰一碰语气。”欧西里斯露出了一个坏笑。
第218章：月之卷·08
尽管觉得欧西里斯的提议纯粹是闲得无聊，但赛尔维克最终还是同意了。
为了吸引目标两人决定分开行动，万一遇到险情就用信号弹示意对方自己的位置。临走时赛尔维克特别叮嘱欧西里斯记得先套口风，别话还没说两句就跟人打起来，这个家伙的暴力倾向真让人不得不担心。而某神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他都记住了。
“不过，要是他们敢动你我一定要他们比死还惨。”欧西里斯阴沉沉地补充了一句。
赛尔维克白了他一眼，欧西里斯的追求摆脱不掉他也只好选择了默认，虽然赛尔维克心里认定自己绝对不会答应这个家伙，不过听到这番话心里还是莫名觉得……有一点点高兴。
萌生出这种情感对审判者来说不算好事，不过赛尔维克并不想去管这些。
“你也小心一点。”赛尔维克道，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欧西里斯负责的是东侧的沙滩乐园和海滨广场，赛尔维克则负责西侧的海洋大道。在这条依海修筑的宽敞大道上行走，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海风和空气中弥漫的一股微咸的湿气。人界的海，虽然比不得神界的泉水那般圣洁纯净，不过更加波澜壮阔一些。
难怪形容一个人心思深沉的时候，总会说他的心像海一样。
太深沉以至于无法看透，表面看似平静却不知何时会因为一阵细小的风卷起滔天巨浪。
这种感觉，有点像欧西里斯呢。一眼看上去很好懂的性格，直率的有点不可思议。可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却总是如这海一般深邃，他的身上埋藏了很多秘密，都被他掩盖在了那份张扬与不羁之下，而真正的他，又有几人能够看得透？
就算没有与巴哈姆特的那番交谈，赛尔维克依然可以本能地断定。
这个男人，很危险。
无论是欧西里斯那让诸神都为之忌惮的神力，还是，他对神界的规则伦理叛经离道的思想。作为一位从小在冥界成长起来的神灵，他的身上被渲染上了与其他神格格不入的叛逆与色彩，正义感与是非观念在欧西里斯的身上淡漠到难以置信。
他是一枚扎根在黑白土壤中的魔种，迟早将会在两界掀起惊天的风浪。
这个男人，自己理应远远避开的。
可是，为什么没有呢？赛尔维克想，这几日他也反复问过自己相同的问题。
明明是个霸道、任性、脾气又坏又无赖的家伙，可偏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感觉很轻松，时不时提防着某神的阴谋诡计，又时不时为他闹出来的笑话会心一笑。欧西里斯就像生活在一个与他原来生活的截然不同的世界里，他带给了自己之前从没有接触过也没有想过的东西，很快新鲜的事物，新鲜的见闻，新鲜的感觉。
就像在井底看天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圆圈，但其实外面的天空真的很宽广。
想到这里赛尔维克叹了口气，如果回头被伯拉格知道，一定会一本正经地说他被欧西里斯带坏了，竟然连想法都变的这么任性。
突然就想起欧西里斯昨晚对他说过的话，“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我得多带你去人界的其他地方走一走！”竟然有点小小地期待这个许诺的兑现，下一次，还会一起么？
赛尔维克忽然意识到，他的思绪似乎飘远了。
抬手揉了揉头发，赛尔维克决心还是把心思放到调查上来。
看了一眼时间，00：38，他差不多已经在这条路上无所事事地游荡了两个多钟头。看来欧西里斯那家伙的提议果然很不靠谱，这样撞大运的闲逛下去到底何时是个尽头……
正当赛尔维克考虑着要不要去找欧西里斯会合的时候，一个娇弱的声音叫住了他。
“能帮我一个忙吗？先生。”
却见一个黑发白衣的女孩站在前方的路灯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像洋娃娃般亮晶晶的，皮肤很白，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毫无血色。夜晚的海风吹动她白色的连衣裙和那一头海浪般蓬松的长发，让人顿生楚楚可怜的感觉。
赛尔维克于是走上前，在经过路灯底下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
“什么事？小姐。”礼貌的声音问。
“我有点冷，先生……”女孩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可以将您的衣服借我披一下吗？”
赛尔维克二话没说照办了，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见状女孩双手拢紧了风衣的领子又朝他走近了两步，“我还是有点冷耶，先生……能不能，麻烦您再稍微靠近一点点……”
大概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经得住这样的诱惑，赛尔维克欣然走上前。
女孩低垂的唇角扬起了一抹诡谲的笑意，暗藏在风衣下的魔爪缓缓伸出的同时忽然觉得后背传来一阵火烧的灼烫，却见身上的衣服莫名其妙地着起火来，是装在衣兜里的信号弹引爆的火花点燃了衣服，连带那白色的连衣裙和乌黑的长发也烧焦了不少。
“如果还觉得冷的话，现在是不是够暖和了？”赛尔维克冷冷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