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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一桶江山 下——by流年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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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娘,不要再留在这里!”良妃嘶声痛哭,“娘已经败了,不能再连累你!娘要你这一生都安好无恙,不要被外物迷惑了眼,走罢,远离京城,不要再回来,这不是人待的地方,这儿就是个地狱!”

“娘,可是你……”

良妃打断了他的话,苦涩地按住晏广余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他眉头紧皱:“娘会好生照顾自己,只求你,我的三儿,能一生平安,远离宫中是非。娘什么奢求都没了,只求你这辈子都好好地度过余生,带着我的孙儿,远离这里。答应娘,永远都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晏广余心头一哽,怅然一叹拥住了良妃,他还有选择么,他再厉害,这天下还是他父皇所有,他也没有双翼,能带良妃永远离开:“娘,你要答应我,定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照顾自己。若你有一日不在……”

素手按上了晏广余的双唇,止住了他的话,良妃笑靥如花,如释然,如乐观:“娘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的,怎么说圣上至今还未废掉娘的妃位不是?圣上定不会亏待娘的。只要你好好的,娘便好了。快走罢,再不走来不及了,若有一日圣上将我背后的党羽牵扯出来,会连累你的。”

晏广余心头大恸,蓦然跪下,给良妃重重地磕了数个响头:“娘,孩儿不孝,不能带你出宫,若有朝一日,孩儿定将功折罪,带你远离京城,重见天日。”

良妃慈爱地笑了,远离了宫中的争斗,收去曾经的阴狠毒辣,她只是个单纯的母亲,拉起晏广余,她拍了拍他的手:“娘等你。你日后定要发奋建功,换娘出宫。娘好想晒晒外边的日更啊,日后你带娘去,可好?”

“好!”这高大坚强的男人在一瞬间崩溃了,晏广余重重点头,泪如雨下,“娘,孩儿不孝,当年无法尽孝,如今还将你留在深宫之中,我……”

良妃截断了他的话:“你是懂事的孩子,娘的罪孽太深,你是带不走我的,娘等你,将功折罪,带娘出外一看。”

“好,娘你等我!”

良妃慈爱地拍着亲儿的手,笑如花开,可在晏广余看不到的地方,目中却盛满了绝然。

翌日,晏广余果然私下找了天子,请旨离开京城,并洒泪泣诉,替他娘求饶。

天子思虑再三,考虑到这段时日,璟朝与西域的边境地带常出现小骚乱,而晏广余又曾镇压过那里的暴民,便决定让其驻守与西域国界的边境,但为免其做出出格的事情,天子晓之以理,承诺其若是建立军功,便可将良妃带走。

当然,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谁人可知他今日的说法,日后可会更改,但这些话对晏广余而言,就是一记定心针,让他燃起了几分希望,只要有机会,带他娘离开便好。

离京之前,他先去拜别了养母淑妃,之后又去看了一眼晏殊楼,见到晏殊楼夫夫两人相牵着的手,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眼底的泪几乎撑不住地要流下来。

他横过脸去,抹去眼底的泪水,声音嘶哑:“五皇弟,我是来告辞的,多谢你这段时日的帮助。”

晏殊楼点了点头,拉紧了杜明谦的手:“三皇兄保重。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晏广余双目一阖,深吸着一口气仰首望天:“我所求不多,只求你照顾好我母妃,务必要让她好好地活着,等着我带她离宫。尚有,这东西是我以前曾让你替我带给她的香包,原先那个味道估摸着也散了,这一次我放了更多香料,应能顶上一段时间。请你代为转交给她,我隔断时日也会送来,也请你一并帮我转交。”

晏殊楼接过香包,没有去问晏广余为何不亲自交给良妃,毕竟有些告别,双方不见会更好。

晏广余挥袖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绝尘离去。

“铭玉,从此宫中又少一人了。”晏殊楼望着晏广余的背影,蓦然生出无限的寂寥,“但无论宫里走了多少人,我都不会同你分开!”

杜明谦会心一笑,点点头拉着他回府去了:“天凉,多穿一些,别冷着了。”

“不怕,”晏殊楼反手揽住了杜明谦,在他额上蹭了蹭,“还有你在我身边,暖得很。铭玉铭玉,今日做桂花糕给我吃罢,许久未曾吃过了,明日我也带些去给昭其。”

“王爷想吃桂花糕?”杜明谦闲闲地挑起眉梢,“可是我出气又出力,能得什么好处,嗯?”

晏殊楼反射性地臀部一紧,松开了两人的手往后退一步:“不做那事!其他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杜明谦失笑,目光邪恶地扫荡了晏殊楼的臀部一圈,又收了回来:“那便不做了,吃不着的又不是我。”

“铭玉!”眼看杜明谦要走,晏殊楼追上他,“你……你一定要做么!”

杜明谦叹息一声,将晏殊楼揽入怀中:“你老逃着我,我很可怕么。你总不乐意做,生怕我吃你不成。要不是我老这般引诱你,只怕你都要不理会我,同我分居了。”

晏殊楼怔然,怯怯地偏过了头去:“我……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么!上次那啥以后,你生汗未擦就风寒了,我还不是怕你又病着!”

杜明谦怔了一怔,倏然笑开了,反手握住晏殊楼的手,将鼻尖凑到他鼻端蹭蹭:“多谢你,初珩。”

“谢什么谢,要真谢我,呶,”晏殊楼又把脸蛋送上去了,“主动点,自己亲!”

杜明谦就笑了,捧着他的脸蛋深深地印了一个吻上去,同时右手往他臀部一掐:“就这么说定了,我立时去做桂花糕,你呢,便洗干净等我罢。”笑着推开晏殊楼,他就往膳房方向去了,留下被他擅做决定而把自己卖掉的晏殊楼,在风中凌乱。

翌日,晏殊楼是夹着双臀,以怪异的走路姿势去上朝的,上朝时声音低哑,天子出于关心问了他一句,他咬牙切齿地回道,是因昨夜同王妃一同练嗓子唱歌给弄哑的,天子哈哈大笑,遂不再问。

下朝后,晏殊楼将自己带来的桂花糕给天子送去了一份,又拎着一份去找晏昭其了。

经历天子病倒之事后,晏昭其变得特别的乖巧,每日都按时做功课,读书写字,也不去找嗷唔闹腾了。

入了启阳宫,远远看到那凭空翘着两条腿,摇头晃脑写字的小身影,晏殊楼的心都豁然开朗了,提着手中的食盒蹑手蹑脚地进去,将桂花糕放置一旁,屏退了宫人,静静地坐着等待晏昭其写完。

晏昭其写得十分认真,晏殊楼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方等到他歇息的时候。

看到晏殊楼到来,晏昭其哇地一声大叫,就丢下手中笔,扑到了晏殊楼的怀里:“皇兄皇兄,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作甚,让你偷懒么!”看着晏昭其手上的污渍,晏殊楼皱皱眉头,令宫人端来清水,给他清理了干净,“写个字都弄得一手脏,不会注意些么,我瞧瞧你写了什么东西!”说着就要去检查晏昭其的功课,但晏昭其却两只小手一环,抱住了晏殊楼的大腿,不让他前进:“画……写得不好,不给看不给看!”

“画?”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晏殊楼坏意一笑:“敢情你在这半天,不是写字,而是画画!画的什么,给皇兄瞧瞧!”大手一捞,把他抱起,清了前路,晏殊楼就一径往书桌上去。

晏昭其哇地叫了一声,赶忙将两只小手按在晏殊楼的双眼上:“不给看,不好看!”

晏殊楼哈哈大笑,将他的手掰开来放嘴边亲了亲,目光一扫,就落在了桌上的那幅画上。

瞬间,他笑意僵硬了。

第七十四章:良逝

画是普通的画。

上面画着晏昭其眼中的一家人。

有贤妃,有晏殊楼,有杜明谦,有晏昭其自己,还有他们的父皇——天子。

晏殊楼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家人的画像,孩子的画用成人的审美来说,是毫无可欣赏之处,甚至遮住画中人所着的服饰,他压根就认不出谁是谁,便是天子也因面上无须而难以认出。

可是,晏昭其却很细心地用黑色服饰代表了天子,用紫色代表了他,而白色代表了杜明谦。

这细微的不同,表现出孩子的观察力,若非孩子对他们不上心,压根就不会去关注他们的服饰。

对着这幅用心的画,晏殊楼却沉默了。

他将晏昭其抱到了位置上,勉力一笑,指着上面的天子问道:“这是父皇么?”

“嗯!”晏昭其甜甜地点了点头,小短手指着天子的服饰道,“父皇说他不喜欢穿金色的衣服,因此他常常偷偷地穿黑色的便服来看我。然后,”指向了天子本该长满胡须的地方,他笑眯眯地道,“以前父皇没胡子的,多好看,现在长了胡子,可扎人了,我就没画上去,皇兄皇兄,你觉得我画的父皇好不好看。”

“好看!”晏殊楼笑颜一展,亲了亲晏昭其的脸蛋,“你画的都好看!”

“当真?”晏昭其高兴地蹦了起来,扯着这幅画跳了下地,就往外跑,“那我送去给父皇。”

晏殊楼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将活蹦乱跳的晏昭其捞了起来:“父皇正处理公务呢,甭打扰他,皇兄明稍后替你送去,你乖乖地在这儿做功课!”

“不好不好!”晏昭其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好久没见父皇了,皇兄,你便让我去见见他罢,好不好,好不好。”他撒娇地往晏殊楼怀中蹭,嘴巴扁成了一条线。

晏殊楼一手掐住他扁扁的嘴巴,哈哈大笑,亲他一口便允了,但前提是他得将今日的功课做完,才能带他去。

晏昭其立时从晏殊楼怀中溜下来,回了座位坐好,翻开书本就乖乖地学习起来,而晏殊楼则拿着他那幅画,定定出神。

他从来不知自己的父皇喜欢穿黑色的衣裳,因为他不关心。

在他所认为的一家人中,只有贤妃、晏昭其以及杜明谦,从来没有天子的存在。

天子虽贵为他的父皇,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又难以言喻,在晏殊楼眼中,天子便是君,他便是臣,两人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对天子并无好感,甚至还有怨气。前生的他便是因天子的多疑,而被圈禁多年,最终死在晏品城的手下。今生,他虽然在天子面前做戏,得其重用,但却是流于形式的表面功夫,内心里依然未曾将天子视为父亲看待。

晏昭其却不同,从小得到天子的宠爱,什么东西天子都给予他,是以对他而言,天子是真正的父亲,是难以割舍的存在。

晏殊楼矛盾的便在这里,对同一个人,他有怨,晏昭其有爱,这样的关系,该如何处之。况且在宫中,几位有能的皇子都不在了,他虽然不争,但并不代表天子不会怀疑他,若有朝一日,天子因不满他而对他动手……

晏殊楼真不希望有一日,他同天子刀剑相向,让晏昭其在中间难做。

“皇兄皇兄!”

清脆的声音将思绪打断,晏殊楼抬眼便见晏昭其的手在他面前摇晃:“嗯?作甚呢!”

“皇兄,我写好了,看!”晏昭其笑容大大的,将手中的功课本交给了晏殊楼。

晏殊楼无心看,随意翻了几页便算作检查过了,掸掸袖站起,让宫人给晏昭其擦了擦手,就拉着他走了:“那走罢。”

与其多想,不如走一步算一步罢。无论发生何事,他都要保护好晏昭其,不让其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到了书房,得到天子应允后,晏殊楼带着晏昭其入内。

天子看到晏昭其,眉头都扬了起来,乐呵呵地朝晏昭其招手道:“昭其,来来来,父皇看看你。”

晏昭其瞬间如同一条蛇,滑入了天子的怀中,扯着天子扎自己脸蛋的胡须,哇哇大叫:“父皇!好痒好痒,别扎了!”

“哈哈哈。”天子朗声大笑,宠爱地揉了把晏昭其的脸蛋询问他功课如何之类的话,晏昭其也软软地回答他。

晏殊楼始终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便是一个局外人,永远也融不进去。

后来,在晏昭其说到自己画了一幅画,并提到那幅画在晏殊楼手中时,天子才将目光放到晏殊楼的身上——那一刻,晏殊楼仿佛回到了从前晏品城还在的时候,那时的天子将他视为空气,不会在他身上多放一点目光。

如今不也是这样么,在天子眼中,他不算什么。

但是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初珩,你送来的桂花糕,朕吃了,很有你母妃的味道,日后你多带铭玉进宫,给朕送点桂花糕罢。朕一个人吃,也没有乐趣。”

晏殊楼猛然抬首,看向正前方笑吟吟的父皇,突然觉得十分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

斑白的发间充满了沧桑,布满皱纹的眼角诉说着年老,这父皇,已经并非他所认识的了。

“父皇……”

话在嘴边,却不知如何表达。

晏殊楼最终还是以点头,结束了对话:“谨遵父皇令。”

“朕不是令你,只是朕老了,在宫中寂寞得紧,改明儿让你外祖也送点凝神香给朕罢,朕这儿的香快燃尽了。”

晏殊楼怔然,刚想回上一句不是有良妃送的宁神香么,又想到良妃已经被打入冷宫,故又止住了疑问。

似乎看出了他的怀疑,天子将晏昭其放了下地,拍拍他的后背哄道:“昭其,先去找嗷唔玩,父皇有些话想同你皇兄说。”

晏昭其乖巧地点了点头,牵着于公公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少了孩子童趣的声音,书房一下子寂寥许多,天子怅然一叹,负手站起行到晏殊楼的面前,恍然发觉自己当真是老了,孩子都长得那么高了:“初珩,你怨朕么?”

惊异于天子问到这个问题,晏殊楼不知如何回答,怨?他不知是不是怨。

“朕保护不了你母妃。”

晏殊楼大怔,不知该如何续下去。

“你的母妃其实是被良妃害死的。”

天子说完这话时,晏殊楼立时识趣地佯作了一副震惊的模样,令天子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天子怀着深意扫了眼晏殊楼的表情,又继续道:“这是朕一直以来的心结。你母妃过世后,朕便令人去查其死因,可是一直没有下文,直到一年前,朕的人手忽然查到了你母妃之死,同废后有关,朕顺着去查,却只查到废后身上,便查不下去了。朕不傻,知道此事有异,便决定观察一段时间,后来,随着良妃渐渐地进入朕的视线,朕发觉事情有些太过不简单了。良妃同贤妃的相像,她对贤妃的致敬,以及对朕的关心……朕不得不怀疑她。”

天子镇定地说完了这句话,看向晏殊楼,却只能从他脸上捕捉到惊讶的表情,其余做戏的神色都看不到,于是放心地继续道:“朕继续抬高良妃,朕想瞧瞧,她究竟想作甚,但那时朕还未打算动手。一直到昭其将一个玉质貔貅送给朕时,朕方知道事情的真相……”天子怅然一叹,将晏殊楼已经知道的良妃害死他母妃的过程道出,晏殊楼依然表情震惊,很好地表现出了该表现的神情。

天子语尽,又是一叹,拍了拍晏殊楼的肩头,忏悔地摇首道:“朕保护不了你母妃,你怨朕么?”

“当然不怨,父皇已经替母妃报仇了!”晏殊楼郑重地回道,脸现忠诚。

天子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你不怨便好,朕便放心了。只是朕有一心结依旧难解……”顿了半晌,看晏殊楼脸上燃起兴趣,续道,“良妃当年害了如此多人,还害到了朕的头上,其论罪当诛,可朕多年来又亏欠于她,而三儿目下也正镇守边疆,若将良妃处之,易造成不利的后果,初珩,你认为当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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