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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穿之大明朝人妖物语——by文史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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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复闻言,脸色一黯,说:“诚如阁老所言。事实上,讨债的何止士大夫?愚民百姓苦于官吏和乡绅的盘剥,贪心于闯贼狡虏‘均田均役’的谎言,于是趁国家祸乱,翘首徯后,前途倒戈,致使贼寇如入无人之境。然而,这些不能远虑的愚民百姓哪里会想到,逆贼得势之后,均田不可冀,赋役不可平,贪渎氵壬污,惨杀荼毒,又百倍于昔日之官吏缙绅。可惜悔之已晚,纵然痛心彻骨又能怎样呢?唉!《尚书》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正此之谓也!”

魏藻德听罢,大有感慨,以为深中时弊,便说:“公子此言,可敢陈之于圣天子御前否?”

夏复少年无畏,挺胸说:“有何不敢?”

魏藻德点点头,便说:“如此,明日公子可随老夫一同进宫,待早朝之后,老夫引你前去面见天子,你可愿意?”

夏复闻言,心中激动不已,当即起身,揽衣下拜。如此一夜无话,待到次日早朝,便一共来到皇宫,魏藻德安顿夏复随着仆从在宫门外等候,吩咐说:“待下了早朝,再来引你前去面圣。”

话说这天早朝,文武百官照常入宫参加早朝。但见珠帘卷起,金钩高挂。那光凌帝高高坐在御阶宝座之上,却不同以往那般应付的说“有本早奏,无本退朝”,而是轻启金口,语出惊人:“眼下京畿危机,莫之能解,而先帝灵柩,亟需奉安。故此朕欲亲自奉柩南行,往南京安葬,又欲躬谒孝陵,以求太祖高皇帝神佑。众位爱卿,可详议行程,以副朕心。”

圣驾亲奉先帝灵柩到南京去安葬?要知道自从成祖皇帝迁都之后,十二朝皇帝都是葬在昌平皇陵,而就在几年前崇祯皇帝请张真人选择陵寝墓地的,也是选在昌平皇陵区的。但是如今的京师局势,实在不敢恭维,流寇犯阙,京师险些不守,加之边关防务近乎崩溃,东虏骑兵任意驰骋于长城内外,如入无人之境。如此局势之下,再要修建昌平皇陵,安葬崇祯帝,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尽管如此,扶柩南下之举,谁都看得出,这是不过是光凌帝打算迁都南京的一个绝佳借口。

于是,光凌帝话音未落,却朝堂之上便已炸开了锅,文武百官纷纷交头接耳,一对对乌纱帽翅转来转去,好不壮观。

正在这时,却听一声天音嘹亮:“朝堂之上,肆意喧哗,成何体统!”朝臣们的议论之声当即安静下来。

“今日暂且退朝,众位爱卿须得用心行事,择日随驾南行,如有阳奉阴违,虚与怠工者,以欺君罔上论罪,绝不轻贷!”说罢,揽衣而起,转过屏风,径回后殿而去。

传声内侍高呼一声“退朝”,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窃窃私语,鱼贯而出。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却说那魏藻德眼见百官纷纷离去,自己却留在了大殿,唤来一名内侍,低声说:“烦劳这位公公转奏陛下,说老臣有事求见。”

那内侍点头离去,不一会儿便回来说:“陛下有请。阁老,请随我来。”说罢,便转身引领魏藻德来到后殿暖阁之中。君臣见礼,光凌帝问道:“爱卿何事面奏?”

魏藻德便将之前如何奉旨盘诘夏复,那夏复又如何才华出众之事,一一述说一遍,最后说道:“此人年少有为,颇有见地,陛下若有爱才之心,何不礼贤召见,以彰陛下之仁?”

光凌帝闻言,暗暗撇撇嘴,心中有些不耐烦,便说:“朕纵有汉文帝之德,却不知此人可有贾谊之才否?不过,既是爱卿竭力推荐,便召他来见就是了。只是爱卿回去,须得力尽首辅之职,统筹百官,以为南巡之计,勿负先帝知遇之恩呀。”

魏藻德闻言,慌忙揽衣下拜,口说:“先帝知遇之恩,臣虽万死,莫报万一。臣必尽心尽力,规划南行奉安之事,请陛下放心。”

光凌帝点点头,说:“如此,卿且回去。”说罢,又召来一名内侍,吩咐说,“你随魏爱卿前去,召那夏复来见寡人。”

于是,那内侍领了圣谕,随同魏藻德出了宫门,便领着那夏复进宫面圣。不移时,已然到了乾清宫。话说那夏复幼年时候也曾来过京师,因为他父亲夏允彝与钱谦益同属复社名士,在东林党中颇有地位。而钱谦益正在京师荣任礼部尚书,当时夏复年方十岁,已有神童的美誉,钱谦益甚至称之为“小友”,可见其才华。

不过,进宫面圣,还是头一次。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大内,宛如巍巍天庭,威严肃穆,一路上夏复小心翼翼,却又时不时偷眼观望着美轮美奂的宫中殿宇,心中那份震撼,自不必说。

且说进了乾清宫,来到暖阁,夏复揽衣下跪,行了四拜大礼,光凌帝金口轻启,说:“朕闻汉有吴廷尉荐贾谊于文帝,遂有痛哭流涕长太息之疏,播于史册。今首辅魏卿盛赞子之才华,不知子竟何以教寡人?”

闻听光凌帝竟然将这次召见比作汉文帝之见贾谊,夏复心中顿感受宠若惊,急忙再拜叩首。

却不知那夏复何言以对,且看下回。

27.第一滴雨

话说那夏复闻听光凌帝竟然将这次召见比作汉文帝之见贾谊,心中顿感受宠若惊,急忙再拜叩首,口说:“陛下圣明,臣乃江左竖子,乡曲小儒,何敢厕辱先贤,遑论妄言乱政以干圣听乎?然蒙陛下垂问,臣不敢无礼,乃冒死略陈数言。臣闻天理人情,终古不变,数穷理极,必反其本。方今天下,内有流寇之患,外有东虏之扰,内外交逼,祸害之亟,甚于痛哭流涕而长太息者矣。而陛下欲求安邦定国之策,盍亦反其本而思之?百川万折朝宗于海,万事万物终归一理。是故孟子谓之反其本,本者,王道之本也。陛下苟能亲御经筵,熟读六经,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发政施仁,天下皆归,谁能止御?而贼寇不足平也。”

光凌帝听得分明,皆无非是些陈词滥调,尽管出自少年之口,也算有些才华,但心中未免有些失望。于是便转而询问江南形势,又细问了东林党和复社的人物派系,那夏复久居其中,自然深知其中掌故,而此时又深为光凌帝的知遇之恩所感动,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那江南东林党和复社等内部掌故,趣闻轶事,林林总总,一一娓娓道出,那光凌帝有心算计,自然听的分明,暗暗记在心里。

谈话间,不觉已是正午,早有内侍前来提醒小皇帝,该用午膳了。光凌帝毕竟是天子,自打是太子的时候,便跟随崇祯帝学习那帝王驭下之术,深谙那收买人心之法。于是当下便面带微笑,对夏复说:“寡人与卿畅谈许久,卿不如随朕一同用膳,何如?”

夏复闻言,受宠若惊,慌忙再拜稽首,连连谢恩。

却见那光凌帝起身下了御榻,竟牵起夏复的手,拉他起来,说:“卿不必过谦,来,遂寡人一同前去用膳。”说罢,君臣执手,来到偏殿。光凌帝自在餐桌前坐定,那夏复再拜谢恩,方才在餐桌下首,侧身坐下。不一会儿,早有内侍端着一盘盘御膳佳肴,鱼贯而入,在餐桌上摆开来。

那夏复把眼一看,但见虽说是宫中御膳,也不过相当于寻常人家庆典时的菜肴而已。其实宫中御膳本来也是相当奢侈的,只不过经过了崇祯帝的几次削减,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罢了。不过,夏复见天子竟如此节俭,心中对天子的那份崇敬之情,不觉又深重了几分。

餐桌上,那光凌帝又几次三番的降恩,命内侍给夏复添菜,更令夏复深感皇恩浩荡,心中感激不已。待到君臣二人酒足饭饱,早有内侍献上茶点,这时光凌帝突然开口说:“寡人与卿一见如故,便封卿为侍仪舍人,留在宫中陪王伴驾吧。”

话音甫落,再看那夏复惊得目瞪口呆,竟是喜出望外,慌忙揽衣下拜,叩谢皇恩,说:“圣恩浩荡,臣将何以为报!”

光凌帝微笑几声,便吩咐内侍领夏复前去内府登记官职,领取官服等一众事务。那夏复短短半日,竟得一步登天,心花怒放,恍如梦中一般。早有管事的舍人叮嘱了种种规矩,又嘱咐他可暂时出宫告知家人,待明日再入宫报到,那夏复一一铭记在心。晚上出宫,又去魏藻德府上拜谢,那魏藻德拿出长辈的姿态,自是一番殷殷慰勉。当晚,夏复又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具言进宫面圣,又蒙圣恩,赐予官职等事,一一述说分明,封入信函,托魏藻德府上的家仆送去驿站,递往山海关告知夏允彝。诸此种种,也不必说。

上回说到,话分两头,至此再表一表那两班文武百官,自从那日早朝之上,光凌帝吩咐将扶柩南下之后,百官之间的争论便宛如滚油锅里浇了一碗冷水似地,异常激烈。

当然,无论如何激烈的争论,都是可以两派划分的,这一次也不例外。争论双方大致划分为赞成和不赞成,当然还有一小撮所谓的中间派,即认为应当取决于皇帝圣裁。除此之外,文臣武将之间、派系宿敌之间,你使绊子我拆台,从朝房到内阁六部,接着又彼此登门聚会,商讨密谋。一时之间,朝野上下,暗流汹涌。

不妨看一看内阁朝会上的一幕场景,便可窥一斑而知全豹了:

“眼下东虏屡屡寇边,倘若先帝灵柩入葬之时,边关适有不虞之警,万一防守不测,岂不令人寒心!”

“既然边关不宁,倘若陛下南幸期间东虏入寇,京师空虚,将置祖宗陵寝何?”

“那照你说来,难道要陛下万金之躯,以身涉险不成!”

“那是你说的,本官可未曾如是说!”

“你……”

内阁大厅之上,两派彼此指责,辩论的不可谓不激烈,恰好似当今的某些论坛的讨论版块一样,被那些赚钱的孙子们牵引着话题东游西荡,几层楼下来之后,早已离题万里了。

说完了这内阁六部的两班文武大臣们在这里如何唇枪舌剑,争论不休,再看那夏复换上了一身盘领官服,腰间系着一条乌角束带,头戴软翅乌纱帽,满心欢喜的来到宫中,走马上任了。

正如上回书开头所说的,暴风雨前,往往总是有那么片刻短暂的宁静。而正是在这一片宁静和谐的气氛下,第一滴小小的雨点落了下来,尽管细微的几乎无人察觉,然而正是这一滴雨点,昭示着暴风雨的来临和开始。

乾清宫。光凌帝端起内侍献上的香茶,啜了一小口,轻轻放下茶盏,静静的听着面前那名相貌平平的小宦官低声诵读着一封奏章,侧耳细听便可发现,这份奏章的内容居然是朝中百官的往来动向,以及关于南行一事的立场关系等。显然,这又是东厂的侦探们送来的密报。正在这时,突然一名内侍急急忙忙进来,噗通一声跪下,高高举起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喘息道:“启奏陛下,边关送来天字号甲等密报!”

光凌帝脸色瞬间一变,扫了那封密信一眼,身边侍立的大殿太监王德化早已快步上前,接过信来转呈御前。

看着那信封上火漆封口的颜色,光凌帝的脸上早已是面沉似水。

按照东厂密报中的等级,“天字”意味着《千字文》顺序的第一个字,“甲等”则是天干中的第一。显而易见,“天字号甲等”无疑是最高级别的密报了。而这一封密报,是光凌帝指示东厂在边关特别秘密安插了一批密探,专门为了迁都之事,对边关局势随时保持高度戒备。而眼前这封密报的到来,多半是意味着边关局势的恶化,和迁都行动的开始。

光凌帝动手撕开漆封,手指似乎有些颤抖。抽出信纸展开,刺眼的字句映入眼帘,光凌帝瞳孔骤缩——终于开始了。

28.御驾出城

话说光凌帝撕开密信一看,瞳孔骤缩。光凌帝咬着下嘴唇,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将告急文书拍在桌上,眼中闪过一抹狞色,吩咐王德化说:“即刻召集内廷二十四衙门各部管事太监来乾清宫,半个时辰之内不到者,斩立决!”

王德化吃惊不小,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下应声,快步疾走奔出殿外,招呼手下的听事小宦,四下里奔赴各处传信。

不得不说,皇宫大内真不愧是是天子私宅,光凌帝一声令下,如星飞电转,迅速之极。不出半个时辰,分散在皇城之内的十二监、四司、八局,所谓二十四衙门的管事太监,已然齐聚于乾清宫大殿,整齐列队,立于御阶之下。

不一会儿,光凌帝转出屏风,上了御阶,在宝座上端坐。大殿太监王德化高呼:“圣驾到,升御座!”

众太监一齐揽衣下拜,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宝座上,光凌帝静静的看着跪满大殿的众太监们,良久,才轻启金口,说:“卿等皆是朕之爪牙耳目,所谓人无耳目不行,耳目离人则死。”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先帝驾崩之厄,近在眼前,已足以发人警醒。朕今欲播迁南京,而朝中百官无一人实心为国者。卿等若欲保此生富贵,愿随朕同行者,可即刻平身。”

话音甫落,众太监毫不犹豫,立即起身。

光凌帝暗暗点头,心中十分欣慰,说:“司礼监曹化淳听旨。”

曹化淳闻言,立即出班,应声说:“臣在。”

“你立即派人出城,去张家湾吴三桂军中,通知吴三桂和方正化,着其集结大军,并封锁运河码头,保护好事先搜集的船只安全。同时,着尚宝监,将朕的全套玉玺、法器等珍器重宝仔细收拾打包。再传令东厂,集结锦衣卫,前去接管朝阳门,并封锁沿途街道。”

“臣遵旨!”

“御马监马鲸听旨。”

“臣在!”

“准备车驾銮舆,并迎取先帝及后妃灵柩,再往太庙迎取列圣灵位及真容御像。”

“臣遵旨!”

“其馀众卿,自行分派人手,清点宫中财物,文渊阁藏书及皇史宬贮藏之天湟玉册,尤其是《永乐大典》等大内秘籍,皆要一一清点仔细,装箱打包,封运出城。”

众太监齐声说:“臣遵旨!”

“记住,两个时辰之后,准时出城,往张家湾运河码头集合,都去吧!”

众太监快步离去,各自匆忙行事,效率之高,真是远远超过那些颟顸拖沓的朝中文武百官——这就是替自己干活和替他人干活的态度所造就的效率差异。

众人散去,大殿中空空如也。光凌帝依旧端坐在宝座上,开口说:“王德化,你上来。”

王德化闻言,应声说:“奴婢在。”然后弯着腰上了御阶,立在宝座旁边。

“朕着你去办三件事。第一,立即派人去吴襄府上,接吴三桂的家人进宫,待随驾出城。第二,朕走后,你暂且留在宫中,将朕的手谕传示百官,手谕待会儿朕再写给你,然后你还得负责统筹城内的文武百官撤离,顺便透出消息,让他们去天津,乘坐市舶司的海船去南京。第三,待百官撤离之后,派人去通州,让黄得功、刘良佐接管京师九门,之后你就带队其馀宫中内侍和锦衣卫,走海路来南京。”说到这,光凌帝拉着王德化的手,紧紧的握着,“你是朕的伴伴,是朕最信任的人,这些事儿只有你去办,朕才放心哪!”

王德化只觉得心头一暖,思绪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冬天——那时自己还只是一名无名小辈,宫中的棉衣迟迟发不下来,而自己却不得不冒着刺骨的寒风在东宫执勤,真冷啊,冷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就在自己都觉得快不行了的时候,只觉得一个红彤彤的身影来到跟前,把一个热烘烘的手炉塞进自己的手里,还叮嘱说:“用袖子笼起来,就不冷了。”手炉的热气顺着袖子暖遍全身,啊,那真是终生难忘的温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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